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8.第1568章 首輔的憤怒

1568.第1568章 首輔的憤怒

第1568章首輔的憤怒

走進自己的書房,看着桌上層層疊疊碼起來的公文,馬向東不由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在公房,有着處理不完的公務,回到家中,仍然是躲不得片刻清閑。沒有一件事情是能讓人展顏的,這些公文之中除了糟糕的消息,便是更糟糕的消息。

靠在椅子上假寐了片刻,終於還是睜開了雙眼,懶懶得伸出手去,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份。在公房之中,他總是竭力保持着自己的風度和從容不迫以及胸有成竹,但在家裏,他至少可以放下這層面具,憂愁,焦慮,是他整個人生的主色調。

馬向東的懶散在瞟了一眼手裏信件的封皮之後,立刻便不翼而飛了,以與他年齡不符的敏捷嗖地一下跳了起來,眼都直了。

這封信居然是來自明國,是他的親弟弟,馬向南寫來的。封面上那熟悉的字跡,他一眼便能認出來,絕不可能是假冒的。

「管家,管家!」他的聲音有些變調,厲聲吼道。

老管家應聲而入。

「誰進來過我的書房?」馬向東看着老管家,厲聲問道。這間書房是整個家中的禁地,除了自己,大兒子和這個管理書房的老管家之外,其它人根本就不跳踏足半步。

老管家疑惑地看着自家老爺,「老爺,沒有誰進來啊,就是今兒個晌午的時候大公子進來找了一本書。」

「去把他給我叫來。」馬向東厲聲道,現在他肯定,這封信必然是由大兒子帶進來的。想到其中的某些可能,他全身都不由有些顫抖起來。

馬雲龍似乎早就知道他的父親會找他,所以老管家匆匆的跑出書房,沒走幾步便看到大公子好整以遐地站在一邊。

「大公子,老爺讓你馬上過去。」

「知道了。」馬雲龍點了點頭,整整衣冠,向前走去。

「大公子,老爺很生氣!」老管家在身後提醒道。

「沒事,我知道。」馬雲龍笑着回應。

馬向東死死地盯着兒子,將手裏的信重重地拍在案上,「你與明人接觸了?」

「沒有!」馬雲龍一口否定。「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兒子怎麼會如此不曉事?」

「既然如此,你叔父的信件,是怎麼落到你手裏的?」馬向東追問道。

「是雷衛給我的。」馬雲龍道。

「你說什麼?」馬向東身子有些搖晃,這封信居然是從雷衛手裏流出來的,也就是說內衛已經知道了信里的內容,內衛知道了,皇帝不也就知道了嗎?「你,你怎麼敢接?你昏頭了嗎?」

聽着父親的怒吼,馬雲龍卻是不慌不忙,「父親,起初兒子自然是不要的,瓜田李下,兒子也曉得是要避嫌的,不過雷衛硬塞給了我,還說一封家書而已,沒什麼打緊的,知道這件事的,也就他和幾個心腹,不會再有別的什麼人知道。人家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就只好說下了。」

「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馬向東冷笑:「你知不知道,這十數天來,雷衛已經抓了多少官員,內衛大獄里,如同修羅地獄,殺頭,抄家,滅族,雷衛之名,可止小兒夜哭,你居然還與他有這樣的糾葛,豈不是將把柄往他手裏塞嗎?」

「父親,他還沒有膽子打您的主意吧?再說了,叔父在大明牧民一方,這又不是什麼秘密,皇帝也知道得清清楚楚,這都有十餘年了,一封問候的家書而已,那雷衛現在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我看他這是在刻意地巴結您,想給自己找條後路。」馬雲龍道。

「時候不對啊,若是往年,倒也沒有什麼,現在的皇帝陛下對於明國的事情,極度敏感,稍有提及便是雷霆大怒,我避之唯恐不及,你居然還收下這封信,這是生生地給雷衛送去一個把柄啊!」馬向東頹然長嘆一聲道。

「父親,您也不用太擔心,我看那雷衛,倒也沒有針對您的意思。」馬雲龍扶著馬向東坐了下來,「叔父的信兒子看了,就是尋常的問候而已。」

「這與內容有關係嗎?」馬向東有些無奈地道。「現在上京城中人人自危,每個人都不知道上朝之後還能不能平安地回到家中,你爹我身為首輔,更是不能給人留下一丁點的話頭。」

「父親,不是兒子有怨心,陛下這樣是不對的,眼下國勢艱難,正是要同舟共濟,團結一致的時候,可陛下這樣做,除了讓人恐懼之外,還能得到什麼?現在菜市口哪天不殺人?官員人人自危,如何能戮力同心?您身為首輔,應當規權陛下不能倒行逆施。」

聽着馬雲龍的話,馬向東斜睨了他一眼,「你一個小小的員外郎知道什麼,國家大事也是你能摻合的,好好的幫好你自己的事情便好了。」

「父親以前還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呢!」馬雲龍不滿地道。

馬向東搖頭苦笑:「這話你倒記得了,這倒也怪不得陛下,這些年來,明人對大楚的滲透太厲害了,咱們大楚,幾乎都成了篩子了,曾琳背叛,南方四郡背叛,宿遷背叛,朱義,關宏宇背叛,這些人那一個不是前朝時期的股肱幹將,現在卻都背大楚而去,你說說,陛下能不震怒,能不看誰都是叛徒嗎?」

「宿遷和關宏宇也叛變投敵了?」馬雲龍震驚地道。

「這還是極其機密的事情,雖然還沒有公開宣佈,但事實也就那樣了。」馬向東道:「大楚的兩扇大門,都已經被明人敲開了,不日明人大軍就將長趨直入了。」

馬雲龍臉色變幻,陰晴不定,「這麼說來,咱們大楚,氣數已盡了?」

馬向東疲憊地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說:「也不一定,上京城附近,還聚集著朝廷五十萬大軍,這是最後一戰,如果能獲勝,則天下大局便會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們派去的特使已經去了齊國。」

「齊人剛剛和明人簽定了和平條約?」

「和平條約算什麼?」馬向東冷笑:「如果我們能在上京保衛戰中獲得一場偉大的勝利,將明人牢牢地牽制在這個泥潭之中,曹雲第一時間便會撕毀和平條約向明人發動進攻。」

「最後得利的卻是齊人,我們能得到什麼?」

「苟顏殘喘的機會。」馬向東冷然道:「如果事情真向這個方向發展,齊楚便會形成天然的聯盟。」

「可是我們有可能擊敗明軍嗎?」馬雲龍有些泄氣地道:「除了十萬火鳳軍,剩下的四十萬人,戰鬥力如何,您不比我清楚?」

「所以才有保甲法,連坐法。」馬向東陰沉地道:「四十萬大軍,人人互為擔保,隊隊相互牽制,一個逃亡,全隊問斬,長官戰死,士兵問斬,不但自身難保,更是禍及妻兒,你以為陛下下令將所有軍人的眷屬全部移到上京城內和周邊,用火鳳軍牢牢地看守住他們是無的放矢嗎?但凡有誰敢違抗軍紀,作戰不力,他的家人立時就會被押上斷頭台。」

「如此窮凶極惡,豈能持久啊!」馬雲龍哀嘆道:「父親,那些軍屬的聚居區兒子去看過了,除了城中的還勉強過得好一些外,在城外聚居的,說是人家地獄也不為過,為了能吃上飯,不知有多少不可言說之事在哪裏發生?這樣下去,法度即便再森嚴,也會出事的。」

馬向東坐直了身子,「這是從何說起?上京城從前年便開始籌糧,即便再困難,數十座常平倉也沒有動用過,現在更是進入了戰時管制狀態,每人每天都是有定數的,這些眷屬都是在花名冊上的,怎會沒有飯吃?吃不飽我相信,但沒得吃,可就危言聳聽了吧?」

「父親,您是首輔,自然是不會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豈不知朝廷政策再好,到了下面,仍然是漏洞百出嗎,那些可惡的胥吏,用一個饅頭就能引誘一個良家婦女賣身的事情,您大概沒有聽說過吧?」

砰的一聲,馬向東重重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胡言亂語。」

「兒子怎敢在父親面前胡說?」馬雲龍嘆道:「不知有多少人正藉著這個機會發財呢!」

「該死,該死。」馬向東臉色鐵青:「這些軍人是我們最後的希望,那些混帳王八蛋不知道這是在自己尋死嗎?」

「他們有什麼可畏懼的,明人打來了,他們往地上一趴,山呼大明萬歲,然後爬起來照樣去過自己的小日子。」馬雲龍冷笑。

「來人!」馬向東怒喝道。

老管家推門而入。

「派人去叫雷衛,讓他馬上到我這裏來,這個混帳東西,眼睛裏只看到了那些貪生怕死的官員,沒有看到那些禍害人間的雜種嗎?」馬向東怒氣勃勃地道。「看來陛下還殺得不夠狠,殺得不夠多,不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就斬不斷這些人的黑手。」

「父親,叔父那裏......」馬雲龍看着暴怒的父親,遲疑着問了一句。

「閉嘴!」馬向東抓起那封信,湊到燈上點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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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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