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沈芝芝
京城沈尚書府邸
沈芝芝面無表情的瞅著面前一臉關切，氣質嫻雅的妙齡少女——沈無暇。
沈家無暇，人如其名，乾淨無暇，宛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無論容貌氣質，還是琴棋書畫才情，都是京城貴女們的榜樣偶像，備受世家子弟追捧愛慕。
無暇？完美無瑕？
沈芝芝在心裏呵呵冷笑，微微抬起下巴。
「大姐姐說完了嗎？說完的話我該回去了！」
沈無暇笑容一頓，瞅了眼她額頭上明顯的紅痕，微微嘆了口氣，鬆開了握住沈芝芝柔夷的纖纖玉手，溫柔安撫道：「芝芝，我知道你當時太過生氣才口不擇言，我去和娘說說，看看有沒有迴轉的餘地。」
沈芝芝掃了一眼周圍不遠處正悄悄關注的看向她們姐妹倆的下人，再看沈無暇這一知心姐姐做派，心裏膈應到不行，遺忘了前世記憶的她就是這樣被沈無暇玩弄於鼓掌之間十五年。
沈無暇不過才十六歲，這手段卻挺狠，一環又一環的將她這個嫡不嫡，庶不庶的二妹毀掉。
不過現在她的記憶回來了。
不會再傻傻的被沈無暇耍的團團轉了。
「多謝姐姐好意，我覺得趙元昊少將軍挺好！」
沈芝芝丟下這句話轉身離去，她身邊的青衣丫鬟雀兒悄然看了一眼大小姐后，連忙跟了上去。
沈無暇對於沈芝芝的無禮已經習以為常，輕嘆一聲，搖了搖頭苦笑：「二妹還是那麼固執，依照二妹的性子，怕是真的認定趙元昊少將軍了。」
「大小姐心善，二小姐也太不知好歹了，就算趙少將軍戰功赫赫，可是他都已經犧牲了，孫世子就算再怎麼貪花好色，也總比嫁給一個死人強吧？」沈無暇的丫鬟彩雲撅起小嘴憤憤不平，恨恨的瞪了一眼遠處的沈芝芝。
「彩雲，閉嘴，二小姐也是你能說的！」沈無暇輕叱一聲，眉宇間滿是不悅之色。
彩雲連忙低頭認錯，心裏卻暗暗滿意自己的表現。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沈無暇警告了一句。
「奴婢明白！」
「知錯就好，你去廚房讓王媽做些二妹愛吃的紅棗糕送去沉香園。」沈無暇見她認錯，這才和顏悅色的輕聲吩咐。
彩雲領命而去，沈無暇則帶着剩餘的其他丫鬟婆子回自己的汀蘭苑。
等沈無暇一群人離開后，不遠處偷聽了一耳朵的下人們開始竊竊私語，無一不是在稱讚大小姐友愛妹妹，二小姐不知好歹，特別是之前沈芝芝那番寧嫁死人，也不要孫世子的宣言更是在下人間火速傳播開去。
但很快就被沈老夫人用鐵血手段鎮住了，沒有流傳到外面去。
下人們的議論沈芝芝一點都不在意，她回到沉香園就將青衣丫鬟雀兒支了出去，房裏只留下奶娘楊氏。
此時的沈芝芝美艷的臉上沒了剛才的嬌蠻之色，取而代之的是冷靜沉着。
奶娘楊氏看到二小姐額頭上的明顯磕著的紅痕，心疼的直掉眼淚，連忙拿了個小藥箱過來。
「小姐，你真的太魯莽了，怎麼能當着這麼多下人的面那樣說話，傳出去你的名聲就毀了！」
「奶娘，我沒事，其實仔細一想，覺得嫁給一個剛死的人守活寡也沒什麼不好，威遠將軍府老的老，小的小，我嫁過去就是府里的女主人了。」
沈芝芝安撫楊氏，她心裏確實是這樣想的，與其被嫡母隨便找個人嫁掉，還不如給死人當寡婦呢，起碼威遠將軍府的人口簡單，只有一個老夫人和一個小豆丁。
沒有大家族的齷蹉和麻煩，也不用勾心鬥角。
誰能想到上輩子一直被人敬著捧著的她也有搶著嫁死人守活寡的一天。
真是世事難測。
沈芝芝心裏諷刺一笑。
「可是……」
楊氏還想再勸小姐改變主意，卻被沈芝芝打斷了。
「奶娘，如果我不說那番話，我的清白和名聲就毀了，孫明偉那個時候的突然出現在我每天必待的地方，下人又一下子全都不見，必有蹊蹺，怕是一場針對我的算計。」
「與其被人算計，不如另闢蹊徑。」
孫明偉的身份不簡單，他是建伯候唯一的嫡子，當今孫貴妃的親侄子。
以她這張繼承了她生母張姨娘的美艷臉蛋，發育極好的妖嬈身材，沈芝芝不覺得孫明偉那個色中餓鬼會放棄，唯一能夠逃離魔掌的辦法就只有嫁給那位剛犧牲的趙元昊少將軍了。
沈芝芝眼神微微眯起，幸好她前世的記憶回來，不然還不知怎麼面對這一連串針對她的設計呢。
第一，感謝天啟王朝的那條特例。
眾所周知，天啟王朝有一條奇怪的律法，十六歲以上，為朝廷保家衛國，立下汗馬功勞的男子若無娶妻就戰亡，其家屬可上書官府請求為其配冥婚。
至於配冥婚的女子就看男子的家世或者軍功了，如若將門之後或者軍功卓越者，其家世最低都是三品以上官員的女兒。
配冥婚的女子從此終身苦守空房，不得再嫁，死後與其夫君厚葬。
這條奇怪的律法自列入《天啟律例》兩百多年以來，只配過兩次冥婚，遺憾的是配冥婚的兩名女子均沒活過二十五就鬱鬱而終。
趙老夫人不是想給她那剛死無全屍的孫子趙元昊找一個媳婦嗎？身份低的配不上，身份高的，就算是庶女，也不會嫁一個死人。
等她那番大膽的宣言傳出后肯定能引起趙老夫人的注意。
第二，感謝沈無暇幾年來不動聲色的引導，沈府的下人私下都知曉她這位庶出卻養在嫡母名下的二小姐戀慕趙元昊這位少將軍。
更妙的是，幾天前，當趙元昊的死訊傳到京城的時候，全府的下人都知道她關在屋子裏哀悼了一整天。
她今天說的寧嫁死人也不嫁孫明偉的宣言才不會被人懷疑。
當然只有沈芝芝覺得嫁給死人不錯，她的奶娘楊氏卻寧願她嫁給孫世子，起碼這位孫世子不是死人。
「小姐，不管是不是算計，這關係到你一生的幸福，萬不可為了一時的意氣以後後悔莫及，孫世子再怎麼說也是個活生生的人，總比死人強……」奶娘楊氏將手中的藥膏放下，絮絮叨叨的說着嫁給孫世子的好處，苦口婆心的勸二小姐回心轉意。
「雖說孫世子已經娶了正妻，但以老爺的官職，二小姐還是能當個側室的。」
「只要小姐嫁過去生下兒子，以後就有了依靠。」
「就算孫世子再怎麼紈絝好色，一無是處，有了兒子傍身，總比一輩子守活寡強，再不濟還有孫貴妃這個大靠山呢……」
「停停停……奶娘，你不用勸我了，我心意已決，絕對不會像我娘那樣當別人的妾室。」沈芝芝一聽奶娘竟然是這麼個意思，還勸她當孫明偉的側室，忍不住微微蹙眉，頭疼極了，連忙堅定自己的立場。
如果她沒有恢復上輩子在一個華國生活過三十年的記憶，或許會被奶娘說服吧。
可惜沒有如果。
至於逃離沈府，沈家，沈芝芝想都沒想過，現實不是小說，她也沒有所謂的金手指，有的只是上輩子三十年的經歷和一身精湛的醫術，在這個皇權至上的朝代，離開沈家庇護，誰知道下場會如何，至於學小說的女主好好的官家女不當，非要拋頭露面勵志奮鬥的事兒，沈芝芝的回答只有兩個字：呵呵。
這是一場豪賭。
不管是超品誥命的趙老夫人，還是有着強大家世當後盾的孫貴妃，都不是她這個正二品尚書的庶女能左右的。
如今她選擇了趙老夫人，就是不知這位老夫人是否會選擇她？
但沈芝芝堅信：機會是自己爭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