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魔王使命（四）

對着御神羽美無論是退讓還是求饒皆是無用，狄沖霄最為深知，半步不讓地與之對視，銀光透身而出。漁村上空的黑雲就此散去，天地回復明亮，洶湧海潮依舊，卻是無法落降，有若空中有水道，奔騰向前，越漁村而過，於另一邊落還海中，彷彿是於海潮中建了一個小村。

左賀對狄沖霄的精進深為震驚，可也知意蝕比拼上教主無形無跡，比起狄沖霄將神光合入意蝕才能對抵，要強過多多。

御神羽美微微點頭，雙瞳就此一片幽暗，天地感應再起變化，明明白晝，方圓數十里內一如深深暗夜，伸手不見五指。狄沖霄身蘊神光，對天長嘯，一道銀光直衝雲霄，雖是沒有破散永夜暗蝕，卻為暗暗天穹添了無盡星光，化永夜天穹為永夜星空。須臾，星點聚合化為星相，交相輝映，瑰麗艷絕。

看着只有完美永夜魂靈才能以意蝕化現的絕美星空，御神羽美眼神複雜起來，散去意蝕。天明海退，岸邊重歸寧靜。狄沖霄同散意蝕，對面不說便也不說。甄彩櫻心緊了起來。世間沒人能猜測御神羽美的心思，她不顧一切殺人絕除後患與就此收手實是兩可之間。

御神羽美忽地轉身回走，兩步后又迴轉身，手中神光會聚，無盡凝蘊，神晶化現，又是神晶化劍，對着大海隨手劈斬。

神光到處，海水兩邊分，神光散去也是無法重合。最為適合滅神師的魂器就是滅神師自身神光，但要想將神光凝為神晶，是尊神境才能辦到的事，若是想將神晶直接化為魂器，而非事後以神晶雕琢，有些尊神苦修一生也未必能辦到。

狄沖霄展開防禦神技散靈神盾，低喝一聲，忍受着那種似要將自身壓碎的痛楚，無盡凝蘊神光。凝到極處，無盡銀光化為一點神晶，由少漸多，直至將散靈神盾變為一件薄薄散靈神晶鎧，卻不純凈，銀晶中雜着黑晶。狄沖霄停下，噴出口血，劇烈喘息。血入晶鎧，晶鎧化為銀赤黑三色，威勢大增。

御神羽美複雜眼神中終是添了濃濃殺意，甩手對着狄沖霄心口擲出手中神晶劍。

狄沖霄不閃不避，借鎧迎劍。劍鎧相撞，晶鎧碎裂起紋，可也將劍尖吸噬。沒了劍尖，神晶劍威勢不減，但鋒銳大減，入肉五分便停下。狄沖霄伸手拔出神晶劍，再行狂嘯，銀光無盡覆於劍身，隨即化晶，將神晶劍困於其中，將紫青神晶化為銀黑之色。狄沖霄將銀黑神晶還復為神光，收還體內，損耗的神光就此回復。

御神羽美神色重歸平靜，輕語：「雖說是藉著魔魂之力才能做到神光凝晶，可若你沒有極深的修悟，頂多只是化現一小塊神晶的程度，實難想像這些月來你是怎麼修行與思悟。四重覺醒中恢復神系尊神三品，意念神系聖神九品，元靈雷聖神兩品，通靈神系靈神九品。天縱奇才如官大道在你年紀時也要遜你五分了，假以時日，你會是連極炎魔也要束手無策，本教主當日沒說錯，你這種小子早一日殺掉早一日安心。」

狄沖霄道：「妙生神晶尊神境，我的修悟還淺著呢，除去是借了魔魂之力，也是我的靈光奇變有借力之處。不過明白了一件事，只有將神光無盡凝蘊，直至遠比破界時的天地靈光凝蘊還要超出一籌才有可能將無形神光化為有形神晶，是無論尊神強弱都要以全力去做才能辦到的事，恆修無用，除非是七極靈合、七極至恆的極致——恆修永輝。我於戰神時悟出的神光絲修行，恰可以看作是凝現神晶的最為基本的修行。」

御神羽美道：「恆修化晶，有些神魂還是能辦到，但並非純粹境界，是一種境界為輔的神技，此種神晶用處有限。萬丈高樓起於平地，世事本就是如此。凝現神晶最為基本的修行並非神光絲，是它。也是滅神師都要去修行的最低等神技，可真正能明白這一神技有多重要，大多數人都要到斗神境，甚至是靈神聖神。你我皆非滿足於當前之人，所以你於戰神境時就會想着要更進一層，思悟的結果就是將這粒小小靈丸拉長化絲。儘管那時你的並不全然明白，但事實正如你說，無心中為他日破界尊神后能最速了悟神晶奧秘奠定了最重地基。」於指尖凝蘊神光，一個小小神光彈化現。

須臾，神光彈凝化為一個神晶球。

狄沖霄點頭受教。

西門奮進與左賀皆是心中震動，終是明白自己與狄沖霄到底差在哪裏。

御神羽美散去神晶球，垂頭輕語：「想知道本教主與少女時的景海薇是怎麼思索尊神基本的么？」

狄沖霄道：「請教。」

御神羽美道：「與你的想法頗為相似，卻非憑空凝絲，而是將神光蘊在髮絲中，至凝至蘊卻又不外顯，更不能傷到髮絲、髮根。人雖是能擁有無上神光，可生來都是一般的弱，頭髮至為脆弱，稍稍蘊些神光沒什麼，要想至凝至蘊，不是斷了，就是因神光蘊養變得粗黑閃亮。知道本教主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些么？」

狄沖霄道：「大教主要藉著對魔皇的恨怨壓下心底因我而來的殺機。大教主與御家宗主決戰在即，沒法無損殺了我這弱小子。若是我與靈靈聯手，大教主就算付出一定代價也未必能殺了人，眼睜睜看着我與靈靈溜遁。白費心神的事，大教主不願做。」

御神羽美道：「很好，留下那兩個孩子，你可以走了。甄家主僕你可以帶走。」

狄沖霄正色搖頭，道：「大教主這是對是誰讓我來的還有些疑猜。勸你不要心存僥倖，否則御家宗主做夢也要笑醒了。他為什麼不親自來，以大教主的智慧不難猜到。他一向言出必行，但也容不得有人違逆他的心念，更不容許有人插手他要做的事。」

御神羽美默然無語。

西門奮進惡聲喝道：「狄沖霄，你分明是接受了御射宗的好處，在此虛言胡扯，企圖矇混過關。教主，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狄沖霄道：「所以我從不擔心你會成為我的勁敵，有惡性沒腦子，就算我不殺你，你遲早也會因某個錯犯被羽美大教主親手宰了。那便打吧。羽美大教主，對上你，全力遠不足夠，我會越出極限，遠遠地超出，就像我在聖神時對戰萬罪老祖，你可別大意了。」

御神羽美回身冷看西門奮進。

左賀面無異樣，心裡冷笑西門奮進實是天下第一等的蠢貨。西門奮進這才想起犯了無令擅語的大不敬之罪，打個寒噤，垂頭退回，心中震怖不安。

御神羽美冷盯着沒有規據的西門左衛，心裏殺機越重，卻又捨不得那還要養一些時間的極上等魔血神魂「妖形之魔的萬相」。人好殺，靈物難養，御神羽美冷哼后終是饒了西門奮進，轉回身，對狄沖霄道：「他對你還有什麼交待？」

狄沖霄道：「還有一些，可我為什麼要聽？我只會做與我覺醒心念相合的那一些。」

御神羽美道：「這才像你，只是時至今日，本教主又豈會懼他，他即便不來找本教主，本教主也會去炎魔島尋他。不過現在並不是和他起衝突的好時機，錯過這一時機，御家一眾支脈千百年來死去的冤魂也不知何時才能夠安眠。神殺技永夜魔星，本教主會以全力斬出一劍，結果如何本教主不理，你能不能護住想要護住的人，看你本事。若你這個魔令使者連本教主一劍都接不住，就是他錯眼識人，即便是他也要無話可說。」

狄沖霄道：「這才像大教主應有的氣度。靈靈。」

靈靈回縮獸身，飛落在狄沖霄肩上，六彩靈光繞身。

御神羽美舉劍，紫幽神光化為黑紫，先前的永夜星空再現，但非剛剛那麼廣大，只是劍身所在的數尺方圓，詭奇懾魂。

狄沖霄最知魔魂之威，戒備倍添，四重神光盡蘊，身上爬滿黑晶花紋案，一朵巨大銀黑靈蓮將附近地域盡皆遮護其中。靈源神技玉露映霞。

西門奮進面現狂喜，心想任你有多精進也只是初入尊神，絕無可能抵擋教主全力下的神殺技。

就在神晶劍將要下斬之即，御明善忽地快步上前，來到狄沖霄身側，對着御神羽美恭敬行禮。御神羽美心下怪異，也是此時劍斬，弱孩子必將首當其衝，顧忌極炎魔下暫緩劍斬。狄沖霄也是怪異，但知御明善絕非胡來孩子，便是稍退半步，而非斥他退下。

御明善收禮，道：「既是教主親至，明善當先見過羽美老祖姑姑。」

御神羽美冷聲道：「我姓御神，你姓御，彼此無親，當不得祖姑。御聖佑一世英雄，卻是子孫不肖，沒一個成氣候的，如今還多了一個沒骨頭的。」

御明善道：「曾祖爺爺對子孫修神一事並不看重，只是教導為人處事，老祖姑姑與御家仇怨極深，明善豈會不知，但血脈終是一源，縱是死，明善也不能無禮。老祖姑姑，可否給明善一點時間，說幾句話。明善絕非是要求饒，曾祖爺爺死前曾單獨見了明善，交給了一件東西，說是他日若是危急又能見到老祖姑姑，就將東西給她看看。至於老祖姑姑看后怎麼想，曾祖爺爺說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狄沖霄心生感慨。只此就能看出御聖佑實是一代人傑，死之前就知毀御家者必是御神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