第二百七十四章 等待着末日的人
同其他人一樣，軒轅昂也在仰望着蒼穹，不同的是他對這樣的景象早有了預料並且做出了相應的安排，相同的是他跟其他人一樣都被眼前的景象顛覆了認知。
當一個人的力量超越他人，這個世界就開始失衡；當一個人的力量完全凌駕在他人之上，這個世界就完全被顛覆。
擁有超越他人力量者，皆是魔鬼。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末日景觀，足以讓任何生靈獃滯。那種超越了認知的力量，所創造出來的東西，實在是無法相信。
軒轅昂在第二日走下城樓，並沒有回到自己的皇宮之中，而是出城走在了鄉野之間。或許他是想要看看，腳下的這片土地，是否還真實。
他事先在王朝的各處都埋下了伏筆，無數的人藏在暗夜之中，以此來防備趁此機會製造事端之徒。可他沒有想到這毀滅竟會如此徹底，他的所有計劃都顯得格外無力，也都沒有了必要。恐怕所有的人，都深陷了這恐懼之中，哪裏還顧得上去爭什麼東西。
管平潮與一眾王朝的中流砥柱追上了他們的君王，卻都在身後默默跟隨着，並非在心中盤算着什麼，而是一片空白，不知該去想些什麼。
軒轅昂走上了一座小荒山，凝望了漫長的時光，開口說道：「為何君王酷愛長生不老之道？登上此處山巔，才知彼山何高。人力有時盡，浩渺無絕期。朕曾言：與君共分天下。如今，卻不知該與諸君分何物。這天下——已非天下。」
「主上，此事不是我等所能及。我大明國將昌，人將興，將為古往今來第一王朝，主上當為開萬世之聖，王朝之祖。此為我國運，萬事不可毀，主上不必過於擔憂。」
「君王，臣願為我大明國守疆拓土，世世代代！」
「大明朝上上下下自當萬眾一心，共度此難！」
眾人雖如此說，眼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卻都心知肚明。不用說他們，恐怕那些三仙境的強者也都要惶惶不可終日了。
不僅是大明王朝，恐怕整個人族的氣數，都要盡了，這是無法挽回的事情。
軒轅昂眼中儘是滄桑，愴然說道：「彼蒼者天，何薄於我大明？」
——
大風歌已在崖邊枯石上坐了三天，快要成為一塊石頭。
有才華早已經醒來，只不過她將之前的事情都忘記了，並且不再是菩薩，會跟正常人一樣生老病死，一生不過百年。
「少爺，我采了幾朵花，很漂亮，你看。今天中午我們吃魚好不好？你來做，我要吃烤著的那種，多放些粗鹽。這天為什麼總是灰濛濛的，很難看的。」
大風歌抬頭看了看天，目光有些獃滯，呢喃道：「是啊，這天為什麼總是灰濛濛的……」
「少爺，你為什麼不高興？」
「大概是這天灰濛濛的。」
「少爺，你有什麼心事嗎？」
「沒有。」
「少爺，你可以跟我說你的心事啊。雖然我不一定能聽得懂，但是我也能幫你想一想。反正你也想不出來，跟我說說也好。」
大風歌沖着有才華笑了，說道：「你還是去捉魚去吧。」
忽然走上前去，將花插在大風歌的頭上，有才華側着頭看了看自家的少爺，咧開嘴很開心地笑了，蹦跳着走了。「少爺，你不要坐太久，你要快來啊！那些魚狡猾的很，沒有你我捉不到的。」
大風歌看着有才華遠去，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他發誓不再去管外界的事情，可還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結果。然而結果，卻並不是想要的那一種。
「王石，你輸了嗎？」
沉默地凝望了蒼穹很長一段時間，大風歌不得不承認事實。
「你輸了。」
「我們都輸了。」
結果如此，一切便都成了虛妄。哪怕大風歌仍想回去拯救蒼生，此時的他也沒有可能渡過這片海。
這座孤島，成了墳墓。況且，這座墳墓很快就會建起。
他救不了蒼生，別人也救不了，蒼生也無法自救。
早就註定好的結局，終將要來臨。
——
真假睜開了眼睛，他沒想到自己竟然還可以睜開眼睛。
「是王石救的我？」
很多事情他已經想不起來了，他用雙手撐起自己，環視了四周，然後抬頭向著蒼穹望去，同樣望了很久。
「輸了嗎？」
微弱的發問聲，卻持續不斷地在腦海中回蕩著。
九山的焦土還沒有冷卻下來，殷紅的血也沒有凝固，那些介於人鬼之間的生靈卻停止了遊盪，像是四周的屍體一樣蟄伏了下來。
百萬人的葬場，無數人的性命，就換來了這樣一個結果嗎？
真假不願意相信，他用雙手撐著自己，艱難地站了起來。他之前受的衝擊無比強大，王石給予他的仙力雖說可以維持他的性命，但他要是這樣不安分，怕也是朝不保夕。
「輸了嗎？」
呢喃著自問，真假走到一處瓦礫旁，俯下身子，開始用雙手挖掘。
「輸了嗎？」
一塊塊瓦礫被挖出，也有着一灘灘的血流出。
一具屍體，兩具屍體，三具屍體……
不論是小沙彌還是得道高僧，都成為了一具具屍體。
即便輸了，真假也想要找到一個倖存者，他還想再靠着自己的力量去救一個人，可卻只能找到屍體。
如此災難之下，又有誰能夠倖存？
「輸了嗎？」
真假的雙手已經血肉模糊，無法再挖掘。體內仙力的流轉突然出現了紊亂，使得他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撲倒在了瓦礫堆上。
看着眼前焦黑與暗紅混雜的廢墟，幾乎要刺進自己的眼中，提醒着他事實的樣子，真假的眼中流下了兩行濁淚。
「真的輸了。」
——
不知道行進了多長時間，花鐵柱才跟阿芝姑娘一起將南懷樂拖出了那片灰白色的荒漠。
花鐵柱的雙手控制不住地顫抖，以致於他給大師兄喂水都撒了出來。
恨恨地將手甩到了石頭上，力道之大都甩出了兩個血手印，花鐵柱罵道：「我真沒用！連喂水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真沒用！」
阿芝姑娘抓住了花鐵柱的手，仔細地上藥，輕聲說着：「老二，你不要自暴自棄，這樣沒有用。你的手我肯定會給你治好的，我發誓，一定會給你治好。」
咳——
花鐵柱跟阿芝姑娘兩個人都愣了剎那，繼而立刻向著南懷樂那裏撲去。
「大師兄，你怎麼樣了，大師兄？」南懷樂又想大聲喊又怕驚動了南懷樂，喊出來的聲音完全變了形。
南懷樂又咳了幾聲，才緩緩睜開了一條縫。他能夠活下來，完全是因為阿芝姑娘。
阿芝姑娘終於鬆了一口氣，在心中呼喊著：「謝天謝地，謝天謝地！你終於從鬼門關上挺過來了！謝天謝地！」
看到了花鐵柱跟阿芝姑娘模糊的影子，南懷樂心中稍安，然後向著天際望了望，眼睛便不再轉動。
「老三，你沒有贏嗎？」
天生對星辰有着敏銳感知的南懷樂，只看一眼就明白了結果如何，甚至於當時的景象都可以一一推演出來。
王石與大司命最後對決的景象在腦海中浮現，逐漸淹沒在滿天星辰的爆炸之中。
星力不差，戰力不差，大司命又有着致命的缺點，而王石又能夠牢牢地抓住這一點，最後為什麼會輸呢？
南懷樂不想去思考，又想去思考。
「是因為妖刀限制了星力的爆發嗎？不是。」
「老三有失誤嗎？沒有。」
「大司命……真的超過了『人』這個範疇了嗎？」
向來思路清晰的南懷樂，此時的腦中也亂作一團，想不出半點東西。他呼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用微弱的聲音說道：「老三輸了。」
「你說什麼，大師兄？」花鐵柱先是愣了愣，然後聽清了南懷樂的意思。「老三怎麼會輸？老三不可能輸的。老三……他怎麼可能會輸啊！」
額頭上青筋暴起，全身都顫抖起來，花鐵柱猛然抬頭看着南懷樂，堅定地說道：「沒關係！老三輸了一次沒關係，我們還有機會！老三一定能贏回來！大師兄，我們去把老三找回來，他一定能贏回來！」
阿芝姑娘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她沒有阻止南懷樂繼續說話。
南懷樂睜開眼看着花鐵柱，凄然無比地說道：「老三，他死了。」
「不！」花鐵柱像是頭髮怒的獅子，幾乎要跳起來。「老三不會死的！我都沒死，大師兄你也沒死，大家都沒死，老三怎麼會死！老三不會死的！我要去找回老三！只是輸了一次而已，他一定能贏回來！」恐怕花鐵柱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敢對着大師兄吼叫。
「老二，老三真的死了。」
「沒有！」花鐵柱又吼了一聲，看着南懷樂的眼睛，不受控制地跪倒了下來。滿臉都已經是眼淚，他呢喃著：「不會的，老三怎麼會死……大師兄你剛剛活過來，老三又死了……我……我……」
南懷樂望了望蒼穹，平靜地說道：「還有三天，大司命就可以再度調動起星隕，將這個世界毀滅。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