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結局

第94章 結局

成懷瑜隨着他們一起開拔,乘坐專機,在距離青州最近的機場降落,大卡車把他們送到距離青州還有80公里的國道上,接下來的路程,都必須要徒步進入了。

國道上已經看不出原貌了,地圖此時已經不起作用,到處都是塌陷的路和滾落的山石,只能在亂石堆中尋找道路。每隔幾公里就有一處大的山體塌坡,每隔幾百米就有一處滾石的小塌方,路上上形成很大的裂縫,沒走一段路,都像是在攀登珠穆朗瑪峰一樣,異常難走。

成懷瑜唯恐拖慢了整個隊伍的進程,便要求和他們分開走,逐漸掉落在隊伍後面。一路上,還不斷的有和他一樣,尋找親人的人加入,就這樣,整整走了4個小時,天空中忽然下起雨來,雖然帶着雨衣,但這股子陰冷的濕意,還是讓人覺得刺骨的冷,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可是距離青州,還不知道要走多遠的路。

這樣的路上,寂寞得能把人逼瘋。

「大哥,看你不像是本地人吧?」一個從操著當地口音的小夥子和成懷瑜攀談著。

「不是。」成懷瑜回答著,心中焦急萬分,恨不得能夠長出一雙翅膀,儘快的飛到裏面去。

「呵呵,我是本地人,在附近的城市打工,我老婆孩子都在家裏,聽到地震的消息就趕緊跑回來了,大哥你是哪裏的?」小夥子笑着說。

在親人生死未卜的情況下還能保持一種樂觀的心態,讓成懷瑜覺得很佩服,也明白,擔心焦急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倒不如讓自己的心情變得平和一些,於是他和小夥子攀談起來,讓著寂寞又漫長的路途有笑聲。

「我從北京來。」成懷瑜回答說。

「北京?很遠呀,你也過來找人?」小夥子說。

「是,來找我未婚妻,她在一個叫仰山的村子當支教老師。」

「太巧了,我老家也在仰山,不過去年搬出來了。」小夥子說:「那本來路就不好走,這一地震估計人都困在裏面了,你就是去了也進不去的。」小夥子替他擔憂的說。

「沒關係,只要能離她進一步也好。」成懷瑜回答著。

淅瀝的小雨一直在下着,腳下本就不好走的路更加的泥濘。他們已經習慣了時不時的餘震,時不時的坍塌滑坡,手機信號斷斷續續的,路邊被震塌的房屋隨時可見。

身上都濕了,腳下的鞋子也都被泥雨浸透了,成懷瑜被凍得嘴唇發白,因為怕手電筒撐不到明天天亮,他和小夥子兩人用一支,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

突然,一個巨大的滾落之聲傳來,成懷瑜他們趕緊停住腳步,一個巨大的石頭滾落下來,橫在道路中間,距離他們站的地方只有十幾米的距離,眾人都是心有餘悸,知道這條路上危險重重,但沒有一個人退縮,他們一個拉一個的爬上了大石頭,從石面上爬過去。

忽然,地面又開始搖晃起來,眾人站立不穩,連忙蹲下,只見後面山體一大股的泥石流湧出來,將剛才滑下的大石頭掩蓋起來。

「不能再走了,這樣下去太危險了!」成懷瑜對大家喊著,這黑夜行走,不僅走得很慢,人的精神一旦懈怠,隨時就可能丟掉生命。「大家休息一下,等明天天亮再走!」

他深深的明白,自己來這裏不是送死的,不能在沒見到沈露白之前就不明不白的死去。

成懷瑜的建議得到了大家的響應,他們找了一處破損的房屋,找了些濕濕的樹枝,生起一堆篝火來。大家都拿出自己的食物,彼此分享著。

成懷瑜靠坐在柱子下面,脫下鞋子,倒出裏面的泥水,啃咬着冰冷冷硬的壓縮餅乾,望着霧水蒙蒙黑漆漆的天空,想念著沈露白。

沈露白不知道自己在下面呆了多久,又冷又餓,縮成一團,渾身哆嗦著,心裏想着,現在成懷瑜肯定已經知道這邊地震的消息,他一定非常的擔心吧,他一定很難過吧,要告訴她自己還活着的消息,免得他傷心難過。沈露白顫抖的掏出一直帶在身上的手機來,打開,一信號都沒有,她明知道成懷瑜收不到短訊,但不停的發着短訊:

成懷瑜,我很好,別擔心。

成懷瑜,這裏很黑,很冷,我很餓,很想你。

成懷瑜,我要是死了你該怎麼辦?

成懷瑜,我後悔了,非常後悔。

成懷瑜,我要是死了,你要忘了我,找一個好女孩,幸福的生活。

成懷瑜,你一直都對我那麼好,是我一直不夠勇氣,如果事情能重來一次,我一定會勇敢的接受你的愛,不會讓你受那麼多的煎熬。

成懷瑜,你不要忘了我,清明的時候替我去給爸爸媽媽上上墳,也去看看我,帶着你的妻子和孩子。

成懷瑜,我真的很愛很愛你。

成懷瑜,我要是死了,你不要太難過,要替我好好的活下去。

……

一條一條的編寫,然後按發送鍵,然後就提示信息發送不出去,然後一條條的存在發件箱裏,直到提示內存不夠,沈露白才放下手機,瞪大眼睛看着黑漆漆的世界,只覺得胸悶越來越嚴重,大口大口的呼吸也不能得到緩解,反而使得頭暈暈的,眼前冒着進行,身體冰冷著,不停的哆嗦,四肢都在疼,感覺就像是要死掉了一樣。眼前浮現出成懷瑜微笑的臉龐,她伸出手來,撫摸着他的額頭、眉眼、鼻子,嘴唇,她笑着,覺得自己好累好累,很想就此躺下去,痛快的睡下去。

忽然,成懷瑜的笑容不見了,他板起臉來,厲聲的說:「露兒,不要睡,睜開眼睛!」

沈露白使勁的睜開眼睛,說:「我好累,好想睡。」

成懷瑜變得更加着急,聲音更加嚴厲:「你不想看到我了嗎?不要睡,就這樣睡著了,你會被凍死了!」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死去,我要活着,我要再見到成懷瑜,不能讓他為自己傷心難過!想到這些,沈露白的意識清醒了許多,她咬着牙,狠狠的用手指甲掐著胳膊,鑽心的疼痛直衝腦子,讓她清醒了許多。她大睜着眼睛,摩擦著身體,產生出寫暖意來,使勁的回想着和成懷瑜的滴滴。

往事歷歷在目,想過電影一般,沈露白這才發現,成懷瑜對自己用情是多麼的深,而自己對他又是何其殘忍。

沈露白的眼淚一串串的流出來,她連忙憋回去,因為她知道,這時候流眼淚會把身體里的溫度帶出來,會更加的冷。她藉著手機微弱的光芒,撿起一塊石頭,一筆一劃的在地上寫着成懷瑜的名字,輕聲的念著,便覺得唇齒生香。

天微微亮,成懷瑜他們一行人便已開始啟程,好在雨已經慢慢的停了,只有些零星的雨。道路經過雨水一夜的浸泡,更加的難走。

成懷瑜找到一支樹枝拿在手裏,當拐杖用,蹣跚的前行着。

前面不遠處,就到達青州的地界了,成懷瑜心頭一陣子的喜悅。

道路旁邊,是一個受災不嚴重的村子,有老鄉自發的組織起來,在路旁支起了一口大鍋,煮起香噴噴的粥來,用他們可愛的方言,招呼著每一個行人:「快過來吃熱乎的,不要錢。」

成懷瑜和大家一起坐下,喝着熱乎乎的粥,覺得心裏舒坦極了,喝完粥,他連忙掏出錢來遞給那位老鄉,老鄉連連搖頭,說:「你們冒着這麼大的危險進來,要麼是找親人的,要麼是來救人的,我們怎麼能要你們的錢呢!」

成懷瑜的心立刻受到極大的震動,自己的心靈彷彿也受到了一次洗禮,為這些淳樸善良的百姓們所感動着,眼淚不自覺的溢出來,他連忙擦了擦眼角,只說了句:「謝謝!」

沈露白覺得頭頂上出現了輕微的響動,她心中一緊,以為這個安全的小角落要坍塌了,連忙護住自己的頭部。如果馬上就快要死了,她只有一個放不下的心事,就是成懷瑜,遇見他,是她人生中最美麗的風景,此時,她不再將東京的事當做一件最難以啟齒的過去,如果她能夠活下去,她不會讓這些幸福只在回憶中延續,她會陪在成懷瑜身邊,生死相依。

可是,現在說這一切都晚了吧?沈露白痛苦的閉上眼睛,嘴裏輕輕的呼喊著成懷瑜的名字:成懷瑜,再見了!

突然,頭上的響動越來越大,一個細小焦急的聲音從上面傳來:「沈老師,你在下面嗎?」

沈露白心中一喜,是有人來救自己了!

她心瘋狂的跳動着,拚命的喊著:「我在這裏!」

可是上面的人似乎並沒有聽到,還在不停的喊著,聲音越來越遠。

沈露白心中焦急萬分,忽然看到橫亘在頭上的一塊一根鋼筋鐵棒,她拿起石頭來,試探性的敲擊了一下,兩下,又加重了力氣,繼續敲著。

很快,上面又有聲音傳來,這些平時聽起來噪雜煩人的聲音現在聽來無疑比天籟還要美妙,頭上有土石滾落下來,落在她的頭頂,她也不去拂掉。

她的心怦怦的跳着,激動的等待着重新見到光亮的時刻。

頭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沈老師,你能聽得見嗎?」是校長的聲音。

「我聽得見。」沈露白的聲音雖然虛弱,但卻充滿了生機。

「老師,老師。」一個稚嫩的聲音哭喊著,是小石頭。

沈露白將他推出去后,他聽了老師的話,拚命的往寬闊的地帶跑去,等到震動結束之後又立刻的跑回來,看到新蓋的明亮校舍已經成了一片瓦礫,立刻大哭起來,邊哭邊喊著老師,可卻沒有人回答他,他就一直坐在這旁邊,等待着奇迹出現,等待着沈老師從瓦礫之中爬出來。等校長清完師生人數后,發現少了他們兩個,便趕忙過來尋找,小石頭就跟他哭訴著事情的經過,他趕緊組織村民們過來,想把石頭瓦礫挖開,解救下面的沈露白,但是,房屋整個都坍塌了,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也無法得知沈露白的確切方位,要知道,如果方位不對,挖掘的時候,就可能造成別處塌方,就有可能會將沈露白再一次掩埋在地下。

怎麼辦呢?沈露白如果長時間的掩埋在地下,也會因為窒息、飢餓而死。眼看着雨越來越大,天氣越來越冷,校長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雨水造成泥土的鬆動,上面的瓦礫鋼筋會險下去,那樣沈露白生還的機會就更小了。

村民們大聲呼喊著沈露白的名字,可是杳無音訊,校長覺得必須得開始挖了,他讓村民們小心一,一層一層的將瓦礫挖開,村民們怕用鐵鍬的力度太大,都紛紛用手去把瓦礫搬開,就這樣,淋著大雨,冒着嚴寒,在午夜裏,終於聽到了沈露白微弱的聲音,大家彷彿都打了一針強心針一樣,更加賣力的工作著,當渾身沙土,虛弱無力的沈露白被拉上來時,鄉親們激動得不能自己,他們的想法在淳樸簡單不過,都想着,人家一個城裏來的姑娘,大老遠的來幫助他們,千萬不能讓她死在這裏。

雖然外面還是一樣的漆黑,但沈露白見到這些可親可敬的人們,重新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還是覺得激動萬分。

這個村子雖然損毀嚴重,但村民們的傷亡並不大,發生地震的當時,差不多的村民都在田間地里。這裏的房屋都是木質結構,整個倒塌下來,危害並不算太大,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餘震不斷,這裏隨時還會有塌方的危險,四周都是山,如果山體滑坡,將會將整個村子湮滅。

沈露白稍事休息之後,就隨着村民們往出轉移,出山的唯一的一條小道已經被封個嚴實,根本就沒法再走了。在這山裏住了一輩子的老人家提出要從西邊的一條山路上出去,說那邊的山質堅硬,應該不會發生大規模的山體滑坡,大家走得快一,還是有很大的把握能出去的。

如今也只能冒險一試了,總比坐以待斃的好。

由這位老人家頭前帶路,村民們一個拉一個的走在濕滑的山路上,樂觀的人們,為大家唱起了山歌鼓勁,唱得每個人的心頭都升起了希望,堅信自己一定能從山路中走出去,年輕人把小石頭背在背上,前呼后應的艱難行走着,一直到東方發白,才走出了崎嶇坎坷的山路。沈露白鬆了一口氣,走到這裏,不管怎樣,算是暫時的安全了。

成懷瑜這裏,到了中午時分,才看見倒在地上的青州的路標,人人都很歡喜,總算是快到了。越走得近,成懷瑜的心中就越沉,所到之處,房屋損毀,幾乎沒有能下腳的地方,存活下的人們皆是不顧自身的安危,都在廢墟之中尋找著可能存活的生命體。

迎面走過來一個滿麵灰塵的老鄉,成懷瑜趕緊過去問:「去仰山該怎麼走。」

老鄉說:「那裏的路都被封死了,不過那裏的人今天早晨已經逃出來了。

成懷瑜心中的喜悅無可言說,連忙激動的抓住老鄉的手:「你真是好人!他們在哪裏?」

這句好人說得老鄉莫名其妙,搖搖頭說:「不知道呀,就聽說他們逃出來了。」

雖然沒打聽到他們的下落,但成懷瑜還是興奮的,他開始到處去尋找,到處去問人,尋了好多地方,都沒沈露白的蹤跡。

只要她還活着就好!成懷瑜想着,立刻加入到救人的隊伍中來,和群眾們一起,用手掌搬開石塊瓦礫,將深埋在下面的人們救上來。被救上來的人們感激得無法言喻,成懷瑜的內心充實無比。

他一邊救人,一邊向過路的行人打聽着仰山村村民的情況,終於有一個人說看見過他們,好像都在前面不遠處的空地上。

成懷瑜心中激動萬分,壓抑住狂跳的心臟,將正在呼救的百姓拉上來,撒腿就跑。

遠遠的,就看見一個渾身是土,分不清衣服顏色的俏麗背影在那邊為一個胳膊上流着鮮血的人綁着紗布。

成懷瑜的心臟快要停了,呼吸快要沒了,全世界只剩下那個美麗的身影,他貪婪的望着,眼睛亮的就如同黑夜的明燈,他一步一步的走進,那個背影彷彿感知到什麼,猛然回頭,兩人的目光一對上,立刻膠着在一起。

詫然相逢,恍如隔世。

沈露白大叫一聲,瘋狂的跑過來,撲進成懷瑜滿是泥濘的身體里。成懷瑜緊緊的抱住她,將她鑲嵌著自己的身體里。

「成懷瑜,成懷瑜……」她閉上眼睛,喃喃的念着他的名字:「我是在做夢嗎?」

「不是夢,露兒,我來找你了!」成懷瑜親吻着她髒兮兮的面頰,溫柔的說。

沈露白抬起頭來,看着她渾身是泥、臉上、頭上都是污垢的心上人,卻覺得他比任何時候都要帥氣迷人。她抬起手來,撫摸着他的臉頰,說:「你受苦了!」

成懷瑜微笑着,渾身越臟,眼睛就越亮,說:「為了你,心甘情願!」

未見時那種翻江倒海的思念,此時夠歸於平淡,他們的心情平復了,淡淡的,充滿微笑的對視着,人生中,再沒有哪個時刻比現在更加幸福,更加美滿。

沈露白緊握著成懷瑜的雙手,說:「成懷瑜,我愛你,你願意娶我嗎?」

成懷瑜攬她入懷,輕輕的在她耳邊說着:「我願意!」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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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花敗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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