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君北衍救我

94君北衍救我

褚玉不由抬眸幽幽打量着他,她從來也沒聽過他彈琴,更從來沒聽說過他會彈琴,若論琴藝,節操君很強,她在練琴的時候還想起節操君,心想如果他在,她還可以不恥下問一下,只是節操君身在皇宮,她是不可能去找他的。

她練琴練到極致之處,每每愁苦,畢竟她從來也沒正而八紅的學過古代樂譜,師父填鴨式的教育填的雖有點效果,但她還是消化不良。

不要說《攝魂引》沒練成了,就連那些難聽的殺人曲目,她也未能練成,充其量可以把人練個頭疼腿軟,殺人是肯定不行的。

其實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可能殺人的,正因為如此,她練琴的時候無論如何也不能懷揣一顆殺人的心腸,再加上她識樂譜的能力不行,導致在練琴殺人這項事業上停滯不前。

如果有人能夠幫她答疑解惑自然是好,可師父說過,她教給她的琴譜非一般人能看懂,需得在琴藝方面有着極深的造詣,連琴嬤嬤那樣在音樂上算得上是家的人也彈不得,君北衍能懂么?

想到琴嬤嬤,她心中陡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在離宮的時候琴嬤嬤跟她說外面有人接應她,可離宮之後,除了見到朱景禛,恍惚中也只有君北衍了。

雖然身處在黑暗的水裏她看不清,那誓言丸的味道是真的,更何況君北衍能在第一時間就在黑風寨找到他,可見他是知道她的行蹤的,難道琴嬤嬤說的接應的人就是君北衍?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和師父又是什麼關係,他不是一直忠心於狐狸皇帝的嗎,怎可能做出背叛狐狸皇帝的事,要知道當時的狐狸皇帝是不肯放她離宮的。

她越想眉頭蹙的越緊,眼睛不由的就打量起君北衍來,此時,斜陽正好淺淺落入,灑了幾許光輝在他墨色的衣上,讓深沉如墨的他憑添了幾分暖色。

他也正看着她,薄薄的唇輕輕的抿著,一雙暖光溢動的眸子裏帶了幾分探究,幾分柔軟,幾分幽沉。

她知道論心眼,她未必能玩得過他,這個人不僅精通天文地理,玄學風水,彷彿還能看透人心,她乾脆直接開門見山問道:「你可知我所練何曲,你就敢這樣自信心爆棚的要我問你?」

他雲淡風輕道:「不就是那些亂七八糟的曲子么,也只頂多《攝魂引》能入耳,有何教不得。」

褚玉立刻咂嘴道:「什麼不就是?說的你好像很厲害一樣,我可從來沒聽說過你會彈琴。」

君北衍軒了軒濃淡相宜,仿若刀裁的眉毛,低低笑道:「你知道,我這個人一向很低調,斷不會顯擺自己會的東西。」

「你是不是在嘲笑我好顯擺?」褚玉想到當日自己在太和殿一展琴技,不由恨恨的咬了咬牙,冷笑道,「低調的國師大人,不如你一直低調下去,叫我一輩子也不知道你會彈琴才好。」

「褚爺,你這人吧什麼都好,就有一點不好。」君北衍輕笑道。

「哪點不好?」褚玉將手中茶杯朝着君北衍晃了晃,似乎君北衍給的答案不滿意,她立馬會飛杯砸去。

君北衍以手支頤,偏頭看着她,面帶笑容道:「就是不像個男人。」

褚玉將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拍案而起,一腳翹在凳子上,手往大腿上一拍,粗著嗓音道:「老子哪裏不像個男人了?」

君北衍半眯着眼,扶了扶差點要滾掉的茶杯,抬眸看着褚玉笑道:「哪裏都不像個男人。」

褚玉氣的臉色通紅,目光銳利如刀的在君北衍臉上睃視一番,冷哼道:「必是你自己不像個男人,所以嫉妒老子像男人。」

君北衍臉上笑意不減,頗有意興的望着褚玉道:「你這樣的小性子便是暴露了自己。」

「誰規定男人就不能使小性子的,老子偏使……」

褚玉忽然就掩住了嘴,剛剛她分明說自己從不使小性子的,這不是自抽嘴巴么?

君北衍笑着點頭道:「嗯,無人規定,褚爺你儘管使,我不反對。」

褚玉臉上訕了訕,用手撣了撣衣服復又坐下,乾笑了一聲道:「你這人真是太不會聊天了。」

「……呃,莫非還成了我的不是?」

「當然是你的不是了。」

「……嗯,好吧,好男不跟女斗。」君北衍聲音淡淡。

「老子是男的。」褚玉再次重申。

「……嗯,你說你是男的就是男的,是女的就是女的。」君北衍聲音無比溫順,「我沒意見。」

「卧槽!」褚玉被君北衍不咸不淡的語氣氣壞。

君北衍淡淡笑道:「我沒意見。」

「什麼你沒意見?」

「……就是你說的字面意思,我沒意見。」

「……」

褚玉一張臉紅里透青,青里透黑,幾經轉變,臉色已是難堪之極,感情這君北衍專門跑來就是要跟她鬥嘴,給她添堵的,在語言上她占不了上風,打又打不過他,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於是,她一拂袖,準備留一個瀟灑的背影告訴他:老子是個大氣的男人,不跟你這等小人計較。

褚玉剛走兩步,身後的君北衍又悠悠道:「玉兒……」

「叫老子褚爺。」褚玉一回頭。

「好吧,褚爺,外面有人等著要殺你,這會子你最好不要出門。」

褚玉愣了愣,瞪着他道:「你不要危言聳聽。」

「我不危言聳聽,一來我就提醒你,你今日有血光之災。」

褚玉心中雖狐疑,但也相信君北衍的話未必有假,不然他跑這一趟做什麼,他還不至於閑的蛋疼的跑來跟她扯些閑話。

想了想,還是性命要緊,她少不得退了回來,復又坐下甚是大氣道:「也罷,我且給你個說真話的機會,你趕緊坦白告訴我,是誰要殺我?」

君北衍望着她,靜靜道:「年如櫻。」

「她為何要殺我?」

「你羞辱了她,她自然要殺你。」

褚玉沉默片刻,她心中知曉年如櫻的確是個睚眥必報之人,但她不想這人竟睚眥必報到如此地步,說到底,她二人並未有什麼深仇大恨,更何況依如今她的模樣,年如櫻也未必能認出她就是太上皇,單為幾句口角之爭就要殺人,可見年如櫻此人心狠手辣到何等地步。

若有一朝之日,待她嫁入東秦成為季承歡的女人,還不知要掀起什麼樣的風浪,她心中微有擔憂,畢竟這樁婚事是她一手促成的。

不過,她的擔憂也只是毛毛雨一點點,她對季承歡的眼光和手段還是比較有信心的,她相信,對付年如櫻,季承歡應該是不用費什麼腦子的,怕只怕季承歡腦子抽風的真看上了年如櫻。

她猛地一搖頭,深覺自己想多了,季承歡對年如櫻並無半點情意,當初也是自己廢了一大盆的口水才說動他的,想想人家在回東秦之前還特特意跑來看她,而她卻在懷疑他的眼光和腦子,真是好過分。

見她沉默,君北衍的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怎麼了,怕了?」

褚玉頓了一頓,目光投向他道:「有你在,我不怕。」

「你從來都不肯信我,這會子怎麼就敢把命交在我手裏了?」

「就算為了你對狐狸的忠心,你也不會讓我死了。」

他眼中神色一暗,抿緊唇緊緊的看着她,臉上血色在瞬間退去,眼睛裏的光芒卻還是那樣瑰麗魅惑,仿若盛開在漫天雪花中的琥珀鳶尾花,那樣溫潤的顏色,卻不適時宜的開在了冰冷的時節,絕望的快被冰雪覆蓋而死。

他盯她良久,唇角微向上揚勾起一個帶着涼意的弧度:「原來你是這樣的想的。」

褚玉訝異於他的情緒變化,心想:這男人的心怎麼比女人還像海底針呢?真特么的難撈。

她想不通乾脆就不想,徑直問道:「我不這樣想,難道還能想着你是特意來救我的,你若真的這樣在意我,又怎會那樣害我,在害了我之後還不肯饒我,連哄帶騙外加強逼我吃了兩顆誓言丸?你不要告訴我你之前的背叛是為了我,你給我吃的兩顆誓言丸僅僅是糖丸。」

君北衍不語,目光卻牢牢的看着她。

褚玉又問道:「你不肯回答,只能代表你心虛,我只問你一件事,誓言丸究竟是不是毒藥?」

君北衍目光停駐在她對她懷疑的眼神之中,這種眼神刺痛了他卻也叫他警醒,他與她之間只是君臣,從前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也是如此。

他不置可否的輕淺一笑:「你若作此想,就當是吧。」

褚玉心內抖了抖,忙問道:「我若不肯替你做三件事,是否就要毒發身亡?」

君北衍涼涼的看了褚玉一眼,聲音好似化不開的冰雪,沉吟道:「當然,所以你活着的時候一定要快樂,因為一旦死了就要死很久很久。」

褚玉神經立刻崩的緊緊的,嘟著唇道:「你果然給我吃了毒藥。」

君北衍神色僵了僵,幽幽道:「究竟是誰給誰吃了毒藥?」

褚玉愕然道:「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我可從來沒給你吃過毒藥。」

君北衍似真非真道:「你就是這世上最毒的毒藥。」

「那毒死你好了。」褚玉氣憤難當。

「你放心,我肯定會死在你前頭。」

褚玉下巴一揚,冷哼一聲道:「這樣最好。」

君北衍沉默了下去,看着褚玉好久好久都沒有說話,搞的褚玉被瞧得毛骨悚然,渾身不自在的連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兒。

後來一想,她在他面前為何一次次都要落下風,看了看,誰怕誰啊!於是,她回瞪着他,兩人大眼瞪小眼,烏眼雞似的瞪了老半天,直到君北衍噗嗤一笑:「褚爺,你已經將我全身上下看了個遍,你該對我負責。」

「唉!」褚玉長嘆一聲,「這年頭想要我負責的人怎麼這樣多呢,人太有魅力真是件特別煩心的事。」

君北衍默默的從袖籠里掏出那枚小銅鏡,對銅理了理髮,認真仔細的照了照,又看了看褚玉道:「比起我,玉兒你的魅力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滾,叫我褚爺。」

「好吧,褚爺。」

說完,君北衍起身欲離開。

褚玉急呼一聲:「你到哪兒去,你不是要留下來保護我的么?」

君北衍疑惑道:「不是你叫我滾的么?」

褚玉急步上前就拉住君北衍的衣袖,訕訕一笑道:「你這人怎麼這樣較真呢,我只是嘴上說讓你滾,其實……」

「其實你是想讓我留下,就像有些女人嘴上說不要,內心卻說要一樣。」

「……呃,你真聰明,呵呵……」

君北衍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褚玉有一搭沒有一搭同他聊著,然後又將話題扯到琴的問題上,向他請教了好幾個有關樂譜的問題,他竟然一一解惑,而且解的透透徹徹,褚玉聽得恍如醍醐灌頂。

比之於師父的填鴨式教育,君北衍的這種啟髮式教育明顯更容易讓人接受,容易讓人融會貫通,還能舉一反三。

褚玉深表:此男是個教書育人的好材料。

請教完樂譜問題,褚玉乾脆深挖到底問他是否就琴嬤嬤口中的接應人,此男實在太壞,只答了一句:「偏不告訴你。」

可憐褚玉一顆好奇的心得不到滿足,心始終吊在那裏不上不下的,人也就變得有些意興闌珊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君北衍說了一句:「可以走了。」

褚玉大為疑惑:「你怎麼知道可以走了,外面那些要殺我的人呢?」

君北衍道了一句:「人傻,眼神也不好使,你沒瞧見窗戶外的店小二回來了么?」

褚玉更加不明白:「店小二回來跟刺客有半毛錢關係。」

君北衍沒有繼續再用嘲諷的口吻跟褚玉說話,而是換作一副巨有耐心的老師模樣,答疑解惑起來。

「常言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懿德太后經營了這麼多年,不是說倒就能在一夜之間倒掉的,更何況還有前右相趙言良一心為她籌謀,他們的殘存的勢力雖鬧不出多少風浪,但也不能小覷,關鍵點就在於你……」

「我?」褚玉心中一悸,其實她也能猜到懿德太后內心的想法。

好好的江山說沒就沒了,放在誰身上誰也不能甘心,更何況是權利熏心的懿德太后。

她望着君北衍,聽他繼續道:「玉兒,其實你很聰明,你早就想到懿德太后找你究竟是為何,她既然一心想找你重祚,就斷不會讓你有事,我能打探到年如櫻派人殺你,她也能知道,所以她派了人為你剷除了刺客,而這店小二表面上只是個普通的店小二,其實她是懿德太后的心腹兼殺手,豆豆你也認識,就是那位玳嬤嬤易容的。」

「什麼?那個店小二竟然是個女的,還是玳嬤嬤?玳嬤嬤什麼時候變殺手了,她不就是個普通的深宮老嬤嬤么?」

褚玉對懿德太後印象倒沒多深刻,反而對這位玳嬤嬤印象很深刻,朱玉小時候基本沒感受過一點點母女溫情,僅僅的一點溫情除了她的乳娘,也只有這位玳嬤嬤給了。

其實朱玉雖然是個皇子,但絕逼是個苦逼,自己長得又胖,脾氣也不知是因為被扭曲了,還是因為中了毒,反正就是暴躁異常,嘲笑怨恨她的大有人在,真心待她的沒幾個,這僅有的個把人她記得很清楚,所以褚玉能迅速的憶起玳嬤嬤。

她還能記得一件事,就是朱玉因為不肯裝男人,被懿德太后罰以鞭刑,然後跪在冰天雪地里不讓吃飯,若不是這位玳嬤嬤,朱玉那會子可能就死翹了,是玳嬤嬤弄來的熱飯熱菜喂她吃,然後又把她摟在懷裏抱了兩天一夜,她方度過了這場災禍。

她不想,她竟然能見到朱玉深刻記憶中的玳嬤嬤,不過這個懿德太后也真他媽的有怪癖,把她搞成男人還不夠,還把一個年愈五十的老嬤嬤也搞成個男人,她怎麼不把自個搞成個男人,裝上個假蛋,讓她嘗一嘗扯蛋的滋味。

也說不定,懿德太后真把自個搞成了男人,反正她到現在也沒見到她本人,誰知道她以什麼面貌活着。

她一連幾串疑問,君北衍道:「誰規定深宮老嬤就不能是殺手的,一個深宮老嬤以一個男人的身份活着著,也容易隱藏自己的身份,剛剛你吃的芋棗糕就是她親手做的。」

「既然她是玳嬤嬤,為何下蒙汗藥?」

「正因為是她下的,所以蒙汗藥下輕了,估計她是怕把你蒙翻了,蒙出個好歹來。」

「可懿德太后要見我就見我,幹嘛還要多此一舉的想要蒙翻我?」

「豆豆,這茶館人多嘴雜,不把你蒙翻,萬一你一見懿德太后情緒激動的鬧出什麼事來,懿德太后很有可能會暴露自己,所以不如蒙翻你,再把你帶到一個隱秘的地方慢慢跟你敘母女親情。」

「親情?」褚玉冷笑一聲,「她若真顧忌有親情,就不該再來打擾我平靜的生活。」

「可她也救了你。」

「她是怕我死掉了,她無法再重新登上太后的寶座吧?當年我不也只是個傀儡皇帝。」頓一頓,又問道,「她不救我,不是有君北衍你么?」

君北衍笑了笑道:「我不過是借刀殺人罷了。」

「既然你都有刀可借了,還跑這兒來做什麼?」

「……哦,我不過是想來看看這把刀還鋒不鋒利,瞧那玳嬤嬤打了一架之後臉不紅氣不喘的,真是寶刀不老啊。」

褚玉嘴一撇道:「也是,你這樣多省心啊,藉著玳嬤嬤這把寶刀殺了刺客,你就可以高枕無憂的去狐狸皇帝那兒交差了。」停頓一下,看見君北衍蒼白的臉上浮起一層細細的汗珠,想到狐狸皇帝跟她說過君北衍受了傷,心中乍起不忍,又溫聲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

君北衍默了默,半晌,涼涼道:「你不氣我,我哪裏都舒服了。」

「……」

褚玉恨恨,又道:「你跟我在懿德太后的地盤上說話,難道就不怕她的人聽去。」

君北衍悠悠笑道:「她和她的人見到我躲還來不及,還敢來偷聽,比起見玉兒你,她更怕自己和身邊的人暴露了。」

「你倒自信。」

君北衍復又拿鏡子照了照,額間似有微微的火焰形狀燃燒而起,心便灼的疼痛難忍起來,他中了屠引殺手的烈焰焚心之毒,一時半會也解不了。

皇上因有急事要回宮一趟,所以便又派了風無情保護褚玉,可不想屠引軍團的那幫殺手跟蒼蠅一樣甩不掉,風無情不得不暗中跟着護送皇帝,在臨行前特來拜託他護住褚玉。

其實於他而言,從始至終,他的君王只有一人,那就是他眼前這個既可愛又可惡的磨人小妖精褚玉,只是旁人不知道罷了。

他從來也不在意旁人的想法,他在意的只有她一人,只可惜她對他有了心理陰影,再不肯信他了。

她信他也罷,不信他也罷,他依舊要守她,護她。

他暗暗運行內力強行將毒暫且壓下,額間火焰頓時消失無蹤,伸手便拂了一把臉上的虛汗,道:「唉!人長得好看,想不自信都不行。」

褚玉:「……切」

君北衍無奈的笑笑:「我還有事,不如先送你回暢心園。」

「反正要殺我的人已經被玳嬤嬤清除了,我自個回去就行了。」

君北衍垂首想了想,他故意打草驚蛇,懿德太后還不至於再把褚玉麻翻,更何況他還被屠引軍團的人追殺,在毒未解之前,他未必能全身而退,雖然屠引軍團的殺手不會動褚玉,但若真的對打起來,刀劍無眼,他和她在一起恐怕會傷到她。

想到此,他微微一笑道:「就隨你吧。」頓一頓,又道,「過兩日,我再去暢心園找你。」

「你找我作甚?」

「教你學琴啊!難道你還指望能一輩子依賴軟枕頭保護?」

「……哦。」褚玉頓了一頓,一雙妙目里忽浮起一層迷離之色,定定道,「君北衍,殺人其實一點也不好玩,是不是?」

君北衍看着她籠罩煙霧般的眸子,怔了怔,隨即答道:「有時候你不殺別人,別人卻會殺你,殺人不是為了好玩,而是為了能讓自己更好的活着。」

褚玉眼裏的神色更加迷離,她並非矯情,她不像穿越小說里諸多女主,不是殺手就是特工,她只是個普通的現代女子,殺人這種事於她而言真的太難太可怕了。

她既希望自己練成《攝魂引》卻又害怕真的用到《攝魂引》,但願,她不要用到此曲殺人,她只想過着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的富足平安的生活。

可這世上有許多事並不會按照自己所想的,就如她一點也不想穿到這異世,更不想穿成一個肥豬太上皇,雖說看穿越小說的時候自己會想像穿越有多麼的奇妙和美好,可當你真正穿越,你才會真正感覺到流落異世的孤寂和彷徨。

從始至終,她都想回去,她怕她再不回去,和她相依為命的媽媽會傷心欲絕。

可回去這種事,她毫無辦法。

她忽然想起君北衍精通各種奇學,想問一問他,忽然又滅了想法。

究竟她還是不敢信他的。

……

殘陽欲落,褚玉心不在焉的走在大街上。

原本平靜的雲都如今已變成了她的是非地,狐狸皇帝找到她也就罷了,偏偏懿德太后又找到了她,她今後的日子斷然是不可能太平了。

就算狐狸皇帝不纏上她,懿德太后也會纏上她,因為懿德太后是個十分執著的女人,甚至可以說是執扭的,凡事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就如當初硬要把一個女兒搞成兒子,以便她能成功的登上太后之位。

今日因為有君北衍在,懿德太后不敢再弄出什麼么蛾子,可君北衍不可能一直跟着她,今後她如何能躲得過懿德太后的明槍暗劍。

儘管這位太后是原主的母親,可這位母親真可謂是個殘忍的母親,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從來也不顧忌自個女兒的想法,生生的把女兒逼上了變態的地步。

她本以為這位懿德太后和自己再無瓜葛了,不想這位母親大人還這般惦記着她,她委實覺得好煩。

就在她瞎煩惱的時候,她原本以為不會再到來的刺客卻突然出現,殺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雪亮劍鋒正抵上她的眉心兩寸之處,她躲無可躲,兩眼似乎被劍鋒所灼,她下意識的就閉上雙眼,連刺客是誰都無法看清。

她想,她今日絕逼是霉運當頭,躲過一劫又來一劫,這下死定了。

早知道就讓君北衍護送了,早知道就不抄小路回暢心園了,這條小路窄又靜,連個人都木有,嗚嗚……

她逞個什麼毛線的能啊!

下意識的她就喊了一句:「君北衍,救我!」

然後她大腦一片空白,空白中,她忽然聽到「叮」的一聲響,是金屬掉落地面的聲音,還不來得及等她反應,她又聽到「嗖」的一聲,兩眼一睜,她心狂跳。

媽媽呀!又有暗器迎面襲來,她反射性的想往旁躲,身子卻突然一輕,整個人被帶飛了地面。

她看着自個的救命恩人,心還是狂跳不已,有些感激有些后怕的說了一句:「君北衍,你果然來了。」

「你叫我,我豈敢不出現。」他聲音淡而縹緲。

他將她摟在懷中,墨發用一道墨色絲帶鬆鬆綰在頭頂,風一吹,墨發隨風舞,飄打在她的臉上,有些疼,她伸手縷一縷他的頭髮,側目一看,他一雙妖魅般的眸子帶着濃重殺意。

隨着他視線的方向,她方才看清刺客,這刺客也真夠大膽,光天化日之下行刺連面都懶得遮,露出一張冰冷的臉孔。

纖細的眉眼,小巧的鼻樑,真真正正的櫻桃小唇,小的她甚至在想這位姑娘吃飯時會不會張不開嘴。

這姑娘嘴小歸小,但生在一張巴掌大的臉上不算突兀,是個標緻的清冷的美人。

這個小嘴美人有些熟悉,她似乎見過卻又想不起,她實在不知何時得罪了這樣的美人,正想着「嗖」的一聲,銀針從小嘴美人的手中發出,如雨般射向褚玉。

幸虧君北衍反應靈敏,只消揮動手裏摺扇幾下,便紛紛將銀針打落,在打落銀針的同時還化被動為主動,摺扇化作利器,嗖嗖嗖飛向小嘴美人。

小嘴美人頓時大驚,身子往旁一躲,怎耐她選的殺人地點太狹隘,躲閃起來比較局促,搞的她很快便受了傷,連大半袖子都被扇骨的鋒刃割的快掉了下來,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皓腕上已是鮮血淋漓。

褚玉倒未在意她的手臂受傷,她在意的是這女子的手腕之處竟然有顆殷紅的梅花痣,她心驀地一怔,在追螢姑姑說起女兒的時候,她倒未曾聯想起,曾經她見過一個手腕上有梅花痣的女子。

記憶如電光火石在瞬間在她頭腦炸開,她難以置信的看着這個小嘴美人,那一晚,她正要逃離皇宮卻和君北衍一起目睹了一場愛情戲轉變成兇手案。

兇手是容痕的妹妹,受害者正是容痕他自己。

不用多想,這位小嘴美人定是殺人未遂的容德音。

可她和容德音素無來往,她為何要殺她?

她百思不得其解時,君北衍手中的扇骨已飛向她的頸間,速度之快鋒刃之亮好似轉眼間就要割下她的頭顱。

她一驚,大叫一聲:「不要殺她。」

銀色扇骨從她頸邊劃過,落下一條長長的血痕,血珠迅速冒了出來,怵目驚心。

君北衍雖然在緊要關頭收回扇骨,卻也將她傷的不輕,她趕緊扯下快掉的半截衣袖捂住傷口,憤恨的盯着君北衍,冷斥道:「君北衍,你好多事!」

君北衍放開褚玉,淡淡的掃她一眼,眸色卻是很冷很冷,他壓根就沒有回應她,只轉頭看了看褚玉問道:「她要殺你,你為何要救她?」

褚玉覺得此事一時也難已說清楚,她害怕這位容德音是追螢姑姑失散的女兒,畢竟容德音根本不是容家的孩子,只是一個小妾從外面偷偷抱來的,她的確有可能真是追螢姑姑的女兒,所以她不能讓君北衍殺了她。

她望一望君北衍,道了聲:「說來話長,我慢慢跟你解釋。」說完,她又看向容德音問道,「你為何要殺我?」

容德音似乎並不覺得痛,手緊緊的按在傷口上,彷彿不願意在褚玉面前低頭一樣,將頭仰的死高,脊背挺的筆直,她咬一咬牙,目光恨恨的落在褚玉的臉上。

「從前你不顧身份,曲意討好哥哥,一心想着將哥哥變成你的男寵,可哥哥卻從不為所動,那時的他是厭惡你的,可如今,哥哥卻變了,他變得讓我認不得了,他那樣一個清傲高潔的男人在夢裏卻口口聲聲喊着你的名字,我聽着都覺得噁心,他怎麼能不顧容家門楣夢裏喚一個男人的名字,而且還是那樣不堪的的昏君淫君。」

她聲音忽然低沉而悲傷下去,牢牢的盯着褚玉道。「在你還是個豬的時候哥哥就叫你的名字,如今你變成這般模樣,我怕哥哥他……」

她不再說下去,轉口就道:「所以你必須死,你一死就能斷了哥哥所有不堪的念想,更能斷了你對哥哥所有不堪的想法。」

「姑娘,你流這麼多血說話不累么?」

褚玉深覺這位德音姑娘夠勇猛,能在流了這麼多血之後還有力氣跟她說這麼多話,可見她是不會輕易被打敗的女人,她十分擔心她再說下去血流光死掉了。

「你說什麼?」

容德音明顯被褚玉的跳躍式思維搞的滿頭霧水,她蹙緊了眉頭瞪着她:「我說話累不累與你何干?」

「哦,我怕你累死了,容卿會傷心。」褚玉勾了勾唇角。

「你果然還想着哥哥。」容德音臉色煞白,有些支持不住的氣弱起來,「我不准你再打哥哥的主意。」

伸出一隻淌了鮮血的手,食指指向君北衍,鮮血延著指尖滴落下來,落在地上留下一個暗色印跡,她將禍水東引道,「你若想打主意,不如打他的主意,他肯這樣救你,想來他是願意的。」

「……呃」

君北衍蹙了蹙眉,深覺自己躺着也中槍,不過容痕的這個妹妹該死歸該死,提的意見倒是蠻不錯的,甚合他心意。

「姑娘你真是多慮了,我對容卿沒什麼想法,對君北衍也沒什麼想法,你喜歡你哥哥也好,喜歡君北衍也好,隨你的意,下次,切不可動不動就要殺人,我想你哥哥能容忍你殺他自己,卻未必能容忍你隨意殺旁人,因為他……」

「因為他什麼?」容德音問道。

「因為他還算是個正直有為的好青年,斷不會喜歡一個殺人犯。」

容德音一怔,狐疑的盯着她,冷笑道:「還說你對哥哥沒想法,你分明很了解他。」

「卧槽,你這人真是說不通,誰不知道容痕是個正直有為的好青年。」褚玉一字眉不由的擰成一道直線,轉過頭來看着君北衍道,「君北衍,你說我說的可對。」

君北衍正被她的那句『對君北衍也沒什麼想法』所傷,一聽她如此說,立馬不快將頭一扭,冷著嗓子道:「不知道。」

「你?」褚玉氣結。

「你還敢說你對哥哥沒有想法,你還敢說你不了解哥哥?」容德音強撐著不倒。

「我敢說,可你不敢信。」褚玉聲音涼涼,看着她一雙噴火的眼突然同情起追螢來,倘或追螢真有這樣一位腦袋拎不清的女兒該有多麼的鬧心,她覺得最好是自己想多了,這位姑娘壓根就不是追螢的女兒,心中嘆了一聲,又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容德音繼續冷笑:「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你。」

「我從前好像並沒有見過你,你怎麼對我的記憶這樣深刻。」

容德音將冷笑堅持到底:「我畫了你的畫像,日日夜夜拿劍戳你去死,你怎麼就不死了?」

褚玉猛地一抽嘴角,更加不想她就是追螢的女兒,再多問了一句:「你的生辰八字是什麼?」

容德音還想冷笑,卻生生的被她一再跳躍式的思維搞的幾近崩潰,她想這太上皇是不是耳朵有毛病,答非所問的,她的生辰八字與他有什麼關係,所以她一點也不想回答她,冷哼一聲道:「不告訴你!」

「也行。」褚玉拍一拍手,又扯一扯君北衍的衣袖道,「走吧,為防意外,還是你送我回去為好。」

君北衍扭頭不看她,她嘀咕一句道:「奇了,你這又是鬧的什麼彆扭,難道被這位姑娘給傳染了彆扭的情緒?」

君北衍終於轉過頭來,涼悠悠道:「你說呢?」

褚玉眨巴著一雙霧蒙蒙的眼睛,吸了吸鼻子,嘟著嘴道:「一個男人斷學得小女子的扭捏作派,一不小心就娘娘腔了。」

君北衍看着褚玉,語氣微有凝滯:「就如你這樣。」

褚玉恨恨,也不再搭理君北衍,只看向容德音揉了揉有些發漲的發太陽穴道:「你不告訴我也行,我去問容卿。」

「我不准你再見哥哥,若讓哥哥見到現在的你,這樣……」

俊朗二字,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奉送給褚玉的,可她不得不承認消瘦后的太上皇的確是個美男子,倘若再瘦一點,比之哥哥的容貌還在要上。

她恨,這個肥豬太上皇怎能一減了肥就完全變了個人似的,他應該永遠是個醜八怪才好。

她幾乎要目眥欲裂了,白色袖袍染上層層殷紅鮮血在血色夕陽下更顯刺目,咬了咬牙道,「辰戌壬子癸已……」

容德音話未完,再支持不住兩眼一翻突然就往後跌去,褚玉只聽八字前六個字就已心驚肉跳,很是為追螢擔憂,因為這姑娘的八字前面的幾位都很相符,她迅速跑到她身邊,見她已沒了動靜的挺屍在地。

她的手已無力的軟搭搭的擱在地上,頸間的一那塊斷袖被風呼地吹啊吹,吹動血跡斑斑,甚是驚悚。

褚玉趕緊蹲下身子,伸手就往她鼻子底下探呼吸。

卧槽!

居然說沒氣就沒氣了。

這姑娘也忒能抗了,嘰里呱啦跟她說了這麼久就是死抗著不倒,結果一倒連呼吸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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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劫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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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君北衍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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