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沙夜襲飛猿(二)

第二百一十九章 沙夜襲飛猿(二)

厲醉楓應聲數數,二十數后,四處躲避的狄沖霄已然發現什麼,原地硬頂飛射沙矛,左手凝蘊神光彈丟下沙面,連環開踢。神光彈貼著沙面前射,忽地拐向左前方的沙丘,將那裏轟得沙粒漫天,憑空比別的沙丘矮了數丈。

等到前方平靜下來,狄沖霄走了過去,看看倒地不起的敵人,咧嘴笑笑,掐着腳踝拖着人走向營地,心道:人是暖的,他身上卻是一絲熱氣也沒有,像是滅神師弄出的元靈傀儡,可行動間又沒有傀儡的獃滯,還懂得用機關延滯魂器轟射掩藏行蹤,他到底是什麼玩意?嗯,皮膚上毒靈侵蝕倒是與毒蝕遺族極為相似。

寒寧馨嘻嘻一笑,伸出手向厲醉楓勾了勾。

「你殺了鐵兵大哥!老子和你拼了!」普旺怎麼也沒想到來人會被幹掉,極怒之下飛身向狄沖霄狂撲而上,手臂上鼓起無數小膿包,破裂后流出噁心瘮人的綠色膿液。

厲醉楓驚叫:「教習,千萬別被他碰到!」

狄沖霄聳聳肩,探手抓住滿是膿液的手臂,腳下橫掃,將普旺制住,奇道:「這就是毒蝕遺族用以傳染怪症的毒蝕穢血么?你真不要命了?我曾聽晶姐說過,自行激發病症很可能會讓你得自父母的以毒壓病的混毒體質完全喪失。」

普旺怒吼:「家人與朋友都讓你們殺得差不多了,現在鐵兵大哥也死了,我活着也沒勁!」

「住嘴!老子還沒死。普旺,居住點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留下的暗記不是說是遭到大華衛軍的秘密屠殺么?」倒地的鐵兵緩緩坐起,音色冷如傀儡假聲,就是多了點活人氣。他在看到飛猿屍體時就猜到些什麼,但還是想向倖存者問個清楚明白。

普旺擰著脖子道:「就是!我看見是大華軍乾的!軍裝,魂器,說話,都是!現在事泄了,就派不知情的姑娘們來殺人滅口,無恥!」

他不說話還好,如今連連出聲,屋內又滿是腐臭氣味,除去毒蝕同伴及鐵兵,其餘人全都退到門口或是窗旁,俘虜們沒法動,更沒法長時間閉氣,吐得是昏天黑地。

狄沖霄捏著鼻子嘆道:「小秀,我算找到比你更不懂得什麼是交流的人了。」

寒寧馨與任婷秀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冥鑒門的文卷上會說毒蝕遺族是過於敏感的人中異類了。

「普旺,最後說一次,給老子閉上你的臭嘴。朋友,能將你脖子上的東西給我看看么?」鐵兵本不是好說話的人,但剛剛蘇醒時恰好看見了某樣事物。

狄沖霄低頭看去,發現是先前替厲醉楓擋下神光炮時衣服被打出個小洞,露出內里掛在脖上的古怪木牌。解下遞給鐵兵。

鐵兵前後看看,道:「的確是沙女族聖女牌,白瑪那丫頭居然肯將它送給一個男人,這其中意味着什麼,普旺,你不會不清楚吧?拿去看看,省得日後說我騙你們。」

普旺等人極是相信鐵兵,連連搖手,走到狄沖霄一行人面前就大力甩起自己耳光,眼中再也看不到狠戾,只有真誠歉疚。與之前天地之別,判若兩人。

狄沖霄心中瞭然,暗道先前想錯了,毒蝕遺族並不是因為自卑才變得敏感怕受傷害,實在是自身遭遇太過凄慘,以至於心中怨氣、悲憤無處宣洩,久而久之,才會形成這種兩極化的性子,對他們好的,全心信任、百倍還報;對他們惡的,半點道理也不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難怪大華搜戰衛軍要讓步了。

寒寧馨是沒法理解這種怪異脾氣,不忍心看他們自打下去,捏著鼻子推推師兄。

狄沖霄面現微笑,照着普旺等人臉上就一一甩過去,打完正色道:「用不着求原諒,朋友犯了錯就讓朋友來糾正,打完還是朋友。」他這言行要是換了在外界,別說彼此斷交,就此引發血案也說不定,但卻正對毒蝕遺族脾氣。

普旺心下大覺痛快,再看狄沖霄,頓覺順眼多多,捂臉大叫:「沒錯,沒必要求人原諒,我犯了錯就該罰。一巴掌不夠,當我是朋友,就重重來兩下。」

狄沖霄照舊狠抽了普旺兩下,隨又抓起他手臂,絲毫不介意上面的穢血,以神光為他進行療治。普旺急得亂搖頭,卻沒法推開新交朋友。狄沖霄治妥一臂,拿起另一手臂,道:「當我是朋友就別亂動,我是滅神師,自有法避免與毒蝕穢血直接接觸。我無法療治毒蝕疾病,卻能消解你皮膚上的沙海毒息,多少能緩解你的疼痛。」

寒寧馨走到鐵兵身邊拉起他,好奇地道:「你是人還是傀儡?」

鐵兵抬手解開外衣,露出半人半魂器的身體,苦澀低語:「其實我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還能有口氣在純是附身魂器的神效。按說該是由死人雕琢成的傀儡兵了,但腦袋清醒如常,弄得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人還是傀儡了。」

狄沖霄探頭打量兩眼,道:「鐵兵,你絕不是傀儡兵,也不是死人,是被魂器寄身共生共存。我聽馬伯說起過,這是一種上古魔道流傳下來的器雕秘法,以死去滅神師屍骨為主料,將它附身活人,通過強啟寄體神系覺醒再現亡者生前的特殊神魂,該叫寄魔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實器。你是不是既可以吃食物補充消耗了的生命元氣,也可以直接食用各類靈漿靈液,甚至是毒液?」

鐵兵道:「沒錯。」

狄沖霄奇道:「這種秘法在魔道早就絕傳了,就算有器雕秘書在手也絕非一般雕琢宗匠可為,瞧你樣子,應該是大華人,怎麼會跑到這來的?」

鐵兵搖搖頭道:「腦袋受過重傷,除去當過衛軍,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其實也沒什麼,反正對我來說,在哪都一樣,什麼時候魂器散架了,我這個活死屍也就解脫了。」

狄沖霄見觸及他的傷心事便不再言語,全神為眾人治療,完事後對着死不開口的俘虜們犯起愁來。

普旺見狀操起匕首走過來,誠懇地道:「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相信我,就讓我來辦。」

狄沖霄點點頭,依言退開。

普旺面對一眾俘虜,憤恨地道:「你們這些外界人根本無法了解家人對我們而言意味着什麼,我不是因遭受毒蝕染病被放逐進來的初代遷居穢民,從我太爺爺起就是毒蝕之海中的一員,他每天都看着同伴在哀號中死去,心中唯一的願望就是想在死前能聽到自己孩子的哭聲。歡好這個詞對於普通人而言很美好,可對毒蝕遺族而言,無論男女都是一種痛苦,甚至會為此付出生命。我爺爺就這麼降生了,生來帶着百病,在我奶奶懷孕后就死了,連二十七歲都沒活到。我父親也一樣,而母親生下我后就因混毒體質失衡離我遠去,所以我才是真正的毒蝕遺族,天生百病纏身,想見識一下地獄是什麼樣子么?」舌尖舔向匕首,紫黑色的血液順着刃緣緩緩下滑。

對面走來兩個毒蝕遺族,伸手用力掰開一名俘虜嘴巴,發力前推,逼他接住紫黑血液。沒過一會,俘虜發出痛苦尖叫,頭髮迅速枯乾掉落,臉上、頸上滿布膿瘡與黑斑,裂開后流出散發異味的膿液,或黃、或綠、或褐,看得女人們無不死死捂住嘴,喉頭上下顫動不休。

普旺俯身將他衣服撕開,冷笑:「我百病纏身卻沒死,全是因為源自父母的恩賜,得到了混毒祛病的體質,借毒息壓制疾病的能耐你們可沒有。一旦他胃裏吸食完我的穢血,千百病症就會以千百倍速度發作。他是沒救了,若你們不想體驗一下地獄是什麼滋味,我朋友問什麼,你們就說什麼。」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俘虜已是身體潰爛,露出無數可見內髒的小*並漸漸擴大,眼看就要無法阻止內臟流出。這人要是死了倒也罷了,偏他神智清醒,不停發出令人驚懼的尖叫。

狄沖霄輕嘆一聲,彈出神光將俘虜震斃。沒多會,死屍化作一灘膿水,只余森森骨架。

普旺又揪過一人怒吼:「我朋友心腸好,可我是一個惡魔,你們殺了我三十七個親如家人的同伴!我們約好要一起傾聽孩子的哭聲!一起埋進土裏!由活下的人照顧我們的孩子,由活下來的人看着他們獲得健康,能像外界人一般享受自由天空!可現在能做母親的同伴全被你們殺了!我的希望沒了!沒了!現在輪到你們了!」

眼看着紫黑血液又要滑下,寧死不張口的俘虜們終於崩潰了,為首一人驚叫:「不要,我投降!你問什麼我們都說!」

狄沖霄偏頭看向厲醉楓、嚴銀苓、喬爆,三人會意,各挑一個吐字清晰的俘虜拖向隔鄰房間。

百花姐妹秀目滿蘊淚光,姐姐上前狠狠抽了為首之人兩巴掌,妹妹嬌聲怒喝:「你們想找魔魄之血沒人擋你們,各憑本事,為什麼要殺無辜人?大叔們都這麼可憐了,你們就沒有一點良心么?」

為首那人只當是在提問,垂頭道:「我並非飛猿中人,是衛軍,只知依命行事,更有責任將同袍帶回故鄉。為此,首要之事就是保證形蹤隱秘,先前追索逃走的人時無意中闖進了居住點,只好殺人了。原本是想全殺了的,但抓到的滅神師說,要是能將某地毒蝕程度加深的話,出現魔魄之血的可能就會大些,所以就留下些強壯男人做苦力,從四周搬取毒蝕物及毒獸屍體填塞營地,準備過些天再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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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光沖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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