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章 聖城隱風雨（一）
次日，狄沖霄一行重回雲籮北界，來到添福村，隨着村人們一起向雲籮城行去，參加舉國同慶的聖城大會。心月凄還是老樣子，不時掉進蟲行道里，十次有三回能抓到靈光大有弱降的蟲獸，為村人商隊添了上色貨品。狐念悲借用混血珠變成了中年人的樣貌，發色黑黃，不時和路過的雲籮人親切打招呼。新入雲籮不久的旅人們不認識，雲籮老人們盡皆熟識，各自回應，或是樂大哥，或是小樂。
狄沖霄終是明白狐姓神族為什麼找不到狐念悲了，眼前的狐念悲善良熱誠，實是他的本性，毫無偽飾，可神族心中，他只是個窮凶極惡、陰狠殘毒、貪婪無盡的族中叛逆。
不多時，路過雲浮村，前往聖地的隊伍就此增大了規模，年青男女們歡笑風聲，對一年方有一次的聖城大會無比期盼。又是三十里行過，聖城騎兵自遠處行來，衛聖城打頭，找到狄沖霄，帶着人前往西北界的月稻村。平靜些天後，終於又有滅村血案發生了，倖存者只有一人，東方神。
一路疾趕，來到月稻村外，只見村中毫無神光對戰遺痕，地上也無血跡，人獸皆是伏倒於地，屍身蒼白，滿臉驚恐。
狄沖霄為一孩子合上雙眼，微將眉皺。
衛聖城道：「這回太怪詭，弄不清是人做的，還是潛入的凶獸，所以沒有收殮，先讓人察找線索，順道也找你來看看。東方神在東頭小屋裏。」
狄沖霄道：「食血噬魂，凶獸所為，但未必與人無關。衛大哥，收殮吧。小秀，你們幫忙。我去看看東方神。」行向東頭小屋。
任婷秀諸人四散收屍。衛聖城帶着騎兵們來到村旁空地挖坑。
東方神毫無任何傷痕，卻是似死非死、似生非生，神光消隱，一如永恆沉睡。怪傷令人摸不著頭腦，但難不倒狄沖霄，以靈光奇變探察了后就知是東方神神魂百世滄桑而成的某種神技，玄奇在於將主人的死劫由真而幻。雖說不用幫忙東方神就能自醒，但目下時間寶貴，狄沖霄將自身神光化為東方神神光，蘊入他體內，加速死劫的真幻化變。
不多時，東方神蘇醒，除去身少血色，一切如常。東方神坐起身來，接過狄沖霄遞來的彩冠血晶，嚼碎服下，血色重回臉容。
狄沖霄由衷贊道：「越了解越覺著東方兄的神魂了不得，竟然能變改自身時間軸跡，改死為生，假以時日，傷東方兄不難，想東方兄死，沒可能。」
東方神道：「沖霄弟過譽了，沒死是對手不知道小兄神魂，只以為是一般幻像類，否則只要碎屍就能殺人。」
狄沖霄道：「東方兄怎麼來這的？鶯湖她們呢？對手是什麼人？」
東方神道：「鶯湖她們都在別村暫留，我一人前來是打聽到族親可能在此隱居，於夜間休息時遭了突襲，對手實在太強，我的神魂又非強戰，因而近乎一瞬就深受束縛，血與神光皆被吞噬，垂死之際暗展神魂，這才僥倖留了一命。雖說當時身魂受制，六感無靈，可能肯定是一人一獸，是狐獸氣息，噬人血、魂。不過來人還有一撥，當時我與真死無異，無法感應太多，但他們撿走了幾具屍體無疑。隱約間還聽到兩個字，聖城。」
狄沖霄心有所猜，道：「那便去聖城，遲早揪出這些人來。東方兄覺著狐獸會是哪一類？」
東方神遲疑地道：「無法肯定，可奪噬神光的狐獸極少，又是強到驚人程度，該就是雲籮傳說中的噬天狐。此狐實是凶獸至尊，是當世最為接近獸神傳說的存在之一，惡戾凶狂，傳聞對上無敵魔皇竟也能在毀掉魔皇殿後保命逃遁。如今魔皇已逝，天下怕是再無能壓制它的滅神師了。」
狄沖霄道：「確是很有些像。東方兄可有找到親人？」
東方神遺憾地道：「沒有。村中有一老人說他曾與親人同住過一村，但他上了年紀，記憶缺失，說話顛三倒四、張冠李戴，且前話說過就能忘掉，實難做定論。沖霄弟，我也要去聖城，我在斗戰上沒什麼幫助，可在守護衛城上必能有用。」
狄沖霄點頭，扶起東方神，一同出屋，尋到衛聖城、任婷秀諸人，對證死者中了少了哪幾人後一起安葬了村人。立碑完畢，衛聖城帶着手下離村，繼續察證失蹤人都有什麼相同之處。狄沖霄一行繞去別村接了鶯湖在內的七個姑娘，坐上由黑哥紅姐拉的犬車，向聖城行去。半個時辰便到。
雲籮城方圓十里，不算小，可相比外界，也就是大點的村鎮圈蓋了城牆。城內只是騎軍們的營地，及一座高大石碑，碑身正反面都刻着一個人形魔像。據說是魔恩使者凈土行徒留下的，用於測定方位，即石碑所在就是雲籮中心，從四向邊界前往聖城的路程差不多。
城外方是雲籮人歡聚慶節之所，各村人自建帳蓬，騎軍們修整集市、舞場等處，處處張燈結綵。東方神陪着鶯湖一行前去繞轉，狄沖霄帶着人來到聖城東門，交上衛聖城的令牌。守衛兵長驗過後交還令牌，帶着人來到城中一處空院，行禮后離去。
院門沒鎖，狄沖霄推門而進，於屋中坐下，細思血案。任婷秀帶着百花姐妹打掃院子，心月凄閑着沒事便磨著狄沖霄去他的神魂空界玩。狄沖霄被鬧得難以專註心神，只能同意，在得到七姐絕不對不減之土動歪點子、絕不去失落世界胡鬧的承諾后，打開空界門。
心月凄大喜，拉着狐念悲穿門而過。薔微、黑哥紅姐、靈靈與小花蕊跟了過去。
狄沖霄道：「裘魔王怎麼不去？魔王想否定的是什麼？」
裘必三道：「本魔只對賭有興緻，這一生想否定的只是不存在所謂的聖人，是人就都有賭心，只要是人，老子就能讓他賭起來。」
狄沖霄道：「嗯，七姐不沾血腥豈會食人血魂，定是那兩撥人所為，目的不難猜想。三賭已完，魔王為什麼不走？不是想接着賭三局吧？」
裘必三瞪眼道：「本魔是那麼沒賭品的人么？大賭不成，還有小賭。既然適逢其會，本魔也有必要為會裏收集消息。」
狄沖霄道：「既要消息，有些事用賭的反而比猜想更好些。小賭怡情，我賭天神之鞭之於隱世神族相類於百獸幫之於游姓神族。」
裘必三道：「這想法很大膽，本魔賭得是天神之鞭中隱有神族暗子，且權位極高。」
狄沖霄洒然一笑，道：「魔王可真會賭，你贏了。」
「你小子也沒輸。小子，一般來說，若有意製造恐慌，至少要留下一個活口。可村裏都是普通人，若有活口留下，是人就都會有所懷疑。」裘必三轉身離院。
「魔王的想法也很大膽，不過多慮了。」狄沖霄知他要獨自探察，任他離去，獨自思索。
不多時，任婷秀三女打掃完畢，陪着思索。入夜時分，衛聖城獨自回返聖城，尋到院裏，將一張地理圖放到桌上。圖上有着眾多大小不等的圓圈，自外而內，雲籮外界的的圓圈恰能合成圍着雲籮的大圓，有三重之多；內里便是散亂了，東一處西一處。
狄沖霄接圖細看。
聖衛城拿過茶水一飲而盡，道：「還好老子不在乎神魂神光，不破散天地靈源休想這麼快得到線索。打圈的是所有失蹤人的大致方位，共計三百四十九人，大半是新到的雲籮旅人，分佈在劫環之地，及劫環之地與雲籮內界的接界荒野。環繞雲籮，這算是方位上的線索了。」
狄沖霄皺眉道：「這就說明天神之鞭來的人比我們想的要多很多，且必是早有謀划，所以才能在廣大地域內近乎同一時間抓走想要的旅人。且是分作三層，以求毫無遺漏。相比內界方位的散亂，三重大圓就是最好佐證。他們要這麼多普通人做什麼？體內金靈過盛的普通人有什麼用？」
任婷秀輕：「事有專擅。」
狄沖霄正有此想，將比翼同心玉板自手心內幻現而出，召喚邪盜女皇金飛環。
須臾，金飛環的虛影出現在室中，該是剛出浴，身披薄衣，行步鈴起，風情萬種，邪媚無盡。衛聖城萬萬沒想到世間還有這等邪媚入魂的豪放美人兒，瞪大眼看，嘿嘿壞笑，及至聽到美人兒就是邪盜女皇，驚得是老臉發青，將身一轉，進了裏間不出來了。
有沒有神光，衛聖城毫不在意，可要是沒了男兒本錢，活着就沒意思了。
狄沖霄道：「環姐，幾天不見，你居然成長為盜魂女皇了，真想將你從玉板里拉到身邊。」
「這話真是將環姐甜死了。瞧在你面上，先前那人，環姐就不去找他麻煩了。在無盡荒野用比翼同心可不是好主意，有什麼重事？」
狄沖霄道：「確是極重之事。我到了雲籮，具體的以後再說，現在有一樁怪事需要環姐想想。天神之鞭隱在雲籮抓走了三百多雲籮人，皆是體內金靈偏盛的那一類人。除此之外只有一個還需進一步察證的線索，我新認的七姐曾被他們抓住，餵食了一杖聚金靈果，並將她活埋。七姐掉進蟲行道，逃掉了。我覺着他們是要借人鍛合某種金靈。但絕非最終目的。」
「有點意思。環姐以往在凶獸體內做過相類的事。讓環姐想想，嗯，該還有別的線索，那七姐既然沒死，定然有吐出什麼出來。人可沒法食化金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