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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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笙寫請柬的時候,才發現許多人她都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一封請柬發出,婚禮如期而至,這些人全到了她眼前。

秦沈給她封了個數額驚人的大紅包。他有多少積蓄,明笙這個做老闆娘的最清楚不過,這個紅包是一定要退的。

她做不來那些塞來塞去的小動作,筵席散后把他叫去,從手包里抽出厚厚一個信封,意味瞭然。但秦沈死活不肯要。

他在婚宴上有點喝高了,年輕的臉上紅彤彤的,和她身上那件喜服一個顏色,笑意洋洋:「老闆娘,你就好好收著,不用心疼我的錢。要不是有你,我現在指不定在哪個工地上喝西北風呢,哪有你的喜酒喝呀?」

「真的,笙姐,這錢我從跟着你乾的第一年就開始攢了。我當時就想,你對我這麼好,將來你要是嫁人,我一定得把這禮金給你封實了。」

明笙若有所思地低了低頭,問:「店裏還好嗎?」

秦沈說:「挺好的。」

「閻哥那伙手下沒再來鬧事?」

秦沈揮舞着手說:「沒啊——」

他回答的意識已經不大清醒。明笙默然,喊了司機把他送走。

她一襲紅裙回到會場,謝芷默還在幫她張羅收尾,見了她道:「站了一天不累呀?你回房歇著,這裏有我呢。」

明笙親熱地摟住她的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辛苦你。」

謝芷默抹掉臉上淺淺的口紅印,嗔怪:「少來。你最近這小女人腔調我可要招架不住了。」她暗示性地瞄一眼她的小腹,「江淮易是打算一次性養兩個女兒呢?」

明笙但笑不言。

她剛剛過來的時候遇到艾倫,他正要走,見到她就熱情地揮手。這位因為江淮易而轉行的設計師毫不吝嗇地給了新娘一個擁抱,並給她更不吝嗇的讚美:「噢,笙,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新娘。」

明笙解開擁抱,和他開玩笑:「謝謝。不過如果這個擁抱再加長三秒,我可能會面臨離婚訴訟。」

艾倫哈哈大笑:「不能親眼見到易吃醋的樣子真是太遺憾了。」

想起這段時間被江淮易耳提面命的悲慘經歷,艾倫無形中鬆了一口氣,正兒八經地說:「這是我在中國的第二年,我經歷過許多客戶。沒有一個男客人像易那樣對婚禮事無巨細地上心。」

艾倫碧藍的瞳仁在鑽石燈下散發寶石般的光澤,誠誠切切地對她說:

「笙,你是他的公主。」

……

明笙回神,對謝芷默挑眉:「我看他挺樂意的。」

「你們小兩口是沒救了。」謝芷默翻個白眼,摘出婚禮上的瑣事一一向她交代。明笙半是出神地聽着,慢慢地環顧四周,隨口問起:「林雋走了嗎?」

謝芷默頓了一下,才說:「走了。」

也是,已經很晚了。

忙碌一天,居然只和老朋友在席上匆匆打了一個照面。

她又想開口說什麼,明笙向她點點頭,視線已經下移,想蹲下來撿一個掉下來的氣球。謝芷默替她撿了,放在手上拍了拍灰,翻過來看,詫異地說:「原來這些氣球上每個還寫了字呢?擱了一天,銀粉都淡了。」

明笙瞥一眼,那上面是《新約聖經》哥林多前書里的一小節。

「Loveispatient.(愛是恆久忍耐)」

換一個氣球,寫的是「Loveiskind.(又有恩慈)」

……

「Loveneverends.(愛是永不止息)」

謝芷默撿了好幾個拼段落玩兒,玩累了一抬頭,問:「對了,江淮易呢?」

明笙靜靜地看着她手上那一大捧氣球,說:「喝多了。」

原本該兩個人一塊兒敬的酒,她這個孕婦不能碰酒,他的分量自動加倍。

更何況,江淮易是酒鬼投胎,不管高興事傷心事,不醉成一灘爛泥就不叫到位。

明笙回到卧房,江淮易正不省人事地趴着。酒店贈送的玫瑰蠟台把他的襯衣熏成柔暖的橙紅色。

她把他挪挪位置,在旁邊坐下,查看手機上的短訊。內容都大同小異,但她還是一條條認真看完,認真道謝。

點開林雋那條的時候,不省人事的某人伸出一隻手,把她的手機一下抽走。

她不爭搶,說:「沒睡着?」

「怎麼可能睡着。」江淮易起來半個身子,勾住她的脖子和他一起倒下去,側在她耳邊問,「還滿意嗎?」

三年如水過鴨背,他依舊熱衷典禮與華筵,對形式注重到執拗。

明笙笑說:「會不滿意嗎?沒人比你更擅長這些。」

江淮易才不管她是不是在夸人,滿足地在她張開的臂彎里滾了滾:「乾脆以後一年辦一次好了。今天因為你身體不方便,好多設想都沒法實現。以後每年我們換個地方,換個主題,賓客愛來不來。」他絮絮叨叨地說着,沐浴過的身體將酒氣溫溫醇醇地散發出來,熟悉而奇妙。

明笙耐心地聽完,疲倦地闔上眼睛:「還沒辦夠呢?折騰一次就累得快散架。」

果不其然,江淮易滾到她肩頭,埋怨地戳戳她的咯吱窩:「累嗎?你明明之前都沒怎麼花心思。」

「我不是盯得挺緊的?」

「你約艾倫出去就沒聊過幾句正事。」

江淮易哼一聲,悻悻地舉起她的手機,仔細閱讀剛剛她打開的那條短訊。

明笙側眸,發現他在偷看:「他說什麼了?」

江淮易快速翻到底,鎖定屏幕:「不讓你知道。」

「……」

其實她心裏清楚,林雋那樣的人,做事永遠得體有分寸。封的禮金是最尋常的數額,稀鬆平常地赴宴,也會稀鬆平常地祝願,永遠不會給人尷尬。

那條短訊最多不過一句新婚快樂。

但江淮易弄得神神秘秘的,故意把手機在她面前晃來晃去,試圖挑起她的好奇心:「想看么?」

她把眼睛閉上:「別晃了,眼睛疼。」

江淮易行雲流水地按下刪除,說:「是你自己不想看的。」

明笙閉着眼睛笑:「幼稚鬼。」

江淮易把她撇走的臉擺正,俯身在她耳邊:「叫誰?」

「叫你。」

他的手沿着她潔白的小腿摩挲上去:「叫我什麼,嗯?」

「幼稚——」

「鬼」字還未落下,一記裂帛聲劃破暗夜。

明笙嚇得坐起身,蕾絲裙擺果然已經被他撕破,眼風剜過去:「鬧什麼呢?」

「撕我老婆的裙子呢。沒鬧。」他又往深里撕一截,枕在她光裸的長腿上,面朝著一個曖昧的方向,「想不想來點刺激的胎教?」

明笙無言把他的頭按向另一邊:「我看你是酒喝多了。」

「沒喝多。」他固執地轉回來,用仰躺的姿勢盯着她看,手指纏着她燙卷的一縷碎發,邊纏邊笑,「我老婆怎麼這麼好看。」

他勾住她的髮絲,把她身子往下拉,仰臉親了親她的唇。

不含**的一個吻。

然後他好似很倦了,很滿足了,漸漸地有了困意。

不知過了多久,明笙試着挪動雙腿。他被定型水固定的髮絲扎着她大腿的肌膚,刺出血液循環不暢帶來的一陣酥麻。她聽見他鼻間輕哼了一聲,才敢輕聲問:「想睡了嗎?」

還說想每年辦一場呢。其實才一場就累成這樣。

江淮易聲音渾渾的,像是囈語:「沒呢。想聽你叫我一聲。」

「叫什麼呀?」

「你知道的。」

明笙默了一陣,小心地俯下身,聲音輕柔得好像不屬於她自己:「老公。」

他仍閉着雙眼,但嘴角立刻有了弧度。

那笑容像是從夢裏沁出來的。

「滿意了——?」

江淮易從她大腿根一下下滾到腳踝。

明笙踢踢床尾的他:「別滾了,都要掉下去了。」

他又慢慢地,一圈一圈地滾回來,像滾草地般愜意,最後枕在她的小腹。

着力得很小心,彷彿怕壓到什麼。

明笙下意識地想去摸摸肚子裏的小生命。

江淮易順勢捉住她的手,說:「從今往後,你就有我們倆了。」

「你非但可以欺負我,還可以欺負小傢伙。」他抿著笑,「如果是個男孩子,估計會很頑皮搗蛋。他要是惹你生氣,我就去揍他。如果是個女孩子——那就不太好了。」

明笙挑挑眉。他繼續說:「女孩子很容易長得像你,我下不去手。到時候你只能自己揍了……」

明笙噗嗤一聲笑出來,拿膝蓋撞他:「你養孩子就是為了揍的啊?」

江淮易又一咕嚕滾下去了,醉醺醺地蒙眼睛,無賴地說:「我不管。」

燭台熏出愈發濃郁的玫瑰香,把夜色熏得甘甜而昏黃。

她滿心無奈,又好像,在某一處獲得了圓滿。

人生像從冰蓋下的火山穿行,預料不到下一秒會墜入冰潭,還是被炙熱的熔岩擁化。她在孤獨的路途中試想過很多種愛情,轟轟烈烈的,細水流長的,唯獨沒有想過會遇上他。

但是這一秒,她心想,可以一輩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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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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