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五十六

余丸直到這一刻才知道後悔。

她剛才就不應該和江不城在那卿卿我我，應該第一時間讓他把自己的鐵鏈解開。

鐵鏈牢牢地銬在床上，以一種跟她耗到死的架勢。翻遍他全身上下，她也沒有找到鑰匙，

似乎是清空了宿舍樓，余丸喊破喉嚨也沒聽見附近有什麼動靜。

——對了，通訊器！！！

她看到自己穿來的大衣被掛在不遠的門后，如果江不城沒有把東西拿出來的話，口袋裏面應該有她的通訊器。

長久以來被余丸各種嫌棄的小番茄異能，在這一刻終於發光發熱，救了他們一命。

各方位的擊打、推拉，和瑜伽動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余丸成功夠到了衣服口袋。

謝天謝地，她的通訊器在那裏。

她先通知了實驗室的人，告知他們所在方位。

等待實驗室的人趕來之前，余丸放心不下，給皇宮那邊也發送了訊息。

……

情況比想像的還要嚴重。

血肉模糊的傷口、對於鎮定劑的強行抑制，以及每況愈下的身體狀況，「狄倫」在實驗室被診斷出臟器全面衰竭。

如果不馬上移植腦子的話，江不城會跟着這具身體一起失去生命。

皇宮的人在場，實驗室的人員完全不敢對余丸有所怠慢。因為明面上，他們所救治的「腦」是屬於狄倫的。

「實驗室里新的複製人還沒培育到一定階段，不可以投入移植，」工作人員把余丸拉到一邊，小聲地耳語道：「上次讓你去找放出去的那十一個複製人呢？沒有消息嗎？」

——玫瑰被江不城傷成那樣，活不活得過來都是問號。剩下的三人生死未卜，但情況估計不會比玫瑰好到哪裏去。而且，知道三人身在哪裏的只有江不城。

余丸愁眉苦臉地搖搖頭。

工作人員感到難辦得很：「那該怎麼辦，我們沒法對這件事負起責任。」

「那，實驗室里有……那種的身體嗎？腦死亡不久的。」她閉上眼，嘆了長長地一口氣。

「你的意思是……」

「嗯。」余丸咬緊下唇。

——最糟的辦法，再找一個暫時的容器讓江不城安置。

她知道他對寄居別人身體這件事深惡痛絕。但是，他要怪她，也肯定是他重新睜眼后的事了。

——現在沒有人能夠幫江不城做決定，連他自己也不行，只有她可以。

——就那樣做吧，總比永遠不能睜眼好，死了就什麼指望都沒了……

「太好了，已經找到一具匹配度相當高的身體！」

不久后，工作人員那邊就傳來了好消息。

這間實驗室，實際上最不缺這種東西。

這群喪心病狂的人，秘密試驗之類的，是永遠不會停止的。

簽字前，余丸匆匆掃一眼紙上的字。

「性別，女Beta？」她瞪大眼睛，停了筆。

「嗯，你動作快點，你知道他的情況有多危險嗎？」工作人員指著身後的實驗室：「搶救時間不等人的！」

——好吧。

余丸深吸一口氣，大筆一揮。

……

然後，是整整一星期的漫長等待。

江不城又經歷了一遍上一次的噩夢。

切割的聲音追在他的身後，他拚命跑，卻始終被禁錮在原地。

好在夢醒時，他看見了坐在他床邊的余丸。

「歡迎小江！歡迎回來！熱烈歡迎！」

她滿臉笑眯眯，雙手舉到胸前，啪啪啪小幅度地為他鼓掌。

江不城等她鼓完，才眼含笑意地開口：「你怎麼傻乎乎的？」

說完話他清了清嗓子，不知是不是太久開口的緣故，他感覺自己的聲音怪怪的。

「我想了很久的歡迎語和動作呢，你竟然不喜歡！」余丸牛皮糖一樣巴上來，扣住他的手。

「沒有不喜歡。」

聲音還是怪。

江不城瞥了眼那隻被她扣住的手，眼睛像被釘子定住了。

——嗯……狄倫的手也太小了吧？是縮水了嗎？怎麼和她的差不多大？！！

——難道……

「余丸啊……」

僵硬的脖子扭向床旁的堆滿笑容某人：「給我拿個鏡子好嗎？」

「額、嗯，」余丸撓撓腦袋，說：「可以是可以。你先聽我說明完，再照唄。」

江不城帶着狐疑的眼神，勉勉強強地應了聲。

她拉開椅子，附耳上前：「你知道的吧？」

「知道什麼？」

他的聲音彆扭極了，壓低嗓子還是細細的。

「知道我第一個要給你說明的啊……」

「那就是……」

這裏就他們倆，她還偏要湊那麼近。

毛茸茸的散發掃到他的頰邊，她神秘兮兮地咬耳朵說：「我愛你。」

江不城的嘴角明顯上揚了，不過還裝腔作勢地憋著，答了個：「哦。」

「那我和你差不多吧。」他努努嘴，小眼神飛到窗戶那邊，不知道話是跟誰說的。

——差不多？

腦補他的意思是「我也愛自己」，余丸撲哧地樂了。

「什麼叫差不多？聽不懂哦！」她故意逗他。

江不城看窗戶看得更投入了，咬字發音跟喊口號似的用力：「我、差不多，你！和你對我的！一樣的多！」

余丸笑瘋了。

——好了好了，剛剛要說明的問題是什麼來着？

她正了正色，把他面朝窗外的臉捧回來。

「第二件要說明的事……」

「江不城~~你換了新的身體，我想你已經察覺到了。你在宿舍的失去意識，正式宣告狄倫身體的報廢。新複製體培育完成需要兩個月，在那之前你需要呆在現在這具身體里了……」

她說着說着，有些支吾了：「唉，當時情況緊急，我沒有別的選擇……」

「好，我了解了，小魚丸救了我呢，」江不城表示理解，順便悄悄地喊一下她肉麻的昵稱：「你很棒！」

「不，你還沒有了解完全呢，」余丸欲哭無淚：「就是，那個……你的新身體不是有性別嗎，那個性別就是……女Beta……嗯……」

——什麼？！

震驚的江不城扯了輸液管，從病床蹦下來。

一下床他已經很崩潰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現在可以平視余丸。

額，平視還不太準確了。面對面講話時，他甚至要……微微仰頭……

「沒關係的，小江！放寬心！」

余丸上前，親密地摟住江不城的肩。

嘴一開一閉，她說出了相當能鼓勵人心的建議：「你想嘛，你穿完高跟鞋，我穿平底鞋，你還是可以看到我的頭頂呢！！」

「……」

——被嘲笑了？！

江不城咽不下這口氣！

他思索良久，憤憤地挑釁：「穿高跟鞋？才不用！我稍微墊墊腳照樣可以打到你的頭頂！你信不信？不信的話，你把頭伸過來試試？」

余丸被他的恐嚇搞得微微發愣，縷清思路后，笑得更大聲了。

「哈哈哈哈，原來你可以跳起來打我頭頂的哦！是是是，你說得太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