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分明不是什麼特別的節日，又是在凌晨深夜，遠在千里之外的土地本應沉睡，但此時此刻的中國卻是燈火通明地沸騰著。

平日裏早就無人的廣場被民眾所擠滿，為了今天而特別允許使用的大屏幕播放着多特蒙德對陣AC米蘭的歐冠決賽。

數秒鐘前，比利亞的進球讓這群大多數都素不相識的人們萬分激動。

你很難去用形容這樣一幅場景，人們看着屏幕中的嚴景，看到的彷彿不是年輕普通的中國男人，而是一個肩負重任的民族英雄——或許也只剩這個詞最為恰當了。

好比第一個進入太空的中國人楊利偉，他作為人民心中的航天英雄存在着。

又或是首次為中國在田徑項目上帶來至高榮譽的劉翔，他是中國人民心中當之無愧的國家英雄。

經歷過這一百多年來浮浮沉沉的人們前進的腳步不停，而在這道路上他們渴望着各個領域的英雄出現——尤其是那些不如發達國家，會讓他們無意識間都抬不起頭的領域。

在各大體育項目上，中國隊都一直在努力進步著，唯獨在世界第一大體育項目足球上的停滯令他們焦灼不堪。

現在，中國足球也需要這麼一個英雄，而恰巧這個時候嚴景在歐洲足壇橫空出世。

他們別無選擇，全部期望都寄托在嚴景的身上。

賽場上，肩負着如此眾望的嚴景幸運地沒有切身體會到那麼大的壓力。他指揮着球隊將陣型收縮，原本4-2-3-1的陣型轉變成4-5-1，一幅我就要準備龜縮到底了的樣子。

AC米蘭不是省油的燈，在安切洛蒂的提醒下，在吃過一次虧后他們迅速地就調整好心情與狀態。在上半場接下來的十多分鐘內，儘管多特蒙德也曾試圖故技重施引誘對方上當，但米蘭球員再未給過他們機會。

相對的，多特蒙德在後半段的防守端也做得相當不錯。

頂替德德出場的科恩特朗發揮得意外穩健，他在攻防兩端的表現都好過嚴景的預想。多特蒙德將陣型回收后，將卡卡突破的空間壓縮到極致，並對卡卡身後的男人們死纏爛打，米蘭也只能被迫進行他們並非長項的陣地戰。

嚴景與安切洛蒂在場邊指揮着隊伍，及時針對對手戰術體系中的細微變化做出及時改變，於雙方一攻一守之間不斷體現著。

這是球場外另一場無聲的戰爭，巨大的壓力對兩位主教練而言都是相當程度的考驗。

「安切洛蒂和嚴對於球隊的把控都很到位，在戰術調整上也是勢均力敵。雖然場面並沒有多麼波瀾壯闊，但你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方方面面的細節無處不在，也正是因為如此，雙方才一直維持着均勢。」

溫度並不算炎熱，但潮濕的空氣卻讓嚴景額邊也滲出幾點汗珠。

嚴景抬臂抹去濕意，上半場比賽即將結束，兩支球隊都沒能取得什麼實質性的進展，這對於年輕的多特蒙德來說是個好消息。

AC米蘭陣中老將眾多，體力自然會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所在。只要在最後的二十分鐘前能夠穩住陣腳，多特蒙德年輕球員體力充沛的優勢就會越來越明顯。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科恩特朗在一次防守中因為動作尺度過大被主裁判出示了黃牌。

「嚴，根據希臘國家氣象台最新發佈的天氣預報，未來三個小時內我們所處的大區可能有中雨到大雨降落。」

助理教練將賽場外傳來的最新消息告知，嚴景聞言仰頭瞧了瞧黑雲密佈不見繁星的夜空，又多了一絲擔憂。

「三小時么？但願別在比賽期間下雨吧，雨戰對我們可不是很有利。」

降雨會導致場地積水，草地變得泥濘濕滑，會很大程度上影響皮球傳遞的路線。而多特蒙德的幾名攻擊型前場幾乎都不是靠身體吃飯，尤其是兩名以技術細膩著稱的西班牙球員，雨戰會令他們的發揮受到很大限制。

「裁判吹響了半場結束的哨子，上半場比賽AC米蘭和多特蒙德戰成1-1平！進球的球員分別是米蘭的因扎吉和多特的比利亞，十五分鐘后本賽季歐冠決賽的下半場比賽就會開始！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賽場上的當事人們可沒有解說們這樣的心情，他們匆匆進入各自的更衣室，這是他們僅剩的唯一可以稍作放鬆的機會了。

「亞亞，你覺得身體怎麼樣？負擔比起以前大嗎？」

「我沒問題，頭兒。卡卡確實是我踢球這麼久以來遇到過的最難對付的傢伙，不過我有信心看住他。」

多特蒙德的更衣室內，按摩師們緊張地幫球員們放鬆著肌肉，嚴景則趁此機會單獨詢問一些球員他所在意的問題。

儘管上半場正是卡卡正是越過圖雷為因扎吉創造了機會，但看上去圖雷抗壓能力不錯，並沒有受到太多的負面影響。

「弗蘭克，破壞他們防線的穩固性你覺得有多困難？」

「比以往任何一個對手都還要難，他們的防線配合很默契，並且很少猶豫，幾乎都是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最好的判斷。「里貝里灌了一口特製的能量飲料，停頓片刻又喘息著道，」我一個人很難完全攪亂他們的節奏，不過和Cuco他們一起的話，我覺得還是很有機會的。」

嚴景點點頭，想靠里貝里一個人攻破AC米蘭的防線不太現實，看起來里貝里也因此消耗了很多體力。不過作為多特蒙德的進攻核心，如果換下他得下很大的決心才行。

「夥計們，上半場的比賽你們表現得很不錯，但有幾個地方我想再強調一下。」

嚴景站在戰術板邊示意大家看過來，眾球員立即將目光匯聚過去。

「首先是進攻端，下半場你們可以更積極主動地對米蘭的大門發起威脅了，隨着體力下降對手的執行效率也會稍微遲緩一些，看準時機抓住機會殺死懸念吧。其次，防守端上我希望大家能夠更加積極，不要吝惜你的跑動，主動為隊友分擔壓力——我知道你們在上半場已經做到了這些，但我相信你們可以做得更好！想想那個銀光閃閃的冠軍獎盃吧，你們不想把它佔為己有么？」

科恩特朗抬頭望進嚴景眼底，彷彿他夢寐以求的獎盃就在年輕教練深邃的眸中——大概是因為頭兒對冠軍的訴求過於強烈，都讓在場的球員都快產生幻覺了吧。

嚴景並未多言，但他的情緒顯然已經感染到所有球員，冠軍獎盃的誘惑令他們感覺身體瞬間充滿了用不完的能量。

「還有幾分鐘你們就得重回賽場了，最後我再講一點，今天早上瓦茨克先生剛剛通知告訴我，董事會臨時決定增加一項冠軍獎金。」

冠軍獎金？！

大部分豪門球隊在與球員簽訂合同時，文件里都會有冠軍獎金這一條款，拿下聯賽冠軍獎勵多少，拿下歐冠獎勵多少……這些數字對於球員來說都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多特蒙德撰寫的合同里自然也有關於成績的獎勵條款，不過當時可沒誰會想到多特蒙德今年成績這麼好，佐爾克撰寫的合同里只有聯賽獲得歐冠資格、以及歐冠小組賽出線和進入八強的獎金。

金錢腐敗的氣息頓時吸引了眾人，他們看向嚴景，就像看再世財神一樣。

嚴景也不賣關子，他誠實地轉述佐爾克的話。

「如果拿下冠軍，明天你們每個人的銀行賬戶就會多出三十萬歐元。」

對比皇馬這樣的豪門球隊，這個數字自然算不上多，但多特蒙德的薪資結構中頂薪球員也就每年三百萬歐元。三十萬歐元，對於大部分薪資水平一般的球員來說無疑是一筆橫財。

「噢噢！那群意大利佬別想從我這兒搶走這筆錢！誰敢妨礙我發財我就踢爆他的卵蛋！」

亞亞·圖雷誠實地表達了自己奪取冠軍的決心，嚴景從其他球員的面部表情反饋到出奇一致的認同。

沒有誰會和錢過不去，很顯然，這樣實質性的獎勵從從另外一個層面上再次激勵了多特的球員。

「冠軍！冠軍！冠軍！」

看台上的多特球迷們的吶喊聲即便是在中場休息也從未停歇，由於嚴景給的VIP家屬票，奧古斯特和伊格納茨並未身處多特球迷區域，不過這一點都不影響奧古斯特對自家人的讚美之詞。

「我們的球隊真是太厲害了！對吧，伊格？」

伊格納茨是第一次到現場觀看如此重大的賽事。他真正接觸足球不過短短半年，去現場看球也基本是以球童的身份去到威斯特法倫球場——由於養父母覺得他年齡太小、性格又內向，他很少有出遠門去其他地方看球的機會。

「我們的……球隊嗎？」

伊格納茨低聲念叨著奧古斯特所言，他扭頭回望身後黃黑色的人海，整齊洪亮的歌聲為了同一個目標唱響，隨風舞動的旗幟像是在對他表示歡迎。

伊格納茨又瞧向球員通道，下半場馬上開始，嚴景正從中走出。

就是這個多特蒙德的教練，為米婭籌錢治癒了疾病，讓他能夠安心地住進新家開始第二人生。

他新加入的球隊裏面都是些和善的人，小夥伴和教練都很關心他，也沒有人拿哭鼻子這事來嘲笑他……除了奧古斯特·施密特。

他其實是很羨慕奧古斯特這個人的，他似乎有着與生俱來的開朗與樂觀，不論是人緣還是領導力都是那麼顯眼，和內斂的自己完全不算同一個世界的傢伙。

伊格納茨也不明白為什麼對方總來煩他，不過他能分辨出善意與惡意的玩笑。雖說奧古斯特偶爾拿他淚腺發達這事調侃，不過他知道正是因為奧古斯特的舉動，他身邊才慢慢有了朋友。

也許自己對於奧古斯特來說只是眾多朋友中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不過奧古斯特是他人生中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至少，伊格納茨心裏清楚，雖然自己甚少回應，但其實他一點都不討厭被人關心。

在多特蒙德，他體會到一種以前從未感受過的溫度，而這也正是他內心所渴望擁有的。

下半場的比賽已經開始了，球場頂棚灼亮的白色燈光照進伊格納茨棕褐的眸中，綴著淡色雀斑的臉蛋比之前圓潤了些，氣色也越來越健康。

「……家的感覺。」

伊格納茨輕聲地說，回想着往事的他有些出神。突然一雙手臂強行將他從座位上扯了起來，伊格納茨猛地抬頭看着一邊尖叫着一邊對他高興成花兒似的奧古斯特，這才察覺周圍的喧囂之聲振聾發聵，讓他根本聽不清奧古斯特在說什麼。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因為他從球場大屏幕上看到了科恩特朗進球的回放。

多特蒙德居然在下半場一開始就領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