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九)

天君(九)

望舒少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這種一下子就降臨在敵方陣營的劇情,還是第一次遇到呢。

玄曦天君同樣沉默了。

之後,他將修長的手握住了愛人的手,低聲說道,「別怕。」

望舒少君抬眼,就見天光之下,這人雙目清冽,又含着對自己的深深的愛意。

「我會在你身邊。」玄曦天君垂目,另一隻手在額頭之上抹過,一道淡淡的流光浮現在她的面前,這道流光融入到了她的眉間,她這一刻,就感到自己和玄曦天君之間有了深深的牽絆,彷彿自己和他能夠有同樣的情緒,或者同樣的喜怒哀樂。

更深刻的,似乎是如果自己隕落,眼前這個青年同樣會消散在三界之中。她看着這個一臉平靜地願意和自己同生共死的青年,突然覺得聲音有些哽咽。

他在用自己,來換取她活下去的希望。

只要天帝還在意自己的弟子,想叫他活着,就得放過望舒少君。

「你不需要……」

「沒有你的地方,我還留下來做什麼?」玄曦天君平靜地說道。

這份平靜,和他每一世都追隨自己死去時是一樣的樣子。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又覺得,彷彿得到了他的一絲神魂,就真的得到了自己的愛人。

六道仙君已經無力地從遠方飛回來了,他的臉上帶着深深的疲倦,顯然同樣被抽得不輕,然而他的眼裏還有更加深刻的忌憚,目光落在瞭望舒少君身上一瞬,他就將目光投向自己的主君,帶着幾分緊張地說道,「不好,天君!這是仙庭!」

他簡直完全忘記,自己就是應該在回到仙庭才會有真正的安全,畢竟他是仙庭最正統的仙人來的,如今彷彿完全適應了一個被仙庭追殺的逃犯的角色。

望舒少君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六道仙君突然回過味兒來了,英俊的臉騰地就紅了。

「那個什麼,我的意思是……」

「無妨,總要了結。」玄曦天君並不是一個逃避的性子,他本就想在逃離那空間裂縫之後就帶着自己的愛人來到天帝的面前,請他放棄討伐北地神國。

他握住望舒少君的手,目光安靜地落在六道仙君的身上,緩緩地說道,「這一次為了舒舒,我只怕要觸怒天帝。你若是想更安全,就離開,不要再跟着我。」其實這事兒跟六道仙君關係不大,這位就是一倒霉被牽連的。

「是輪迴塔成就了天君的姻緣,我怎麼可能不跟着您?」六道仙君苦笑了一聲。

等天帝知道是他節外生枝幹的好事兒,還不吃了他啊?

簡直是拿生命在寫作!

玄曦天君嘴角微微勾起,微微點頭。

他和望舒少君交換了一個目光,同時向著雲海之下看去,就見一向寧和而清凈的仙庭,此時正有些雜亂。

那些一向優雅的上仙,此時正快速地奔逃,逃離的方向,正是天帝所在的天宮。

那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同時傳了過來。

望舒少君聽着那幾乎將整個仙庭都籠罩其中的咆哮,突然挑了挑眉尖兒,覺得哪怕自己自投羅網,也不該這麼上杆子往天帝的面前去不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全力放開自己身上的靈氣,就感到自己的氣息節節攀升,那隻屬於自己特有的混雜着劍氣的靈氣衝天而起!

這一刻,自己背後的靈劍一聲劍鳴,聲音在整個仙庭的上空回蕩,將腳下的雲海都震裂,那狂暴的肆無忌憚的靈氣頓時就令下方正奔走的仙人愕然抬頭,就看到那無盡的蒼穹之上,一名女仙正放開了全部的氣息。而她的身邊,正安靜懸浮的,是他們仙庭的玄曦天君。

六道仙君瞠目結舌。

他是想着跟這二位一起行動來着,不過也沒想過萬仙矚目哇!

唯恐自己同樣被仙庭的仙人給記住,他含着滿腔的悲憤飛快地躲進了一旁的雲海,順便把臉給擋住,裝作自己不會被發現。

然而下方的仙人不過都是尋常角色也就罷了,當望舒少君的劍氣沖霄,連仙庭之上的仙河都在震動的時候,天頂星海之中無數的大星閃耀,有許多的上位的星君都感興趣地將神識降臨在了這仙界之上。這些比尋常仙人強大無數倍的神識,哪裏是六道仙君可以抵禦。

他被看了個徹底。

之後,有眾多的神識對女仙逆反不感興趣,漠然地收回。

望舒少君肆意地擴散自己的氣息,果然就感到那天帝的宮殿之中,咆哮之聲猛地一停。

更大的咆哮傳來,一道刺目的光輪自那仙宮之中而來。

幾乎是轉眼,一個暴怒的中年仙人,出現在望舒少君的面前。

他身上穿着九龍袞袍,頭上冠冕搖曳晃動,本來是非常英俊而成熟的面容,卻因為大怒而變得更加扭曲。他幾乎是在用一種厭惡到了極點的目光看着望舒少君,那目中的厭惡幾乎令人透不過氣。

若是換一個人,被三界至尊這樣厭惡,那早就一頭碰死在天帝的面前,然而在望舒少君的心裏卻不疼不癢。看到她無動於衷,這中年的至尊,三界的帝王發出了嚴厲的呵斥,「小畜生!」

這一聲如同滾雷,在仙庭之上震動。

下方的仙人轉眼就消失不見。

然而這般威壓之下,彷彿是不給他面子,那些之前本已經漠然收回的神識,又興緻勃勃地自天外而來,彷彿在湊熱鬧。

天帝感受到了,頓時臉色發青。

望舒少君的心裏卻有數兒了。

最近她聽了玄曦天君不少仙庭的八卦,傳說這漫天的星君之中,頗有幾個不將天帝放在眼裏,原來還是真的。

且她冷眼看着,天帝似乎對這幾位星君束手無策。

也怪不得……受了這漫天星君的氣,因此把火兒都撒她身上了。

難道她就活該是出氣筒?

「我是小的,那天帝就是老的。」她不客氣地說道。

這般針鋒相對,本來就是她一貫的風格,當日將天帝符召摔在他的腳下,帶着屬民破天而出的時候,她就是這麼乾的。

哪怕輪迴塔之中消磨了她的銳氣,令她平和許多,不過看到天帝,她的雙目就忍不住赤紅,壓不住心中的火氣。

如果不是記得這天帝之前說過,自己的那些屬民並未陣亡,而是都被丟在什麼鎮妖塔里,她現在就能給天帝一劍。不過就算再忍耐,她也忍耐不住天帝這種彷彿在看天地間最卑賤東西的目光,冷冷地說道,「罔顧治下屬民的生命,你就是個老畜生!」她用比天帝聲音還大的聲音罵道,「北地神國將自己的屬民交託給你,可是你卻辜負了我們!妖獸尚且知道愛惜幼崽,你連妖獸都不如,還敢忝居天帝之位?!你也配為我等之主?!」

「你做天帝,就是將自己麾下的屬民送死,就是為了叫三界動蕩么?!」她不客氣地喝道。

天帝還沒回過神兒來,就聽到了這麼一番喝罵,頓時大怒。

若從前,他半點兒都不會將一個小小的女仙放在眼裏,哪怕她身後同樣來歷不淺。

會叫他不顧自己的身份,從那仙宮之中而出,其實對於望舒少君來說,她已經很了不起了。

這般辱罵,天帝的臉上頓時就掛不住了。他乃是三界主宰,是這仙庭的主人。

望舒少君同樣也知道,可是她卻並不感到為自己出口而後悔。

若只是想要活着,就要卑躬屈膝,就在匍匐在天帝的面前,對那世上一切的不公都視而不見,不為自己的屬民討回公道,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所謂活着,不是行屍走肉唯唯諾諾,而是哪怕下一刻就死,也要說出自己真正的心情。

她當然知道天帝的強勢。

當她和清苑仙君帶着北地神國的妖獸進入仙庭的時候,只不過是遠遠地看了這為天帝一眼,就覺得心神搖曳,心中生出畏懼與敬服。

這位天帝不是輪迴塔之中的那些尋常的人類帝王,或是普通的修仙者,而是真正的上位的強者。據說他乃是上古上神,幾乎是天地初開的時候就存在於這三界之中,其後,那諸天的聖人,漫天的神佛親自為他加冕為這天地的主宰,從此,這不知多少萬年過去,他就一直安居於三十三重天上,俯瞰這三界的一切。

真正的帝王,也是真正的強者。

如果可以,她並不希望自己惹怒這位帝王。

可是她卻不得不為了自己的屬民,討回這個公道。

哪怕天帝一怒,自己就會煙消雲散。

「你竟敢如此放肆!」天帝的身後陸續飛出無數的上仙,將這位威嚴而冷酷的天帝圍攏在其中,那浩瀚的威壓之下,連整個仙庭的邊緣,那些綿延萬里的殿宇,都在哀鳴破碎。

所有人都在看着望舒少君。

「若天帝仁慈,我怎會如此放肆。」望舒少君冷冷地說道。

她手中靈光匯聚,化作自己的靈劍,橫於自己的胸前。

此時她已經看到天帝眼中的殺意。

這樣統御三界無數歲月的天帝,當然不可能放過自己這樣放肆的叛逆。

她沉默了起來,突然開口說道,「當年我拜入仙庭,只不過是想給屬民和平安泰。北地妖獸從未畏懼犧牲,對於妖獸來說,戰死是最大的榮耀。但是我不能承認那樣卑微而底下,彷彿是被人踩在腳底下的犧牲!要死,就是真正的戰死,和仙衛平等的地位。若仙庭將我們當做真正的一員,我們也願意為仙庭流盡最後一滴血。可是天帝,我只想為神國討一個公道,為什麼……我們要毫無尊嚴地死去?」

「在天帝的心裏,我們難道不是你的子民?我們算什麼呢?」她認真地問道。

天帝的臉色鐵青,彷彿是在用一種刺骨的眼神看着她。

「當你當年進入仙庭,朕就知道,你日後一定會在仙庭興風作浪。」他眯着眼睛輕聲說道,「反骨,當年我就應該……」

「難道我當年還不夠順從?」或許是她自靈劍通靈而出的時候,劍意沖霄,因此曾有無數人說起過自己太過尖銳,可是望舒少君覺得自己很冤枉。

如果天帝不生事,她吃飽了撐的跟他玩兒造反啊?

「你有一雙和他們不一樣的眼睛。」天帝輕聲說道。

他震懾萬仙無數年,對於仙人的心性,只透過眼睛就能看出。

望舒少君的眼睛,沒有野心,可是卻有不馴,與破釜沉舟的尖銳。

那是表面的臣服完全不能掩蓋的真正的望舒少君。

如果只是一個小小的清苑仙君,天帝並不在意,那青年的心性軟弱,為人也愚蠢,根本不需要擔心。可是望舒少君是不一樣的,更何況北地神國另有緣故,他一想到這望舒少君背後的無名仙,就覺得惱火到了極點。

與其說無名仙影響着望舒少君,還不如說望舒少君影響着無名仙,那彷彿劍一般的尖銳,與不揉沙子的性子,連無名仙都變得開始與從前不同。天帝的心裏,無名仙是絕對不同的,當然不能容忍。

望舒少君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她突然笑了笑。

「這簡直可笑。」她冷淡地說道。

一道細微的聲音傳來,雲空之上突然罡風大作,衝天的妖氣自她的身後傳來。

望舒少君並未回頭,只和天帝對持,她的身後,一條美麗的碧綠的蛇尾環住她,將她護在尾巴里。

她還聽到彷彿是六道仙君的一聲輕嘆,這個一臉苦逼的青年緩緩地走到了她的身後,彷彿不敢和她並肩。

「壞,吃了你。」小柳天真的聲音傳來。

天帝仰頭,冷冷地看着這恐怖的妖蛇,嘴角勾起的是一個冰冷的弧度。

「區區相柳……」

他對望舒少君似乎還有忌憚,只不過是疾言厲色,然而面對小柳卻再也沒有任何的顧忌,抬手,一道靈光在指尖匯聚,轉眼就化作激烈的靈光,彈指,就向妖蛇巨大的蛇身而去。

那小小的靈光看似不微弱,然而卻帶着令人驚恐的毀滅之氣,沿途而來,四周的空間都在坍塌收縮。望舒少君心中一緊,急忙護在了妖蛇巨大的蛇身之前,握住手中靈劍警惕地看着這道速度並不快的靈光。

比她更快的,是一道修長的身影。

俊美而冷冽的青年,搶在她的身前,將她死死地護在身後。

他彈指,同樣是一道靈光,彷彿是輕描淡寫地將那道靈光打偏。

那道靈光被打偏,轉眼就沖入了星河之中,幾乎是瞬間,一顆大星消失得無影無蹤。

玄曦天君嘴角溢出一道血線,踉蹌著倒入瞭望舒少君的懷裏。

他臉色蒼白,雙目微合,一隻手扣住了自己的丹田,脆弱得彷彿頃刻之間就會湮滅。

「阿玄!」望舒少君先是震驚於天帝的那一擊,若是擊中了自己和小柳,那兩個人只怕屍骨都不會留下。她更擔心的是自己的愛人,看到他那蒼白的臉色,幾乎要落下淚來,急忙把自己的仙靈之氣傳入他的丹田,為他穩定他丹田中的傷勢,輕聲說道,「別為了護着我……」連命都不要了。

玄曦天君的出手,甚至代表了,他不顧天帝對自己的養育之恩,反抗了如師如父的最親近的長輩。

玄曦天君勉強笑了笑。

在這場爭鬥里,他無法對天帝拔劍相向,也無法眼睜睜看着天帝殺死自己的愛人。

他只能全力阻攔在他們之間,不要叫他們傷害到彼此。

這一刻,玄曦天君突然有一種詭異的在婆婆和妻子之間左右為難的苦逼男人的感覺。

這種感覺非常複雜。

他只能側頭,親了親望舒少君光潔的臉頰作為安慰。

就這麼一個動作,頓時就叫對面炸了鍋了。

「玄曦!」天帝本正沉浸在親手傷了愛徒的苦惱與震驚中,那時雖然對愛徒維護望舒少君覺得不可思議,不過他不是早就知道么,自家愛徒被望舒少君俘虜,在他的身上種下過禁制,一旦望舒少君死了,他也一定跟着死。因此,他覺得這個還算可以理解。

可是當他親眼目睹,玄曦天君涼薄的嘴唇掃過那女人的嘴角,親眼看到玄曦天君那冷淡的臉上,露出對望舒少君的愛意,頓時就受不了了;

他的雙手都氣得發抖,厲聲道,「你在做什麼?!」

六道仙君本衝到了前方要護住小柳,誰知道就聽到這句,頓時心驚膽戰地躲到了妖蛇之後。

好心虛的感覺哦。

「師尊。」玄曦天君微微撐起自己的身體,依舊靠在愛人的懷裏,垂目低聲喚道。

他避開了天帝的烈火眼。

「你,你……」天帝萬萬想不到從不動情的玄曦天君竟然愛慕上瞭望舒少君,一時氣得渾身發抖,之後,用憎恨的眼睛激烈地看着那天上的女子。

他覺得自己更恨她了。

「你這個妖精,竟敢迷惑玄曦的心!」這是惡婆婆的絕對台詞啊,望舒少君簡直都要笑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個譏諷的弧度,一邊餵給自己愛人幾枚仙丹,叫他好過一些,一邊冷冷地說道,「就迷惑他了,怎麼着吧!」她還撲上去親了愛人一口。

她一臉破罐子破摔的挑釁,幾乎令天帝出離地憤怒了。他就看着這個有恃無恐的女人,一雙狹長冷厲的眼睛睜大,許久之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霍然看向無聲的玄曦天君,放緩和了聲音溫聲說道,「玄曦,師尊都忘記,你已經長大了,應該有一個道侶了。」

他看到玄曦天君詫異地看向自己,努力按捺心中的惱火,更加溫煦地說道,「你是朕的唯一的弟子,是仙庭最尊貴的人,你過來,回頭,師尊為你去向仙庭中最美麗高貴的仙子求親,好不好?」

他幾乎是用溺愛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弟子,那種種的慈愛與溫和,並不是在作假,而是發自內心,完全看不出他對旁人的冷酷。在這個時候,望舒少君一下子就明白,為什麼玄曦天君千方百計想要緩和她和天帝之間的關係,而不是背叛天帝。

因為他是真的疼愛着自己的弟子。

一位君臨三界的帝王,竟然還有這樣慈愛的表情。

彷彿所有的疼愛與耐心,都歸於玄曦天君的身上。

只看一眼,望舒少君就知道,玄曦天君養育在天帝膝下,是多麼的幸福而幸運。

「你不會叫朕失望的,是不是?」天帝的眼裏,還有更破碎的情緒,幾乎是在用懇求的表情看着玄曦天君。

那種驚恐又畏懼,又深深地彷彿有暗潮在涌動的情緒,令望舒少君感到疑惑。

彷彿是……這位天帝不僅是在看着眼前的弟子,還透過了他看向另外的人。

「師尊對你不好么?」天帝低聲問道,「師尊都是為了你。」

「可是我喜歡舒舒。」玄曦天君卻似乎明白天帝為何會對自己的反應這麼大,聲音清冷,當這位至尊的帝王抬眼看向自己的時候,他輕輕地說道,「我永遠都不會叫師尊失望,只是我也永遠都不能離開舒舒。師尊,」他清冽的眼落在急切的天帝的臉上,輕聲說道,「種種糾葛,過去不必再提。從此以後,求您不要討伐北地神國,而北地神國,願意隱居北方,再不出世,維繫您的尊嚴。」

這是最好的辦法。

天帝不丟臉,而北地神國可以安享太平。

「再不出世?」天帝的眼神恍惚了一瞬,恢復了清明,頓時冷笑道,「你竟然相信這些妖獸!」

「我願此生鎮守北方,為師尊看守北地妖族。」玄曦天君平靜地說道。

這雖然假公濟私,只是願意放棄仙庭的榮耀,前往北地那荒涼的蠻夷之處,本身就是最大的犧牲。

「我不同意!」天帝劈口打斷。

他已經顧不得什麼令人厭惡的望舒少君了,只把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弟子身上,幾乎是苦口婆心地說道,「為何要去北方?你留在朕的身邊,一仙之下,萬仙之上不好么?」

在他的身邊,就永遠都是仙庭最尊貴的上仙,永遠都可以享有這群仙的仰慕與尊崇,這樣的權勢與風光,對於一個仙人來說是到了極致的尊榮,難道還有什麼比這更很重要的?天帝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溫聲說道,「留在師尊的身邊,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仙,師尊都為你娶來。」

「我只喜歡舒舒。」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死樣子,說的就是玄曦天君了。

天帝一窒。

他臉上閃過淡淡的猙獰,看向迷惑了自己弟子的玄曦天君。

「要怎麼你才願意離開?」這種只有在六道仙君那腦殘世界裏的對白,就這麼出現在了尊嚴無比的仙庭之中,還出自強大的天帝之口。

望舒少君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把自己躲在妖蛇碧綠的蛇身之後的六道仙君。

這可真是故事來源於生活啊。

「我不離開。」

「什麼?!」

「這是我的男人,我為什麼要離開?」望舒少君乾脆地問道。

她沒有一點臉紅,就把玄曦天君給划拉到了自己名下了。

玄曦天君深情地看着她,就跟腦殘粉兒似的。

「你這個狐狸精!」

「多謝誇獎。」望舒少君覺得自己和天帝肯定是沒法兒和睦了。

「天帝萬萬不要動怒。」天帝一怒,仙庭都跟着顫動,更何況天穹之上亮起的星辰越來越多,這明顯是諸天星君都被吵醒來看戲了。

作為天帝的得力助手,他的身後就有一名臉色憂愁,衣裳華美到了極點,彷彿將世間一切的繁華都穿在身上的仙人出列,對天帝低聲說道,「北地神國之事,本不是大事。小小神國,天帝放過,一則顯示天帝心胸寬廣,一則也顯示天帝並不嚴苛,不是么?」

天帝側頭冷冷看他。

「更何況,玄曦天君既然與望舒少君兩情相悅,何必棒打鴛鴦,令天君與天帝生隙,得不償失。」

這位精明的上仙壓低了聲音,對天帝傳音說道,「真的爭執,為難的只會是天君,何必為了一個女人,卻影響了天帝與天君的師徒之情。」

他說完這些話,飛快退後,彷彿是在畏懼。

然而當天帝轉頭再次凝重地看向望舒少君,這華美的上仙,隱蔽地對玄曦天君微微頷首。

玄曦天君心中微微一松。

而天帝卻一直在衡量着什麼。

「沒錯,就當做聯姻。您擔心北地不平,那就叫天君迎娶北地神國之主,豈不是兩全其美?」又有一位上仙,在天帝的身後低聲說道。

這些仙人對天帝忠心耿耿,更不願意看到天帝太過嚴苛,最後傷害了的都是自己人。

望舒少君當日竟然差點兒陣殺玄曦天君,雖然不過是北地蠻荒出身,可是單憑自己的強悍,足以與玄曦天君匹配。

「天帝忘記了么?前些天,那清苑仙君將神國歸於望舒少君之下,她如今已經是一方的主人,雖然不及當年妖王佔據整個北方,群妖拜服,不過能在北地爭得一席之地,同樣令人欽佩。」

玄曦天君雖然為人清冷,不過在仙庭之中還是很得人心的,望舒少君除了叛逆之外,並無劣跡,這兩個人雙雙立在雲空之中,猶如璧人一般般配,大家都不明白,天帝為何非要對人家依依不饒的。

人家郎情妾意的,也挺好的呀。

天帝雖然強勢,不過也是長了眼睛的,當然看得出弟子對望舒少君的心。

「你們怎麼在一起的?」他想到了什麼,臉色不再激烈,而是用一種非常嘶啞的聲音說道。

六道仙君聽到這裏,頓時覺得自己要完。

「打着打着就在一起了。」望舒少君輕描淡寫地說道。

「嗯。」玄曦天君聽出她對六道仙君的維護,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家舒舒就是心軟。

六道仙君扒著小柳冰冷的鱗片,決定以後每天給望舒少君燒八遍高香。

「原來還是朕成全了你們?」天帝的臉色更加苦澀了。

他目光恍惚地看着玄曦天君,彷彿這一刻,這個俊美而清冷的弟子的臉,化作了另一個英俊的青年。他同樣對自己很依戀,把自己當做最重要的師尊,當做父親,可是卻同樣,眼睛裏有了另一個人的存在,進而寧願死在那個人的手裏,也想要在他的心底留下深刻的痕迹。

彷彿他這天帝的弟子,總是會走上相同的道路,把永遠不被他所喜的人放在心底。

他突然不敢阻撓玄曦天君和望舒少君之間的感情了。

唯恐日後,叫自己的弟子再一次死在自己的面前。

死在他一直注視着的那個人的手裏。

這一刻,天帝的目光變得蒼老。

他保養得宜的臉,似乎多了幾條細密的皺紋。

「你知不知道,她的影響多壞。」他疲倦地說道。

他君臨三界已經不知年月,近十萬年來最大膽的,就是這個小小的望舒少君。

她開口就把自己罵成狗,然後毫不猶豫地破天而出。

「永不朝天!」他突然冷笑了一聲說道,「好大的氣魄!三界都在看着呢!」

他若是抬抬手放過瞭望舒少君,回頭,三界之中那些野心勃勃的上仙們,豈不是都要效法?

他這個天帝沒準兒都得被掀翻。

望舒少君抿了抿嘴角,突然硬邦邦地說道,「永不朝天,是因天帝輕賤我北地神國屬民的性命。可是之前我聽天帝符召,言說那些妖獸並未隕落,而是被困於某地。若天帝願意將它們放出,只要它們還活着,我願意收回我的話,承認天帝之名。」

如果屬民沒死,那還和天帝較什麼勁呢?望舒少君也不是真的天生反骨,也沒想過什麼「天帝輪流做,明天到我家」的。

她就想和自己心愛的人一起守護自己的屬民,直到三界破碎。

天帝微微一楞,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他當然聽出,這是望舒少君在給自己台階下。

如果換了別人,天帝早就要了對方的命了,還要什麼台階兒啊,然而此時面對自己弟子那深情的眼睛,他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朕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麼意思啊?

望舒少君疑惑地看向他的方向。

「它們活得好好的,朕從未對它們有一點的苛待。」他欲言又止,似乎看向望舒少君的目光變得奇異,那種彷彿是審視,又似乎是多了幾分探究的異樣眼神頓時就叫望舒少君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她不得不做了一把小女人,不著痕迹地躲在愛人的身後,就聽見天帝的聲音繼續傳來,他聲音陰沉地說道,「朕可以放它們出來,不過,你要作為交換,成為玄曦的妾室。」

望舒少君正點頭呢,聽見這個頓時大怒。

這是叫她給玄曦天君做妾?!

這天帝是不是做夢呢?!

「妻子。」玄曦天君糾正道。

天帝用怒其不爭的目光看着這個弟子。

「你的妻子怎麼能是這種不知分寸的丫頭!」日後他是要將天帝之位交給弟子的啊,那玄曦的妻子,就是三界的天後,這是一個只知道打打殺殺的望舒少君能勝任的么?

望舒少君戾氣太重,雖然努力表現得平和,然而天帝卻最知道這種人了,完全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雍容,看誰不順眼上去就是一刀。這種女子,若是成為天後那樂子可就大了。這些年天帝一直在為玄曦天君挑選妻子的人選。

他翻遍了三界女仙,挑挑揀揀總是有不滿意,覺得配不上弟子的地方,因此遲遲沒有為弟子婚配。

誰知道就便宜了一個蠻荒來的小土鱉啊!

天帝這顆心吶,就別提多鬱悶了。

「舒舒最好。」天帝的眼裏,玄曦天君肯定是個睜眼瞎了。

他用最虔誠的表情說着最深情的話,看着都叫人胃疼。

天帝氣得踉蹌了一步,顫抖地指著躲在青年身後的小妖精憤憤道,「她這種身份……」

不過是一把靈劍通靈而出,這也太低微了,若叫天帝說,自家弟子怎麼也得娶一個星辰孕育的仙女啥的啊。

他都願意退一步,饒恕北地神國,接納望舒少君,誰知道還有人不願意吃一點的虧,非要爭個長短。

「她的身份怎麼了?」他的身後,突然傳來女子的聲音。

天帝正在激動之中,頭也不回地憤怒道,「太低微了!」

「放屁!老……本聖母的弟子,本該享天地尊榮,何來卑賤?!莫非在你眼裏,老……本聖母也很卑賤不成?!」他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兇巴巴的聲音傳來。

熟悉得令天帝戰慄。

他扭頭,雙目微微一縮,就看到了一個長發飛揚,重甲在身的美貌女仙。

望舒少君可以肯定,天帝看到這女仙的時候,渾身暴躁的氣勢猛地瑟縮了一下。

她同樣收縮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師尊?」

這是她的師尊無名仙啊。

不過……聖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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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炮灰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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