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三章　二見樹祖

孟復真最近諸事不順，頗是認同能不用星界就不用星界一語，可絕不贊成伏襲，覺著大可以趁神主遭困的良機以空界對換靈印移出靈光迷境，再行設法遠遁。

狄沖霄低語：「以靈印石退離迷境不難辦到，可沒了迷境遮護，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被神主發覺，除非能在二十數內逃出五百里之外，還要是潛行潛隱，我是辦不到。孟大哥？」

孟復真垂頭細算后輕輕搖頭，放棄先前念想。

以兩人的實力全力逃遁加上靈珍之助便是逃出千里也不難做到，但那樣只會提前令神主警覺，若是潛行潛隱，目下情勢論，二十數內能退里百里就是頂天了。

狄沖霄道：「神主智計超人，疑心病更是世人難及，眼下多半是故意不隱腳步聲，藉以威嚇我們自亂陣腳，所以唯有隱在迷境令他疑猜霧裏到底有沒有人才是上上策。不過光是退繞的話遲早會被他撞上，必須要在此事發生前嚇走他。此處是生不滅那老頭鄰居的庭院，對我來說正是極佔地利之處。」

「生不滅那老頭！？」孟復真低呼，心道這小子的膽子也太大了。

「不是老頭還小子么？安心，當他面，我都是這麼叫的。話說回來的，生老頭曾說過聖神中唯有光明宗一人在越碑后比我從容，逆命破恆也比我快不少，必是孟大哥了。」

孟復真心生感慨，面對如此強敵，身前小子竟是平常依舊。

說話間，狄沖霄帶着孟復真連退，一紙用完便再拿一紙，忽地停住，手蘊神光絲，將絲端化為神光針，用力刺入地面。神光絲破地而入，順着一點靈光氣息往來鑽行，也不知下刺了多深，蜿蜒了多長，終是觸碰到一根極為粗壯的空心樹根，立時扎住纏死不放。

狄沖霄輕舒一口氣，悄然展開靈光奇變借用靈光，暗道幸好當初去過地底古城，對樹祖用以調運水脈的空心木根的靈光極為熟悉。又是心想眼下樹祖樹魂就沉睡在地下古城內，藉著空心根正可最大程度借用樹祖靈光，最妙的是，樹祖生性最為平和，事後絕不會發脾氣痛揍打擾安眠的惡小子。

靈光入體，緩而不疾，狄沖霄由此明白要想在如此遠的情況下快速借用樹祖靈光，光憑自身實力還差了些。手中再現神絲，對着孟復真晃晃。

孟復真會意，任由神光絲纏腕借用神光，感受着自身神光化變為七極神光，不禁暗贊靈光奇變果然玄奇。隨又心下一震，狄沖霄的神光不僅是極速增強，還漸有生老的神光氣息。

百數后，狄沖霄體蘊樹祖靈光，神光氣息上卻是與生不滅毫無二致，以目示意孟復真屏息靜伏，向霧中時有金光閃現的地方行去，心想幸好先一步想到借樹嚇人，否則再過一會就必會被神主漫無目的的攻擊打中，到時即便不死也要露出形跡，更可能被追蹤神技暗附。

因着迷境的緣故，神主在狄沖霄相當接近時方警覺到一縷極為驚人卻又隱斂的神光氣息，極似天地四極中的生不滅，驚疑之下不再對着周遭點射金光，靜聽腳步聲。

腳步平緩而有力，於神主相距兩丈時停下，不說話，不動作，唯有神光漸行增幅，令人感到如同星空一般無盡，卻是相當平和，毫無殺機。

生不滅怪脾氣沒發時一向極為平和，神主不知究竟，先入為主下越發驚疑不定，想進不敢，想退又不甘心。猶豫間，對面神光已是接近尊神九品的境地。

體內靈光極度過盛，饒是狄沖霄那可令肉身承受四重合蘊的神裔真身神技也是行將崩潰，可不敢停下，咬牙死撐，繼續蓄蘊靈光。

此次一如當初借樹祖靈光對抗極炎魔，全力出擊的機會只有一次，必須足夠強才能嚇走人，否則便會是一場笑話。

又是三十數過去，狄沖霄撐到極限，可體內靈光還差了神主一些，就在猶豫要不要冒暴露之險放魔魂出來之時，一株細細軟藤破地而出。細藤順狄沖霄腳飛纏而上，所過之處，過盛靈光不再鬧騰，且有更多靈光飛涌而入。

此種情況，狄沖霄有過親身經歷，心下大喜，明白必是樹祖醒了，世間唯有它這個主人才能隨心操縱被自己強借而來的靈光。察覺到對面人腳步微有退移，狄沖霄心知神主終是由疑轉懼了，由靜而動，連步直進，以疊威爆震隔空揮拳，同時以雷靈蘊鼻，重重哼了一聲。

這一哼是學空天合犯怪性時的怒哼，惟妙惟肖。比之空天合，生不滅同是怪脾氣，同是強至近乎無敵，同是長壽老人家，表達不滿的怒哼自然不會有太大差別。

神主半疑半懼，猶豫間神技威勢已到面前，無法閃避下以拳硬接，然而用盡全力也是連連退步，臉上面具本是晶魂器，卻是無法承受對拼威勢，漸起裂紋。

靈光宣洩，狄沖霄身體舒泰近半，再揮左拳前攻，鼻中再行重哼，怒中添了些不屑與輕蔑。

拳威疊加，神主等同於硬挨樹祖兩拳，護身神光破散，慘哼中踉蹌連退，十餘步方后立穩身形，心下疑懼達到頂點，再不敢停留，對着狄沖霄處行禮賠罪後退離，須臾無蹤。

嚇人大計成功，狄沖霄跌坐地上，低低怪笑。纏腳軟藤退離，漸長漸硬，對着狄沖霄腦袋連敲十餘下，梆梆作響，其後縮入地下不見。狄沖霄痛到雙眼發黑，心想樹爺爺的起床氣可真不小。過得一會，狄沖霄回復過來，借用先前留在孟復真身前的靈光石對換空界。

孟復真先前有感受到驚人靈光對拼，見人安好回來便知狄沖霄辦到了不可能辦到之事，由衷贊道：「你那靈光奇變真是世間罕有，連生老的神光氣息也能擬現幻變。」

狄沖霄道：「披着外衣的假貨而已，純是另有真貨才能嚇走神主。此地主人脾氣自有怪處，小弟去去就來。」說着拋去一瓶百果釀。

孟復真對世間強者的諸多怪脾氣頗有了解，半點不問，接過酒便喝。

狄沖霄轉身離去，過得五丈，借用地底神光絲將某處根節附近震出個地洞並在一碎石上刻現靈印，就此來到地底深處。狄沖霄取下樹祖乾坤盒貼到樹根上，木盒顯現出樹祖臉來，令樹根開現一個圓洞。狄沖霄躍了進去，順根中水脈前游。人離洞合。

曲曲彎彎、折折繞繞，狄沖霄終游出空心根，上浮，探頭出水，正在環島小湖裏。

波哲羅分身正在打水，見人來了，行禮笑語：「你這小子實在是樹祖的惡緣，粘上就甩不開。快去吧。」挑了水就走。

狄沖霄游上岸，脫去衣服掛曬，尋了兩片大樹葉子遮羞，躍到對岸，小跑着沖向樹祖，及至近前，見樹身無樹臉，二話不說，跳到樹上，亂摘新近成熟的果子。

樹身終現樹臉，操縱萬千枝杈化抓住可惡小子，摁倒在樹身，一通好揍方休。樹杈化腳，將人踢到樹下。

狄沖霄坐起身，揉着臉道：「樹爺爺，這才多久沒見，你怎麼有用武之心了？這可不好，樹是平和的，樹是安寧的。」

「自作自受，那份用武之心是你借用靈光時傳給本樹的。剛剛全還給你了，現在樹很平和，很安寧。小子真胡來，那人也是你現在能對付的么？你是怎麼帶着一個人進入水靈幻境的？換了你是極炎魔還能做到。」

狄沖霄將星界靈印一事詳說一遍，又道：「現在我才算是想通為什麼會掉在迷境裏，靈印成於花靈，花靈屬木靈，樹爺爺是木靈至尊，星界靈印是依著花靈本性前來拜見至尊。樹爺爺，這只是一樁意外，我本就是專程來找你的，弄到最後一樣是會吵醒你，但不是為了我的事，是要給樹爺爺送禮。」說完從幻形袋中取出新得自紫晶猿皇的至尊肥料光魂月年，來到樹身前挖了一個小洞，將靈珍埋了些進去。

「光魂月年，對樹而言，沒有比它更好的禮物了。你這孩子與樹的緣真是善善惡惡。」樹祖樹臉雙眼笑到眯成一條縫。

「樹爺爺，你是安寧平和的樹，萬事不願生靈多做打攪，我很理解，可天下木靈多數時候不是和人共生，就是與獸共存。多些愛樹猿仆，您覺著怎麼樣？」

「樹也是有慾望的，但從不會因為心中慾望就去強迫束縛世間生靈，也從不會因為心中慾望就去主動尋找什麼。紫晶猿正是樹最為喜歡的一類生靈，既然這一群猿獸有緣遇上見過樹的惡緣小子，便也是與樹有緣，讓它們來吧。嗯，到底樹還是更喜歡安寧安靜，你與猿皇說，能入島的只有它與猿后，愛鬧小猿們不準越過小湖。最好只是猿皇猿后住半年離半年，若是單皇前來，可以帶兩隻小猿。紫晶猿天性喜愛游徙，半年、一年來一趟，對它們而言也更合適。」

狄沖霄大喜，叫道：「就這麼說定了。這個半年是住是離？」

「波哲羅分身能做的事有限，讓猿皇猿後來吧。拿此木符就能到達水靈迷境所在。」樹臉噴出兩杖木符，通體碧綠。

狄沖霄接過，道：「波哲羅在什麼地方？當初我與他演得雙簧並非天衣無逢，我很擔心神主會疑忌到他身上。」

「波哲羅只管做事，至於能得到什麼，他從沒想過。」

狄沖霄道：「小子明白了。樹爺爺，我現在擁有第四重覺醒了，只要尋到適合靈珍就能得到打開失落世界的空界門靈印。」

「是個好消息，本樹很是期待會見百萬年美樹的那一天。」樹臉雙眼閉上，漸隱樹身內。

狄沖霄對樹行禮，及至樹臉消隱不見，將先前摘的果子收集齊整，回返湖岸。

波哲羅分身正等著，傳達正身通魂傳來的話后自去照料花草。對於狄沖霄口中那對即將到來的猿仆，正體是花靈的他很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