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那是一個不平常的夢，夢裏的她，就像是一個旁觀者，身在其中，又冷眼旁觀，她看得見身邊人，身邊人卻看不見她，而且她還在夢中看見另一個自己，非常詭異。

在這奇怪的夢中，她看到自己高中開學時的情形，看到她跟媽媽兩個人吃力地搬著行李，後來遇見先到校的高哲，他很熱心地幫她拿行李。

夢裏，她並沒有見到司崇志和蘭可，而且她住的宿舍，是六人間的普通宿舍，就在一棟老式的樓房裏。

顧薇有些搞不懂，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夢裏，她在高中期間，仍舊跟高哲保持筆友的關係，高哲在信中總有意無意提起感情的問題，自

己也慢慢向高哲敞開心扉，跟他提及父母離婚的事，也提及自己對感情的不信任。

兩人始終保持着書信往來，直到賀雨來學校製造謠言，她被流言中傷，心情跌至谷底時，高哲的

信，成了她最大的安慰。

夢裏，賀雨跟舒語並沒有被革職，只是短暫的停課思過後，很快又回學校教書了，而往後，舒語

對她的態度更加刻薄，高哲忍不可忍，站出來幫她說話，也是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高哲家的

後台，來頭很大，居然是市裏領導班子。

因為這件事，她覺得高哲是個很可靠的人，在高二那年，終於點頭答應做他女朋友，並且約好一

起考去北大。

……

醒來后，顧薇很茫然，夢裏的事情，很多都是她親生經歷的，很多又是從未發生的，比如她高二

答應成為高哲女朋友？這點實在讓她難以接受。

而讓她很介意的是，在夢中，高中三年，她居然沒見到司崇志的影子，他去哪了？

由於前一晚跟司崇志鬧得太晚，顧薇起床時有點遲，洗漱好下了樓，司崇志已經坐在飯廳等她。

「別着急，我等會開車送你過去。」司崇志拉開身邊的椅子，讓她坐下。

等顧薇坐定，劉姨為她添了碗白粥。

司崇志替她夾了腌制的蘿蔔乾，說道：「昨晚我們上樓后，你媽媽打電話過來，是劉姨接的電

話，她跟你媽媽說你在二樓客房歇下了，你等會吃完飯給她回個電話吧。」

顧薇聽完，放下筷子，起身去打電話，昨晚一時意亂情迷，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

電話一接通，她馬上認錯，「媽，昨晚沒給你打電話，對不起。」

葉慧在那頭埋怨道：「可不是，我昨晚都嚇了一跳，怎麼送人送到自己也不見了，你這孩子，談

個感情，倒把你平日的穩重給丟了。」

「下次不會了。」顧薇向媽媽保證。

「嗯，你的書包我已經讓小可拿過去了，要是帶少什麼，可不關我的事，誰讓你跑別人家過夜，

也不來報備。」

顧薇被媽媽擠兌得紅了臉，掛了電話，她又走回餐桌前，司崇志正在剝水煮蛋。

兩人昨晚做過親密的事，今天起來，連眼神相遇，都能覺察出彼此的變化，那是一種不可言說的

默契。

早飯還沒吃完，蘭可已經騎着顧薇的自行車回來，昨晚她喝了兩杯葡萄酒，頭暈腦脹留宿顧薇

家，今天起來被告知，顧薇昨晚也沒回家，蘭可原本覺得頭隱隱作痛，結果一聽到這消息，整個

人立馬清醒了。

酒精果然誤事，她居然稀里糊塗錯過這麼勁爆的新聞！

於是她連慧姨準備好的早餐也來不及吃，匆匆騎自行回司家了。

不過，兩個突然就在一起的人，怎麼也沒多大變化？老哥忙着幫顧薇夾菜，看起來確實很狗腿，

但他一貫如此，倒也不稀奇，而顧薇這個剛剛步入初戀的女孩子，表現卻是淡定得讓人意外，他

們的相處，怎麼看都像是已經進入老夫老妻模式了？！這完全不科學！

「吃過早餐了嗎？」劉姨問蘭可。

「沒。」將顧薇的書包放一邊，蘭可坐到餐桌前，對他們說道：「你們真是迅速啊，我怎麼一點

風聲都沒收到？！要不是慧姨跟我說，我都不知道，話說，慧姨也真是鎮定。」

想起早上慧姨頗為糾結的模樣，蘭可很是感慨，慧姨自己感情不順，卻沒想要阻止女兒談戀愛，

即使女兒才剛成年，即使身為媽媽的她也會擔心，卻沒去干涉，而是讓女兒自己去決定。

這樣的媽媽真是少見，好像只有外國人才會這樣。

司崇志暼了她一眼，說道：「就不告訴你。」

蘭可嘟嘴，「討厭！」你有今日的成功，我也功不可沒好吧，老婆娶進門，媒婆丟一旁，簡直忘

恩負義。

司崇志一副拽上天的表情，「不怕你討厭。」

頓時把蘭可氣得夠嗆。

顧薇輕咳一聲，說道：「都安靜，小可快吃，時間不多。」

原本熱鬧的餐桌在顧薇的一句話后，瞬間安靜了，司崇志繼續給她布菜，蘭可乖乖吃早餐，一邊

吃，一邊鬱悶：老哥聽小薇的話也就算了，她為毛也跟着聽話？她在爸媽面前都沒這麼乖過！

用過早餐，司崇志就把她們兩人送去學校。

一進教室，看到跟別人有說有笑的高哲，顧薇心裏生出一股彆扭，夢裏的情形那麼不可思議，又

那麼真實，可不管怎樣，以後還是離高哲遠一些好。

可憐的高哲，在不知不覺中，又再一次被顧薇疏遠了。

第一次做那樣的夢，顧薇或許可以將它歸類為普通的夢，但接二連三地做同一個夢，而且還跟連

續劇一樣，有故事劇情發展，顧薇不得不深思，為什麼總做這樣的夢，夢裏的情節，有什麼重要

的意義，這個夢境是在向她講述什麼嗎？

從生日那天，去司崇志家過夜起，她就陸陸續續就在做着一個差不多的夢，不是每天都有，但也

非常頻繁，這種詭異的現象，完全超乎顧薇的認知範圍。

要不要跟司崇志說說？顧薇猶豫，她已經跟司崇志兩情相悅，互訂終生，卻做着跟高哲談戀愛的

夢，這樣的事拿去跟司崇志說，他肯定會吃醋的吧？

這樣一想，顧薇打消了跟司寵志述說的念頭，還是緩緩再看吧。

夢裏的她，跟高哲已經陷入熱戀當中，兩人書信往來，佔據了他們生活的絕大部分，由於司崇志

沒出現，c市也沒有薇薇電器商城的存在，葉慧也沒有成為女企業家，依然守着那家嬌美服裝店

生活。

她高三下半學期剛開學不久，大舅家的兒子在外面跟人打架，被抓了起來，大舅四處借錢去救兒

子，葉慧的全部積蓄都被拿去了。

而就在高考前夕，她跟高哲來往的情書，被高哲的家人發現，有一天早上，高哲的媽媽突然鬧到

學校，指著顧薇的鼻子罵她狐狸精，還把她給高哲的信件拿給老師們看，說她就是導致高哲成績

下滑的罪魁禍首，這件事，在同學之間引起軒然大波，大家都沒想到，兩個乖乖牌尖子生，居然

瞞着大家，在偷偷談戀愛。

顧薇不怕來自外界的指責，她只想要高哲給她一個態度，一個能讓她繼續愛他的態度，但高哲卻

直接請假，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也沒在這風口浪尖中，站出來為她說一句話，這樣的結果，讓她

無法接受。

她不相信自己會看錯人，高哲一直是那麼可靠的一個人，怎麼會在遇事的時候，躲起來呢？

她甚至找到高哲家去，但除了招來高哲媽媽對她的謾罵外，她根本見不到高哲一眼。

之後，她收拾起心情，迎接高考，高考過後，她並沒有如釋重負，等待通知書的時間裏，她都處

於茫然的狀態當中。

因為這場變數，她最終沒能如願考上北大，但也被北京的另一家大學錄取，拿到錄取通知書那

天，她抱着葉慧狠狠哭了一場，然後收拾好心情，從此不再去想高哲。

顧薇從這樣的夢境中醒來后，心情無比沉重，在夢中，她的經歷比現在的生活坎坷許多，不管是

外在條件，或者是內心世界，都讓她覺得很壓抑。

因為司崇志沒有出現，她也沒受到司崇志的吸引，很自然地跟高哲走到一起，可惜年輕的高哲，

陽光開朗，成績好，是所有同學心中的偶像跟榜樣，這樣一個順風順水的大男孩，在真正遇到挫

折時，或者遇到他無法與之抗衡的力量時，他選擇了逃避，選擇傷害另一個人來成全自己。

顧薇深吸口氣，為夢中的自己感到難過，也讓她看清自己的內心：爸媽離婚後，她雖然不信任愛

情，卻又嚮往愛情，她急着想找到一個人，去證明天長地久地可能性，可惜她還是看走眼了，高

哲並非她的良人。

而現實中呢？一直默默愛着她的司崇志，會是她一輩子的良人嗎？

這個周末，他們只放假一天，跟蘭可走出校門，就看到司崇志的轎車停在不遠處。

戀愛的中人，分開的時候，總會覺得度日如年，就算顧薇學習很專心，但在沒有學習的時間裏，

她還是會分出一份心思來想念這個男人，想念他，想念他為她佈置的家，想念家裏那幾張畫。

司崇志站在車子旁邊等待她們，雙手插著褲兜，長身而立，十分帥氣。

在她們剛走出校門那刻，他第一眼就看到走在人群中的小愛人，忍不住勾起一抹淺笑，目光專註

地看着她一步步朝他走近。

為她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看着她優雅地坐進去，司崇志很想彎下腰，狠狠地吻住她，可惜地點

不對，身邊還有個超級電燈泡。

「哥，你這個星期沒回北京呀。」蘭可坐進後排，隨口問他哥，她被兩人蜜裏調油的目光狠狠虐

了一下，不由得感慨：戀愛真是好啊！

「昨天剛回來。」司崇志發動車子，駛離學校，側臉去看顧薇，問道：「這一周過得好嗎。」

除了睡眠不是太好，其他倒是一切如常，顧薇點頭說道：「還好，你呢？趕飛機累嗎？」

她這關心的詢問，讓司崇志心頭一暖，笑着說：「只要想到能見到你，就不累。」

於是兩人相視一笑。

蘭可在一旁猛搓手臂，真是雞皮疙瘩掉一地了。

車子緩緩開往回家的路，顧薇看着眼前的風景，偶爾也會將視線移到男人身上，雖然還不明白為

什麼會做那樣的夢，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有司崇志出現的生活，比夢裏的生活，好得太多

太多，也因為愛上這個男人，所以避免了跟高哲的交集，也避去了高考前的災難。

司崇志簡直就是她的幸運星。

「晚上去我家吃飯吧。」她對司崇志說。

司崇志還沒開口回答，蘭可已經搶著說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不準備扔下我！」

於是，三個人直接回了顧薇家。

「來得正好，我今天鹵了鵝肉，你們都愛吃的。」葉慧將他們迎進屋，讓顧薇招呼他們，自己又

進了廚房忙碌。

現在嬌美服裝店雇了店員，葉慧不用每天去那裏盯着，電器城更是不用她操心，只要時間到等著

領分紅就好，於是她有大把空閑的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

美食，是葉慧的一項新愛好，除了做家鄉菜，她現在還跟劉姨學正規廚藝，技術也是小有所成。

晚飯前，顧薇接了個電話，是大舅打來的，他想跟葉慧借錢，說他兒子打人被抓，得賠錢。

聽到這消息，顧薇驚呆了。

那個詭異的夢，居然是真的，除了那些她經歷過的事之外，夢裏她未經歷的事，也將會在現實中

發生？！

大舅這件事，就是最好的證明。

難道，那是一個帶有預言性質的夢？可她只是個普通人，也沒有什麼奇怪的能力，為什麼會做這

樣的夢？

看着葉慧忙着安慰電話那頭的大舅，還說一定會全力幫忙，顧薇突然就覺得有點害怕，自己，到

底怎麼了？

司崇志很快就發現她的不妥，坐到她身邊，握着她的手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你

臉色很難看。」

顧薇抬頭去看他，這個與她有着親密關係的男人，她能把這麼怪異的夢告訴他嗎？

葉慧掛了電話，嘆著氣，直說顧薇她表哥太不懂事了，整天跟一幫小流氓鬼混，果然出事了。

「要我幫忙嗎？」司崇志連忙獻殷勤討好丈母娘。

葉慧擺擺手，「只要拿點錢就能決絕了，不說了，我們開飯吧。」

顧薇專註地看着司崇志，看着他不著痕迹地討好葉慧，心情不由放鬆了一些，到底該不該跟他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