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四章 移命之魂
對於泉九幽，狄沖霄至多信他一半，見龍華芳點頭方拿出屍魂元晶，將內里收禁的、得自凈穢土神神魂的殘魂靈光化做生命靈光，送入泉九幽體內。隨着生命靈光回復，泉九幽容貌漸行由老逆返，不多時，重回中年樣貌。
泉九幽摸摸臉，看看手，面現極喜，從懷中掏出一杖刻鬼令牌，雙手托奉到龍華芳身前。
龍華芳沒接令牌，輕語：「冥鑒門從沒說過鬼影不可背叛，行事一切皆憑鬼影的良心。所以我不會就本門之事讓沖霄殺你，但你要給我一個交代。」
說話間，厲醉楓諸女跑了過來，各拖着一具屍體，扔到地上。
百花真嬌叫：「狄哥哥，你快看，好奇怪啊，這些人怎麼殺都不會有傷，可突然間就死了，揭開面具一看，老到嚇人。」
百花貞附和：「是呢是呢，我對那人腦袋打了百多拳，按說早該成腫豬頭了，可半點事也沒有，然後就死了。她手上皮膚很光滑，可以肯定她歲數在二三十間，可在死的一瞬莫名變得老皺，拿開面具是個老女人。不過死相上與前次那些人一樣，都像睡死的。」
泉九幽沙啞地道：「因為你打的太狠，令她不僅用盡體內移借的壽命，連自身本有的壽命也是半點不剩。狄沖霄，本人從冥鑒門看過魔滅穀神戰的詳細文卷后就斷定你會是唯一的生機所在，果然不假。為防露出端倪，你不能化散那靈光，找一個活人，放入他體內，然後殺了他。」
狄沖霄道：「這種事我可不會做，也沒必要做。醉楓，剪個木傀儡；玉心妹妹，七情生命符。」
兩女按吩咐行事。狄沖霄將那點靈光置入假命木人體內，隨手劍劈。先前怪異一幕重現，木人身有劍洞卻是無傷無損。
泉九幽道：「我體內的原先命賜在神殞荒原中折盡，逃離后重得宗主賜命，看樣子還有三十年的命可用，若是要害中劍，十劍上下；若是不重要的地方，九十劍吧。」
諸女大奇，湊到一起，你一劍、我一劍，計起數來。果然，八十劍多些，假命生靈轟然倒地，化做一塊朽木。
狄沖霄道：「以命抵傷，借命備用，了不得的神魂。泉九幽，以此神技控制你們的該是指間之沙宗主吧？」
泉九幽道：「並不能這麼說。對於指間之沙所有人，此事皆是自願接受，且是要以完成宗主下派的任務才能換來，立功越多，移借來的命越多，等同於長生不死，因而明知一旦接受這一神技就等同於將命交在宗主手上，以後絕不能違令，但還是如飛蛾撲火。我是例外，我入指間之沙並非渴望長生，是為了血仇，此種神技在我身上也就成了束縛之源。在說正事前，先讓我略表一下誠意。但來不來得及救人，看你們的運氣。」
狄沖霄道：「誰？你朋友？」
「不認識。我於五天前調來附近，但只是負責地域內的獸情探察，先前新接命令才會跟着他們來到此處埋伏，對宣家發生了什麼並不知情，只知道宣家每天都有人被宗主移借了命，屍體扔在荒野，任由獸食。三天前，我正在荒野探察獸情，意外發現一具壽命被移借的女人屍體，但還有一點生命靈光，就將她屍身以神光護住，藏在地底。」
碧玉心撇嘴道：「我才不信你會是熱心好人。」
泉九幽道：「我何時說過我是好人，我做下的惡事冥鑒門定有文卷，少說該能裝滿兩間屋子。」
龍華芳道：「是五間屋子，不過你沒說謊，你手毒心惡處不亞懸紅一族中人，可一向是惡殺惡，與世間良善無危，為此本門才會邀你為幽冥鬼影。」
泉九幽一楞后道：「五間這麼多嗎？算了，你說是就一定是。本人救她只有兩個原因，其一，她的身形樣貌是我喜歡的一類，若能救活也不要她感激，在床上陪我三年就可以了。其二，宗主移命借命之技向來不會有錯，今次竟然出錯不自知，她身上或許有什麼古怪地方，若能弄明就會是對付宗主的一張底牌。」
狄沖霄道：「你倒是惡得爽落。在哪？」
泉九幽轉身帶路，一路飛進，約摸五十餘里，在一處溪谷前停下。泉九幽自標記好的地面開挖，取出一具女屍。
盯着屍身面容，宣冷幽驚呼：「媚姐！這不可能！媚姐該還被關在族裏。」
泉九幽道：「果然是宣家人。不過宣小姐能肯定被關的人是真身？指間之沙弟子之眾世人難以想像，就中頗有些怪才。」
狄沖霄道：「此地不宜久留。靈靈，驅些弱獸過來打轉。」
靈靈應聲遠飛，不多時迴轉，一群風腳狼怯懼跟着行來。
狄沖霄自幻形袋裏取出一些肉塊，扔給群狼，轉身帶着眾人飛離而去。因着意外找到宣媚，一行人也就不打算去紅草村了，來到落星嶺最高處。狄沖霄尋了一個山洞，稍事準備后以屍魂元晶中的殘魂靈光為宣媚療治。靈靈飛到山崖前，伏於草地中，盯着遠處隱約可見的流星丘原，虎尾輕擺。
宣媚的狀況遠比泉九幽棘手複雜得多，好在屍魂元晶球內收禁的普通人殘魂就有近四十萬，回補一人因神技散損的生命靈光只是時間問題。
半個時辰后，宣媚悠悠醒轉，揉揉眼道：「好睏，這些天真是忙壞了。咦，小姐，沖霄。我不是在做夢吧？」
宣冷幽撲抱了過去，哭泣中由心音將事傳給宣媚。
宣媚徹底傻眼了，對自己壽命被人借走九成九一事怎麼也無法相信，但又事實俱在，苦思之下依舊沒有頭緒。
狄沖霄見狀拿出一瓶靈食，挑了一粒，遞給宣媚道：「它是用上古花靈回心水夢花為靈料雕琢而成的回夢丹，可以讓人憶起曾經遇過卻又想不起的事來，這一靈花只有育花獸才能完全展現玄奇，雕琢成靈食只有四五分靈效，但五六天內的事必能清晰想起。」
宣媚接過服下，心頭忽地一陣恍惚，只覺魂魄飄飛，悠悠蕩蕩，以旁觀者的身份靜看六天來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盡皆詳盡。也不知過了多久，宣媚見到一人將手按在自己背上，心神一震就此醒轉，看向眾人，詢問自己睡夢了多久。
宣冷幽道：「只是六個數。媚姐，你剛恢復，多休息，一應事我剛剛從你的心音盡數聽到了。」
泉九幽道：「宣小姐的神魂很是便利，千言萬語只在心念一閃。原來如此，並非是美人兒本事夠，是宣人福貿然闖入驚擾到了借命人，為防露出端倪，這才會將生命靈光還給了些微給她。事情應付過後，些許壽命已然不值得耗費神光移借，也就扔屍荒野，任她壽盡氣絕。」
狄沖霄道：「你小看媚姐神魂了。水戲幻境這一神魂的本源是偽飾，媚姐神魂先於主人察知到危險，雖無法抗拒借命之技，卻是於瞬間將生命靈光做了偽飾。那人自以為借走了全部壽命，實際上差了一些，所以媚姐壽盡氣絕後才能憑着神魂回還的那僅有的一點生命靈光拖延，但絕無法超過兩月。這回真險。泉九幽，你沒說宗主，而是借命人，必知緣故。」
「我探到的事有限，借命人還算詳盡，能成為借命人與實力無關，只看宗主心意，賜你借命之技就能在與人接觸的時候於不知不覺中將目標壽命借移，就是在神技控制上遠不如宗主自身，換了是宗主親借壽命，美人兒這回必無半分生機。其餘事勞煩宣小姐吧，我十數年沒說過話了，已經不習慣開口了。」泉九幽道。
宣冷幽正有此意，展開神技茶話會，將眾人心音互連，於心念間瞭然泉九幽的一切。
原來泉九幽本是有名魔道火獄宗宗主的私生子，火獄宗宗主自知作惡太多，就沒有將心愛女人娶過門，每年獨自潛行，暗去兩月。然而火獄宗沒能等到仇殺覆滅的一天，莫明鬧了內亂，宗中上下人等一夕間或瘋或死，唯有宗主為掩人耳目搭上的姘頭不知下落，同時不知下落的還有火獄宗近百年來的積累。泉九幽自少時起就開始暗察火獄宗真相，最終自冥鑒門處得知指間之沙的存在，之後費盡心機才憑藉指間之沙也想對付冥鑒門之機得到信任，入了宗門。
狄沖霄感慨輕語：「原來你出生之時就已是在忍。只是重走父親的老路好嗎？你老爹不娶你娘過門就是不想你承繼火獄宗。」
泉九幽不想再說話，照舊以心音回復：我對承繼火獄宗沒興趣，可我體內流着父親的血，天生就是惡人，做不來善人善事。何況如今的世道，做善人只有萬劫不復的下場，做惡人反倒逍遙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一切全憑本事。
狄沖霄道：「你是這麼說，可冷幽能聽出其中的悲恨，你是惡人不假，可也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做着自己能做的善事。不惡非善，我有些明白力無盡對韓元尊說的古怪話了。泉九幽，你一直設計想殺的人並非真正魔道，是我兄弟，一向潛在魔道打聽消息。」
泉九幽點點頭。此事後來他已然打聽到了，也就放棄原有心思，別思它事立功以搏取宗主信任。
碧玉心道：「先前莫名襲殺，定然是第一批人身上附有古怪神技，讓人察覺了龍姐身份。世間唯一有可能察清指間之沙底細的就是冥鑒門，而龍姐又是黃泉弟子中最為精幹的，所以才會有後來的送死一擊，若是就這樣去祖居只會是一無所獲。你們不覺著指間之沙宗主無論心性還是神魂，皆與游一半有些像嗎？我有個法子必能誘他現身，不過要看狄哥哥對於衍生神魂窺影修悟到什麼程度。」說着以心意傳於眾人知道。
狄沖霄暗道妙主意，起身將影子一分為二，吩咐龍華芳站到對面，將兩人身影相疊。
不多時，狄沖霄一行離開山嶺，向流星丘原飛速行去。行到半道，路過一溪河，宣媚借水靈展開水戲幻境。好戲就此開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