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九十八章:兩章合一

第九十七九十八章:兩章合一

隔着一扇窗子,外頭順全正帶着人收拾院子,一旁陳德安正對着一個小太監劈頭蓋臉的訓話,也不知道那小太監犯了什麼錯,惹得陳德安這麼惱火。再往遠處看,花容帶着人收了花瓣回來,兩三個宮人手裏一人抱着一個大簸籮進了偏殿。姒錦喜歡鮮花的香氣,不太喜歡那些濃郁的香粉、香盒。

外頭一片濃濃地生活氣息,屋子裏卻是另一重天地。

「這事兒還要多虧齊榮華主子,她瞧見了李昭儀有些不妥,可能是跟了出來,一看到人不見了,立刻尋了借口讓小宮女喚了奴婢來。奴婢得了消息就往正殿去了。虧得去的及時,再晚一會兒指不定就去了書房,虧得書房已經收拾過了。見了奴婢進去,李昭儀直到是一時酒上頭走錯了門,奴婢就引着她們重新回了宴客的偏殿。之後奴婢又回來一趟,大體掃了一眼,沒發現什麼異樣。」雲裳輕聲說道,「不過為防萬一,奴婢覺得還是徹底的再檢查一遍比較好。等會兒奴婢帶着花容,我們兩個親自找一遍。」

姒錦半靠在軟枕上,好半響才點點頭,本來想着不用這麼費事了。但是又想起宮斗這種技能隨時有致命的危險,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吧。

「我去躺會兒,那你們就開始找吧。書房那邊也進去看一看,寢殿裏裏外外多費點心。」姒錦被人灌了幾杯酒,這會兒暈乎乎的就覺得有些難受。

雲裳連忙扶著主子進了寢室,扶着她躺下,落了帳子,這才輕腳退了出來。除了殿門,去東偏殿把花容找了來,兩人嘀咕一番,花容點點頭,「那我去跟那幾個小宮人說一聲,把鮮花挑一遍,拿出去晾上。」

「那你快點。」雲裳叮囑一聲,自己就先去忙了。

花容進了屋子交代兩句,也趕緊跟了過去,兩人把殿門輕輕的掩上,里裏外外檢查起來。

花容邊找邊說道:「真是不知道李昭儀是怎麼想的,想要看難道不能大大方方的看嗎?我們主子又不是那等小氣的人,會攔著不讓進?偷偷摸摸的走偏門,也虧得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見光的事情自然能大方的說出來,可這要是不能見光的呢?」雲裳直起腰抹一把汗,拿出帕子擦了擦,又繼續開始奮鬥。

「虧得咱們這裏沒什麼避諱的東西,都是能見人的。」這話音剛落地,就看到她之前藏在角落裏的筐子,這個是不能見人的。不過花容不是覺得這種不能見人跟那種不能見人是一樣的,她們只是不想被人看到皇上這麼多東西,怕被人嫉妒而已。

想到這裏,花容又仔細看了一眼那筐子,總覺得上頭原來鋪過的錦布有些歪了。上前兩步伸手掀起來看了看,沒發現裏頭有什麼異樣,又重新蓋了回去,隨口問了一句,「雲裳姐,這東西能拿出來了吧?」

雲裳回頭看了一眼花容,眼睛落在她指的筐子上,知道那裏頭是什麼,就笑着點點頭,「人都走了,當然要擺出來,皇上來了是要用得上的。」

花容就挪開上頭的東西,把筐子拉過去往外收拾東西,邊收拾邊說道:「今兒個提了一整天的心,就怕出點意外,總算是有驚無險的過了。」

雲裳沒發現什麼異樣,把東西恢復原狀,站起身來喘口氣,就道:「什麼時候不用這麼膽戰心驚的就好了。」等到那一日,也不用怕有人來做客,還要緊著收拾皇帝東西,生怕別人吃了她們主子。還是位分太低了,不敢說貴妃,就是賢妃梅妃只有顯擺的份兒,會怕嗎?

「咦?這是什麼?」花容從筐子裏頭捏出一枚赤金的戒指,「是枚戒指。」

雲裳聞言走過來,仔細地打量一下,這戒指韭菜葉寬,欠了魚目大小的寶石在上頭,刻了繁複華麗的花紋,「這不是咱們主子的東西,頤和軒沒有這樣的物件。」

「是啊,主子有什麼首飾咱們最清楚,確實沒見過這個。」花容想到這裏又探頭去看那筐子,伸手指了指,「就是在這裏發現的。」

雲裳將那枚戒指托於掌心,細細看了一番,忽然套在手上試了試,又伸手去筐子裏比劃兩下,「這戒指待在手指上略有些肥,瞧著光澤潤滑,一看就是經常佩戴的物件,就算是略寬一些也並不介意。」

這戒指雖不是什麼名貴的物件,但是能看得出保養的很好,戴的應該有些年頭了,通體光澤很是盈潤,一看就是經常佩戴才會有的光澤。

兩人對視一眼,花容吞一聲口水,「會不會是李昭儀的?」

雲裳細細回想,一時也想不起來今兒個李昭儀是不是帶着這枚戒指過來的,「先收起來等主子醒了給主子看,別聲張。」說到這裏頓了一頓,「我出去打探下,看看李昭儀那裏是不是有這樣的一枚戒指,如果這枚戒指真的是李昭儀的愛物,一定很多人見到過的。」

「你就這樣出去打聽會很危險的。」花容連忙拉住她,「這事兒還是讓陳公公去辦,他門路比咱們廣,定有辦法的。」

雲裳看了花容一眼,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了,我先去見他,你忙着。」

花容看着雲裳走了,一時立在那裏有些心神不安,如果真的是李昭儀的,那她一定看到這筐子裏的東西了,那……

雲裳找了陳德安,找了個背着人的地方,把戒指給她看了看,又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陳德安就出了頤和軒的大門。

天都黑了,正殿裏已經點起了燈,雲裳服侍著姒錦起來,花容要給她梳頭,姒錦還有些頭疼,就揮揮手,「晚上又不出門了,別梳起來了,就這樣隨意攏一攏就成。盤起頭髮來拽的頭皮疼,怪累人的。」

花容滿口應了,那邊雲裳瞧著主子的氣色還可以,就三言兩語把戒指的事情講了出來,「只發現這枚戒指,再沒有別的東西了。這戒指肯定是不小心脫落在筐子裏的,想來當時應該是奴婢追來的快,那李昭儀匆忙之下出來,一時沒注意就落在了那筐子裏。」

「確定是李昭儀的了?」姒錦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故事。

「陳德安去打聽了,等他回來才知道。不過當時就只有李昭儀主僕偷偷來過大殿,想來也不會是別人的。」雲裳皺眉說道。

正說着話,陳德安就回來了,一路進了大殿,外頭稟了一聲,姒錦讓他進來回話。

「奴才給主子請安。」

「起來吧,可是查到了?」姒錦直接問道,這個時候也沒精神兜圈子。

「是,奴才轉了幾個圈子去打聽,問了幾個人,確實都說李昭儀有過這樣一個戒指。」

姒錦斂眉沉目,從雲裳手中拿過那枚戒指看了看,嘴角緩緩一勾,「真沒想到李昭儀還有做梁上君子的嗜好!」

「什麼嗜好?」

蕭祁的聲音忽然隔着帘子傳了進來,緊接着帘子就被打起來,就看到身穿明黃衣袍的蕭祁大步地走了進來。

姒錦連忙起身行禮,手裏還拿着那枚戒指,這事兒要怎麼告狀?心裏思索著,身子已經蹲下去問安,這都已經是條件反射的動作了。

來了古代最大的習慣,見人就行禮,這都深入骨髓了,

蕭祁伸手把姒錦扶起來,看着她沒說話,又問了一遍,「你方才說誰梁上君子?」梁上君子可不是什麼好話,那是做賊的雅稱,聽着這話是有人惹她生氣了啊。

想到這裏,蕭祁下意識的抿抿唇,這就是惹急她的後果。

姒錦想到自己這點宮鬥智商在蕭祁面前實在是不夠看的,這人打小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自己再怎麼偽裝也騙不過土生土長的他,索性直接攤開手心給他看那枚戒指。

蕭祁瞄了一眼,然後才說道:「這戒指有些眼熟。」

姒錦:……

管長安看到那戒指的時候就想起來這是誰的了,看了那兩位主子一眼,在陳德安腳後跟踢了一腳,示意他跟雲裳跟着自己退了出去。

三人賊手賊腳的推出去,雲裳有些為難的問道:「就這麼出來好么?」要是主子找人找不到怎麼辦?

管長安就看了雲裳一眼,笑着說道:「主子們說話咱們杵在哪裏多礙眼,又吩咐自然會喊人的,雲裳姑娘是不是?」

雲裳能說不是嗎?

陳德安在管長安跟前腰板可不硬,都被他教訓好幾回了,這時候就笑着說道:「管哥哥您歇歇,我去御膳房看看催催晚膳。」

管長安笑米米的揮揮手,「去吧去吧。」

屋子裏,姒錦被蕭祁那句話給噎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才好。顯然蕭祁覺得眼熟,要麼這戒指是他賞出去的,要麼是他見過很多次,不然以他繁忙的程度來看,能記住一枚小小的戒指,那是多麼的稀奇啊。

蕭祁看着姒錦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頓時被逗笑了,從她手心裏捏過那枚戒指,就說道:「這戒指是當初我賞給李昭儀的,怎麼在你這裏?」

果然是賞出去的,還能記得這麼清楚,姒錦心口不自覺的酸了一下,心裏不舒服,嘴上就任性了,「皇上問我做什麼,不應當去問李昭儀嗎?」話一出口,姒錦就覺得自己這口氣不太合適,立刻給自己找補道:「也不知道李昭儀是不是在我這頤和軒還迷路,這戒指可是在壓住的筐子裏找到的。」

蕭祁看着姒錦很是不自在的解釋,瞧她這樣子一定是才睡醒,連頭髮都懶得挽起來。滿宮上下,敢在他面前這樣不注重儀錶的真是第一個了,誰不是把自己裝扮的漂漂亮亮的給他看,就她敢在自己跟前邋遢。

不過,這也讓蕭祁願意來頤和軒的原因,在這裏姒錦就是姒錦,就是一個尋常的女子。一個在自己丈夫跟前自在的模樣,讓他的心神不自覺的就跟着放鬆起來。每每在這裏過夜,總會睡得很香甜。

伸手挑起姒錦散落在鬢邊的一縷散發,笑着問道:「不過一枚戒指而已,也值得你給我使臉子,枉我中午還特意賞菜過來給你撐場面。」

姒錦抬頭看着蕭祁,給她撐場面?她可分明記得那是他賞給他的愛妃們的,不過,算了,她不跟他計較這些,反正女人的想法跟男人總是隔了一百個太平洋。

難以溝通。

「我沒給你使臉子。」姒錦覺得自己應當好好的解釋這件事情,「我就是覺得李昭儀這樣做事實在是有些不妥當,哪裏有不經主人允許,就隨意翻看別人物件的。」

「哦,她翻了你什麼物件?」

「就是放着你東西的那筐子……」姒錦一下子住了嘴,壞了,說漏了。

「我的物件?」蕭祁抬起頭看着姒錦。

姒錦淚奔,怎麼一對上蕭祁就智商掉線呢?給自己挖坑的技能真是越來越嫻熟了,累覺不愛。

看着姒錦閉口不言,蕭祁越發覺得一定有事兒,「愛妃要是不說個清楚,我就只好讓管長安去撬開你身邊人得嘴了。」

遇上一個愛威脅人的混蛋,姒錦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雲裳跟陳德安因為她的緣故,再挨一次打,她已經讓人家受了好幾次委屈了。

姒錦連忙換上一副笑臉,拉着蕭祁的袖子撒嬌,「其實沒多大事兒,就是我把你的東西,不太常用的收了收放到一起了。」

「不太常用的?我在你這裏有不常用的東西嗎?」

對上蕭祁追根究底的視線,姒錦覺得亞歷山大,只得ying侹著說道:「有那麼一兩件。」

「一兩件值得你放到一個大筐子裏?」

姒錦淚崩。

被逼問不過,姒錦只好把事情講了一遍。

蕭祁只覺得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一定是發生幻聽了,她居然為了不讓人心生嫉妒,讓人把他在頤和軒的物件給藏了起來!

他就這麼見不得人?

氣死他了!

姒錦看着蕭祁那張臉,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她不想給自己添麻煩,但是其實這樣做卻是不合規矩,也……傷了蕭祁的面子,可怎麼辦呢?面對着一群位份比她高的女人,除了示弱,她還能做什麼?

軟硬件都嚴重老化,急需換代更新,你讓她跟人家硬拼,這不是純屬找死嗎?

姒錦看着蕭祁堪比烏鴉屁股的臉,知道自己錯得很離譜,放低身段湊過去,「我下次不會了,我知道我做的不對,你別生氣了。」

蕭祁很不想搭理這個沒良心的小混蛋,這麼久了,在她心裏他居然就是個麻煩。

傷自尊。

姒錦知道自己把人氣狠了,只得繼續放下身架,繼續說道:「我也是沒有別的辦法,在這宮裏見誰都要矮一頭,本來你常來我這裏別人就夠眼紅了。要是知道你放了這麼多你自己的東西在我這裏,她們還不得吃了我。」姒錦這還是第一次當着蕭祁的面說自己一些心裏話,也不抬頭去看他,接着說道:「我雖然年紀小,可是也在這宮裏呆了兩年了,知道別人那裏與我這裏是有些不同的。我知道你待我好,待我親近,我也願意你待我好,帶我親,可我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份好,這份親近。我總覺得只要關上了頤和軒的門,在這四四方方的小院子裏,你我就跟俗世夫妻一樣,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總能讓我覺得日子是很快活的。」

蕭祁本來還在生氣,聽着聽着就回過頭看着姒錦,就見她垂著頭,絞着手指有些不安的坐在那裏,他不知道她是這樣想的。

「你說我自私也好,小氣也好,可我就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待我的不同。」姒錦沒有拿着**炫耀的習慣,生活是兩個人的磨合個樂趣,何須炫耀給別人看,何須因為這些炫耀給自己惹來禍事。

蕭祁作為一個帝王,根本就不會想到女人之間這些隱晦的小心思,可是姒錦卻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樣子,讓他的心思也跟着複雜起來。他應該斥責她,她這樣做不合規矩,可是卻不想開口。

「你這是把我當成什麼了。」蕭祁心口翻騰著很是有些複雜的情緒,俗世夫妻的日子,就是他在頤和軒這樣的生活嗎?「說藏就藏,也太隨意了。」

姒錦自然聽得出蕭祁口中鬆緩的跡象,心裏鬆了口氣,立刻就跟着說了一句,「這怎麼叫隨意呢?我這是捧於掌中,珍藏於心,放在別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這是我一個人的秘密,誰都不知道的秘密。」

「你就這麼想把我藏起來,不給人看?」這話有些可笑,但是蕭祁卻問得十分認真。

姒錦默了默,這才低聲回道:「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蕭祁隱隱有些失望,他還以為她會回答是。

「你是皇上,你有這麼多的妃嬪,我怎麼可能藏得住你?我藏起來的只是在頤和軒的那個你,這就夠了。」說得自己有些牙酸,姒錦扶著半邊臉,心有戚戚。

蕭祁不自在的輕咳一聲,側過頭去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只覺得半邊臉有些燒得慌。

「這戒指我有些印象,是因為那年這是南邊貢品送上來的,因着鑲嵌的工藝還不錯,才記了下來。」

呃……這話題怎麼又轉回去了?

他這是解釋嗎?

姒錦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心口立刻沒骨氣的「砰砰」跳起來,皇帝的解釋啊。幸福就像一陣風,說來它就來。

「那你就直接的這戒指,那戒指的主人呢?」什麼叫做呲鼻子上臉,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姒錦覺得自己這個時候就算是醋一醋,蕭祁大概也不會生氣的。

至於為什麼這麼覺得,嗯,直覺。

姒錦的直覺還是有幾分可靠性的,就看到蕭祁轉回頭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戒指的主人……」看着姒錦滿是期待的臉,忽然輕笑一聲,「不記得了。」

不管是真是假,這會兒他願意哄著自己,姒錦就開心的笑了。哎,自打來了這裏,她的底線真是越來越沒節操了,這都能滿意,也真是給自己一個大些加粗的贊!

看着姒錦沒心沒肺的笑容,也不問自己是真是假,就這麼信了自己。就好像她說的,在頤和軒的事情,就是俗世夫妻的尋常日子,他說她就信,這樣的感覺……還真是奇特啊。

從沒有過得感覺湧上心頭,蕭祁定神看着姒錦,「就這麼開心?」

「開心啊,這世上讓人開心的事情本就不多,能開心的時候就要開心啊。」姒錦甜甜的笑了,你跟一個皇帝要求忠誠,這不是讓狼不吃肉,狗不吃那啥嘛。如果能在她生下兒子之後,皇帝再去睡小老、婆就太完美了,她保證一輩子笑給他看。

反正有了兒子,他就可以靠邊站了。

「這戒指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蕭祁伸手在姒錦的頭頂上揉了揉,真是好哄,轉眼就沒事了,「這樣的性子,在這後宮里怕是要吃不少委屈啊。」

第九十八章:斷人前程

姒錦對上蕭祁的眼睛,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索性一頭扎進他的懷裏,「皇上看着辦吧,我都聽你的。」反正只要把李昭儀的心思揭露出來,以蕭祁的性子,這輩子也不會看她順眼了,歐也!

聽着甜得發膩的回答,又看到姒錦一臉嬌羞的扎進他的懷裏,他還能坐懷不亂,那就真的不是個男人了。

陳德安從御膳房一溜小跑回來,進了頤和軒,就看到正殿門前雲裳跟管長安都站得遠遠的。他一時不解,就連忙上前幾步,看着管長安請示道:「管哥哥,什麼時候傳膳,膳房那邊都備好了。」

管長安面無表情的說道:「候着吧。」

「啊?」陳德安不明白,就側頭去看雲裳。

雲裳也同樣面無表情,根本不不去看陳德安。陳德安正想要說什麼,忽而就聽到了大殿裏斷斷續續傳來的聲響,一時傻了眼。頓時也不問了,躲到一邊當第三根木頭樁子去了。

管長安仰頭看着天,內心悲傷逆流成河。

轉眼間就快到了恩科開考的日子,之前因為主考官人選的問題,朝堂上幾大勢力互相傾軋,人人都想爭這個名頭。就算是寒門出身,只要是考上,將來得了官身,天長日久的那就是極大的助力。門生遍天下,處處美名揚,這樣的好事誰不想要啊?

蕭祁一開始就坐觀其變,任憑下頭打得頭破血流,他也沒開口允了哪一個。後來還是謝桓咂摸出皇帝的意思來,這老殲巨猾的傢伙,頓時上了摺子,請皇帝做主考,收天子門生,澤披天下。摺子一送上去,第二日蕭祁就准了,朝堂上頓時啞了火。

下朝之後,謝桓笑米米的等了等後頭的蘇興禹,兩人並肩而行,他笑着說道:「這次還多虧蘇老弟提醒一句。」謝家在後宮中並無女子為妃,因此後宮裏的消息並不能及時打探的那麼詳細。上次偶遇蘇興禹,正值朝堂上就主考官一事吵得正凶,當時他也在左搖右擺,心思煩亂的時候正好遇上他,兩人就一起喝了個小酒。

雖然謝桓心裏是有些看不上蘇興禹的,但是一來蘇興禹到底身上有曲洲蘇的血脈,二來聽聞那熙婉儀很是得寵,且蘇盛揚有認了驍龍衛的統領,這一家子步步高升,他也就耐下心與他攀談一二。酒酣過後,還是蘇興禹酒後說了一句,「既然是恩科,就該是天子門生,這才合乎法度情理。」

謝桓當時腦中就清醒了,想到皇帝這幾日的臉色,頓時明白過來。今兒個這本摺子果然得了皇上的讚賞,謝桓自然是要謝一謝蘇興禹。

蘇興禹一臉茫然,「老大人,此言何意,晚生實在是不明白。」

謝桓瞧著蘇興禹這樣子,不管是他假裝的還是真的記不起來,總之這個人情記住了。哈哈一笑,就看着蘇興禹說道:「蘇老弟啊,這次恩科,是你所盼望的吧?「

聽出謝桓話里的調侃之意,蘇興禹無奈的笑了笑,一臉滄桑,「老大人您是心知肚明的,我要是能有別的辦法,又怎麼到這一步?」對於遷丁一事,之前朝堂上反對的厲害,世家聯手排斥,把控戶部吏部錢人一樣也不給,這件事情謝桓心裏是明白的,但是這個時候開口說起這件事情,就讓蘇興禹心裏一下子警覺起來。

謝桓笑米米的點點頭,看着蘇興禹說道:「曲洲蘇本家本該半個月之前就到京都的,誰知道路上出了點意外,昨兒個才到京,這件事情老弟想來已經知道了吧?」

蘇興禹點點頭,「聽說一些,但是具體如何卻不甚明白。」

兩人邊說邊往外走,似是談興正濃,謝桓又道:「據我新得的消息,各大世家暗中佈置這次都有不少門客參試,這事情佈置蘇老弟可有什麼打算?」

蘇興禹的遷丁司是要從科舉出身得了功名的學子中選取官員,本意就是要取寒門學子與世家對抗。但是如果這次科舉被世家暗施把柄,屆時考出來的三甲以世家門客居多,這其實不是笑話嗎?到時候皇帝的臉面往哪裏放?遷丁司該如何選取官員?

蘇興禹頗有些驚訝的看着謝桓,「老大人?」

謝桓笑呵呵的擺擺手,「老夫家裏還有些事情,這就先走一步了。蘇老弟啊,有些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蘇興禹在眾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做出失禮的舉動,只是低聲說道:「老大人好意下官心領了,改日必要請老大人飲酒做謝。」謝桓如此釋放善意必有所圖,他受了這麼大的人情,他日必然會回報。

謝桓笑着走了,蘇興禹看着他的背影,眉頭緊皺,如果真如謝桓所講,那麼這件事情就非常嚴重了。難怪之前科舉一事上大家輕易就放過了,想來是私下裏商議好了這般的策略。他到底是跟這些人沒什麼交際往來,因此竟是一點消息也沒能得到。而現在謝桓把這個消息送給自己,又是在這樣的時機,如果這個時候他們得了這個消息,進而出手阻止的話,那麼就等於是打了這些世家們一個措手不及。

謝桓同樣出身世家,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蘇興禹一時摸不清楚謝桓的真正用意,但是這件事情已經是迫在眉睫,不能不管也不能拖延了。

回了蘇府,蘇興禹正好遇上剛下值的兒子,因為他是驍龍衛統領,因此進宮覲見皇帝就比旁人容易很多。別人多是要請見,而蘇盛揚卻能直達御前。把兒子叫過來,將事情說了一遍,就看到兒子面上果然露出驚訝的神情,「這件事情事關重大,總之你要趕緊跟皇上回稟,不能讓這些國之蛀蟲得逞。」

蘇盛揚忙點點頭,「是,兒子知道了,我這就進宮。」

蘇興禹點頭,「快去吧,又值多事之秋。眼看着距離開考可沒多少時日了,這些人計劃周密,若不是謝閣老暗中於我透露消息,只怕咱們都要被蒙蔽其中。開科選士之後才發現真相,這事兒可真是丟大人了。」

蘇盛揚面色無黑,自然也知道這裏頭的嚴重性,當下也不再多說,只道:「兒子這就進宮,不過外頭的消息還需要父親多多費心。另,曲洲蘇那邊今日送來了帖子,母親之前剛給我說了這個消息,爹,您看?」

蘇興禹眉頭皺得更緊了,「真是稀罕事兒,曲洲蘇既然不稀罕咱們這一支,這個時候又嫡什麼帖子,黃鼠狼給雞拜年,定沒安什麼好心。你且先進宮去,我去尋你母親問問。」

父子分別離開,蘇盛揚跟往常一樣不急不緩的進了宮。外頭的人也習慣了這位十分勤奮的統領大人,就算是下了值也會隨時進宮檢查一下驍龍衛的情況。尤其是在操練驍龍衛這件事情上,這位年輕的統領大人手段十分的嚴酷,年紀輕輕的就很快壓住了驍龍衛里所有不歇的聲音。驍龍衛自組建到現在才多少時日,但是整支隊伍在蘇盛揚的鐵腕下已經顯出一種往昔沒有的勃勃生機。

因此蘇盛揚進宮面見皇帝的事情沒有引起任何的懷疑,一路直達崇明殿。管長安剛從大殿裏退出來,一眼就看到了蘇盛揚,立刻笑米米的親自迎上來,「蘇大人,不是剛下值,怎麼又回來了?」

蘇盛揚笑了笑,「管公公,我這不是回去后剛得了一個消息,因此急着回來覲見皇上,不知道皇上這會兒可得閑?」

「您來巧了,蘇大人稍候,奴才進去回稟一聲。」

「有勞。」蘇盛揚對着管長安拱拱手。

管長安微微側身避開去,這才轉身進了大殿。很快的管長安就出來了,請了蘇盛揚進去。

大殿裏蕭祁放下手裏的摺子,瞧著蘇盛揚一身戎裝走進來,就笑着說道:「知行,這麼着急又回來了,可是有事兒?」

知行是蘇盛揚的字,蕭祁這般稱呼他,可見親近之意。

蘇盛揚卻不敢有任何的得意。十分恭敬嚴肅的回道:「確實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回稟皇上。」當下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講了一遍,最後作了總結,「如果此事為真,那麼這件事情就非常的嚴重。皇上開恩科,本就是想要選賢才,恩澤天下寒門舉子,但是如今卻被人如此舞弊,實乃可惡至極,如若不能加以阻止,只怕為禍深遠。」

蕭祁聽了蘇盛揚的話先是一愣,隨即頓時大怒,「好,真是好,真是朕的好臣子。居然能想得出這樣的方法,可見他們有多猖狂。」

蘇盛揚聞言頭垂得更低了,口中卻道:「開恩科,取賢士,本是為國為民的良舉。縱有小人暗施鬼蜮伎倆,只要想出對策亦不足畏懼。」本朝開科舉本就十分艱難,朝中官員多為舉薦之路上來,現在又遇上這樣的事情,皇上自然大動肝火。

何況,科場舞弊,身為帝王厭惡,此事關係重大,攸關國家吏治,斷然不能輕視。

蕭祁冷笑一聲,看着蘇盛揚問道:「此事是謝桓所言?」

「是,正是謝閣老暗中說於家父。」

謝桓這個老匹夫,不直接稟與他聽,反而繞了一個關子尋上蘇興禹,狡猾至極。

「既是這般,此事必要嚴查。知行,你帶人立刻秘密核查此事,如果然確實無誤,立刻搜集有關證據。」

「微臣遵命。」蘇盛揚道,「若如屬實,那這些人怎麼處置?」

「科舉之前不要有任何的動作,免為這些小人得知,又要暗中謀划對策。朕,自有辦法處置他們!」

「是,微臣告退,立刻就去查此事。」

蘇盛揚退下后,蕭祁一個人坐在這大殿中,空曠寂靜的所在,他甚至於都能聽到自己心口傳來的跳動聲如此的急促。

真是好的很,難怪曹國公等人反對過後就安靜下來,他還以為這些人放棄了,沒想到居然背後相處這樣的伎倆。這些世家累年不知多少的門客投其門下,這些人中自然是不乏有才學之士。若是他們為其偽造戶籍出身,改為良民參舉,加上主管此事的人本就是於世家有關的官員,自然能順利過關。待到恩科過後,自己欽點有才之士列為三甲,到時候這些人頂着寒門舉子的名頭,卻未世家賣命,到時候自己再得知事情,真的只怕要活活氣死。

這些人,欺人太甚!

姒錦正在頤和軒盪鞦韆,因為有時候實在是太無聊了,她就讓人弄一架鞦韆來給她玩耍。蕭祁得知后就讓內廷府弄了個雙人座的大鞦韆來,高大結實,雕花塗漆,奢華版的鞦韆真是讓她很是歡喜了好幾天。

這會兒正被雲裳推著盪鞦韆,就見花容腳步匆匆的從前殿一路小跑來。姒錦讓雲裳停下,看着花容問道:「怎麼了這是?」

「主子,皇上來了。奴婢瞧著皇上的神色很是不妥,您小心些。」花容低聲說道。

因為這個奢華版的鞦韆實在是太大了,前殿是不能放的,因此就放到了後殿院中。姒錦聞言就跳下鞦韆,站在那裏由雲裳給她整理下衣裳,這才說道:「我知道了。」

不知道什麼事情又惹的蕭祁大動肝火,姒錦只得再度充當救火員上陣,內心萬分的苦逼。

從後殿踏上抄手游廊,一路去了前殿,一拐過彎,穿過角門,果然就看到了管長安正立在門前,一臉的面無表情。待看到姒錦過來時,管長安的眼睛就跟狼見到肉一樣,「噌」的一下就亮了。只見他親自迎了過來,行了一禮,就道:「奴才見過婉儀主子。」

這麼狗腿,可見蕭祁這次是真的氣大發了。

姒錦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管長安,「管公公好。」

管長安只覺得脖子一陣寒涼,知道自己這般熱切的表情,一定是礙了熙婉儀的眼,這不是沒有辦法嘛,誰讓熙婉儀能有辦法哄得皇上消氣,若別人有那個本事,他何必來這裏看熙婉儀的臉色。

姒錦深吸一口氣,這才抬腳進去,明間里並未見到人,便掀起帘子直接進了內室。一進去果然就看到蕭祁半躺在臨窗的大榻上,一臉烏黑,散著「生人勿進」的強大氣場。自打上回床頭打架床尾和之後,兩人又好像回到了之前親密時光,但是真的是很久沒看到蕭祁這麼烏黑的臉了。

姒錦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蕭祁看到她走過來,就抓了她的手也不說話,仰頭看着五彩描畫的承塵不知道在想什麼。姒錦被他抓住了手,反正也抓習慣了,就往裏坐了坐,自己也靠在軟枕上半依偎在他身邊。

蕭祁看到姒錦考過去,就伸手將她環進懷中,卻還是不想開口說話。滿肚子的怒火,既氣這些人膽大包天,這樣的事情都敢做出來糊弄自己。又氣自己居然被人愚弄之前沒有絲毫的察覺,要不是謝桓暗中透話,是不是等到木已成舟他才能知道?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他又該怎麼面對滿朝文武,他們會不會覺得就跟個傻子一樣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間?

作為一個皇帝,蕭祁覺得很失敗,有種很濃郁的挫敗感在他腦子裏不停的轉來轉去。

姒錦是完全不知道蕭祁在氣什麼,又不敢貿然隨意開口,誰會知道那句話會不會踩中他的雷點,被炸得粉身碎骨怎麼辦?蕭祁這人瞧著寬和大度,其實骨子裏頭很愛記仇,這人最愛秋後算賬。

不能說不開心的事情,豈不是讓她心情雪上加霜。不能說太開心的事情,這不是明晃晃的打他的臉,他都這麼不開心了,自己開心成這樣也太傻缺了。思來想去,又不能這麼乾耗著不說話,太尷尬了。姒錦想了想,就說起了後殿院子裏的鞦韆,說她這幾日都在想着怎麼把鞦韆玩出一百零八種花樣來。

姒錦的聲線柔和,由淺入深,說起這些事情來娓娓道來,讓人的神經慢慢的就和緩下來。一直說了大半個時辰,這才瞧著蕭祁的臉色緩和下來,心裏長長的出了口氣。從鞦韆上,姒錦又說到了幾日後貴妃的生辰,半作苦惱狀的訴苦,「臣妾都不知道要送貴妃娘娘什麼生辰禮才好,這幾日都在想這個。」

蕭祁聽到這裏不免就想起了曹國公明著表示對開恩科的大舉贊同,誰讓皇帝是舉著小公主的牌子開路的,所以曹國公怎麼樣也不能拆了貴妃跟小公主的台。明著大力贊同,結果這廝暗中卻勾結曹國公等人做出這等事情來,簡直是一巴掌呼到了蕭祁的臉上。

此時聽着姒錦提到貴妃的生辰,蕭祁的臉又黑了,開口說道:「貴妃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你不用刻意討她歡心,沒必要。」

姒錦本沒想到蕭祁會接話,聽着他的語氣不太善,看來這次蕭祁生氣一定跟曹國公有關係。偶也,貴妃家又踩了地雷,姒錦很開心。

心裏開心,姒錦還是略作關切的看着蕭祁,「我才不會討好別人,我就是想不能被人看笑話。正因為貴妃娘娘眼界高,我才更要好好的準備。」

蕭祁哼了一聲。

這「哼」是個什麼意思?姒錦破解無能,想了想又說道:「這次貴妃娘娘生辰,皇後娘娘得了皇上的旨意要大辦,這幾日都在操勞此事。臣妾不曾經過這樣的事情,不能為皇後娘娘分憂,卻也想着不能給皇後娘娘添亂,不然我着什麼急。」

蕭祁聞言就看着姒錦,連她都知道不能給提拔她的皇后添亂。他養了這麼多朝臣,有誰能這般替他想過?這些人連一個女子也不如,如姒錦還知道感恩圖報,那些人連人心都沒有了。

「若朕的那些大臣們,能有你一半的感恩,朕……也不會這麼孤獨了。」蕭祁仰頭嘆口氣。

姒錦挑挑眉,「可是那些混蛋又惹你生氣了?」

聽着姒錦稱呼那些人為「混蛋」,蕭祁忍不住被她逗笑了,「真是什麼話都敢說,若是傳出去,那些『混蛋』可就要罵你了。」

「連神仙都有人罵呢,我被罵幾句又算什麼。他們怎麼氣你了,你跟我說說,我給出氣,我壞心眼可多了。」

「哪有這麼說自己的?」蕭祁這會兒剩下的那點怒火也被姒錦沖跑了,可是在他這樣難過的時候,她就這樣說要給自己出氣,知道她說的玩笑話,但是心裏還是十分的慰貼。摟着她的胳膊收緊了幾分,這才又說道:「你說得對,連神仙都有被人罵的時候,朕身為一國之君,更應當自律清明,豈能因一時障目而不能釋懷。」

「別人越欺負咱們,咱們越應該笑得開心。若是哭了,他們就該更得意了,才不能便宜了他們去。」

聽着姒錦孩子氣的話,卻也有幾分哲理在裏頭。蕭祁這會兒心神都鬆緩了,之前那憋屈的不能將出口的話,也慢慢地一字一字的吐了出來。

姒錦聽完都傻眼了,這群人何止膽大包天,這是壓根就沒把蕭祁當回事兒啊。

「科場舞弊,事關國家興衰,這些人簡直是不要命了!」姒錦氣的差點跳起來,泥煤的,這批學子上來,事關她老爹遷丁司的前途。這些人要斷她家的前程,姒錦能不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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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小嬌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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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九十八章:兩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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