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那一眼,飽含許多複雜的情感,裏頭有着對她的無奈、憤怒、執著,及……眷戀。

嚴昊只凝望了她三秒鐘的時間,便帶着她繼續奔跑,然而對秋水灧而言,那短短三秒鐘,卻已足夠讓她了解到一件事。

這男人……這對任何事物都漠不關心的男人,他是在乎她的,否則他不會不顧自己的性命,都要為她擋子彈,也不會冒着被獵殺的風險,堅持帶着她這個累贅一起離開……

夜晚,月娘高掛。

即將入春的氣候,十分寒冷,特別是在沒有任何遮蔽物的森林裏。

寒風不停狂嘯,被黑幕籠罩的樹梢,隨着狂風左右搖晃,樹影幢幢,像是妖魅的鬼影,加上由遠處不時傳來的狼嚎,更為這漆黑的夜,增添不知名的危險。

為了躲避沈震的追殺,嚴昊一路帶着秋水灧在森林裏躲藏,每每當他們以為甩開了沈震,那讓人心驚的馬蹄聲,卻又在不遠處響起,讓兩人只能不停歇的躲著、藏着。

在夜晚到來之前,嚴昊找到一處隱蔽的山洞,兩人在裏頭躲了不知多久,只知道那纏人的馬蹄聲,在找不到他們的行蹤后,終於離開。

好不容易暫時脫離險境,秋水灧連忙將在路上采來的止血草搗成藥泥,為嚴昊解下用來暫時止血的衣物,當她看見那猙獰的血口仍緩慢沁出鮮血時,心口猛地一抽,雙手微顫的幫他敷上藥草。

一直到為他包紮妥善,兩人依舊無語,只有陣陣寒風呼嘯而過的聲響。

今夜雖然沒下雪,可氣溫依舊低得嚇人,特別是秋水灧身上的衣物,稍早時被沈震撕得殘破不堪,根本沒有任何保暖的作用。

感覺到身旁的女人不停顫抖,嚴昊眉一擰,脫下身上的背心為她披上,低聲說:「你在這等著,我去撿些木頭回來。」

因低溫而不住發抖的秋水灧一聽,連忙睜開半眯的美眸,緊拉着他的衣袖,「我也去。」

他低頭,就著稀薄月光看見她慘白如紙的嘴唇,「不行,你太累了,在這等著,我很快回來。」

「我不累!」她堅決要跟着他,硬是拖着其實早已沒有絲毫力氣的身軀站起身,「讓我跟着。」

她的倔強,嚴昊是見識過的,為了能儘快讓她的身子回暖,他也不再多說,帶着她走出山洞,快速的在附近撿拾一些沒讓露水沾濕的木頭回來。

架好火堆,他馬上在上頭淋了隨身攜帶的烈酒,火,瞬間引燃,照亮荒蕪的山洞,熱氣頓時溫暖兩人凍僵的身軀。

「這樣……會不會暴露我們的行蹤?」雖然很溫暖,秋水灧可不想因為這亮光引來沈震的追逐。

「放心,這裏很安全。」翻動着燒紅的木頭,他說。

聽他這麼說,秋水灧緊繃一天的神經總算稍微鬆懈,一雙美眸憂心的看着他那用撕下的衣袖,緊緊扎綁住的手臂,「你的手……會不會有事?」

她很擔心,嚴昊的腿只是讓子彈給劃過,並不嚴重,但手臂卻是讓子彈給貫穿,就算已簡單止血,但畢竟只是緊急處理,她很害怕血沒止住,更怕他會因失血過多而出事。

他淡然的瞥了眼那血跡斑斑的左臂,彷佛那怵目驚心的血漬並不是他的,「沒事,只是小傷。」

「這怎麼會是小傷!」聽他這麼說,秋水灧馬上激動的反駁。

這男人……她真不曉得他是不是在逞強。

上回為她擋了一刀,他說是小傷,這回為了護她而擋下子彈,他也說是小傷,到底……要受多重的傷,在他眼中,才能算得上嚴重?

對她的激動,嚴昊不以為然,反倒是俊顏一沉,黑眸微眯,怒瞪着她,「我的傷不用你擔心。你這女人,究竟什麼時候才學會遠離危險?為什麼不逃?為什麼要擋在我身前?你真以為沈震不會殺你?」

他突如其來的低吼讓秋水灧一愣,過了一會,才抿抿乾澀的唇,啞聲說:「我沒這麼想,我只是……沒辦法看你……」

死去。

她可以接受嚴昊不要她的事實,卻不能接受他失去生命,那會……

讓她崩潰。

凝着她的盈滿恐懼及不後悔的雙眸,嚴昊就算有天大的怒氣,也無法對這令人無力又心疼的傻女人發火。

在發現她不停顫抖時,黑眸淌過一抹心疼,他朝她伸出手,「過來。」

秋水灧沒有抗拒,乖順的朝他靠去,讓他將她擁入懷中。

「很冷?」她的身體冷得像塊冰。

「不……」她搖頭,貪戀的嗅着他身上讓她着迷不已的氣息,嘶啞的說:「我只是感到很……困惑。」

抬起眸,她又問:「沈震為什麼要殺你?程雅芝曾提到什麼計劃,那計劃是不是和你有關?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這不關你的事,現在,閉上你的眼睛,好好休息。」

秋水灧沒想到她一連串的問話,換來的竟是他輕描淡寫的帶過。

「怎會不關我的事?就算之前不關我的事,現在卻不一樣,沈震那模樣你是看到的,沈家我是不可能再回去了,如果我想保住我的小命,至少得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不是嗎?我不想什麼都不曉得,就這麼死在這陌生的森林裏。」秀眉微擰,她撐起身子,微惱的看着他。

她很累,經過一天的折騰,她的身子早不像是她自己的,累得連說句話都嫌吃力,她很想聽嚴昊的話,閉上眼好好睡一覺,但她做不到,她腦袋清楚得很,所有的事在她腦中不停盤旋,讓她靜不下心,所以,不管再累,她也要弄清楚這些事不可。

聽見她的話,嚴昊俊眉一擰,沉聲說:「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

「不管我能不能活着走出這裏,我都有權利知道,難道不是嗎?」他的保證讓秋水灧很感動,卻無法除去她心頭的不安,一雙美眸寫着堅持。

注視着她明明疲累,卻不肯好好歇息的倔強小臉,嚴昊抿唇不語,良久,才將視線挪至面前的火堆,低聲說:「沈家父子,太過貪心。」

貪心?秋水灧沒發問,但那狼狽卻依舊不失艷麗的小臉已寫出她的不解。

抿著唇,他低聲繼續述說:「我早知道今天是場鴻門宴,沈瑋真那老傢伙心機深沉,邀我出遊,不過是借口,事實上是想利用這個機會,將我給困在這,逼我交出他一直處心積慮想得到的東西……」

「什麼東西?」聽到這,秋水灧忍不住開口詢問。

睨了她一眼,他啟唇又說:「軍火的煉鐵制方。」

「軍火?」秋水灧心一凜,「他要那種東西做什麼?那對沈家來說根本沒用不是嗎?」

據她所知,沈家所經營的不就是普通的貿易進出及麵粉廠,怎麼會扯上煉鐵?而且還跟軍火有關?

「怎麼會沒用?」

嚴昊冷笑一聲后,繼續為秋水灧娓娓道來——

沈瑋真野心極大,不甘只守着他那間麵粉工廠,而是妄想更多更大的財富,為了權勢及利益,那狡詐的老狐狸甚至不惜和日本人勾結。

早在去年年底,日本便派來一名叫佐藤孝民的男人來和嚴昊接洽,他們開出十分優渥的條件,要他提供一批火力強大的軍火供他們使用。

日本人不論是冶鐵、鍊鋼,技術早已遠遠超過中國,然而他們要軍火,卻不在自國生產,反倒來上海,這讓他起了疑心。

他一方面和他們周旋,另一方面則暗中派人調查,這才發現港口在兩個禮拜前來了幾艘由日本來的貨船,而這些貨船兩個禮拜以來,卻沒上貨也沒卸貨,就這麼霸佔港口的一角,像是在等着什麼。

這擺明有古怪,日本人這筆生意,他當然是不接。

上海最大的煉鐵廠歸他所有,除了他之外,沒人有辦法煉出能製成槍械的鐵,因此在找到有能力為他們製造軍火的賣主之前,他知道日本人還不會有動作。

只是他沒想到沈瑋真為了利益,竟膽大叛國,而程忠俊也是其中一員。

程忠俊藉著他和程雅芝解除婚約一事,假意惱怒,聽從沈瑋真的計劃,和他連手,先是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找人炸了他煉鐵廠的鐵爐,讓工廠停工,再慢慢的接收他的生意,讓日本人注意到他們。

有了和日本人接洽的機會,再來,便是由他身上取得軍火的煉鐵制方了,這也就是沈瑋真今天邀請他前來狩獵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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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艷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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