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林仰大清早醒來，發現私人電話和工作電話都有幾十條未接來電，這才知道自己疑似有了個女朋友，叫章苒苒。

林仰：「……章什麼？」

他的微博評論和私信已經快要爆炸了，無數條新消息提示，祝福有之，懷疑有之，心酸有之，甚至還有粉轉黑罵他瞎了的。

林仰平心靜氣地點開章苒苒微博，又百度了一下，終於曉得章苒苒是誰了。

該女名不見經傳，算半個網紅，以前拍過雜誌封面和平面廣告，這兩年簽了個新經紀公司，拍了兩個廣告，客串過一部電影三部電視劇，基本都是女五號開外，微博粉絲二十七萬，其中殭屍粉若干。

戀情大清早曝光后，粉絲暴增至九十萬，最新一條微博評論高達二十萬條，不像他的評論那麼多姿多彩，而是很統一的以辱罵居多。

林仰揉了揉眉心。

***

章苒苒站在樓梯隔間里，捧着手機，眼下一圈青黑，一邊打哈欠一邊刷新粉絲數。

九十一萬三千六百五……又漲了六百個粉。

不錯，今夜十一點五十九分之前粉絲破百萬肯定沒問題了。

隔間的門忽然被人拉開，小晴擠了進來：「還盯着粉絲數啊？放心，肯定沒問題的，先去給你補妝吧，一會兒呂導就要來了。趙芸冰都已經到了。」

章苒苒頭也不抬：「有趙芸冰，我肯定試不上，沒關係的。」

小晴簡直要絕倒：「苒苒，你就不能有點上進心嗎？難怪柳姐被你氣的都老了好幾歲。」

所謂白天不能說人，小晴話音剛落，柳澤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章苒苒先斬後奏，策劃了一出「影帝秘密女友曝光記」，根本不敢想柳澤現在會氣成什麼樣，她把電話塞給小晴：「你接。」

小晴頭搖成撥浪鼓：「這是你的電話！」

「你是我助理，幫我接電話天經地義！」章苒苒義正言辭。

「你不接電話，搞不好柳姐馬上就殺來現場……」小晴幽幽地說。

言之有理。

章苒苒視死如歸地按下接通，尚來不及解釋一二，柳澤的聲音就在那邊響起：「章苒苒！你做的好！」

這必然是反話，章苒苒可憐兮兮道：「柳姐，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我知道，我是在認真的誇你。」柳澤的聲音明顯帶着一絲喜悅，「居然是林仰，太棒了。」

章苒苒遲疑片刻，還是決定一次性、交代完畢：「是假的。林仰根本不認識我。」

柳澤仍沒有生氣：「我當然知道是假的，你從哪兒去認識林仰？何況林仰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搞不好他其實是GAY。」

章苒苒：「……」

柳澤神清氣爽：「接下來的事情你不用管了，現在是不是在試鏡？能試的上就盡量，試不上也沒關係。」

話雖如此，兩人都曉得她基本不可能試的上。

柳澤難得如此寬宏大量，章苒苒簡直覺得悚然，而柳澤已風風火火掛了電話。

小晴察言觀色：「怎麼樣？柳姐誇你了？」

章苒苒捧着手機，點頭，再點頭。

小晴也鬆了口氣：「柳姐只看結果，不看過程，反正她也就是要求你十月八號之前粉絲過百萬就行了，現在你搞不好要超額完成目標，她肯定開心。」

「可我這是炒作。」章苒苒自我剖析，「人家林仰就是開了一次演唱會回饋粉絲，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我是不是有點太無恥了？」

小晴點頭如搗蒜：「是啊是啊，你這何止是炒作，簡直是碰瓷。」

碰瓷……

這個詞用的簡直太精準了。

章苒苒兩年前在拍一個平面廣告時被柳澤發掘，家裏負債纍纍的她在「被債主賣給夜總會」和「自己賣給柳澤當女明星」之間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後者。

柳澤一次性幫忙還清了兩百萬的債務，而章苒苒則簽下長達十年的賣身契。

兩年前物價還沒飛漲至這個地步，彼時演員片酬也不像今天動輒幾千萬一部戲，兩百萬對柳澤來說雖然並不算太多，可能讓她這麼果斷，全因為章苒苒實在長的非常漂亮。

章苒苒爺爺是英國人，故而她雖然仍是亞洲人的模樣，輪廓卻頗深，皮膚也很白皙，頭小臉小，五官精緻，身材也不賴，有雙大長腿。

柳澤號稱金牌經紀人，一眼看中她的潛力，認為章苒苒是標準電影臉，更是當今市面上小花中的稀缺種類。

章苒苒是柳澤豪賭的籌碼，然後，柳澤發現自己血本無歸。

因為章苒苒的演技，實在是太爛了！

爛到她明明長得如此漂亮，卻連個女五號都試不上，柳澤又不甘心讓她去演天雷網劇或網絡大電影，只能動用人脈給她安插/進比較正常的電視劇或電影里打醬油。

章苒苒不是科班出身，也沒有天賦，表演課的老師一對一教學后都無奈萬分：「就算花瓶也是有起有伏的，你啊，簡直就是個木頭。」

自此以後，章苒苒木頭美人的名號就在公司內部傳開了。

柳澤的死對頭王太谷當時簽的是一個叫趙芸冰的女生，長的確實沒章苒苒好看，但正經北影畢業，演技非常不錯。

兩年下來，趙芸冰進步不斷，微博粉絲早早突破百萬，最新一部戲已經是一個大製作電視劇的女二號了。

柳澤看看別人手下的藝人，再看看自己手下的藝人，真是恨鐵不成鋼，只能轉而嘗試讓章苒苒去唱歌，最後聲樂老師說，柳姐，要不你還是讓苒苒回去演戲吧。

柳澤時常捧著章苒苒的臉左看右看，哀聲載道：「我怎麼會瞎了眼選中你這個賠錢貨？」

雖然柳澤嘴毒，但對手下藝人頗為愛護，公司老總劉權三番四次暗示柳澤可以讓章苒苒去陪投資商吃飯喝酒，不但能給她自己拉到資源，對公司也有好處，柳澤統統婉拒。

直到一個禮拜前，章苒苒在一個偶像劇女二號的試鏡上第N次折戟而歸，柳澤目睹了章苒苒毫無進步慘不忍睹的演技后，憋著氣回公司，正好撞見王太谷，王太谷喜氣洋洋，告訴她趙芸冰剛剛接到大導演呂越的一個試鏡邀請，如果她能拿到那個角色，可很不得了。

這是壓死柳澤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終於徹底崩潰，拍著桌子告訴章苒苒：「我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你給我紅起來！紅到像一些小鮮肉一樣，什麼演技都不要，只要人氣夠高，就能隨便接戲拍！不然我就送你去跟華耀的王總睡覺！」

章苒苒在公司會議室瞥過一眼那個華耀的王總，肥頭大耳長的像種豬。

她有點想哭。

柳澤陰森森一字一句地說：「難道上天除了外表之外什麼都沒給你嗎？！一個禮拜，我就給你一個禮拜，我要你微博粉絲破百萬——不準買殭屍粉，被我發現的話，你會死的更慘！」

章苒苒完全想不到除了買殭屍粉之外還有什麼辦法一個禮拜微博粉絲破百萬，她只好去問小晴，小晴隨口給了幾個建議。

一，人體藝術行為，比如裸奔。

二，買更高質量不容易被發現的殭屍粉。

三，看看誰粉絲最多，想辦法跟對方扯上關係。

前兩條都不太好，章苒苒選了第三條，而如今勢頭最猛粉絲最多的，自然是剛憑藉電影《夜襲》拿了威尼斯影帝的林仰。

林仰二十歲出道，一出道就因為長相英俊捕獲一眾女粉絲，演了兩三部偶像劇之後轉戰大熒幕，因其演技卓然，挑選劇本眼光毒辣，到如今不過三十四五的年紀，國內三金和國外的影帝都拿了一個，大大小小的提名更不用說，風頭簡直一時無兩。

章苒苒本人也算林仰的小半個粉絲。

之所以說小半個，是因為林仰後來演的那些沖獎的電影章苒苒都不怎麼愛看，她喜歡看的是林仰早期演的偶像劇。

裏面或文質彬彬或霸氣英俊的男主角，都是章苒苒的理想型。

而如今就算章苒苒入圈了，林仰依然離她很遠，章苒苒倒也沒想過要接近林仰就是了。

可眼下情況危急，她也只能破釜沉舟一搏。

林仰拿了影帝之後，表示自己想暫時休息一段時間，應粉絲要求，開了個小型演唱會，所謂演而優則唱，在林仰剛出道還是個小鮮肉時也出過幾張EP。

章苒苒決定去這場演唱會。

雖然因為供不應求，票價被黃牛炒的奇高無比。

章苒苒用了幾乎所有積蓄，買下第一排中間的位置，她精心挑選了一套連衣裙，做了妝發，戴了一個和林仰曾戴過的一模一樣的戒指。

一切就緒后，演唱會上林仰說話或唱歌的時候，粉絲尖叫的時候，章苒苒只要像個正牌女友一樣，微笑點頭，不疾不徐風度翩翩就可以。

她這樣格格不入，長的又很吸睛，自然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尤其演唱會還來了記者。

最後林仰唱壓軸曲目《容易》，唱到「我們的相愛並不容易」時，演技奇差的章苒苒偷偷滴了幾滴眼藥水，彷彿若有所感一般流下眼淚來，又用紙巾擦了一下，露出手上戒指，匆匆離場。

一切水到渠成。

章苒苒其實也很忐忑，因為她沒錢去買通稿，也沒錢再幫小晴買一張票讓她進來幫忙拍自己發帖子。

雖然在哭的時候，她已經看到有人開閃光燈拍她了，但她並不確定最後能引起什麼反響。

萬萬沒想到，第二天頭條就是林仰女友疑似曝光，動情落淚匆匆離場。

網絡上赫赫有名的狗仔左圍居然發了完整視頻，還附了一首狗屁不通的詩。

林風初苒苒，章台柳離離。

兩滴女兒淚，仰君或可期。

之後就是全民福爾摩斯階段，從手上的戒指，到她發過的每一條微博，大家致力尋找兩人相愛的蛛絲馬跡。

#林仰女友疑似曝光#及#章苒苒滾出娛樂圈#兩大話題掛在話題榜一二的位置，而熱搜上，第一名是林仰，第二名是章苒苒，第三名是林仰章苒苒。

章苒苒根本不敢看自己的評論和私信，只能盯着粉絲數不斷刷新。

好在她實在太透明了，大家想找她除了微博就只能去找她的經紀公司，知道她私人電話的幾乎沒有，微信上倒是有不少人詢問，章苒苒也只好先當沒看見。

這確實是一場大型碰瓷啊！

人家碰瓷還要往車輪下一滾呢，她這簡直就是十米開外忽然躺倒，然後人民群眾紛紛表示肯定是林仰撞的她。只能說現在大家的想像力都實在是太豐富了，不過畢竟是她有意引導……

章苒苒想到林仰，內心十分愧疚：「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如果將來有機會見到林仰，我一定好好跟他說清楚，再認真道個歉。」

小晴吐槽道：「你還是別跟他說話了吧，到時候又要上頭條。」

章苒苒認同點頭：「也是。而且我估計他要是真見到我，只會想說四個字——媽的智障……哎算了，時間差不多了，先出去吧。」

今天是呂越電影女三號的試鏡，章苒苒是柳澤硬塞來試鏡的，趙芸冰是呂越那邊邀請的，高下立判。

章苒苒對這部戲全然不抱期望，頂着黑眼圈推開隔間的門走了出去。

白天不能背後說人的道理再一次應驗了。

昨天還站在舞台上唱歌的林仰如今就站在章苒苒面前，他穿着簡單的便服依然帥氣非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打算怎麼跟我解釋，怎麼認真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