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松針上的白霜（下）
隨着唐雲頭腦越來越清醒，松岩大學同學、豐林州民眾們的呼聲也越來越清晰。
也許......
也許自己也不算真的被人拋棄吧？
嗯，或許只是「也許」罷了。一個沒有父親的孤兒，身處於如此缺乏「確定性」和「安全感」的世界，還有什麼值得認真，值得矯情的？
唐雲胡思亂想着，看着那些沖自己歡呼的面孔，他決定還是將那句該死的「再也不愛了」忘掉。順帶着忘掉童年時那些莫名其妙的不幸。
夜魔麥角胺之下，曾經有過的痛楚又被翻演了一回，還是更為誇張，將痛苦無限擴大的翻演。無路如何，唐雲都不願意讓自己再沉浸於那樣的情緒之中了。
哪怕是欺騙自己，自欺欺人，他也要忘掉這些。更何況，這些歡呼的臉都是真實的。裏面有北域松岩大學的同學，有豐林州的百姓，有自己的烏圖爾弟兄。
暫時享受一下做英雄的感覺吧。無論如何，這份榮耀來的太艱難了。
有人喊自己「唐雲同學」，有人喊自己「百里飛」，有人喊自己「大飛哥」，有人喊自己是「唐承澤」的兒子。唐雲知道，自己藏了許久的真實身份應該是暴露了。
他的猜測沒錯，杜鋒對松岩大學的同學說出了「百里飛」的真名。在星域網的方便之下，唐雲那「英雄之子」的身份，柯米婭星域的「光榮事迹」必然呼之欲出。
至於3761部隊......有軍方的信息網，他們對柯米婭發生過的那些事情當然是瞭若指掌。畢竟是涉及到什麼獨立，什麼脫離聯邦，以及日後回歸等大事，他們哪能不去關注？
更何況是唐承澤的兒子，十年前的叛國罪鬧的沸沸揚揚，眼下這該死的D8星門出現的莫名其妙，一代英雄背了個要命的真黑鍋。這些人，這些事的發生對政客來說可能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但對軍人來說，這他媽的就是天大、命大的事！就是要大喊著一萬遍草#泥#馬，紅刀子進白刀子出才能雪恥的大事！
所以他們知道那台脫胎於L18老式機甲的「駁獸」。從看到「駁獸」機甲，到了解到唐雲的真實身份，軍方只用了約45秒的時間。
在火急火燎從阿瑞斯州趕來的路上，各種衛星圖像、監控圖像早就把「駁獸」機甲的作戰影響傳到了他們的指揮中心。
然後，他們看到了「傳說中」的，強悍的像野獸，頑強的同樣像野獸。在柯米婭星域外號為打手的「人形野獸」一樣的機甲士，唐雲。
看到了這個如受傷野獸一樣掙扎在生死線，像「門神」一樣守護在聯邦民眾身前的英雄。
......
百約早就停下了【冰漫】結晶的攻擊，但場中的冷空氣卻並沒有散盡。被嚴寒煎熬的唐雲忽然感到了溫暖。
這溫暖並不來自身體，而是來自內心。
那些在夜魔麥角胺的作用下，曾喚起的一次次不愉快的記憶和扭曲事實所帶來的「疏離感」、「遺棄感」、「孤獨感」，正在同松岩大學校門前那些聚谷五針松上結著的白霜一起消散。
一個人的真實處境未必等同於他內心的感受。唐雲輕輕的吐著氣，也許自己真的沒有必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應該把小時候發生過的事情統統忘掉吧。
「再也不愛了」......
看來也沒那麼堅決吧？
唐雲咧嘴笑了笑，結果這笑容牽動了他下巴上被各種廉價零件磕出來的傷，又引來了一陣對他來說沒什麼所謂的小疼痛。
看着生龍活虎的L37機甲正在以人數和實力雙重優勢打壓那些被自己和杜鋒砍出各種大傷小傷的百約SA機甲，唐雲不想再打了。「駁獸」機甲的戰損率已經低到冰點，自己幫不上太多忙，差不多可以歇會兒了。
扭過身，唐雲打算慢慢撤離這個戰圈兒。
他沒有選擇彈射，唐雲可不是凡事不管不顧的杜大少爺。機甲士彈射后，「駁獸」機甲必然會不可控的跌倒，到時候真砸壞了杜鋒嘴裏的「花花草草」也是不好。
收了匕首，拖着齊肩高的板刀。唐雲懶得再隱藏什麼傷勢，「駁獸」機甲拖着一瘸一拐的左機械腿一點點的開溜。
就在一步一挨的移動到北域松岩大學那標誌性的老校門門前時，咔嚓一聲脆響，又伴隨着幾聲吱吱扭扭令人牙酸的機械故障的聲音，「駁獸」機甲的左胯關節碎裂變形。
在超高的人機同步率下，唐雲只覺得大腿根一陣劇痛，左腿竟然損傷到邁不開步了。
咬着牙，倒「嘶」出一口冷氣，唐雲將右手齊肩的板刀往地上一戳。左手扶著凱旋門式樣的校門，右手拄著板刀，好歹穩住了身子，沒有倒下。
直到他確確實實的發現在沒有百約SA機甲針對自己攻擊，或者嚴格來說，是在3761機甲士們的特殊照顧下，自己的確已經安全了以後。這才真的長舒出一口氣。
不過他還是忍住高人機同步率和低機甲戰損率帶來的疼痛，謹慎的沒有斷開神經元機械聯結介面。就這樣靜靜的趴着，喘著氣，像一頭剛剛參與過一場廝殺，正在舔抵傷口的獅子。
......
戰鬥又持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至少在唐雲的感覺中是很長的。不過「駁獸」機甲上的時鐘卻不會出錯，報出了一個凌晨三點二十分的時間。
是啊，就算「駁獸」機甲再破，它的電子系統再落後、陳舊，它也不至於連個時間都報不準。
戰鬥結束了，百約所有SA機甲被全殲。更準確的說，是他們的機甲被打到全部喪失作戰能力。要是說機甲士的話，以唐雲的猜測，至少應該有近半的百約機甲士死在了這場戰鬥中。
但事實同唐雲的猜測有相當大的出入。
的確，全部79台機甲均被摧毀。機甲被毀，但沒有死亡的百約機甲士達到了四十多名。但真正活下來，被聯邦俘虜的不超過5名。
這是5名在戰鬥中被震暈，或者因重傷失去行動能力的百約機甲士。至於其他那些，已經全部自#殺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