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武當

第二十七章 武當

毛友亮試圖敗中取勝,憑藉一式不太光明的撩陰腿逼迫蔣占奎躲避,哪知小山一般的蔣占奎竟迅捷地抬起右腳,膝蓋彎曲,鞋底迎著毛友亮腳尖,精準地將毛友亮這一踢截住。

八卦掌以繞樁步法為基礎,講的是「趟泥步、剪子腿」,走如游龍,翻轉似鷹,講究避實就虛、以動打靜,而以掌法為核心,手法最是多變,包括「推託帶領,搬扣劈進。穿閃截攔,沾連粘隨。削砸劈挎,纏挑刁鑽。撩塌掖撞,片探切翻」等訣竅,對敵有「以掌為法,以走為用」的原則,掌上功夫花樣百出,腳步更令人眼花繚亂,手和腿結合的方式是以手擊敵,腿腳輔以進退。

攻敵的重心既然放在手上了,那腿腳上的招數自然就弱了一些。這是八卦掌的特點。

毛友亮打的是這一腳踢空的算盤,指望能趁勢扭身站穩。不想這一招被蔣占奎識破化解,毛友亮踢起的右腳落下,腰身無力可借,眼瞅就要仰面跌倒,不得已左手后撐,右臂護在胸前,防著蔣占奎趁勢搶攻。

果不其然,蔣占奎一招得手,更不停滯,揉身上前,狗熊似的貼近毛友亮,他攤開蒲扇大小的兩掌,向毛友亮前胸拍去。

這兩掌若拍在胸口,心肺必定會在瞬間被震成一團漿糊。毛友亮哪裏還顧得單手撐地,他抽回左手,咬緊牙關,使足了力氣,齊舉雙掌相迎,打出一招「翻身掌」。

看着蔣占奎猙獰的面孔,毛友亮心裏涼了半截,感嘆自己長途跋涉前來學藝,不想還未曾見到當師傅的,先毀在了當徒弟的手裏。

毛友亮不及多想,蔣占奎雙掌已經雷霆般壓下。

毛友亮做好了硬挨這兩掌的打算,他迎出的兩掌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可哪知蔣占奎雙掌一瞬間閃電般縮回。

「你……」毛友亮再想收力已經來不及。他兩掌推了個空,後背「砰」地摔在地上。

蔣占奎咧開了嘴,呵呵笑出聲來。

「說過不發力,說話算話。」蔣占奎憨厚中透出一絲狡黠。

毛友亮擰著眉頭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感嘆道:「我只當你力大,外家橫練功夫好,卻不想你竟內外兼修,已能收發自如。當真是天縱奇才,佩服!佩服!」

蔣占奎原本還有些得意,哪知聽了毛友亮的讚揚,卻收了笑容,似乎想起什麼心事,落寞道:「若講『天縱奇才』,又有誰能比得過二師哥……」

「二師哥是誰?」馬友亮問道。

蔣占奎瞥了他一眼,悶悶不樂地順着樓梯,爬上二層閣樓,睡覺去了。

剩下馬友亮、阿福、青衣和尚和武岳陽一夥四個,這七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互相打量互相防備。

青衣和尚單手行了一禮,對阿福說道:「小僧少林行正,適才聽聞小友自稱師承少林,不知小友師承哪一枝、又屬哪一輩,小僧鮮少下山,同門長輩多有不識,如有冒犯,尚乞勿怪。」

「說了你也不知道,不說了,咱倆師出同門,你遇到麻煩若被我撞見,必定出手幫你。我輩分比你高,卻也不用你『師叔』、『師爺』地拍我馬屁,我聽着不習慣。」胖娃娃阿福說着走到龍王像下面,輕輕一跳,躥上供桌,打個哈欠,翹起二郎腿,枕着胳膊仰面躺下。

青衣和尚見阿福不願坦白相告,想到這裏耳目眾多,魚龍混雜,阿福隱藏身份也有他的道理,便不再追問,跟馬友亮和武岳陽一夥打個招呼,獨自走到角落,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矮道士毛友亮盯着躺在供桌上已經打起呼嚕的胖娃娃阿福,心知這小東西表面裝出一副酣睡的模樣,可暗地裏難保不會打足了精神戒備自己偷襲。那幾十張金符到底被他藏在何處?又得使什麼辦法逼他交出來?矮道士翻轉着綠豆小眼不住地盤算著,忽然目光一掃,看見了武岳陽腰間別着的天蓬尺。

毛友亮兩眼頓時放出光芒來,他臉上堆滿了笑,走到武岳陽跟前,將武岳陽從頭到腳,又由腳至頭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小哥可是我道門中人?」

武岳陽不知道自己渾身上下哪裏引起了這胖道士的注意,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

「你背着的這根……這根木棒從何而來?」矮道士小心問道。

武岳陽恍然大悟,這才明白過來,是自己背着的天蓬尺吸引了矮道士,便道:「是一位長輩所贈。」

「可否借我一看?」毛友亮目光中充滿了企盼。

武岳陽雖然初入江湖,還不具備分辨好壞人的能力,但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而且瞧著這矮道士,心裏總有一股莫名的抗拒,本不打算將天蓬尺借出,可對方彬彬有禮,又不知該如何拒絕,這時騷猴兒突然咳了一聲。

「咳!」騷猴兒晃晃悠悠走到武岳陽身邊,陰陽怪氣說道,「這不是木棒,這是道家法器,喚作『天蓬尺』,尋常人要是不認識,那倒也沒什麼。可要是連一個道士都不認識,那就有點……俺在山上聽師爺講過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故事,用在有些人身上最是合適不過。所以啊,你還是小心為妙!」

騷猴兒這一番話雖然對着武岳陽講,可實際是說給毛友亮聽。毛友亮眉毛挑起,面沉似水,他刀子似的目光盯着騷猴兒,冷笑道:「哼哼!你這實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君子才不會要求跟人家比武而不讓人家發力,君子也不會使出撩陰腿這種下三濫招數,君子還不會穿着道袍但說自己師承八卦掌,君子更不會見到別人有什麼好東西就嚷嚷『借俺瞧瞧』。」騷猴兒搖頭晃腦一條一條數落道。

「你少說兩句!」姚青不想多生事端,勸騷猴兒道。

騷猴兒瞥一眼毛友亮,滿不在乎地轉回身,「嘁!人心險惡,不得不防!」

毛友亮雖然知道這四個少年男女看着像是一夥的,可是如此受辱,這口惡氣着實難咽,當即怒喝一聲:「小子無理!」猛地欺身向前,五指成抓,向騷猴兒后心抓來。

騷猴兒一直提防著毛友亮偷襲,腳下早已暗暗發力,不等毛友亮靠近,搶先使出了趕風步。毛友亮只見騷猴兒兩腳微錯,緊接着腳底抹油般迅速交替,一陣風起,人影早去得遠了。

毛友亮暗罵一句:「他媽的,竟是個硬點子。」

毛友亮新敗於武痴蔣占奎,本就憋屈難捱,這時候受到騷猴兒的擠兌和嘲諷,頓時滿肚子的怨氣如火山般爆發開來,道家的「清靜寡慾」、「自然無為」的大道理通通拋到一邊,恨不能立即追上騷猴兒將其撕碎。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繞着大殿追逐。毛友亮將輕身功夫使到極處,雙肩扭動,身似游龍,卻仍就難以迫近分毫,始終距離騷猴兒三四步的距離。騷猴兒更是狼狽,大殿只有這十幾步的方圓,趕風步無法完全施展出來,而且矮道士毛友亮又不斷變換方位,超近堵截,騷猴一邊四處躲避,一邊時時回頭張望毛友亮的追擊路線,有幾次差點撞在桌椅和圓柱上。

毛友亮越追越是心驚,他奇怪眼前這瘦骨嶙峋的少年所使的輕身功夫中,怎麼會有些道家的法門在裏面。

胖娃娃阿福不知何時起身來,饒有興味地看着毛友亮追趕騷猴兒。

青衣和尚也睜開了眼,若有所思地盯着騷猴兒輾轉騰挪的身影。

毛友亮突然站住,大喝一聲:「你是武當弟子?」

騷猴兒離他不遠不近處站定,故意擠兌道:「我是八卦掌弟子。」

「你別扯謊!我幼時在武當山學藝,恩師被奸人所害,為報師仇,下山學藝,后拜在八卦掌史派門下,但我不忘師仇,仍穿武當山道服。我說的是實話,你也莫弄假!」毛友亮肅然道。

騷猴兒瞧著對方一副悲苦的模樣,收了戲弄之心,撇撇嘴,說道:「我不是武當弟子,你犯不上跟我拚命。」

「那你的輕身功夫跟誰學的?」毛友亮問道。

「這個……」騷猴兒斟酌了一下,撓頭道,用手一指武岳陽,說道,「你問他,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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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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