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章 逆命破恆（二）
一天一晃而過，期間狄沖霄半點不理死之相，往來於不生不滅居方圓五百里內，或借雷靈天象修行，或以袋中靈物養護花草湖溪，若是閑下便借用收集而來的各色靈珍展開恢復神系獨有的神魂修行法——以靈光奇變加以散解、重合。對於一直忙個不停的狄沖霄而言，這兩天實是少有的安逸時光。
黑神魂不愧是天象至尊，對雷靈天象的觀與測可說絲毫不差，然而一般的雷靈天象對狄沖霄此時的元靈雷而言只能是聚沙成塔，要想在短時間大有精進，就必須要是接近靈劫的極危，若是有膽賭命，滅世品雷靈靈劫會是一個不錯的求快選擇，代價是本大利小。
午後時分，狄沖霄繞回九尺峰，避過忙着修山的山白虎，潛入一望坪，尋到夜麒麟，希望這位魔道魁首能借條小青龍用用，好飛到四千丈高空去看看有什麼會飛的玄奇木靈，到時若有看得上眼的就伐些給生不滅。
夜麒麟看了看滿嘴胡柴的小子，問明方位直接將人扔飛，越飛越高，猶如潛龍騰淵，一去不返。
不多時，遠處高空銀光染浸雲海，雷聲如龍吟，長嘯不絕，聲震百里。小半個時辰后，雲海重歸原狀，雷聲消隱。此番變化沒給世間帶來任何影響，只是高空之上少了一個名為捲雲雷爆的初生靈劫，威勢介於極危天象與滅世品靈劫之間。
將近傍晚，狄沖霄回返不生不滅居，渾身雷擊灼痕，手中托著一個翠晶瓶，內里有一團淡藍色靈液漂浮，給人一種手上托著一片海洋的奇異動人感覺。
生不滅撫須道：「虧你有膽與小麒麟胡扯，元靈雷修至靈神九品，這重覺醒與死之相打平了。」
狄沖霄道：「我每一天每一刻都渴望變得更強，雖說不知道死之相是我在做出什麼選擇下才會有的未來，可比我強得有限可以肯定，我可不認為以我修行到玩命的勤力，三天後的我就只能有這點精進，我會以事實證明，選擇全心修行的我，最多只要兩天就能凌駕於死之相之上。」
生不滅道：「求強為恆，難易為變。有此修悟，他日入極就能將恆修合入尊神意蝕，名為極神意縛。逆命破恆到底還是神技，有其極限，由它而來的死之相便是老夫也無法知道到底是三天後的哪一個未來可能，但都是歸屬於一個恆——此次你小子因某些原因無法與老夫見上一面。到底是見老夫好一些，還是不見老夫好一些，虛幻的恆與真實的恆在此交會，等待重新歸恆。無論以虛合真，還是以真破虛，都是逆命，都將是新的恆，只不過虛合真如入地獄，真破虛如入神界。」
狄沖霄感慨輕語：「你老的修為確是天地之極，卻是四人才能合戰魔皇，真想知道她心中渴望的恆會是什麼。」
生不滅道：「此事便是老夫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人世所謂的恆她都已逆破，只剩下虛無縹緲的天命。命之所至，情之所至，終是遇上了左丘灼。」微微一嘆。
狄沖霄道：「個中玄妙怕是只有局中人才明白。元靈雷的變只不過是拉近彼此實力差距，接下來，靈光奇變的變才會是超越死之相的變。」
生不滅道：「單是一強超越總歸少了一點意味，你那通靈神系的底蘊，老夫已然揣摩出大概。六十多年前，有一人用了七天時間自碑前爬到院前，為復血海深仇求老夫施展偽極之技。然而偽極之技極為霸道，若無天地靈珍調和，聖神以下固然也可以承受，可事後必遭反噬減壽，多則兩年少則三月，必死。五個月後，他又一次爬到院前，氣絕前送給老夫一株花，及一聲謝謝。花名顛倒醉，太古靈花遺種，玄奇處可令持花人自在移挪，任你遠隔百萬里也是轉瞬即至，即便是存有極強禁制的空界空域也能悄然移至。不足之處在於空界移挪無法操縱，猶如爛醉之人，顛倒錯行，醉時不知自己要去哪裏，醒時也不知自己到了哪裏。他便是憑着偶然間得到的靈花才從魔邪手中逃得一命，也是在無數次移挪后才如願來到老夫居前。此花極為有靈，那人氣絕之時便是花死之時，老夫雖保死花不枯不凋，卻是花身在花魂散，再無人能借用花靈玄奇，便是一直收著。」
狄沖霄道：「死熬前來，七日爬行，為的只是一聲謝，如此真情真性之人，世間少有。他的遺花，小子要了，你老若有吩咐，儘管說。」
生不滅擺手道：「那人送花只是為了一個謝，老夫送你也只是為了一個謝。況且，你能不能用上還在兩可之間。」右手對着不滅居虛招。
居中飛出一株金紫靈環繞護的靈花，莖有倒刺、葉有靈紋，花開四重，每重五瓣。
狄沖霄知他是指那不清不楚的解脫一事，伸手接過花，退到院外，於胸前幻現入界靈印。銀光閃過，消失無蹤。
生不滅撫須一笑，轉身取過震空錘，自去處置狄沖霄先前送來的上好石料。
至尊小居，是狄沖霄第四重覺醒神魂，自覺醒時就有一個獨有空界伴隨而生，靈神境后地域方圓不大也不小，東西十里差些，南北兩里多些，鎮界神碑位於地域中心，也是空界最高處所在，佔地比之先前大了不少，使得神碑所在更像一個居院了。
狄沖霄行到碑台邊緣張目遠望，心生好奇，幾天沒來就大了這麼多，這要是自己修到滅神境，這一空界會不會與現世大地一般大？
想着想着，狄沖霄忽地搖頭失笑，心道時間有限居然有閑想些可笑事。狄沖霄回身走到神碑前，看了看碑體正面的無數古怪靈印后閉上雙眼，繞到碑后，默數一二三后睜開眼，看了又看，狂喜上臉，運道來了，神碑終於再次顯現靈珍名稱了，恰正是木靈祭獻。
神碑所求的木靈是鐵木中的異株四返木母，中上品靈株。世間木靈紮根大地方能生存，有此顯示，正是要以木靈平衡先前祭獻過盛的土靈，比起運道，有因有果更妥切。
顛倒醉既是花靈也是空界靈珍，若是微損一些並不會影響靈印祭獻，狄沖霄便決定兩邊同時祭獻，摘下一片花瓣放到神碑背面碑座上的祭獻台上。待得祭獻台滿是金紫靈紋，狄沖霄明白先前的小心謹慎沒有錯，小小一瓣就比中上品靈木強得多，卻在神魂承受極限之內，就此安心，轉回正面，將靈花放在碑座正面的靈珍台上。
同為祭獻，正面專主神技靈印的回贈；背面專主鎮界元靈的均衡。
察知靈珍確有空界玄奇，碑身銀光閃亮，碑身上萬千靈印混而為一，吸入靈花后化為一朵花形靈印，隱有星界兩字，脫碑飛入狄沖霄眉心。過後，神碑還復原狀。
狄沖霄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現星界靈印的各種玄奇及限制，心下震驚，竟是以天星為移挪界限，只要是依附這片天地而存在的空界空域就都可能移轉。沒等驚完，狄沖霄又是苦笑起來。
原來靈印逆天歸逆天，可根本就是一個賭運神技，無法操縱之下隨心自在飛移還沒什麼，要是心有目的，以天地之廣闊，真是一萬年也未必能撞中地方，且要是運背移進邪靈獸巢就是送肉上門，比之必須眼對眼才能有用的迷神魔眼更為氣人笑人。
不一會，神碑背後的祭獻靈紋由現而微、由微而無，花瓣至此消失無蹤，碑上祭獻靈珍之名也隨之消失。碑台邊緣多了一株花樹，三丈來高，花開百色，搖曳生姿。
感受着土靈靈光不斷被古怪花樹汲取，狄沖霄暗道神魂至尊小居果然玄妙，稍稍裝點了一下獨有小院后便退離神魂空界。
生不滅停下手中活，轉頭看向狄沖霄，心道通靈神系靈神三品，這一重已是小小超越死之相了，轉眼之間就能有些進益，必是靈花有助神魂。又是感慨靈花得遇有緣人，終於徹底解脫了，能陪着主人真正長眠了。
狄沖霄恰正望向生不滅，自他雙目看出其中思憶之情，便替與神魂合而為一的顛倒醉靈花行禮相謝。
同樣的情感，狄沖霄在花瓣消散的一刻也有感應。可見萬物有情絕非虛妄。
生不滅擺擺手。既示不必多禮，也是暗示破恆越快越好。
狄沖霄會意，自幻形袋中取出各色靈珍，依品質自左而右擺放，最後三樣分別是得自極北冰宮的千年冰竅寒珠，得自育花界育花靈根的靈液及新得的那份神魂之淚。
隨着萬千神光絲同時纏上，靈光奇變對地上靈珍展開獨有修行——靈光散解與重合。
與靈光奇變主導下的血身百轉元靈法不同之處在於，神魂修行專主神光增進，失敗一無所得，即使成功散解重合，所得靈珍也是可預料的，可操縱的；元靈法專主幻生元靈之光，是一種專為靈雕而生的神技，失敗而來的靈珍，稀奇古怪，不可預料之下也就無法操縱，只能是得什麼是什麼。
隨着靈珍逐一散化又重聚，狄沖霄體外銀光漸行增強，化散冰竅寒珠後接近靈神九品，只要成功將后兩樣散而重合，便會是破靈成聖。
然而靈根靈液本就是永夜花神以花巢聖株幻化而成，隱蘊黑神魂全盛之時的無上意志，哪裏會輕易屈服於神魂散解；神魂之淚是具有生命意志的水靈生靈，與神魂之淚同出一源但更為高品的魔神血泉更是困住黑神魂無數時代，對抗神魂散解之堅決頑強，猶在靈根靈液之上。
一旦失敗，就絕不僅是修行失敗一無所得，會受到兩樣靈珍的狠厲反噬，就此神光弱降，時限內再無超越死之相的可能。
狄沖霄連試三次均是受阻，思慮之下潛蘊神光於心口。
是時候讓黑神魂出來透一口氣了，以慾望主宰的意志對抗永夜花神的意志，狄沖霄就可以專註散解神魂之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