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新章已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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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里,寧羲等了許久,沒有等到任何回應。

他明明…看見了她…帳外燈下那雙又大又圓水汪汪的眼睛…他絕對不會看錯…

黃岩關她一掌拍翻汗血寶馬兇巴巴瞪着他的神情…他記憶猶新…要不是她突然冒出來劈翻了他的馬,或許他就不會被活捉。

他這樣出聲喊她,想來她也是不會應答的,誰願意將精力花在一個敵國俘虜身上呢。

就在他垂頭喪氣準備繼續閉眼熬過這艱難的黑夜時,忽地聽到一陣窸窣作響的聲音,驀地抬眼,面前多了個人。

沈念念蹲在那,兩手撐著下巴,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由於剛才挨了圓圓的訓,所以她的語氣並不太友善:「剛才你在和我說話?」

寧羲一愣,他沒有想到沈念念會回應他。也沒想到她會偷偷鑽進帳子來。

「嗯。」他仍舊將她當成孩子看,「我看見你在外面,所以就想着喊喊你。」

沈念念好奇問:「為什麼要喊我?」

寧羲想了想,快速地在腦海里算計了一下自己逃出去的可能性,雖然算出來的結果令人心碎,但作為一個被隊友賣了的俘虜,他決定還是要試一試。

儘可能放柔自己的語調,他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受盡苦難的小可憐,「我叫寧羲,你呢?」

沈念念皺了皺眉,「他們都喊我沈小仙女。」

寧羲嘴角一抽。

沈小仙女???

沈念念:「哦對了,那天你還喊我仙姑來着。」

寧羲老老實實喊一句:「仙姑。」

沈念念沒應,隨便找了個地方,一屁股坐下。

沒有一點繼續嘮嗑的意願。

寧羲看着旁邊隨意躺在乾草堆里,順勢架起二郎腿嘴巴還叼根草梗的小姑娘,深呼一口氣,鼓勵自己不要慫。

小姑娘雖然力氣大,但是她長了張「很容易被騙的無辜臉」,說不定一忽悠,就被他成功策反了呢?

在這之前,他得拉近和她的關係。

「仙姑,你長得好看又有本事,怎麼看怎麼好,簡直完美,以後前途絕對不可限量啊。」

沈念念瞥他一眼,對他的說法進行糾正:「可我是個文盲,文盲不完美。」

寧羲一頓,睜着眼睛說瞎話:「沒事,你還小,在你這個年紀不識字很正常,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也不識字,不照樣當上督軍?」

沈念念皺皺眉,吐出草梗子,一本正經:「你之所以能當上督軍,因為你是寧國太子,不是因為你在我這個年齡時不識字。」

被無情戳穿后的寧羲再接再厲:「我相信憑你的本事,遲早有一天你也會當上督軍的!」

沈念念:「我不稀罕那玩意。」

寧羲:「那你稀罕啥?」

沈念念傲嬌道:「我啥也不稀罕。」

說完后她就覺得有點後悔……其實…值得她稀罕的還有很多…比如說剛剛訓過她的爹爹…始終站在她這邊的娘親…還有根本沒發表任何意見一直吃吃吃的姐姐…

以及…一個特別令人操碎了心的圓圓…救他還不好…說一聲謝謝不就好了嗎…非得上綱上線地訓她…

寧羲看着她一言不合就撅起嘴巴感覺好像有點生氣?生怕是自己惹惱了她,急忙道:「不稀罕好,仙姑無欲無求,超凡脫俗,吾等凡人只能敬而望之,佩服,佩服。」

沈念念轉了個身,懶洋洋地趴在乾草堆上。

寧羲:「仙姑?」

沒有回應。

寧羲全身上下被綁着,只能艱難地挪著屁股朝她那邊靠近,挪啊挪啊,身上草繩實在綁得太緊太有技巧,他屁股都快擦出火了,也就挪近了那麼一丟丟距離。

這一丟丟距離,正好有足夠的視野掃及她,帳篷里沒有點燈,月光從帳頂的小破洞漏進來,她躺在那,半邊臉埋在草堆里半邊臉朝外,小手緊攢在胸前,嘴微微抿起,肆無忌憚地——

打鼾。

睡得可香了。

寧羲一愣,繼而無奈又無語地嘆口氣。

怎麼說睡就睡呢?

這可是關俘虜的帳子啊。

她留在這睡覺就不怕有危險么?

遲疑半秒,后一想:該怕的應該是他。

畢竟,她可是一巴掌拍翻馬匹的人。

今兒個晚上的套近乎策反逃跑計劃或許得往後延延,打擾人家小姑娘睡覺好像不太好。

寧羲使勁吃奶的勁往後一倒,恰好摔到厚厚的草堆上。雖然不如大帳里皮毛氅墊那般柔軟,但好歹有個睡覺的地,總比睡地上好。

旁邊沈念念呼呼大睡,打鼾的嘴巴正對着他的耳朵,她的鼾聲清新脫俗絲毫不做作,直鑽他大腦壓根防不住。

第一百次以後背為着力點挪地失敗的寧羲,認命地忍受着自己被綁導致的四腳朝天睡姿以及沈念念的鼾聲,欲哭無淚地…睜開眼盯着帳頂的破洞發獃。

想他做了二十六年太子,頭一次活得這麼憋屈。

他是想好好帶領大軍攻破大周的,怎麼會淪落到如今這副地步?

會有人來救他嗎……舊貴派的大臣會為了他向父皇請求休戰嗎……父皇……父皇會為了他向大周低頭嗎?

這時候寧羲想起自己那些虎視眈眈的弟弟們,個個都拼了命地拔尖,個個都想將他取而代之,這一次的被俘,他們一定又會大做文章。

寧羲嘆口氣,內心湧起一股淡淡的憂傷。即使這一次下定決心到邊疆歷練,卻依舊將事情給搞砸了。身為督軍,不僅沒有起到鼓舞士氣引領全軍的作用,而且還讓自己深陷敵軍淪為俘虜。這樣想來,他還真是個廢物啊。

默認自己為廢物的廢物太子開始細數自己這些年的光輝事迹以此來重塑信心,翻來覆去想了許久,發現自己好像沒有特別值得驕傲的事情?

帳篷頂的破洞,除了月光,還有閃星,耳邊女孩子逐漸輕緩的鼾聲和帳外知了的聲音混在一起,他緩緩閉上眼,困意襲來,糟心的念頭紛紛被拋出腦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當趙子淵像往常一樣爬起來,沒有在旁邊看到總是黏着他睡的沈念念時,他就知道,這回沈念念是真的發脾氣了。

呆坐床板邊想了一會,趙子淵起身往軍營大廚地而去。身為督軍,除了睡的大帳是專供外,吃的東西也是專供。平時為了表現自己和士兵們共進退,他吃的都是饅頭乾糧之類的,很少要求隨軍廚子做什麼。

走在路上,趙子淵想着等會該要點什麼,陽春麵是肯定要來一碗的,沈念念喜歡吃這個,嗦面嗦得根本停不下來,她沒吃過麵條,覺得這玩意又能吃又好玩,稀罕得很。再來份熏豬肉,前兒個荔城送來的大烏梅,她火氣大,正好弄一份烏梅汁解解暑。

盤算完畢的趙子淵走到大廚地,吩咐完廚子做東西,靜靜地坐在長板凳等待。

等著等著,廚子還沒弄好東西,沈家的人倒齊齊來了。

因為有趙子淵的特許,沈家的人可以隨意吩咐他的專廚做飯,所以基本上專廚都是為護圓隊服務。沈家人往大廚地跑得格外勤快,有事沒事就拿點東西吃,見着專廚就跟見着自家親人一樣,一口一個「大師傅」喊得格外親熱。

「大師傅,早上好啊!」

「哈哈,早上好,今兒個道爺仙姑們想吃些什麼,和昨天一樣,煎油餅甜酥糕?」

「隨意,大師傅手藝好,弄啥都好吃!」

寒暄完畢的沈家人準備像往常一樣往東邊板凳走,一轉身,這才發現趙子淵坐在那。

「圓圓,難得見你來這裏啊,天天饅頭烙餅的,總算吃膩了?」沈老爹調侃著,一邊笑一邊挨着坐過去。

沈老娘帶着沈悠悠目光獃滯地晃蕩,母女倆還沒睡夠,神智不太清醒。

趙子淵側着眼睛瞄了瞄,一數,才三個人,沒有沈念念。淡定問:「念念還沒起床么?」他以為她昨晚肯定是回父母身邊睡覺了。

沈老爹眼神怪異看他一眼,「念念不是賴在你那邊睡么,我剛想問呢,怎麼就你一個人來廚地,念念這個小饞貓肯定會跟着過來的,難道還在睡?」

趙子淵啊一聲,起身皺眉,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念念不在我帳里,昨晚她跑出去就沒回來了,她不在你們的帳里,那她去哪了?」

沈老爹想了想,覺得事情沒什麼大不了,念念野慣了,偶然鬧個消失很正常,說不定現在就躲在哪個軍帳里睡大覺呢。「你別急,念念又不是三歲小孩,她能照顧自己,丟不了。」

趙子淵心裏七上八下的,隨口答:「我沒急。」

沈老爹指了指他眉間緊蹙的川字,「瞧你那臉,眼睛鼻子都快皺一塊了,還說不急。」

趙子淵一愣,隨即跑開,大師傅在後面喊:「督軍,面不要啦?」

沈老爹擺擺手,「他找人去了,一時間肯定顧不上吃面,我來替他吃,哈哈哈。」

沈老娘和沈悠悠神遊一趟回來,望着已經一路狂奔遠走的趙子淵,幽幽問:「圓圓咋又走了?」

沈老爹:「找念念去了。」

沈老娘:「哦。」

一家三口開始專心吃吃吃。

吃了個酒足飯飽,沈老娘要求打包,讓大師傅弄了份酥油餅拎着走。晃悠悠地走到大帳,許多人聚在一起,七上八下地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沈老爹一眼就望見隊伍中央趙子淵全副武裝,披甲執劍,一臉嚴肅地正在吩咐士兵做事。

原來,得知沈念念不在沈家大帳后,趙子淵便發動士兵滿軍營地找人,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都沒能把人找著。一急之下,他乾脆集結一支小隊伍,準備親自領着士兵隊到軍營外去找。

在沈家人的眼裏,沈念念壓根用不着人擔心,他們在一起生活多年,熟悉彼此的習性脾氣,什麼時候該擔心什麼時候不用擔心,心裏都有個數。但在趙子淵的眼裏,他總是不由自主地將沈念念看做一個普通的十歲小姑娘,雖然力氣大了點,脾氣倔了點,但總歸是個小孩子。

小孩子鬧起來,沒個分寸的,萬一出個什麼意外……

一直端著架子的趙子淵這時候已經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昨晚就哄哄她,說兩句好話,又或者道個歉,說他不該指責她而是應該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她就不會那樣氣沖沖地到處亂跑,以至於現在連個人影都找不到。

趙子淵嘆口氣,一刻功夫都不敢耽擱,上馬就要領人往外去,馬蹄子剛踏出去,前頭多了三個人。沈老爹揮手打招呼:「圓圓,你這是要親自上陣殺敵啊?」

趙子淵蹙眉,急得滿頭大汗,不敢看沈老爹的視線,害怕告訴他沈念念可能丟失的事實,語氣弱了三分,道:「念念可能跑外面去了,我要去找她。」

拎着酥油麵餅的沈老娘出聲:「圓圓,念念不在外面,她就在軍營裏頭,壓根用不着你騎馬去找。」

趙子淵一臉茫然。

明明都找過了,根本沒有沈念念的蹤跡。

沈老娘一把扯他下馬,將餅扔他懷裏,「來,我帶你去找她。」

趙子淵只得暫時散去一眾士兵,乖乖地跟在沈老娘後頭。走啊走,走到關押俘虜的地方,沈老娘停下來,指著帳篷道:「就在裏面。」

昨晚上她正好看見念念滿臉憤慨地從帳子裏衝出去,瞧那小樣,一看就是生氣了。出於本能,她一路跟着念念,在沈念念溜進俘虜帳子后,趴在帳頂看了會,寧國的俘虜太子被綁得嚴嚴實實,在確認念念不會有危險后,她就放心地離開了。

本來以為圓圓今早是要找念念一起吃早飯,沒想到他壓根不知道念念待在俘虜帳過夜的事。

沈老娘聳聳肩,對於趙子淵的情報獲取能力表示堪憂,退到一邊,讓他自己往帳子去。

趙子淵站在帳子前,手裏捧著酥油麵餅,想起剛才差點鬧得人仰馬翻的找人行動,一時間有些恍惚,繞了一大圈,原來是虛驚一場。

不管怎麼說,總歸是鬆了一口氣。

「念念。」他朝帳子裏面喊了幾聲,沒人回應。

趙子淵下意識轉頭看向沈老娘,不是說她就在裏面嗎,怎麼沒動靜?

沈老娘搖搖頭,努努嘴讓他進帳子找。

趙子淵抬腿的瞬間,有些猶豫。待會見着人了,她要是還在生氣中,不肯理他,又或是見了他之後仍舊繼續鬧,那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糾結的功夫,帳子裏頭早就睡醒的沈悠悠心情甚好地已經和寧羲聊了半個鐘頭,出於尊重,她和寧羲保持了一模一樣的四腳朝天姿勢,兩人以詭異的姿勢聊得非常開心。

他們聊天的內容十分單純,總體來講可以概括為以下兩句話。

「你好厲害好棒哦。」

「對哈我也知道自己好厲害好棒呢。」

早上一睜眼就開始進行策反計劃的寧羲幾乎說盡了自己所能捧人的所有辭彙,沈念念聽得各種開心。睡飽的她此刻精力充沛,心情好得可以一口氣吃掉十個饅頭。

就在寧羲準備進一步深入敵心的時候,忽地有人影閃現,兩人抬頭一瞧,一眼看見趙子淵臭著臉站在那。

其實,趙子淵並不是很想臭著臉,但當他看到躺在草堆里的兩個人以無比詭異的姿勢說說笑笑時,他就控制不住地開始板冷漠臉。

在敵人面前,該有的威嚴還是得顯示出來,更何況這位敵人還拐著自己人像翻天的烏龜一樣躺那有說有笑。

沈念念見他來了,先是轉開視線不去看,而後想了想,覺得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拍拍屁股又站了起來,兩條小胳膊交叉抱肩,一扭一扭地光明正大直接從他面前走過去,走啊走,走出了大帳。

期間一個多餘的眼神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趙子淵立在那裏,和躺在地上的寧羲相互看了一眼。

相對無言。

趙子淵走出大帳的時候,同外頭的守衛交待一句:「挪把椅子進去。」好歹是寧軍太子,那種四腳朝天的烏龜姿勢實在看得人太羞恥了。

重新被綁到椅子上的寧羲並不是很領情:還不如躺着呢啊喂!

雖然遲了那麼一會會功夫才追出去,但這一次趙子淵好歹動腳去追了。本來還想拉着沈家人,但人家轉頭就玩自己的去了,壓根沒有一點要幫他哄沈念念的想法。

追得氣喘吁吁的趙子淵終於在跑過N個大帳后看到了沈念念。她坐在地上玩狗尾巴草。

趙子淵挨着她坐下來。

沈念念挪屁股,趙子淵跟着挪,她回頭瞪他,拿了根狗尾巴草往他下巴撓,「細胳膊細腿的,連個姑娘家都跑不過,你羞不羞?」

趙子淵忍着從下巴處泛開的癢意,「以後我會加強鍛煉的。」

沈念念哼唧一聲。

趙子淵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哄她,氣氛僵著有些尷尬,他突然想起兜里的酥油麵餅,立即掏出來獻寶一樣遞到她面前,「還沒吃早飯吧,這個給你。」

沈念念瞥一眼,撅嘴問:「特地給我拿的?」

趙子淵頓了頓,點頭:「嗯。」

沈念念撕開紙袋一口咬下去,吧唧吧唧吃得滿嘴麵粉渣。趙子淵默默地看着她吃,時不時抬起袖子為她擦一擦嘴角。

一個酥油麵餅吃完,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緩和不少,趙子淵先開的口:「晚上,不要再亂跑了,還是回我那睡吧。」

這就算是低頭了。

沈念念睨他一眼,理直氣壯地表示:「以後我愛睡睡哪,愛救誰救誰,不許你再訓我。」

趙子淵停頓數秒,而後動作微弱地點點頭。

沈念念站起來,伸出根狗尾巴草,「喏,那我們回去吧。」

她沒有想過讓圓圓感謝她,她只是不喜歡被他訓,並且她希望他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不需要被人管着。

一旦圓圓清楚明白了這一點,事情就好辦了,她也就沒有必要再鬧什麼彆扭了。

鬧彆扭這種事,還不如打一架來得痛快。要不是心疼圓圓那小身板,換做別人,她早就上去要求來一架了。

趙子淵站起來,看了看她伸過來的狗尾巴草,緩緩伸出手捏住了毛茸茸的那一頭。

一小一大暢快地行走在軍營間。

小的昂首挺胸,拉着根草牽後面的人,大的彎著腰放慢腳步拽著根狗尾巴草。

不遠處的將士們不明所以,齊齊懵逼地望着他們身着鎧甲全副武裝的少年督軍被人用一根草牽着走。

好怪異的畫面……

這一牽,並未回到軍帳,而是直接牽到廚地大師傅那裏。

一個酥油麵餅根本無法滿足沈念念的好胃口。

她還沒吃飽,得再吃點才行。

趙子淵照着之前要的東西重新和大師傅交待一遍,壓根用不着沈念念開口。沈念念敲筷子,已經徹底掙脫昨晚被訓的鬱悶氣勁,高興道:「圓圓,你真好,我想吃什麼你都知道。」

瞧,剛才還氣沖沖鼓著腮幫子臉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神情的人,此刻嘴上又說起甜滋滋的話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賭氣過後能夠瞬間和好,一點都不記仇。

趙子淵伸手揉揉她額前的碎發,「老古板雖然古板,但是該上心的地方一點都不會少。」

沈念念露出小虎牙一笑,「咦,什麼老古板,我說錯了,你應該是個老氣橫秋的小古板!」

趙子淵哈哈笑,一點都不介意被她這麼說。「老氣橫秋?不錯嘛,還會說成語了。」

沈念念:「小彪將軍就是這麼偷偷說他爹的,我聽了好幾次,也就學會了!」

趙子淵誇了一句:「記性這麼好,以後去學堂念書,肯定可以拿頭名。」

沈念念一邊嗦面一邊問:「什麼時候可以去學堂念書?」

要不是圓圓提醒,她都差點忘了自己下山是為了好好學習的。

趙子淵想了想,「等明天打完最後一場戰,我們就可以回望京了。」

沈念念一口氣將面嗦完,「打個戰沒完沒了的,一點都不好。」

比起在戰場玩,她更想去圓圓家裏玩,吃更多好吃的,玩更多好玩的。爹爹說,或許他們還能見到皇帝,在她看來,皇帝也就是傳說中的山大王,圓圓是山大王的幼崽崽,說不定山大王會比圓圓長得更可愛,要不然怎麼會生出圓圓這麼可愛的幼崽崽呢。

趙子淵「嗯」一聲,轉身又為沈念念端了碗面。

找人烏龍事件就這麼過去了,由於第二天的戰事早就定下,所以趙子淵很快就重新進入緊張的備戰狀態。由於抓了寧國太子為俘虜的緣故,其實大家都在翹楚以盼,希望寧國會主動示弱投降。只要寧國服軟,明天這戰就不用打了。

儲君被抓,可不是什麼小事。寧國若想要保住他們的儲君,按道理應該會在明早之前有所動作,雖然如此,周軍依舊不敢放鬆警惕。

畢竟,別人家的事不好說,萬一人家就是狠得下這個心連親兒子都不要了呢?

不止周軍將領在盼寧國主動投降,身為寧軍的主帥和臨時督軍,賣隊友一把好手興昌候紀信也在盼這個事,他無比強烈地盼望朝廷能夠及時撤兵,打戰什麼的,真的好心累喲。

靜靜端坐在大帳中的紀信雙手托腮,望穿秋水地盯着帳外。

心腹甲:「侯爺,你在看什麼?」

紀信:「看朝廷的使者什麼時候來。」

心腹甲:「萬一使臣不來了……」

紀信:「呸呸呸,說什麼晦氣話,我已經將武雄被殺糧草被劫軍隊無後援的事上報朝廷,太子被俘的事也已經加急上報,這會子朝廷勸和的使臣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心腹甲乙丙丁陪着一塊坐板凳。

就這麼從早上坐到了晚上,板凳從大帳直接挪到了軍營草垛門口,紀信終於等到了朝廷的使臣。他大喜過望上前迎接,結果使臣還沒開口說一句話,就徑直暈倒了——趕路趕的,虛脫。

紀信只得守着昏迷的使臣,等啊等,各種掐人中掐胳膊掐大腿,愣是沒能把人給掐過來。在煎熬中等待了四五個鐘頭,天邊泛起魚肚白,雞鳴過三聲,眼見着就要到開戰的時辰,使臣終於醒來了。

「侯爺……皇上有命……全力進攻不得後退……」

紀信聽完這一句,直接一巴掌又將使臣給扇暈了。

「媽的,一群王八羔子!」

心腹齊齊看過來,「侯爺,皇上罵不得,隔牆有耳。」

紀信氣得要抓狂:「老子沒罵他,老子罵的是那兩派玩內鬥的王八蛋!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不肯退讓,為了他們那點子屁大的利益,竟然連儲君都可以捨棄!他媽的,那可是一國儲君啊!」

心腹甲:「再怎麼說,那也是皇帝下的命令……」

紀信張嘴還要罵,硬生生忍住了。

這時候想起被他賣了的寧羲,一向心冷麵冷的紀信難得地泛起了同情心。

生在皇家又如何,沒娘疼沒爹愛,看護們又是群隨時能為自己利益倒戈相向的牆頭草,身為太子,卻同街邊的小乞丐一樣,隨時能夠被人丟棄。試問哪國的太子這麼沒地位?

也就他們寧國天天亂來。娘的,朝廷再這麼玩下去,遲早要玩完!

紀信往地上呸口水,打完這一戰就不打了!朝廷那群腌臢貨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反正他是不奉陪了!

太陽從東邊升起的時候,遼闊的土地上,兩軍如期開打。

沒有等到寧軍主動示弱消息的周軍勢如破竹,在趙子淵的冷靜指揮下,一路開掛似地直攪寧軍敵營,打得寧軍連營地都不要了,直接退到邊疆三城。

然後這一場戰火順利地延伸到了寧國內部。

周軍連奪寧國三城,就在大周準備繼續奪下第四座城池的時候,寧國朝廷終於扛不住,在新舊兩派各退一步達成共識的情況下,朝廷向大周派出求和使臣。

打戰打得心力交瘁隨時會倒下的紀信在聽到這個消息后,欲哭無淚地吐了口老血:作死啊,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大周皇宮。

接待完寧國求和使臣的中書侍郎孫皓於太極殿面見周帝高祖爺,周帝聽完前方的戰報以及寧國求和的情況,笑着放下毛筆,道:「朕就知道此戰必勝,他寧國要是再晚幾天派人來,我大周的軍隊就該直入他寧國大都城了。」

孫皓笑:「皇上英明,再接着打咱大周也不怕。」小心翼翼又問:「那寧國的使臣,是去是留?」

若是去,則是無視寧國求和意願,拉長戰線,繼續進攻。若是留,則是接受寧國求和意願,就此休戰。

周帝負手在背,「當然要留。再打下去,北邊的魏國就該跳出來搗亂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此次出戰,軍隊損失頗重,寧國既然肯降,吾國威已立,不必再繼續耗下去。」

又道:「同那使臣說,除了攻破的三座城池外,讓他另外再割讓三座城池,守衛兵退至淮河以南,永不得再犯。」

孫皓:「想必寧君定是答應的。」頓了頓,想起什麼,語氣有些疑惑,「寧君願意割讓城池,倒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臣不明白,他為何主動請求將儲君作為人質扣在望京?」

在寧國使臣的求和條約中,有一條「為修兩國之好,特遣吾子羲入望京瞻貴國風範」,說的好聽是「我讓我兒子來你們家做客交流交流感情」,說的不好聽,那就是「兒子都給你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周帝淡淡一笑,「他們誠心求好,何必想那些多餘的,寧國儲君來周,我們自然好好招待,無非是多個人吃飯,多備雙碗筷即可,無需太過大驚小怪。」

孫皓頷首,「皇上說的是。」

聊完了緊張的戰事,接下來就該聊聊輕鬆的事了,聊到這次行軍打戰的戰術,孫皓想起無故失蹤然後又突然出現的六皇子趙子淵,笑道:「所謂虎父無犬子,這一次大軍凱旋,六皇子功不可沒……」

還沒說完,周帝沉聲道:「邊疆一役,縱然贏得漂亮,但原不該拖上這麼久的時間。恩賞一事,言之過早,待大軍回周,再議功勞。」

孫皓也就沒敢再吱聲了。

等出了太極殿,外面日頭毒辣,孫皓在宮道走着,拐彎處碰上個人,抬頭一瞧,正是錢太傅。

兩人素日意氣相投,聊話聊得開。

孫皓鬱悶地同他說起剛才在太極殿的事,嘆息道:「瞧皇上那意思,是不打算給六皇子論大功的。」

錢太傅搖搖頭,表示對這種事情習慣了,但總歸不能將原因怪到周帝頭上去,嘴上只得道:「你也知道六皇子那楞性子,跟個木頭人似的,一句好話都不會說,其餘皇子個個都爭着到皇上面前表現,就他,整天擺着個臭架子,皇上雖然是他親爹,那也受不住呀。」

孫皓也不好說什麼,只得瞎附和:「也是,六皇子確實太耿直了些。不過畢竟年紀輕,人情世故什麼的,還有機會歷練,等個七八年再看,說不定六皇子就成人精了。」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扯著,不知怎地,扯到沈家人身上,孫皓問:「聽說六皇子帶了人進軍營,那一家子人還立下了戰功,都說是山裏請下來的高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一記眼光是直接瞄向錢太傅的,是在問他。

錢太傅不太自在轉開頭,「我哪裏知道,等人回京問一問,不就知道真假了么。」

孫皓戳戳他的肩膀,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別裝了,六皇子和你什麼關係,你肯定知道一二的,六皇子為何突然失蹤,又為何突然出現,帶的一家子怪人是哪裏來的,你敢說你一點兒都不清楚么!」

錢太傅抿抿嘴。

雖然六皇子確實給他寫過信,但這並不代表他就要將事情都往外掏。

而且,關於隨軍的那一家子,他是真不知道。

「不說了,咱們吃醬拌面去,我府里新請了個解城廚子,做的一手好菜,保管你吃了還想吃。」

這是在轉移話題了。孫皓笑了笑,不再追問。反正等人回京了,找人探一探,什麼都清楚了。他拍著錢太傅的肩,「走,吃面去,吃完了面,咱倆來對詩。」

大周軍隊。

已經收到寧軍割城求和消息的將領們開始拔營回撤,為了照顧自請隨軍的墨家村民們,趙子淵派了一個小分隊,專門幫助墨家村的村民們重建村子。

臨走的時候,墨氏帶領着全村村民表示,永遠都不會忘記沈家人和趙子淵的救命之恩,若有機會,他們一定相報。

回京的路上,沈念念依舊不忘每天練習基本功,剛開始全部都是士兵陪練,練著練著,圍攻的將領們多了起來,就變成將領們親自上陣陪練了。

沈念念很能打,絲毫不矯情,百無聊賴的將領們陪練陪得很開心,有時候他們還會爭着教她練各門功夫,在沈老娘一不留神的情況下,沈念念已經認了N個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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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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