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這口黑鍋誰來背?

第一百章這口黑鍋誰來背?

江州城西三十里,有一座風雨亭,本是供行人們休息、或躲避風雨之用的,因為年久失修,早已變得破敗不堪了,只剩下幾根石頭柱子,矗立在荒涼的廢墟中!

趙雲攻克漢安城,生擒劉璋的消息傳來,劉備立刻調撥人力、物力,不分晝夜的進行施工,重新修葺了這座亭子,面積擴大了十倍,裝飾的美輪美奐,並正式改名:常棣亭!

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

這是《詩經-小雅-常棣》中的名句,此詩以花比喻兄弟,既是對手足親情的頌讚,也表現了華夏先民傳統的人倫觀念!

「啟稟皇叔大人,少將軍護送著州牧大人,隊伍距此不足十里了!」

「好!」

上午時分,劉備身穿盛裝,站在常棣亭最高處,不斷的舉目西望,等待着素未謀面的同宗兄弟-劉璋,準備好好敘述一下手足之情,畢竟是同一個流氓亭長的後代。

龐統、孫乾、簡雍十幾位重臣分立兩側,人人面含喜色,又不好表露出來,只能神色古怪的強憋著,就像一隻只****……攻破漢安,生擒劉璋,巴蜀大局指日可定矣!

另有巴郡門閥、豪強、名流數百人,也站在常棣亭周圍,他們是特意請來觀禮的,看看劉備、劉璋兩位同族兄弟,如何『情深義重,團結親愛!』

劉備此番入川,本是受同宗兄弟之請,一起來抵抗曹軍入侵的,如今連曹軍的影子都沒見到,先把邀請自己的兄弟給『吞』了,事情做的很不厚道,難免引來天下人非議!

因此上,劉備才擺開大陣勢,又是出城三十里迎接、又是邀請嘉賓觀禮,為的就是堵住悠悠之口,自己以後要想稱王稱帝,必須有個好名聲,弄髒了就不好混了。

『一會劉季玉的車駕到了,自己不妨放低姿態,主動上前行禮,好好的解釋一下:什麼迫不得已、為了大漢江山、部下們擅作主張……先把責任摘乾淨了,再抱頭痛哭一場!

而後親自駕車,把劉璋接進江州城,設下盛宴款待,面子功夫一點要做足了,剩下的事嗎,交給龐統就可以了,一定能稱心如意的!

現在最為擔心的,就是雨季快要過去了,到時候道路暢通無阻,數十萬曹軍必然大舉南下,與自己爭奪巴蜀地盤,就算蕭逸不敢親臨,派個大將來也很麻煩!

自己必須儘快進入成都,成為新的益州牧,穩定住巴蜀人心,而後揮師北上禦敵,才有更多的勝算……』

「來了,來--州牧大人的車駕到了!」

「奏樂,迎接!」

胡思亂想之間,遠處出現了一支隊伍,前面騎鐵開道,後面旌旗飄擺,為首是一輛雙轅馬車,義子劉封手持長槍,緊緊的護衛旁邊。

在嘹亮的樂曲聲中,劉備整理衣冠,領着文武群臣走出亭子,站在道旁迎接車駕,為了顯示出誠意,還命人把青羅傘蓋撤掉了,任由風吹雨打!

「啟稟義父:孩兒奉命護送州牧大人,一路上冒雨而行,幸賴列祖列宗保佑,平安無事達到了!」

隊伍來到了近前,劉封翻身下馬,跪拜行禮,順便表一下功勞,整整冒雨跋涉了八天,自己沒吃好一頓飯、也沒睡穩一個覺,真是累壞了呢!

於此同時,後面的馬車裏面,走出了吳懿、費觀、李嚴、李恢、秦宓……文武大員十餘人,皆是巴蜀集團重要人物,也是蜀郡門閥的代表!

「我等見過皇叔大人--仁德無雙,天下敬仰!」

「哈哈,諸位一路遠來幸苦了,能與蜀中俊傑結識,備真乃三生有幸也,來人呀,速取雨具來,莫要淋壞了諸位大人!」

…………

對於勞累辛苦的義子,劉備只是微微點頭,而後急忙上前幾步,拉住吳懿、李嚴等人的手,噓寒問暖,關心體貼,還讓人取來了油布雨衣,親自給眾人披在身上,極盡拉攏人心之事!

巴蜀重臣們自然感激涕零了,不過劉璋還坐在車內呢,在益州牧正式易主之前,他們還要恪守臣節,不能表現的太激動了,以免落個『賣主求榮』的罵名。

「中山靖王之後劉玄德,恭請族兄大人下車,共敘兄弟之情!」

接下來,劉備來到馬車前,抱拳行禮,躬身問候,還伸出一隻手臂來,只等著劉璋一露頭,就親自攙扶下來!

可馬車裏一點動靜也沒有,既沒人走出來,也沒有人回應,這讓劉備有點尷尬,卻是在意料之中!

劉璋可不是自願來的,而是被人押送來的,都說泥人還有三分火氣,何況堂堂的益州牧、漢室宗親呢,耍點小脾氣也是正常的。

「中山靖王之後劉玄德,恭請族兄大人下車,接風宴已經備下了,兄長好歹賞個面子吧!」

「請州牧大人下車!--請州牧大人下車!」

…………

劉備提高了聲音,第二次抱拳行禮,身後的文武重臣、門閥家主們也齊聲吶喊,恭請劉璋走下馬車,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耍小脾氣有啥用呢?

可馬車裏依舊毫無動靜,難道這位軟弱半生的州牧大人,突然間硬氣了一回,要用沉默進行對抗,這也未免太愚蠢了吧?

難道他在途中沒想過,自己的後半輩子,要在這位族弟手下討生活嗎,以後是榮華富貴,還是吃糠咽菜,可就看今天的表現了。

「劉玄德,請族兄下車,莫讓文武群臣久等了!」

兩次都恭請不動,劉備面子上掛不住了,可為了自己的帝王大業,只好強壓怒火,第三次上前恭請,語氣卻生硬了許多。

與此同時,伸手掀開了車帘子,查看裏面情況,只見劉璋窩在車廂一角,以袖遮面、一動不動,似乎是熟睡著了。

「兄長,請下車吧--啊!」

先是裝聾,后是裝睡,縱然劉備城府極深,也不禁怒火中燒,一把抓住了劉璋的手臂,想把他強行請下來,今天這出大戲必須唱圓滿了。

那知手臂一用力,劉璋真的下車了,不是走下來的,而是滾落下來的,還摔了個仰面朝天,身體依舊一動不動的,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這是要繼續裝死嗎?

可是定睛一看,劉璋臉色青紫、七竅流血,已經沒有了呼吸,這位益州牧不是裝死,而是真的駕鶴西遊了,不過體溫猶存、肢體不僵,說明剛死一小會兒功夫!

「主公!-主公呀--嗚嗚!」

「州牧大人!--您死的冤--嗚嗚!」

…………

吳懿、費觀等人膝行上前,圍着屍體嚎啕大哭,還把劉璋的頭顱、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這是一種上古禮節,凡是主公死於非命,臣子以此法表示哀悼,是為股肱之臣也!

還有周圍的巴郡士族們,也紛紛跪在雨地中,全不顧自己的衣衫,頓足捶胸、嚎啕大哭,還間雜着『死的冤、死的屈』之語!

憑心而論,劉璋雖說軟弱無能,不是平定亂世的明主,卻不失為一位忠厚之人,對待部下文武極好,時時予以重賞不說,就算部下們犯了錯誤,也從不深糾其責,而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生活上不算簡樸,可也稱不上奢靡,沒有大興土木、勞民傷財之舉,為人也沒啥野心,從不向外爭奪地盤,也就不用多徵兵、征糧、徵稅,百姓們的日子好過的多!

因此上,劉璋在巴蜀頗有人望,不像其他諸侯常挨民罵,如今這位寬厚的州牧大人死了,官民人等自然很是傷心了,痛哭流涕也在所難免!

而在痛哭的同時,人們也在思考一個問題,劉璋是怎麼死的,難道是自殺嗎?

引狼入室,丟失基業,自己也做了階下囚,這種事落在別人身上,比如袁紹、孫策、呂布這些性格剛烈的諸侯,肯定是拔劍自刎、寧死不屈!

咱們這位益州牧可不一樣,性格柔弱、貪生怕死,別說讓他自殺了,就算有人掛好上吊繩子,再抽掉了板凳,他也能自己掙扎著跳下來,求生欲不是一般的頑強。

而且來江州城的路上,劉璋向隨行重臣們暗示了,願意把益州牧讓給劉備,自己帶着妻子兒女,找一個偏僻之地隱居,益州可以、荊州可以、荒蕪的交州也可以!

從此不問天下大事,安享田園之樂足矣,甚至不要榮華富貴,只求一日三餐、粗茶淡飯,自己與妻子們平平安安!

劉璋既有這種想法,又豈會中途自殺呢,既然不是自殺的,就必然是他殺了,兇手又是誰呢?

凡是兇殺案件,都是一個常識性原則,就是誰獲利最大,誰的嫌疑也最大,因此人們怨恨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劉備身上!

「不顧同族兄弟之情,奪人基業、奪人爵位不說,還要殺人滅口,以絕後患,這個大耳賊真是心狠手辣呀?」

「人都偷偷的害死了,還擺出這麼大陣勢,當着眾人的面前,假惺惺的做出姿態,真是典型的偽君子!」

一時間,各種想法層出不窮,只是這種情況下,人們不敢明說罷了,只能暗暗的腹謗,也就是心裏罵人!

自從劉璋的屍體滾落下來,劉備就一動不動的站在風雨中,臉色比鍋底還要黑呢,心中不斷吶喊著:「不是我乾的,不是我乾的,真心不是我乾的呀……」

可是劉備更加清楚,就算自己有一萬張嘴,每張嘴說上一萬遍,這件事也解釋不清楚了!

是自己派兵偷襲了漢安城,是自己派人接劉璋來江州城,又是自己掀開的車簾、把劉璋一把拽出來的,如今人卻死了,自己難逃責任!

「啊!……兄長呀,誰害了我的兄長,沒想咱們尚未謀面,就從此陰陽兩隔了,嗚嗚!」

劉備也痛哭起來了,眼淚泉水般的湧出來,比周圍的人哭的還厲害,其實他哭的不是劉璋,而是眼前的糟糕局面!

常言道: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江山,這可不是一句空話,而是有事實證明的!

比如秦末天下大亂,各路起義軍湧起,並推舉熊心為王,后又尊為『義帝』,(楚國王氏後裔,曾流落民間放羊為生),以此號令天下、共誅暴秦!

這位義帝的情況,比之劉璋還要不如,性格軟弱、無兵無權,就是諸侯們的傀儡,高高掛起的一面旗幟,而後項羽嫌他太礙事了,命令九江王英布暗殺之--鑿沉坐船,沉於江中!

項羽卻忽略了一件事,旗幟高高掛在空中,不只是用來看的,還代表着天意人心,因為暗殺義帝之事,項羽大失天下人心,還背上了『弒君』的罵名!

而劉邦抓住機會,大舉為義帝發喪,披麻戴孝,痛哭流涕,一舉收攏了天下人心,而後出兵討伐項羽,歷經五年的浴血廝殺,成為了最後的勝利者!

同樣的,因為劉璋的枉死,巴蜀的官員、士族、百姓……對劉備必然產生看法,不說恨之入骨,起碼心有鄙視吧?

更加可怕的是,一旦蕭逸利用這件事,大作起政治文章,自己恐怕很難招架的,以小黑臉的陰險狡詐,絕不會放過這種機會的。

「嗚嗚!--兄長大人,你死的好冤枉呀,是誰害了我的兄長?」

劉備一邊痛哭流涕,一邊思考對策,最後做出了決定,這口黑鍋自己不能背,否則會大失人心,影響後面的戰事!

可是自己不背的話,又讓誰來背呢,目光轉動之間,落在了義子劉封身上,同時握住腰間雙股劍,目光中殺機起伏……

劉璋身死途中,死的不明不白的,而劉封身為護送者,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自己大義滅親、殺子祭兄,是不是能洗白一些,挽回失去的人心呢?

「義父大人,此事與孩兒無關,與孩兒真的無關!」

「一個時辰以前,州牧大人喊著口渴,還跟孩兒要水喝呢,沒想就死在車內了!」

…………

眼看要白刃臨頭了,劉封嚇的連退幾步,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真是天地良心呀,自己一路上盡心盡責,絕沒有暗殺劉璋之心!

再看劉璋的樣子,臉色青紫、七竅流血,顯然是中毒身亡的,可是一路行過來,劉璋與眾人吃同樣的飯菜、喝同樣的水,為何別人都沒事,就他中毒身亡了呢?

難道說,自己的兩百名手下里,有義父安插的心腹人,偷偷下毒殺了劉璋,再把這口黑鍋扣自己頭上,殺了自己為劉璋償命?

如此一來,不但解決了外患,還順便解決了內患,好一個人面獸心的大耳賊呀,數次暗害我不成,又用出這種毒計了,好為他的傻兒子鋪平道路!

老天爺保佑吧,自己若能逃過這一劫,早晚向大耳賊報復回來,父子之情徹底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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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能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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