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祖輩的抗戰 [1]

1945:祖輩的抗戰 [1]

第一章

朱家大院在三閭鎮實在也該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

前後兩進,左右偏廈,一共有十幾間房屋。拱頂門樓砌得很氣派:一色官窯青瓦,紅松木圓柱,白灰勾縫,水磨雕花青磚。角石和壓板都用的豆綠麻石,上面刻有精巧細緻的花紋,花鳥有「荷渠映水」、「喜上梅梢」,蟲獸有「松鶴同壽」、「麒麟送子」、「獅子滾繡球」,刀功精湛,玲瓏浮凸,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鄉下工匠的手活。門是山裏生梆鐵硬的柞木打制,生漆塗面,萬年不壞。門腰上嵌著一對金黃的夔首銅環。

這些倒也罷了。更重要的是據說老宅院的某個地方曾埋藏有一罐黃澄澄的金磚。

老屋的當家人朱四爺很小的時候就無數次聽人談論過這樁奇事。那時朱家還沒有落魄。家中還有上百畝地,還有大小几十頭牲畜,農忙時節還要僱用不少的長工、短工,隨便打開那一隻錢柜子也還能抓出兩把碎銀子。過去的些許舊事,他就是蹲在馬棚的熱土炕上聽那個上了年歲、滿頭白鬚髮的老馬夫嘮叨的。這老頭述說時神情莫測,一臉神秘,他說朱四爺祖父年輕時是個身材魁偉,力大超群的好後生,不愛讀書,從小喜好使槍弄棍。殿試考中過武舉,一馬三箭,箭箭射中金錢眼,算是這一帶方圓百里的名人。被朝廷授以武尉將軍之職,領兵戍邊,在這塞外荒寒之地築土為城,屯墾荒田,東擋西殺,屢立戰功,所部軍紀甚嚴,從不無故騷擾百姓。那年因為鬧金刀教,邊軍奉命追殺圍剿,雙方激戰月余,互有損傷;士氣已極是低沉浮躁。又加之兵部剋扣軍餉,久拖糧草冬衣遂引起官兵上下一致不滿。騷亂和流血每天時有發生,屢禁不絕。武尉將軍朱武舉憑着自己豐富的人生閱歷,從這種嘈雜混亂中嗅出了可能降臨的危機。他當機立斷先將妻兒子女遠送他鄉,又把自己半生的積蓄都兌換成金磚、金餅、金條,找一口青花瓷壇一層層碼上來,再用油紙松香封住壇蓋,於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由他親自動手掩埋起來。聽說就在這棟宅院的後園內,可到底在什麼地方卻誰也不知道。過不多久,邊兵果然叛亂,砍斫殺戮,屍橫遍野。朱將軍也於這次叛亂中遇害身亡。他死之後,這罐黃金的埋藏之處也就成了一個永久性的難解之謎。

類似的話父親也曾說過。他告訴朱四爺,有關這壇黃金也許確有其事,也許不過是個子虛烏有的傳說,要不然這幾十年來後園差不多翻了個底朝天,牆角下、樹洞中、夾壁里查了又查找了又找,平地掘下三尺,拳頭大的土坷拉都拍開砸碎,就差沒過羅篩了,為何不見那金磚的蹤影?父親說這話時臉色蠟黃,神情憂鬱,並且不時地劇烈咳嗽幾聲。那會兒他的身體在不可挽救地毀壞下去,整天拄著個手杖,極度虛弱,多走幾步路頭上都細汗淋漓。朱四爺知道,父親從爺爺手中繼承的是一個偌大的產業,若費心經營,是不難將朱家振興光大的。但恰恰事與願違,這位第二代單傳獨子,自小性情內向,不願言辭,長大后更是只知聽曲做畫,眠花問柳,不理稼穡,不操商賈,過着那种放浪形骸的醉夢生涯。晚年因一煙花紅粉與州城富紳結怨,給人尋隙告到官府,冠以穢污宗廟、敗壞禮俗之罪,革去秀才功名,重重罰了一筆,家產已去其半;後幾年又趕上荒旱,田產欠收,佃戶們欺主人懦弱,推說收成不好拒交租糧。一大家子坐吃山空,不幾年就把一份產業踢騰個凈光。所以至朱四爺長成為少年,朱家大院早就名存實亡,徒有其表,內里成了空殼。他十二歲這年,年僅四十幾歲的父親終因痼疾纏身而撒手西歸。年幼喪父,傷痛徹骨,留在記憶中最深刻的除了滿目凄愴的哀白,就是悲天慟地的嚎哭。

然而就在父親去世后的那年冬天,老天爺偏又雪上加霜,令他一向硬朗的母親也同樣走向生命的盡頭。那是個又陰又冷的夜晚,天上下着雪,好像還刮著尖溜溜的風,朱四爺坐在床前陪着,見母親臉上的氣色由慘紅轉為灰白,生機正一點點從她身體里溜走。炕下升了一盆木炭火,燒得劈啪作響,身上又加蓋了兩層棉被,母親還是冷得格格咬牙。樹葉一般地顫抖。他俯身給母親加了件棉衣,好讓她能暖和點。這時母親忽然伸出那雙枯乾瘦弱的手,緊緊抓住他手臂不放鬆,隨後又從枕頭下摸出一個藍布小包,示意他打開,朱四爺一手接過沉甸甸的布包,放在炕邊上,一手解開扣結而後層層翻展,當最後一重紅布揭開時,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對粗大的亮燦燦的銀鐲和一隻金手鎦。母親的手抖動着,張嘴喘氣,好象要有什麼話,但終於沒能說出,頭一歪,眼角似有淚水溢出。母親就這樣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在家族親友的幫助下,他草草地埋葬了母親。喪事完畢,朱四爺茫然四顧,不知所歸。他懷揣著那藍布小包來到了府城當鋪。當鋪坐落於丁家巷口。木柵欄門,粉牆上用濃墨書寫了一個大大的「當」字。他沒有立刻走進去,而是在門口轉悠,反覆徘徊。他知道,只要自己跨進這扇門,把藍布包交上櫃枱,就可以得到一張當票和一摞亮光光的銀洋,有了錢就可以去飯鋪填飽肚子,再買一身乾淨的新棉衣,然後還能幹點啥呢?去想法把這些錢花光,花光花凈了又怎樣,他將再去干點啥?內心不停地拷問卻又全然回答不出。那天的天氣還算晴朗,正午的陽光也足,燦爛的陽光照在一個十二歲少年的軀體上,令他溫暖舒適的同時又感到十分的空虛與寂寞。

他低頭看了看,棉襖的袖口磨得溜光,肘部破了一個洞,鼓出了一朵白花花的棉團,棉褲膝蓋上打了塊小補丁,精緻熨帖。這還是母親生前的手活。從今往後,衣裳或可還會破損,但那盞燈下穿針引線的補衣人她又在哪裏?藍布小包揣在懷裏,緊挨着肉身子,**硌着他的肋巴骨,除了這藍布包和一身舊棉衣,微軀之外他還擁有什麼呢?此刻立在當鋪的門口,他猛然記起母親臨終前的眼光,是那樣的孤苦,那樣哀怨,那樣的絕望無助和無可奈何,同時也讀出了蘊藏在母親目光深處的真正含義。自從十八歲下嫁到朱家,幾十年她寡言少語,不怨不悔,忍受着流言誹語和族人的傾軋,苦苦替父親支撐著這個家,她的內心深處想必早已埋下深深的凄苦與無望。那麼就在她臨終前把家中僅存的一點財產留給年幼的兒子時,心中的凄苦想必已達到極點。難道她已斷定這個少年孩子,由她一手哺育大的「四兒」也是個敗家子,註定要一事無成嗎?想到這兒,他毅然決然地轉過身,一刻也不停留大步離開了丁家典當。

出了府城,他一個人來到河岸,在枯樹林里暗自哭了。開始抽涕嗚咽,繼而涕淚橫流,號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揮拳頭嘭嘭砸著樹榦。痛哭一場后,他又走到河邊,揮尖石於厚冰上鑿了一個圓洞,然後取出懷中的小藍布包,抹開積雪,把它輕輕放在一塊青石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仨頭,隨後他站起身捧著藍布包緩緩放進冰洞裏。潑刺一響,水花噴濺布包很快便沉入了幽藍的河水。水皮上湧起一串串氣泡。朱四爺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昂頭仰視,藍天寥廓,他長長吐了口氣。回到那座空蕩蕩的宅院,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家中能吃的東西找來,一鍋煮了,飽飽餐一頓然後勒緊褲腰帶,回身抄了把鐵鍬。他佇立院中,四下張望了一會,跟着扛起鍬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出這幢昔日曾紅火曾富貴人聲喧嘩顯赫一方的朱家大院。

從此鄉間閭舍多了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人,他吃冷飯,穿破衣,頂着冷言惡語,身受指戳斥罵,白天替人脫土坯,幫客商們背山貨,晚間為財主家看園護院,提水灌菜,推碾子磨面,拼死拼活干一天也掙不了幾貫小錢。他也不多求,只要混個腸飽肚圓晚上有個地方歇覺,就知足了。長到十八歲以後,朱四爺發育成個棒小伙,粗手大腳,身強體壯,渾身好像有永遠使不完的勁。想想前路他決心不再給人做幫工,人總得自立門戶自己干點事。沒本錢,他就每天挑一擔木柴去城裏賣,天不亮動身,幾十里山路趕到府城,才有些蒙蒙亮;家家戶戶的公雞剛叫過二遍。

以後積了點薄本,他又和人搭夥往關外販私鹽,倒騰皮貨,甚至為人裝棺入殮,夜走荒村野店偷運過煙膏煙土,總之哪路活掙錢干哪樣,很少計較苦累、困難和危險。所有賺回來的錢,不論多少,他一個子也捨不得花。一日三餐只求一飽,身上衣裳能穿的盡量穿,實在不行了外邊再套一件稍完整的舊衣服。他請人給自己打了個木箱,四面無孔,在箱蓋上摳了個窟窿眼兒,手中有錢了就投進去,待箱子填滿了再打開,零錢湊整,一封一封的銀洋都埋藏在屋后的老榆樹下。二十六歲時他取出自個兒的全部積攢,一口氣買了十五畝好地和兩頭耕牛,當他第一次駕着牛犁在自家田地里耕種時,內心又喜又悲的滋味難表難言。黃健牛哞哞叫着拽著木犁,搖頭甩尾,鐵犁片劃開鬆軟肥沃的黑土,發出悅耳的絲絲聲。他停下犁,抓了把泥土握在手,冰涼潮濕,順着指縫間蘇蘇灑落,多肥的黑油土就是撒一把沙子也能開花。他吆喝一聲催動犁牛,揚手一鞭,鞭花抖的炸了一個嘹亮的脆響。

秋季倒下些錢,他又乘勢買進四五十畝較便宜的荒山地,平整修造,堆積糞肥,準備來年播種米黍和蕎麥。就這樣滾雪球般循序漸進,朱四爺憑着他一副好身板,一雙強有力的手,自身的精明強幹和勤儉勞動,接近三十歲就恢復了朱家大院往日的輝煌與聲譽,成了附近幾個村鎮中有名的首富。

三十一歲那年秋天,經人說合他訂下了東二十里鋪獸醫劉永恩的三女劉雪娥為妻。按照鄉里規俗,他預備下一百銀元,兩匹綢緞,六隻綿羊,一對金手鐲,十二擔穀子,四十丈棉布,四十丈細布做為彩禮,在當時鄉村,娶一個女子花費如此之多錢財的尚不多見,因此一時傳為鄉間美談。至今仍為人們所津津樂道。

成親的日子定在農曆九月十六。婚期到來,朱四爺殺了三口肥豬,又託人從府城醉仙樓請來了據稱先祖曾做過宮廷御膳房主廚的吳大舌頭烹調酒菜,此外還叫來一幫三班鼓樂吹吹打打,甚是熱鬧。花轎是從退隱的鄉宦家借來的,翠綠轎簾,白銅轎桿,披掛着杏水紅綾,四角邊垂拂金黃的瓔珞和紫紅的流蘇。轎夫是幾個本鎮選拔出的青年壯小伙,膀闊腰圓,一身的腱子肉,玄青燈籠褲,天青羅漢褂,金線掐邊銀線鎖沿兒。腳上是皂底布靴,魚鱗裹腿倒趕千層浪,越發襯得人生彪活猛,精幹剽悍。

天擦黑時號炮幾響,載着新人的轎子顫悠悠抬進了門。眾親朋一哄而出,前擁后擠爭相觀看。門口懸繫於高枝上的幾掛瀏陽大地紅啪啪炸響,青煙騰騰,碎屑飛紅,小孩子們尖叫着,捂起耳朵直往後退躲,可又心癢,伺停聲一住,便一窩蜂似的擁上去搶撿那遍地還沒有炸響的啞炮。一行迎親的人眾來至門前,轎夫落轎,高挑轎簾,守候一旁的喜娘趕忙上前攙扶住渾身着紅的新人下轎,前呼后應,輕移蓮步,踏着一領長長的寬厚紅氈直送入洞房。新人接進門,外邊的酒席遂張羅著開宴,五鄉八村,親朋好友,分序落坐后酒肴羅列,大魚大肉,珍禽海鮮無所不備,人們招呼著,笑罵着,大口喝酒大塊撈肉,腦額蓋上熱汗騰騰。院門外涼棚內有人應對賓客,安排招待煙葉茶水,稍停一會即行赴席。酒宴隨撤隨換,隨上隨添,流水席三天三夜不散。

到得晚上,朱四爺應對罷眾親友賓朋,來至洞房。洞房正中廳堂剪了一幅巨大的紅絨喜字,白生生的窗紙上糊著紅綠窗花。新娘子端坐於炕頭,一身的紅光籠罩,紅蓋頭,紅襖褲,紅簾紅帳,紅巾紅被。桌上燃了一對小兒臂膊般粗細的龍鳳花燭,燭影搖紅,映得四下里到處一片紅蒙蒙的,洋溢着神奇和喜幸。朱四爺回身關好門,頓覺心中一熱,他順手抄起早預備好的紫皮金星秤桿,走至近前,輕輕挑開新人的蒙頭蓋巾,注目打量起這個將與自己一鍋攪飯,一床蓋被,一生一世在一處生活的女人:媒人沒有撒謊,劉氏女果真生得眉目端正,模樣嬌美。兩片嘴唇不薄不厚,周周正正既像一雙翩飛的蝴蝶,又像大清早剛採摘下還凝著露珠的花瓣;一張臉盤絞得乾乾淨淨,敷以淡脂薄粉,輕畫蛾眉,遠望去如十五的圓月一樣皎潔明亮。

劉雪娥盤腿端坐。在蒙頭蓋巾被揭開的一剎那,同所有新嫁少女一樣,她也免不了因窘迫而羞紅了面孔。不過很快就適應自如了。她伸手拍了拍炕沿,低聲說:「忙了一整天,你也歇歇吧。」朱四爺連忙搖頭說:「站一會就好,我,我一點也不累。」劉雪娥又說:「鬧騰了好幾天,鐵人也乏了,怎麼不累呢?」

「我真的不倦,你歇著。」朱四爺欠欠嘴角,說:「要不我就坐這兒行么。」說罷轉身揀了張木凳坐在了炕邊。

女人嫣然一笑,她輕緩地側轉身,捧了杯早沏好的熱茶遞給朱四爺,又挪近來替他取下頭頂的青絨小帽,拿雞毛撣子拂了拂,輕輕放在炕桌上。朱四爺享受着如此這般關愛,只覺一股和風吹過周身,清涼舒爽,令人身心輕鬆舒快。這十幾年,自父母喪亡他一直奔波鄉里,餐風飲露,牛馬般辛苦勞作,衣服破了沒人補,肚子餓得咕咕叫也得自己守鍋台,霜晨冷月涼被似鐵,做夢也未品嘗過如許溫情?回頭想一想,當年一個人見人棄的小要飯能混到今天,成家立業又娶上知疼識熱的髮妻,不容易,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朱四爺忽覺得嗓子干哽,心中酸楚,一時間對面前這個苗條秀氣的年輕女人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渴望和難以訴說的母性依戀,熱血沸騰,他張開兩臂一把抱住她,將頭深深埋在了女人的胸前。

乍然之下劉雪娥不覺一驚,對這個高大健壯男人的驟然舉動和肆意親熱,感到巨大的恐慌及無比的尷尬。適才喝茶時,她曾用心觀察了這個壯漢小伙,新剃的頭髮,頭皮亮得發青,寬闊的額頭,方方的臉膛,濃眉大眼粗手大腳,身板板結實得像是銅澆鐵鑄。一看就知道是個侍弄莊稼活的好主,跟了他決不會讓自己忍飢挨餓。此外身為女兒家,她自然早已知曉婚娶迎嫁可能發生的全部內容。

「小小子,做門墩,

哭哭啼啼要媳婦;

要媳婦幹啥,

點燈,說話兒,

做鞋,做襪兒。」

透過這首兒時吟唱的歌謠,她清楚意識到做為一名女人的責任和義務。所有這一切,在思想深處也是做過一番準備的,只是沒想到他的親熱來的如此突然,如此猛烈,一時令她心亂如麻,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朱四爺下意識做出這一舉措后,心中也很不安,他為自己的魯莽而內疚惶恐,既怕傷害了女人,又不好當下立馬分開,只得摟定她強做鎮定,頭臉已急出了一層細汗。新娘子感覺到對方的軀體的微微顫抖,知道他也為自己的輕薄急躁而歉疚,她探身扶住他肩膀,伸出手掌,在他頭頂脊背上撫摸輕拍,以一種無聲的語言慰藉他。朱四爺仰臉問:「我真的沒分寸了,你不怪我么?」劉雪娥一笑,說:「怪你怎麼?我是你娶來的媳婦,也不是年畫兒,難不成還要糊到牆上當景緻看么……」

朱四爺挺身問道:「好人,你告訴我,我怎麼你都不生氣,是嗎?」劉雪娥道:「那還有假,從今往後,這屋裏你是東家,是我男人,你說怎好便怎好。除非趕我走,否則你說哪樣我都依你。」

「老天,你才是我最親的人。」朱四爺踢開凳子,一把將她抄抱懷中,幾步邁到炕前,拉過一床紅緞被輕輕放開,在她臉蛋上使勁啄了一口。新娘子羞怯避讓,面色緋紅。朱四爺返身想熄滅蠟燭,劉氏女忙止住說:「滅不得,這要亮一通宵的。咱倆人明媒正取堂堂正正做夫妻,有啥怕見人的。」朱四爺答應了,偏身上炕,轉頭見新人已摘去頭飾,正鬆開一頭光亮柔滑的青絲。側過身又解開大紅裏衣的鈕拌,前襟敞開,裏邊是一件貼身的白布汗衫兒。裸露出的肌膚白細,好似霽野中的一片雪。高高的****隨着呼吸一起一伏。朱四爺只覺手足酸軟,一陣眩暈。這時劉雪娥半跪在炕上,又解去腰間的大紅腰帶,嫁女的腰帶乃是用半匹紅綾縫製,闊有六寸,長過三尺。朱四爺揚起頭,唯見眼前一片耀眼的紅,紅的火爆紅的張揚,像雨天劃過長空的閃電,像春三月暖透人心的煦陽,又如一條蜿蜒盤旋張牙舞爪的火龍直下重霄九,搖頭擺尾朝他撲過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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