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夏語冰對章苒苒說過的第二句，也是最後一句話就是林仰可別死了。
然而最終，出事的卻是她自己。
這變故實在太突然，章苒苒雖然在劇組卻也都有所耳聞，一時間網上各類報道也是雜亂紛呈，章苒苒請了個假回去，提前跟林仰打好了招呼，回去的時候林仰特意在家等她，看起來比上次要瘦了一點，但精神還不錯，正在院子裏澆花。
這種天氣，牡丹大多還沒開花，但林仰照料的很小心，見她回來，將澆水壺放下，看着她：「瘦了些。」
章苒苒：「我還想說你瘦了呢。」
林仰：「我是在減肥。」
章苒苒：「你這樣還減肥啊。哎，顧芳華這個角色確實要很瘦才行。」
她現在對林仰也沒什麼顧忌，上手捏了捏林仰的手臂，他手臂之前還略有些肌肉，現在還真的瘦了不少，林仰也嘆氣：「難得你回來，連美食都不能嘗。」
章苒苒說：「我做無油雞胸肉給你吃，味道很好還不長胖。」
林仰含笑點頭：「嗯，謝謝。」
等吃飯的時候，章苒苒這邊一碗飯，有肉有菜，林仰那邊只有一盤雞胸肉和幾片水煮白菜，分外凄慘，章苒苒想了想，斟酌道：「夏語冰她……」
「意外。」提到夏語冰，林仰的聲音也低沉了一點，「世事無常。」
雖不過一面之緣，章苒苒想到夏語冰之前神采飛揚的樣子也有點感懷：「現在你們劇組打算怎麼辦？」
「暫時不知道。」林仰蹙眉吃了口青菜，「之前副導演提過讓趙芸冰來救場，被何導否決了。」
在章苒苒被污衊，王太谷被告誹謗后，趙芸冰也迅速沉寂了下去，她的所有經紀約都在格木，也不能擅自參加什麼活動，現在一時間沒了蹤影。
章苒苒說：「你們原本半個月後就要開機，這麼一來豈不是又要推遲？」
她私心是希望這部戲快點開機快點拍完的，畢竟她隱隱覺得林仰拍這部戲會十分勞心費神，拍完這部戲之前，林仰肯定不會有別的活動，就會索性一直沉在角色里。
林仰頷首：「嗯。」
吃過飯，林仰坐在沙發上拿了本顧芳華的好友劉贇寫的自傳看，章苒苒猜測裏邊是有許多關於顧芳華的事情的，便也沒打擾他，她畢竟是女明星，吃完飯不敢隨便坐下，在院子裏走走權當散步。
林仰看了一會兒，抬頭透過落地玻璃看見章苒苒背脊挺直地走來走去，順便練發音，正好也回頭來看他，四目相對，林仰對她招了招手。
章苒苒走進來，說：「怎麼了？」
林仰恰看到劉贇說自己去顧芳華家做客，彼時顧芳華和妻子方倩然新婚，方倩然在廚房做菜，顧芳華忍不住跟進去，也不顧什麼「君子遠庖廚」，方倩然回首看他，笑着說：「怎麼了？」
這一下竟有些重疊。
林仰放下書：「你想不想看詩人的劇本？」
章苒苒自然很感興趣，林仰遞給她，她便接了在一旁認真看起來。
前幾日才看了個成片遙不可及，現在又看了《詩人》的劇本，章苒苒深覺何不離這人個人風格未免太鮮明了，男主角性格都很和順，卻又有其古怪之處。
顧芳華祖上是書香世家，改革開放后家中落魄了許多，但其父仍身居要職，家中求學氛圍濃厚，顧芳華也受熏陶且天賦過人，寫下不少詩詞。然而□□期間父母均遭到□□而亡，顧芳華自己也下鄉，得了抑鬱症，好在認識了妻子方倩然，兩人熬過最困難的五年，方倩然隨他回到家鄉，一切看似美滿，不料方倩然小產，孩子沒能出生，方倩然也難產而亡，顧芳華再次受到刺激，抑鬱症複發，又結識了妒忌其才華的惡人趙冬。趙冬慫恿顧芳華服下毒品，顧芳華不明其危害，沾染此物后一蹶不振，面對親人盡亡還有自己寫的詩不堪讀的窘境，顧芳華選擇跳河自盡尋求解脫。
他這短暫的一生似乎是個悲劇人物的縮影，劇本沒有加入太多改編，也沒有刻意營造什麼戲劇成分，但已足夠震撼人心，看到最後顧芳華給自己寫悼詩，卻連筆也提不起來時，章苒苒心裏十分難受，她抬頭去看林仰，卻見他神色如常，只捧著那本書似在思索什麼。
章苒苒說：「這劇本寫的很好。」
林仰頷首，像是想等她給點別的意見，章苒苒卻下意識有點排斥這個劇本，換了個話題：「夏語冰的葬禮什麼時候舉行？」
林仰：「現在還沒定，要等她親人來。」
章苒苒理解地點了點頭，嘆了口氣。
林仰伸手攬住她，章苒苒靠在他肩頭，兩人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章苒苒說：「我……有點擔心你。」
林仰：「還是忍不住說出來了？」
章苒苒有點吃驚地看着他：「你看出來了？」
林仰：「……我很難看不出來。」
章苒苒：「畢竟顧芳華他最後……」
林仰伸手摸了摸她頭髮：「沒事的，放心。我還演過變態殺人狂。」
章苒苒：「……」
林仰說：「你明早是不是還要趕回劇組？先去休息吧。」
章苒苒正好也困了，兩人柔柔地接了個吻，章苒苒便回房睡覺了，第二天六點章苒苒在鬧鐘聲中起床，打着哈欠下樓發現林仰還坐在沙發上，餐桌上擺了早餐。
章苒苒一愣：「你沒睡覺？」
林仰說：「睡了一小會兒。」
章苒苒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十分擔憂：「你……是不是失眠？」
林仰：「沒有，年紀大了，睡得晚醒得早。」
章苒苒：「……」
這麼敷衍的回答！
大概是她表情太凝重，林仰只好說：「放心，前期籌備我是這樣的，等開拍就好了。」
章苒苒將信將疑，奈何劇組還是得回去，只能監督著林仰吃了早餐后離開，林仰本來還打算送她，被章苒苒制止了，讓他回去睡覺，反正劇組的車也早就來接她了。
章苒苒又拍了半個月的戲，期間每天都有和林仰打電話，電話里聽着林仰狀態似乎不錯，現在他和何不離在選新的女主角，大概有這件事分心，林仰暫時從顧芳華的角色中脫離了出來。
接下來的大半個月章苒苒得去重慶拍，拍完就能殺青，她本想着去重慶前再見一下林仰，可林仰恰好又去了蘇州顧芳華的故居，柳澤又給她安排了一個雜誌，兩人便又這麼錯開了。
章苒苒拍機械之愛總體倒算是很順利，畢竟剛經過呂越的一番打磨，她的演技也不再那麼可怕了，這次演的還是個機械人，難度比白茉還要小上不少。
拍攝進度順利，好處便是殺青殺的比較早，她戲份本來就少，雖然是女一號，但統共算下來也不過拍了兩個月不到，而林仰那邊遲遲沒找到女主角，似乎何不離索性已經先開機，拍攝沒有女主角的部分了。
柳澤接下來想幫章苒苒接個綜藝讓她緩緩，對方是個老牌衛視的重磅新節目，請幾對明星情侶和夫妻一起拍攝旅遊日常，非常輕鬆，但製作團隊精良，報酬豐厚，未來的收視率和話題度也可期，唯一的問題就是林仰一向不參加綜藝，所以節目組便想從章苒苒這邊下手。
章苒苒問了一下錄製時間，曉得是今年年底才開始錄製，算一算林仰那時候應該可以拍完詩人，覺得到時候出去旅遊一下也可以全當放鬆，便答應問問林仰的意思。
詩人的拍攝場地也在北京一個影視基地，劇組特意搭了個棚，按照顧芳華故居一比一建的，還原度極高。
章苒苒回到林仰別墅里的時候發現家裏很乾凈，但毫無人氣，顯然是保潔人員常來打掃但林仰自己沒回來住過。
她轉了一圈，把自己的行禮放好，給林仰打了個電話，半天也沒有人接。
自從半個月前林仰開機以來，兩人就不怎麼打電話了，一般都是微信講話，似乎是因為那邊拍攝時間太長，林仰幾乎不帶手機，只空閑下來才能回兩句。
過分認真的男人雖然很迷人，但也很可惡啊。
章苒苒看了時間，下午兩點，估計那邊還在拍攝，索性打算也先睡個午覺，不曾想還沒卸好妝，林時集就打了個電話過來。
章苒苒有點意外：「前輩？」
林時集：「你現在是不是在北京啊？我聽說你昨天殺青了？」
章苒苒：「嗯……」
林時集：「老林對自己也太狠了吧，我剛好在他們隔壁棚拍戲，過來探班玩了一下，哇塞，不是我誇張，他簡直可以當什麼特效減肥藥代言人了。」
章苒苒：「……」
林時集：「他這樣會不會英年早逝啊？你要不要過來探個班？」
章苒苒說：「我現在就過去。」
章苒苒掛了電話后，給司機打了個電話讓他來接自己，想了想，又給柯越打了個電話。
柯越那邊沒接，等章苒苒上了車，他才打了個電話回來，聲音還有點困頓：「章苒苒？怎麼了？」
章苒苒：「……柯總，您還在睡覺？」
柯越聲音有點鬱悶：「我不在國內，這邊現在是半夜四點，我不睡覺還能幹嗎？」
章苒苒：「啊？您什麼時候出國的？」
柯越：「半個月前吧，老林進組了，我剛好要開會，就順便來陪我爺爺了——怎麼了？老林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章苒苒：「沒有沒有，我也剛殺青回來，呃，我這是，打電話給男朋友的老闆請個安。」
柯越：「……」
章苒苒：「我先掛了，柯總您繼續休息。」
柯越居然也不在！
林仰又進組了，估計是不見朋友的，那……
章苒苒安慰自己林時集說話總是比較誇張的，結果到了現場一看，林仰真的瘦了許多，他正在拍一場吸食了毒物后想寫詩的戲，顧芳華是左撇子，林仰執筆的左手微微發晃，瘦的連骨頭都凸起了，他盯着那空白的紙張，雙目渾濁，半響也沒能落下一筆。
片刻后，顧芳華將那筆摔了，往後一靠，兩隻手捂住臉，無聲嗚咽起來，寬大的袖子滑下，那瘦的過分的手臂上依稀都是些可怕的傷痕。
雖然曉得這是在演戲，也曉得傷痕都是假的，章苒苒還是有點緩不過氣來。
林仰捂臉半響，那邊何不離才終於說了句「卡」，章苒苒看過去，發現何不離也比以前新聞圖看起來瘦多了，不過沒林仰瘦的那麼誇張，頭髮和鬍子完全沒有打理，像個原始人。
章苒苒有點能明白林仰怎麼會搞成這樣子了，畢竟何不離自己都變成了這樣……
瘋子，兩個瘋子！
林仰放下手，眼睛有點發紅，面色卻一秒恢復了正常，他走過來，一邊道：「這場是不是應該……」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林仰看見章苒苒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居然莫名有點心虛。
他一頓，笑了笑：「苒苒？你不是明天回來嗎？我還跟何導請了假。」
他這樣一笑，又這樣說，章苒苒又無法板着臉了，她鬱悶地看着林仰：「我……我是想給你個驚喜。」
結果自己倒是受了一頓驚嚇。
何不離看了眼林仰，又看了眼章苒苒，似乎全然對他們之間的事情沒有興趣，打了個哈欠，道：「稍微休息一會兒，太陽落山前再來一次。」
林仰：「嗯，我也覺得要再來一次。」
章苒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