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番外零一

234.番外零一

大鳳與蠻族的戰爭,大鳳這邊取得了絕對性的勝利,北疆邊關幽城一眾將士在擒獲蠻族王庭後裔時,止不住地歡騰。

衛老將軍已經六十多歲了,從他三十多歲,他就駐守在幽城,原以為此生一輩子就要埋土在幽城,卻不想有生之年,還能徹底解決草原的問題,他也可以解甲歸田,回京過幾年安生日子了。

此次戰爭,湧現了許多出眾的將士,不提朝廷派過來的先鋒營和精銳營,單說衛老將軍麾下此次立下功勞的將士就有許多人,這些將士將一同歸京接受褒獎,在皇上退位讓賢的旨意下來之後,他們更是能回京參加新皇登基大典,接受兩代帝王的檢閱。

孫石,他來幽城投軍已經十多年了,現在回想自己的人生,他覺得挺不可思議的,誰也沒想到他一個只認識幾個字的走商,最後竟然會跑到千里之外來從軍!

只是想到妻子和兒女,孫石臉上黯然無光。

同僚王大定見他這樣,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石頭,你別喪氣,總能找到孩子的。」對於孫石的遭遇,王大定也頗為唏噓。

孫石原本是西南邊一個小鎮上孫家村的普通百姓,他自己做點小生意,倒買倒賣養家餬口,那次與夥伴們一起到更遠的省城進貨,回來的路上招到山匪搶劫,山匪是連人帶貨一併搶走了,他們七八個人被關押在地窖里關了足足一個月,期間因為受傷沒有得到醫治,其他夥伴都死了,就剩他一個人,病歪歪地倒在地窖里,也不知多久,在他昏沉之際,匪窩被官府剿了,而他也與山匪一起被關進了大牢,那會他暈暈沉沉的,什麼話也答不出來,被官府當着匪徒一併發配邊疆來了。

等到徹底清醒過來,已經在被發配北疆的路上,衙役哪裏聽他說話,何況他身無分文,有口難辯,被發配到北疆之後,因為記掛着妻兒子女,他並未死心,一直想洗刷冤屈,但是接觸不到官爺,還是無意中救了一個當地的村長,他告訴他這種情況最好洗刷冤情的辦法便是投軍,軍中對這種情況管得嚴也管得不嚴,只要你有敢於拚命的本事,那麼就算是殺人犯也能功過相抵,於是孫石就這麼投軍了,還是北疆最辛苦的軍種,花費了五年,在軍中立下了些許功勞,上司例功行賞,他坦白說明自己的情況,上司說會派人去調查他的情況,若是屬實,過去的錯誤判決自然不會生效,這麼一等等了半年,上司告訴他,確實屬實,也告訴了他,若是想離去歸家,他立馬放行,只是上司說了他家的情況,妻兒子女都不在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上司有些諱莫如深,給了他三個月的時間回家處理事務,若是三個月後歸來,保留他的軍籍,不回來,那麼他將不是北疆軍士。

回到孫家村,沒怎麼打探,孫石就知道了真相。妻子因為他突然失蹤,擔憂自己操持家業之際染上了傷寒,醫治無效去世,臨死前把兩個孩子託付給了大哥大嫂,懇請大哥大嫂代為撫養兩個孩子,等待他的歸來,若是他沒有回來,以後兩個孩子也會孝順大伯伯母的。可惜,大哥耳根子軟,大嫂心有千千算計,答應得好好的,接受了余氏的託付,接管了孫石家的家業,不過半年就把兩個孩子賣了。

孫石氣得眼眶都紅了,當即抄著一把大刀要砍了這對良心狗肺的兄嫂,要不是村裏人攔著,他氣紅了眼之下,說不定真把這對狠心兄嫂砍了,紅着眼睛,孫石與兄長斷絕兄弟關係,又在家鄉待了一段時間,到處打聽兒女的消息,然後他回到北疆繼續呆在軍中,這些年的俸祿也全都寄回家鄉,託人打聽兒女的消息。

「這次我們也能夠一起回京參加新皇的登基大典,若是能行,咱們就留在京城,這樣你找兩個孩子也方便許多。」孫石託人打聽消息,最新得來的消息只知道孩子在京城附近失蹤,這次孫石打算就留在京城找孩子。

孫石聞言,點了點頭:「大定,這些年多謝你幫我。」兩人是這一路走來的生死之交,就連這次也是雙方互救才從那沼澤遍佈的草原活着回來的。

王大定咧嘴一笑:「是兄弟,就別說客氣話。」

衛老將軍親自帶領北疆戰士回京,隊伍浩浩蕩蕩,六月中旬到達京郊,駐紮在京郊大營里,等待時間覲見皇帝或者直接參加新皇登基大典,接受兩代帝王的褒獎。

王大定要安置妻女,孫石便稟報上司之後,開始在京城郊外四處尋找兒女的蹤跡,去年他才找到那個人牙子,人牙子告訴他,是在某處破廟失散的,他從破廟開始一個村一個村地尋找,連續半個月,依舊毫無所獲,不過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他沉得住心。

如此又是好幾日過去,終於有一個老婆婆告訴她,近來大家的日子好過了,很少有賣兒賣女的,不夠仍然有許多被丟棄的孩子,靠近京城十里遠的蘇氏別莊是一家收容所,從十多年開始就收留流浪老人和孤兒,讓他到那裏去問問,說不定有消息。

孫石抱着期待找到蘇氏別莊,他這麼一說來歷,管事便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說你叫孫石?石頭的石?找一對姐弟,孫信慧和孫信安?」

孫信慧和孫信安自然已經長大成人,孫信慧十七歲那年與周東成親,夫妻倆在京城居住,自然弟弟孫信安也在京城,孫信安正全力攻讀詩書,打算明年參加會試。

管事嘀咕了一句,小慧小安來到別莊尚小,小慧只知道她的父親外出失蹤不見了,不過那會所有人都告訴她父親遭受意外已經死亡了,小安那會才只有三歲左右,什麼都不知道,對孫家村更是沒有丁點記憶,就連小慧對孫家村的記憶也是模糊不清的。

管事這反應讓孫石心中狂喜,迫不及待地把兒女的情況說了出來,就連兒女身上哪裏有明顯的痕迹也說得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那你跟我走一趟吧!」說罷管事找來別莊的小廝,讓他告訴二管事一聲,這裏有個人來認親,他先帶人進城一趟,晚些時候回來。

只要進了別莊的孩子,都會建立一份檔案,檔案上會把這孩子的情況寫得清楚明了,尤其是身上明顯的胎記,就連遭受重創留下的傷疤也會記錄進去,就是為了以後認親的方便,即便這十多年來,只有幾對父母天南海北地找來,比例很低。

進京的路上,管事並未講小慧小安,而是問孫石,這麼多年現在才找來,他總要了解一下原因。

孫石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把他陰差陽錯的經歷講了出來,管事一臉同情:「大兄弟這人生夠豐富的啊,想必在北疆也應該成家立業了才是。」

孫石苦笑着搖頭:「管事莫打趣我,之前惦記着妻兒,一心想回家,後來知道妻子和兒女的遭遇,我已經沒法挽救妻子的性命,哪裏能置小慧小安於不顧?」他確實沒有心思另外成家,何況北疆男多女少,多得是光棍,輪不上他這個在下層打拚的年齡大的士兵。

管事哈哈一笑:「大兄弟還是挺有本事的,我雖然對軍中那一套不是很熟悉,但是也知道從白丁士兵到四品將軍,不付出前所未有的努力是做不到的。」而且必須得拚命,拚命不一定能晉陞,但是不拚命一定得不到晉陞。

管事依舊未講述小慧小安的事情,略過這個話題講起了京城的變化,管事也已經快六十歲的人了,家裏早已脫貧致富,只是他喜歡別莊管事這份差事,這才一直留在別莊任職,不過他也做不了多久了,該回家頤養天年了。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馬車到了京城,排隊進了城門,管事熟門熟路來到外城一處街道上,這是孫信慧和周東在此地買的房子,不算富裕,但是夫妻二人很會操持家業,日子過得很不錯。周東上一次已經考中進士,名次不是很靠前,在中間靠後的位置,差點就落到同進士中,現在在刑部上班,作為八品檢校,是他考進去的。

現在各部門的官職可不像以前那般隨意,必須考試,考各部門相關的知識,刑部就考大鳳律例,在這之前周東就已經考慮好了,為此在這方面下了狠功夫。

管事來到一處宅院外面,看起來是兩進的宅院,他還未敲門,就有一年輕婦人抱着一個幾個月大小的孩子出來了。

「余叔,您怎麼來啦?」孫信慧很詫異管事的到來,把女兒換一個手抱起來,她並未注意到孫石。

而孫石此時已經熱淚盈眶,女兒與妻子長得很像,這番樣子不說與妻子十分相似,也有五分,再看她懷裏的孩子,原來女兒已經成親,都生了孩子了嗎?

「小惠!」孫石几乎哽咽著呼喚出聲,管事嘆了口氣,不過他並未說什麼,孫信慧把目光投放在這個陌生的中年男人身上。

起初,孫信慧只是很詫異,但是這個伯伯怎麼哭了?但是越看她越覺得狐疑,她對自己父親還是有一點印象的。

半響,孫信慧瞪大眼,孫石已經忍不住出聲道:「小慧,我是爹爹啊,爹爹還活着,終於找到你了!」

「爹?」孫信慧眨了眨眼,眼眶不自覺地流下了眼淚,捂著嘴不敢置信地道:「爹,你怎麼才來?娘已經沒了......」

這對父女已經哭得不能自已,小孩聽到母親哭,不明所以,也跟着嚎啕大哭。

孫信安從書鋪回來,剛剛走到街口,就見姐姐和外甥女哭得這般傷心,不由得心下一沉,加快腳步。

孫信慧已經看到弟弟了,先一步抓住弟弟的手,臉上還掛着眼淚,激動地道:「小安,爹爹他還活着,他來找我們了。」

孫信安臉色一變,目光落在孫石身上,目光有懷疑和防備,但是就是沒有激動。

孫石這會正激動呢,哪能仔細分辨兒子的神情,看到兒子這般大了,更是激動得無以復加,抹了抹眼淚,有些局促地道:「小安。」

小安那會才三歲左右,不記得他很正常。

孫信安接過外甥女抱在懷裏,說道:「進屋再說。」又看向管事,歉意地道:「抱歉,余叔,怠慢您了,請進來再說。」

管事擺擺手:「我只負責帶他來,你們久別重逢想必有許多話要說,我就不進去,不差這杯水酒,我去看看我孫子孫女,吃過晌午飯就回別莊。」

管事說走就走,上了馬車獨自駕着車就走了,而孫石跟着兒女進了屋,起初孫信安心裏可能是埋怨什麼情緒,表情並不好,但是知道父親的經歷之後,也忍不住紅了眼。那種情況還能說什麼埋怨之言?父親能活着已經是大幸,何況父親並未放棄尋找他們。

父子父女之間話說開了,雖然因為多年不見有些生疏,但是孫石不在意,時間長了,他們總會親近起來。

對於周東這個女婿,孫石現在沒有話語權,不過都是和女兒一起長大的,想必人品沒問題才是,其他的以後再觀察。

接下來孫石就拿着這兩年的積蓄買下了周家隔壁的三進院子,原本他的錢就花在了尋找兒女身上,這又是好不容易才積攢下來的,這樣買了高價房身上就幾乎身無分文,不過沒關係,他以後再掙就是,兒子以後成親的房子有了,還差補上女兒的嫁妝。

孫信慧原本想帶父親去林家見老夫人的,當年若不是老夫人心善,她和弟弟只怕早已經餓死了,不過她一說,孫石點頭又搖頭。

「過一段時間吧,等皇上的萬壽節之後,我該鄭重地向老夫人致謝。」

自從林家回京之後,孫信慧每個月會到林家看望老夫人的,此次她親自向老夫人說明了,艾草已經從管事那裏獲知了孫石的情況,也讓林海打聽了一下孫石所說是否實情,知道孫石確實是孫信慧姐弟倆的父親,且這些年確實沒有放棄尋找兩個孩子,而且也並未另外成家,以後兩姐弟不存在與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爭鋒,她也就放心了。

不過這孫石確實有幾分本事,在軍中確實是建立功勛最佳的途徑,但是相比於科考,軍中是要拿命來拼搏的,往往你拼了前程,卻享用不了,只能惠及後人,但是後人所得也有限,也就是一些錢財的補償而已,而拼搏出來的軍銜也不可能遺承到後人身上。

萬壽節這日,長平帝與昭郡王完成了新舊兩代帝王的交接,同時兩人在皇宮檢閱此次衛老將軍麾下的士兵,同時為各獲得功勛的將士頒發褒獎,不論是軍銜還是錢財。

獲得四品將軍頭銜的只有五個人,孫石是其中之一,為揚威將軍。王大定是五品虎烈將軍,比孫石低一個品級,不過他們能從白丁奮鬥到如此境地,就好像魚躍龍門,且已經躍成功了,門庭已經改換,這已經是極大的成功了。

孫石回到家裏,就把獲得的錢財分成了三份,一份是讓女兒準備謝禮,他要去林家親自向林老夫人致謝;一份是讓女兒捐給別莊,感謝他們這些年對兒女的教養,一份就分給兒子女兒,讓他們攢起來。

孫信安嘴角抽了抽,他已經想明白了父親為何會拖延這麼久,定然是買了房子之後,身上沒有錢了,就等皇上發獎勵。

孫信慧自然也看得明白,心底流竄過幾許溫情。

「我已經向上面請了兩個月假,打算回老家把你們娘的墳墓遷出來,以後不回孫家村了。」那是個傷心地,他們父子三人都不想再涉足,把余氏的墳墓遷出來,在京郊買塊墓地,以後他們就在京城安家落戶了。

孫信慧緊咬着唇點了點頭,她不記得老傢具體的地方,是以這些年從未回去。孫信安也點了點頭,正要開口,孫石卻道:「你們不用回去,小安要準備科考,小慧還有外孫女要照顧,我很快就會帶着你們娘回來的。」

孫信慧往林家走了一趟,老夫人一直都在家,是以讓他們儘管上門就是。

翌日,艾草見到了孫石,看他走路挺直了腰背、目光堅毅,她對孫信慧這對姐弟以後的生活倒也不擔心了。

「老夫人,多謝您多年前救了我的孩子,孫石感激不盡!」孫石行了一個大禮,腰都快彎到地面上去了。

艾草讓孫信安趕緊把他父親扶起來:「您這樣客氣,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小惠小安是兩個乖巧的孩子,也帶給我許多歡樂,高興的事情誰都會做的。」

從林家離開的下午,孫石就離京回千里之外的老家孫家村,一路車馬勞頓,一個半月後孫石帶着妻子的棺槨回京,余氏被重新葬在西郊那片墳山,逢年過節孫家一家老小來掃墓,孫石更會在休沐日來墳前嘮叨幾句,告訴妻子,他很好,孩子們很好,等他老去,他再到地底下向她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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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老太太的別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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