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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玉在被扶起來的瞬間,輕輕掃了護士一眼:「換了?」

「嗯,上星期住院時勾搭上的,正點吧。」他奸笑,「像我們這種受傷為家常便飯的猛男,身邊備個護士女友多省心省力啊。玉,你要的話幫你也介紹一個?」

「不必。」

「這次玩真的,想當情聖?」陸安陽的目光忽然梭到我臉上,挑剔地上下打量,「怎麼還是上次那個,沒胸部、沒屁股,一副沒發育完全的四季豆模樣。我還以為是什麼極品靚妹讓你下了狠心拋棄欣欣,還因此答應被六個男人齊K不還手的BT分手條件!」

話音剛落,端木玉眼神像一把刀插在陸安陽的臉上。

「什麼?」我的腦子有些短路。為了我?

「你不知道?」陸安陽手支在床欄上,「玉最近行為古怪,他……」

端木玉冷冷截斷:「你很吵,去找別的女朋友玩吧。」

「什麼叫『別的女朋友』,我現在也是情聖,我可專一可專一了。」陸安陽聳肩,笑眯眯地對護士女朋友眨了下眼,「是吧,甜心?」

「地球人都知道……」護士眯着眼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你濫情。」

「是啊是啊,地球人都知道我顧陸安陽濫情,端木玉無情——可那已經成為歷史。」陸安陽眼神意味深長,「玉現在都是情聖了,我就不能也當情聖~?」

「走開,別擋在這裏做檢查。」護士用筆敲了下陸安陽的腦袋,不忘在病例本上記錄癥狀,「你們兩的病史可真夠光輝的,因為打架,膽囊割了,闌尾割了,胃部做過三次修補手術,最近一次還是……」

端木玉漫不經心地打斷:「這些我都知道,這次有什麼問題?」

「不是什麼大問題,不過……」

「不是什麼大問題就不是問題了。甜心,辛苦你了。」陸安陽一把將護士撈到腿上坐着,也不介意旁邊有人,真是……

「因為打架,膽囊割了,闌尾割了,胃部做過三次修補手術?」我懵了又傻,傻了又懵,「端木玉,這怎麼回事?」

面對我驚愕的表情,陸安陽不以為意:「身為拳擊手,很容易受傷。何況玉喜歡打架,身上傷口大大小小加起來,至少有十幾處吧。」

說話口氣那個理所當然……

「這些我都不知道……端木玉,你身體還有哪些地方受過傷?」

端木玉不語。

陸安陽搭腔:「這個問我比較合適。」

「陸安陽,你很閑?」端木玉聲音低沉,「閑到想從窗口被扔下去?」

「OK!反正也檢查完了,我這就走!」他臭屁地捋了下頭髮,「甜心,我先走了,這情聖交給你照看,晚上一起吃飯。」

「沒問題。」

關上門的前一刻,陸安陽仍然X嘴裏吐不出象牙地說:「對了,我甜心在這做護士,短期內我不打算更換女朋友……你下次入院我還能順道來看你。」

這是什麼狗屁朋友啊!

不過他一走,病房裏就陷入了絕對的安靜,等護士調節好藥水滴速器離開,病房就更是詭異的安靜……

「為什麼不還手?」

好久,我才聲音低低地問:「為什麼這麼不懂照顧自己。端木玉,你這個任性自大的白痴,總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一點也不會顧慮別人的心情。」

「……」

「以後不準再去打架,也不準讓自己再受傷了!」

「……」

「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

「端木玉,喂!」

端木玉看着我,表情一直是空白的,好像在神幽太虛:「交往?」

他在說什麼啊。在這種時候……

「交往嗎?」

可惡!心忽然一陣扯痛……

「交往我或許聽你的。」

端木玉的眼睛就像晶透的玻璃球,照着小小的我,熒熒發亮。

我的思想在腦海中進行天地之戰的掙扎,最終一方獲勝,我咬了咬牙齒:「我答應了。」

「……」

「是因為覺得不能放着你這樣一個人。端木玉,你太不會照顧自己了,一定要有個人照顧在你身邊才對。」我現在的臉頰一定燒紅,「所以我答應做你的女朋友。」

端木玉慢慢回過神,失笑:「我批准了。」

4.我們是家人

全身好像被羽毛絨包圍着,溫柔的,溫暖的。

耳邊聽到一陣刀叉碰撞的聲音,然後是濃濃的飯菜香。我揉揉睏倦的眼,張開眼,看到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把餐盤放下,再抬首,是一雙藍天皓月般的眸子。

我剛要說話,他就俯下身吻我。

我的腦子暈得很,身體又熱又燙,根本搞不清楚目前的狀況,差點被這個吻逼得透不過氣。一陣無力的掙扎,端木玉放開我,我這才發現我在端木玉的宿舍,身上蓋着厚厚得被子。

端木玉開始擺弄餐具,我發懵地看了他好一會:「我為什麼在這?」

在醫院我答應了做他女朋友,然後打完藥水我們回家,再然後……?

發展不會這麼快吧,啊啊啊啊啊!我下意識抱緊被子。

「你有點發燒,回來的途中昏睡過去了。」端木玉回答得輕描淡寫。

原來如此。

一定是昨天那場雨,我的體質還真是差勁:「那正好,我們再回醫院。醫生也建議你……」

「我說了是老毛病。」

「可是——」

他把餐叉放我手裏:「餓了?下來吃東西。」

我的確餓了,聞着濃濃的菜飯香,又看到面前擺放的美味佳肴,我驚訝:「這些都是你做的?端木玉你居然會煮吃的?」

他挑眉:「有問題?」

「沒有,只是跟我想像有出入。我以為你這種不會照顧自己、不會打掃房間的人,一定也不會煮吃的。」說話間,我叉了一塊牛排放嘴裏,「唔……好吃?!」

更是意料之外!這水平,沒有個三年五年的修鍊,怎麼可能達到這種水準?

端木玉開了一罐啤酒。

我搶過來:「難道你媽媽沒教育過你,喝酒有害身體健康?」

端木玉手指一頓。

「對了,你爸媽幹什麼的,工作很忙?你在經常打架住院他們都不管的嗎?昨天也沒有去醫院看你。」我嚼著牛排,「我好像很少聽你講家裏的事,也很少聽你講你自己的事。」

好久都沒有得到回應,抬首,端木玉的表情怪怪的。

「端木玉……」

「吃東西,別多說。」

我也不想說話,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相處。盡量想向以前那樣自然和他交談,所以才挑起話題,不然沉默的氣氛很窒息。

忽然端木玉站起來,掐掉煙,往身上套了件秋大衣……

我奇怪地問:「你去哪?」

「買葯。」

我的眼睛下意識梭到掛鐘,不看不知道,一看居然半夜三點了:「這麼晚了?!外面好像在下雨,我發燒感冒也很經常,通常睡一覺就會沒事了。」

端木玉毫不遲疑地拉開門鎖——

「端木玉,我決定做你的女朋友本來是想照顧你,可現在好像反過來了。我不希望這樣,我不想自己像個沒用的人!」

端木玉皺眉:「在我需要照顧的時候,你照顧我。在你需要被照顧的時候,我照顧你——這才是家人的定義。」

家人……

端木玉,他已經把我當做家人了嗎?

我一愣,嘴裏的食物也甜甜的:「我說沒事就沒事啦!雨下得這麼大,你傷勢又沒痊癒,要是出什麼問題我會不放心的。端木玉,你不想讓我擔心吧?」

端木玉好像也愣住了。

窗外的雨,雷聲時不時炸響,轟隆隆的,就好像有厚重的大鎚正在撞擊屋子。

「你會覺得擔心嗎?」

我笑着眯起眼睛:「當然,你不是說,我們是家人嗎?!」拋棄逞強和倔強,就讓自己坦然一次面對自己的心吧。

端木玉點頭,額前的發垂下去,遮住他的眉目。

「今後,你就是我的家人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一起承擔。」說着這句話時的他彷彿變了個人,神情是那樣的溫柔,我從未有見過的溫柔,像仲夏夜的星光。

第二天早晨。

「國王退學了?」

還沒進宿舍,在門外就聽到裏面傳來「哇啦哇啦」的說話聲——

「你們從哪裏打聽到了,是不是誤報?」

花輪的聲音:「不是打聽而是事實,人都退學了,連出國手續都辦好了,好像是下個月出國。」

掃把插一嘴:「我聽說他要訂婚來着,怎麼又要出國?不訂婚啦?」

「當然先訂婚後出國,你傻的呀。哎,有錢就是好,想出國就立馬出國了,簡單得像上廁所……找到了,你們過來看。」

我開門進去,看到掃把和鍋蓋以花輪為中心圍在電腦桌前,一邊唧唧喳喳地討論,一邊刷著網頁。而電腦屏幕上不時變化的畫面,都是關於高幽訂婚的新聞。

我的腳不自覺退了兩步,很快又關上房門,走出宿舍樓。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高幽要離開的種種消息,我總會有要逃避的衝動。而且心情……也是五味交雜。

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那條林蔭道,站在我和高幽對話的位置。

「當初你離開我,我以為這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時光,但我告訴自己:只要愛還在,我就有機會重新奪回你。可是你忘了我,我嘗到了什麼是下地獄的感覺,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是:只要我活着,我就有機會讓你重新愛上我。可現在你毫不猶豫選擇了端木玉,判我死刑……」

打住,就到這裏!我已經選擇了端木玉,就要有決心和擔當割捨下從前的一切。不要再猶豫,也不要再想關於高幽的一切!

轉身,我逃也似的要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旁邊的樹叢里傳來:

「一切就到此為止。欣欣,放棄你那些纏人的伎倆,再敢動歪腦筋,我會對你不客氣。」

「玉我……」

「別再來找我。」

「真的可以一切到此為止嗎!玉,你恐怕是在自欺欺人吧。」欣欣的聲音一改往常的順從,「你以為她會放棄高幽選擇你?等她想起一切……」

「閉嘴!」

「你心裏很清楚,你們是不會長久的。所以沒關係,我就當作你去了一趟遠行,我會在原地等你回來。」她的聲音輕輕停頓了一下,「只有我是你的最終選擇,因為我最了解你——並且永遠不會丟下你。」

為什麼……聽他們的談話好像他們都知道隱情的樣子?他們都知道我是誰,只有我自己不知道我是誰?!

我是誰???

這個問題現在對於我重要嗎?不重要嗎?……或許,並不是那麼重要,一切就讓它順其自然發展好了。

第二章:我選擇了你(Ihavechosenyou)

1.一輩子的承諾

接下來的日子,我想端木玉攤上我,絕對是他十幾年生涯里最悲哀的開端——

「端木玉,這芒果味的果汁我喝了兩口,不好喝,剩下的你解決吧。」

「我也不喜歡芒果味。」

「不行,你必須喜歡!你是不是嫌棄有我的口水?!」

端木玉只好跟我交換果汁。

「你的給我幹嘛,不要!我剛看你喝過了!」

端木玉瞪我:「我喝你喝過的,你竟敢嫌棄我?」

「誰叫你是垃圾王~我嫌棄你證明我比你乾淨,我比你乾淨你憑什麼嫌棄我?!垃圾王,放學后一起去你宿舍搞衛生!」

我可沒忘我做他「追蹤教師」時是被他怎麼奴隸的!晚上,我屁股往沙發上一甩,翹著二郎腿,開始奴隸他:「端木玉,幹活之前我們先把家務分分工:首先,臟活你干:比如擦地、刷馬桶、擦桌子……」

「為什麼?」

「因為你臟!其次,重活也你干,比如搬桌子、整理書櫃……」

「為什麼?」

「你力氣比我大,對我來說的重活,對你就是輕活了。再次,晚飯也你做,上次你煮的東西還蠻好吃的。」

「為什麼?」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實在要說,我一煮食物我就心情不好!」

「我也是。」

「你不能心情不好,你心理承受能力比我強,因為你個子比我大,心臟也比我大!」

端木玉真不爽了,表情臭得像鹹魚,我只好搖着他的胳膊,撒嬌:「我也沒有閑着啊,你幹活的時候我可以陪着你、監督你、稱讚你、安慰你……」

事實上,端木玉幹活的時候,我盤腿在客廳里看電視。笑得「哈拉哈拉」的,口水都要流到地上去了,哪還有閑心搭理他。

飯後我一定要端木玉送我回宿舍,雖然只有十分鐘的路程!我們牽着手走在月光下的小道。他的手冰涼,掌心卻有一種柔和的觸感,側臉在夜霧中格外清秀,帶着讓人無法漠視的尊貴非凡。

我有些依戀這樣的時光,不想走到目的地,於是提議道:「端木玉,我們剛剛吃飽,月色又這麼美,不如散步到學校後山吧。」

走到一半發現真的太遠,而且累得不行:「端木玉我走不動了,你抱我回去……」

端木玉不肯抱。

我蹲在原地不動。

端木玉一個人走了……

十分鐘后,端木玉走回來我還蹲在原地。他很無奈:「過來,我背你。「

第二天從端木玉的抽屜里扒拉出一封情書。打開,從裏面飄了幾張相片出來……是個女孩子,每個角度都拍了,還挺上相的。

端木玉突然出現在我身後:「你在幹什麼?」

「端木玉你看,這個女孩長的漂亮吧?這肯定是你喜歡的類型!」

「不喜歡。」

「你敢否定我的眼光?!我說你喜歡就喜歡!這必須是你喜歡的類型!」

「……」

「端木玉你喜不喜歡?!」

「喜歡。」

「好啊,你終於承認了,你個花心大蘿蔔垃圾王!」我將照片往他桌上狠狠一摔,「你說你說,你是不是偷偷瞞着我一腳踩N船!」

「讓開,回你自己的位置去,別煩我。」

「走就走,不過情書沒收了,如果以後你再有收到情書,都要沒收給我,聽到沒有?」

跑回自己的座位,忽然在自己的抽屜里看到一小盒巧克力和一張情卡。下課後跑到端木玉面前炫耀:「端木玉,別以為就你收情書,我也收到了,還有巧克力!」

「給我。」

「不給。」

「為什麼?」

「我要攢起來,以後你甩了我,就在這裏面挑一個候補的男朋友。」

「我的情書還我。」

「不還。」

「為什麼?」

「你以為我傻的啊?給你攢起來,在這裏面挑到比我好的,好讓你甩了我。」……

半夜躺在被窩裏,迷糊接到端木玉打來的電話:「還沒睡?」

「這都幾點了,我肯定早睡了!豬!你把我吵醒了!」

「為什麼沒給我打電話?」

「啊?什麼?!」

「今天輪到你打電話說『晚安』。」

「我忘了……」

「砰——」端木玉火大地掛了電話。

我有些迷糊,莫名其妙地看了會手機,又看看天花板,倒頭正要睡着,手機又響了:「快給我打電話說『晚安』,我困了。」

第二天早餐點餐時不小心發現一件事。我發誓,我是真的不小心看到的。

「等一下,端木玉,你錢包里是什麼?」

「……」

「你不是說沒偷拿我學生證上的證件照?!」

「……」

「別以為沉默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你也照幾張相片給我……不,要我們的合照。」

後來我們去了一個廣場,那裏彩光好,廣場上中心有個大噴泉,附近還停著好多白鴿。可惜一頓照下來,要麼我的臉模糊不清,要麼我少了半邊頭,要麼我的身體扭曲畸形……

最後我怒了:「如果我有死的那天,絕不找你照遺像!」

「你還能活很久。」

「可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我體質這麼差,年老的時候一定一身毛病,零件七零八落,連走路都困難。所以我計劃我最多活到四十歲。」

端木玉的表情像是要把我活活掐死:「你計劃只活到四十歲?你有什麼權利計劃?」

我仰高下巴:「怎麼沒有權利了?」

端木玉用力捏住我的下巴:「可惜,嫁給我之後就沒權利了。」

他的眼神高傲。我尤其、及其、特別反感他身上那股盛氣凌人的架勢:「端木玉不要臉,我都沒答應要嫁給你,你就會一廂情願。」

「……」

「不過,你要是能摘到天上的星星送給我,我就答應嫁給你。」

「不用摘了,我就是『文曲星』下世……送你便宜你了。」

這小子果然不要臉。可是心裏卻有甜蜜在泛濫……

離開廣場之前看到有人在販賣寵物狗。

「哇,好可愛的小狗。端木玉,我們養狗好不好?」

「隨便。」

「那你會喜歡我養的小狗嗎?要好好對它,善待它,理解它,寬容它!」

「什麼意思?」

「意思是狗你幫我養著,每天給它餵食,處理糞便還有洗澡,我會定時去看它。」

「不要。」

「你不喜歡我?!」

「……」

「如果你喜歡我,就應該喜歡和接受與我有關的一切。」

「養吧。」

「那我再問你,你喜不喜歡小狗?」

「喜歡。」

「那不行!你只能喜歡我一個!」

「……買狗吧。」

「不買了!我幹嘛買來跟我爭寵!」

「廢話說完了?我們走吧。」

「端木玉!就沖你這無理的口氣,我非得買只狗去折磨你……老闆,給我挑一隻最兇猛的狗,會單挑打架的那種最好。」

賣狗的小販看到我嘀咕了這麼久早就無語了,現在聽我這麼說,更無語了:「小姐,你也看到了,我這的狗都只有一隻拳頭大,單挑打架會死的。」

「這是不是傳說中的杯子狗?」

「是的。」

「那有沒有臉盆狗?」

「沒有。」

「水桶狗?」

「沒有。」

我隨便挑了一隻,放在掌心裏看了又看:「算了,勉強這隻湊合了。多少錢?」

賣狗小販說了個四位數:「8888元。」

我嚇壞了!好貴的狗啊,這麼小隻的就這麼貴,大隻的怎麼了得!

「端木玉,我看我們還是以後再買吧。」

又走了一段,看到一個賣小飾品的攤子。我蹲在那裏左挑右選,左選右挑。

半小時后……

「端木玉,這款戒指好看,還是這款好看?」

「都行。」

「敷衍!你就想讓我趕快買了趕快回去!你一點也不想跟我多待在一起~」

「……」

「再問你,這款戒指好看,還是這款好看?」

「都丑。」

「我知道了,原來你根本就沒打算買來送給我!我白挑了這麼久!」

「你喜歡的話,兩款都買了?」

「你送我東西問我幹什麼!沒誠意,不要了!」

「你沒說讓我送……」

「我回去了!」

我剛走了幾步,又被端木玉拉回去,他很無奈地讓老闆把戒指包好,扔到我手裏:「送你。」

我又扔回去:「怎麼送的!還想不想讓我嫁給你了!」

端木玉:「……………………………………………………………………………………」

「我知道你現在還小,沒錢,便宜的先代替着我不嫌棄的。」

端木玉還是一副被打傻的表情:「結婚我們還不夠年齡!」

「我知道,現在不是都流行先訂婚再結婚嗎?我們就不能趕趕潮流?」

端木玉失笑,朝我走近幾步,拉了拉藍色的緞帶,打開戒指盒子。

我把手給他,看着他為我戴上,然後我拿出早就為他準備好的戒指盒子:「戒指我不是讓你白送的!看好了,我也有買給你。我這個人從來不白占別人便宜。」

「……」

「不過你要記住了,戒指雖然便宜,但請用嚴肅而莊重的態度面對它。一旦戴上了,就不僅僅是戒指,而是——一輩子的承諾。」

「別廢話。」端木玉下疊的睫毛,像蝴蝶的翼輕輕抖動了一下,把他的手交給了我。

我沒有立即給他戴上,而是壞心眼地刁難:「你確定不後悔嗎?我很任性的。」

「嗯。「

「我也很刁蠻的。」

「嗯。」

「我最難搞定了,就像一旦被招惹上就絕對難纏的馬蜂窩,不把你蟄得千瘡百孔,你休想脫身。」口氣蠻橫得要命。

「嗯。」

「什麼,你竟然覺得我任性、刁蠻還像馬蜂窩!」

「不是你自己說的?」

「但你贊同了!算了,等你以後對我的印象改觀了,我再把這隻戒指給你。」

「肖瑤瑤!」他終於被我惹怒了!

我朝前跑了幾步,還回頭對他做鬼臉:「要的話就來啊,搶到了就給你。你追不到的,啊——端木玉你放開我,扛着我去哪啊!」

「洗相片。」

2.不要再回顧過去

那樣快樂而歡愉的時光,我以為會停在這裏一輩子。如果可以,我希望它能變成一個停駐的永恆點,不要往前……

照相館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的聲音。

透過落地玻璃窗看去,外面的街道邊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圍着一群路人。

我剛走出去,那些圍觀的人就被驅散開了,幾個穿着黑色制服保鏢模樣的人,好像正在拉扯着什麼。可是看得出他們不敢太用力,一邊小心翼翼地拉扯,一邊焦急地喊:「請少爺放手,跟我們回去。」

圍觀的人完全被趕開,這回我終於看清他們拉扯的是誰——高幽!

他的兩隻手死死抱着街道邊的電線桿,胳膊和肩膀卻被四面八方的力道拉扯著,但他似乎用盡了力氣,怎麼也不肯鬆手。

就在這時,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少爺,小姐出來了。」

高幽一愣,幾個保鏢也是一愣,站在附近的小櫻擦一把淚,迅速朝我跑過來,聲音哽咽著:「少爺說……想看看你。」

我簡直驚呆了,獃獃地看着高幽。

他好瘦啊,臉色也尤其蒼白。再加上穿着一身白色,整個人更顯單薄無力,好像隨時會在炫目的光線中隱去。

高幽正看着我,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反正看了讓我十分心痛,我受不了地撇開臉,轉身就要躲回照相館,小櫻一把抓住我的手。

「少爺就是想看看你……跟你說兩句話!」

我用力掙扎:「我跟他沒什麼好說的。」

「可是——」

「放開我!」高幽嘶啞的聲音!

他用力推開面前兩個保鏢,剛上前走了一步,一個踉蹌……幾個保鏢慌忙拉住他。

小櫻放開我跑過去:「放開少爺!你們誰敢傷他!」

「夫人說……」

「夫人讓你們把少爺帶回去,可沒給你們膽子傷他。少爺……你有沒有事,我扶着你。」

「我很好。」高幽推開小櫻朝我走來,腳步搖搖晃晃,走得很沉很慢。

街道上好多人,一個個好奇地朝這邊張望,議論著,甚至連路過車輛的窗口都探著好奇的人頭。就在高幽快走到我面前的時候,我嚇得轉身衝進照相館里,抵住玻璃門。

高幽站在門口,從始至終他都一個表情……那個讓我心痛卻形容不出是什麼樣子的表情。透過擦得澄亮的玻璃門,他站在照相館門口,眼睛怔怔地看着我。

「跟我走……我帶你離開這裏。」

「……」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若雅!我發誓再也不讓你受到傷害,我保護你。」

我的腦子忽然又出現那種爆裂的疼!隱約中,從遠方似乎傳來一個那樣的聲音……

「今後,我保護你。我會帶你離開這裏。」

「可是你的家……」

「高若雅,你記住,我高幽這輩子非你不娶!」

我用力抱住腦袋,門被強行打開了,高幽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這一下,我的腦子是徹底混亂了,完全找不到頭緒,傻傻地被他拉着。

「放開她!」端木玉的聲音忽然自身後冷冷響起。

我恍然回頭,端木玉推開玻璃門正走出照相館,他的臉色冷得不行,垂在兩側的手也緊緊地握成了拳。

高幽緊緊拉着我,滾燙的掌心就像鐵環一樣將我箍緊了。

「高幽,我記得兩天後就是你和肖氏千金的訂婚宴。這個訂婚宴還未開始,報道和宣傳已經轟動全市,航茵市所有市民都將作為你們婚姻的見證人!請告訴我,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帶走我的女人?」

高幽一句話不說,拽着我繼續走。端木玉衝上來摁住他的肩膀,隨後一拳過去,正中高幽的門面。他被這一拳打倒在地,嘴角立即溢出鮮血。

端木玉俯身揪起他的衣領,抬手又要下拳——

「端木玉!等一下!」我及時跳起來抱住他的胳膊,「別打了!」

端木玉額頭青筋暴跳,猛地瞪住我!

「讓他走就可以了,他禁不起你的拳頭的……」我轉而對高幽說,「你走吧!我們不是說好了,那晚我已經做出了選擇。」

高幽坐在地上,抬起頭,漆黑的眸子看着我。

「我現在和端木玉在交往。你也看到了,我和他的感情很好。我想過,高幽,就算我真的如你所說是高若雅,那都是過去式。」

室外分明艷陽高照,溫度讓街道上的人揮汗如雨。可高幽卻好像置身在冰天雪地中,臉白如紙,眼眸也像蒙上了一層白霜。

我握緊端木玉的手,抬起我的右手,指間小小的戒指散出一絲柔和的光彩:「我也有想過我是高若雅……可我覺得,不管我是不是她,都不重要了,只要我現在幸福就好。讓我們都向前看,高幽,你不要再回顧過去了。」

高幽怔怔地盯着我的手指。

在那樣的怔視中,他眼眸中唯有的一絲光亮也迅速地湮滅下去。

我別開頭,看了看耀眼的天空,眼中有霧氣。

好久,高幽緩緩從地上站起,露出一個恍惚的笑,朝前走去。

小櫻跑過去扶他,掏出手帕擦拭他染血的嘴角:「少爺,你有沒有怎麼樣?」

高幽推開她,搖搖頭,繼續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

他的背影,落寞、高貴、憂傷,消失在只有他一個人的孤寂世界中。那個世界只有無垠的大雪,鋪蓋成誰也走不進去的一片冰天雪地。

幾個保鏢很快驅車跟上去。

小櫻朝前跑了幾步,又很快跑回來:「對了,這個——」

一張大紅請帖出現在我面前:「兩天後是少爺的訂婚宴,請小姐務必參加……這是小櫻能為少爺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我愣愣地接過請帖。

「你會去嗎?」

我強作微笑:「為什麼不去,就算是我作為朋友能給他的最後祝福。」

「謝謝。」

看着小櫻走遠,就好像被突然放掉氣的氣球,全身一點點軟下去。

端木玉牽緊我的手:「相片洗好了,我們走吧。」

我們走吧,牽着手,朝着與高幽相反的方向。

3.高幽的訂婚宴

這是夢嗎?好像似曾相識來過這個教堂……

每一排的長椅上倒著點了蠟燭,玻璃罩着,火焰反射出金色的光幽。教堂通向另一個大殿,拱形的像冰晶一樣的門連接,紅色地毯蜿蜒,進去后,是一個可以容納幾千人的大殿。

長長的自助餐桌鋪着拖地的白桌布,銀質餐具,銀質燭台,沒有燈,一盞也沒有,整個大殿都靠點燃的燭光,竟也是一片通明。

明亮的舞台上,樂隊已經各就各位,一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紳士走到麥克風前。

「親愛的女士們,先生們,大家晚上好。今天,是高上集團的總裁高上烈先生與藍喬喬女士的婚宴,請允許我代表他們對各位嘉賓表示最列熱的歡迎和忠心的感謝。現在,宴會正式開始,請大家玩得愉快!」

主持人前腳剛離開舞台,一陣動聽的琴聲漫開了旋律。緊接着,整個樂隊的合奏奏響。

我坐在大廳一腳的石階上,六七歲的模樣,穿着白色蓬鬆的公主裙,頭上戴着鮮花編製的圈。

忽然面前陰影一暗,穿着傭人裝的女人焦急地說:「若雅小姐,不好了,少爺又發脾氣了,誰的話都不聽,你快過去看看吧。」

她把我到帶到大殿的偏側。

高幽一身白色的王子裝,氣宇軒昂,頭上也戴了個跟我一樣的花圈。他翹著兩條小腿坐在椅上,臉色不大好看。在他的旁邊圍了幾個傭人,吳嫂手裏捧著一個蛋糕盒子,滿臉哀求:「小少爺,你別生氣了,這麼喜慶的日子……」

「走開!「

「你看,若雅小姐來了!「

我看了一眼蛋糕盒,又看了看氣鼓鼓的高幽,立即明白了怎麼回事,笑着走上去:「這蛋糕真好看,花花綠綠的,一定很好吃。」

高幽掃我一眼。

我從吳嫂手裏接過蛋糕,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幽,可以分我吃一點嗎?」

高幽不確定地看看蛋糕,又看看我:「本來就是做給你的,可吳嫂笨手笨腳,都摔壞了!」

「是摔成這樣的?害我以為你好厲害……你看,蛋糕的形狀看起來很特別——」

「特別?」

「嗯,我好喜歡!」

……

忽然耳邊「砰」的一聲響,我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大殿不為人注意的一角——周身還是和剛才一樣的場景:長長的自助餐桌鋪着拖地的白桌布,銀質餐具,銀質燭台,沒有燈,整個大殿都靠點燃的燭光,卻一片通明。

只是高幽、吳嫂和蛋糕都不見了,我也長大了。

我剛剛居然在這裏睡着,做了一個夢?!

吵醒我的那「砰」的聲響原來是鼓聲,緊鑼密鼓地響了一陣后,明亮舞台上,一位穿着美人魚造型的女士走到麥克風前:「親愛的小姐們先生們,大家晚上好。今天,是高上集團的總裁之子高幽少爺與肖氏千金肖瑤瑤的訂婚宴……」

舞池穿梭著身穿華貴的禮服的人,大家戴精緻的面具:狐狸的、老鷹的、兔子的、老虎的;銀制的,插著羽毛的,珠寶鑲嵌的,雕花的……

地面玻璃般明鏡,我垂首看到自己的影子:簡單的白色禮服,鑲鑽的髮夾,扇形的半臉面具。頭髮看似隨意地盤著,額前落下幾縷,挫著銀制的面具晃啊晃。

我這才想起,自己受邀請來參加高幽的訂婚宴,因為無聊在這裏睡着……奇迹的是,我所在的教堂和夢裏是同一個地點,同樣的佈局!我以前來過這裏?!

距離我座位不遠處的空位,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兩個人:

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的禮服,戴着鑲銜寶石的狼形面具,一條腿搭著另一條腿,微斜著身子坐着。他是微笑的,面具里的眼神卻冷如冰川,透著一股「請勿靠近」的尊貴氣質。

在他對面坐着個女孩,穿着白色裙子,辮子上還綁大蝴蝶結緞帶——這個造型好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少年把一個蛋糕盒子推到中間,打開緞帶。

女孩奇怪地問:「這蛋糕摔壞了吧。」

少年淡笑:「不對,你應該說『這蛋糕真好看,花花綠綠的,一定很好吃。』」

那聲音柔而低沉,帶着磁性,聽得我半天沒回過神——高幽!

「可是……」女孩搶白,「這分明是摔壞的啊,哪裏好看了?我們別吃這個,也許會吃壞肚子,你要是餓了我去給你拿點別的吃的。」

她站起來,忽然一隻手抓住她,她只好被迫坐回去。

高幽看着他,面帶微笑,眼神冰冷,一字一句地說:「你應該說『這蛋糕真好看,花花綠綠的,一定很好吃。』。」

女孩明顯被他嚇到,想要甩開他的手,沒甩開,只好用發哽的聲音說:「這蛋糕真好看……花花綠綠的,一定很好吃。」

高幽似乎滿意了,這才點點頭,可他彎起來的眼角卻無半點笑意:「本來就是做給你的,可是吳嫂笨手笨腳,都摔壞了!」

「做給我的?」女孩一愣,立即高興得笑起來,「幽少爺,你好貼心!謝謝!」

就在這時,一個人走到他們面前。

她穿着磷光閃閃的禮裙,發用銀色緞帶鬆鬆系著,搭在肩后,銀冠側偏別着,鑽石亮得灼眼。——另一個「肖瑤瑤」。

她站在高幽面前,像顆耀眼無比的鑽石,一臉落落大方地笑:「幽,今晚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你居然躲在這裏偷懶。……呃,這位是?」

高幽似笑非笑,目光一直寵溺地盯着對面的女孩。

肖瑤瑤揚高聲掉:「不打算給我介紹一下嗎?」

「……」

「幽?」

「……」

肖瑤瑤深吸口氣,依然柔聲:「好了,表演就到此為止。今晚這麼多嘉賓見證了我們的訂婚儀式,怎麼,你還想浪費時間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

高幽不為所動,根本把她當隱形的。

肖瑤瑤站在那裏看了高幽多久,高幽就無動於衷地沉默了多久,視線只容得下對面女孩子的存在。

肖瑤瑤轉頭看向那女孩,微笑殺人於無形:「你叫什麼?是哪個集團的千金?!」

「我……你別誤會,我跟高少爺沒什麼的。對不起我還有事……」女孩識相地站起來,要走,卻被高幽抓住手。一拉,順勢落入他的懷裏。

肖瑤瑤背對着我,肩微微顫抖著:「哈!都這種時候了,戲還演給誰看?」

「……」

「高幽,我不會知難而退。並且,我希望你搞清楚:我不是懦弱的高若雅,你說不要了就不要了,你讓她滾她就滾!你當初既然有種選擇我,就要為你的行為負責!」

高幽略垂著睫毛,視線只盯着懷裏的人。銀光自他身後的圓弧窗口灑落,像被揉碎的雪花,紛紛揚揚地散落。

肖瑤瑤氣得全身發抖,不過她修養好,沒有當場爆發,丟下一句「你這麼踐踏我的感情和自尊,我會讓你得到教訓」之後,水晶高跟狠狠磕着地面離開。

好久,高幽抱着那個女孩都沒有動,一直不動。

「高少爺?我……」

「我帶你去個地方,若雅。」

「若雅?」

「走吧。」

他忽然放開她,牽起她的手,朝出口走去。

女孩被迫地被他拉着走,拖地裙擺揚起:「高少爺,你帶我去哪裏?等一下!」

四面洞開的圓形窗口被吹飛了帷幕,露出窗外綴滿星星的夜空,一眨一眨,好像散發着香氣。他們手牽着手穿過人群,相諧離去。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看着他們離去的出口,好久。再回神,居然是滿臉的淚水。

幾乎是不由自主,我跟着他們離開的方向走去。

4.為什麼回來

教堂外的尖塔上空掛着一輪彎月。無數閃耀的星星,就像被揉碎的鑽石,在黑幕間散落得亂七八糟。

穿過一大片向日葵花田,在河邊我終於找到他們。金色的花盤隨風搖擺,空氣里彌散著花香還有山上特有的霧氣。

高幽坐在河邊的草地上。

他的肌膚白皙,微垂著臉跟女孩輕語的動作,扯開了肩胛的線條。

我清楚記得,我曾今夢過這個場景——當時小小的我耳邊別着向日日葵花,笑着喊:「我好開心。幽,這裏好美,謝謝你偷偷帶我出來。」

「看到那座教堂了嗎?」

「嗯。」

「媽媽是在這裏結婚,我長大后也會。」

「咦,那新娘是誰?可以是我嗎?」

「不可以。」

「為什麼?」

「你是玩具,所以不可以。」

……

果然,他長大了,如願以償來到了這所教堂,也如夢裏所說的一樣——他的新娘不會是我。

月光灑在高幽白皙的肌理上,他慢慢放倒身體,雙手枕着後腦勺笑望天空。女孩在跟他交談,隔着蟲鳴聲,聽不大真切。

我走近了些,在大石塊的另一邊坐下,隱約聽見她說:「……這裏真美,要是能和心愛的人永遠住在這裏,多好。」

「它不是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那裏是哪?」

「我說的香格里拉不是一個城市,而是能感到幸福的地方。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但只要用心,在不遠方,一定有個地方開滿了氤氳的花草,海與天銜接成一片湛藍,當朝升夕落,光芒透穿緋雲覆蓋着整個海面。海灘上會有笑聲,女孩提着鞋,在深藍暮色中拾取貝殼。而她身後走着的白襯衫男孩子,始終如一地安靜微笑……」

高幽的聲音在月光中迷離,淡去。

我的耳邊慢慢充斥着另外的聲音:

「若雅,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當然有啊!」

「哪?」

「香格里拉。」

「好,明天我就帶你去。」

「我說的香格里拉不是一個城市,而是能感到幸福的地方。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但只要用心,在不遠方,一定有個地方開滿了氤氳的花草,海與天銜接成一片湛藍,當朝升夕落,光芒透穿緋雲覆蓋着整個海面。海灘上會有笑聲,女孩提着鞋,在深藍暮色中拾取貝殼。而她身後走着的白襯衫男孩,始終如一地安靜微笑……」

為什麼,我不斷地想起許多有關於高幽的記憶片段,卻不能想起全部。

我真的是高若雅,可我又為什麼是肖瑤瑤!為什麼我會有兩個人的記憶?為什麼小櫻說我沒有失憶,也沒有人格分裂?!

縈繞在腦海中有好多的問題想要問清,逃避終不能解決問題……

我慢慢扶著巨石站起來,朝高幽和女孩走去。

一步步在靠近真相,我感覺兩隻腿越來越沉。月光下的高幽飄渺銀白,就彷彿生活在另一個我觸摸不到的世界,脆弱得彷彿隨時會逝去……

突然有鞋子踩着枯枝發出「喀」的聲響,一隻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下意識垂首,那隻手戴着黑色露指皮手套,腕上的銀鏈連接在罌粟花戒指上。再往上,倨傲的下巴,戴着金邊西洋麵具,因為是半截的,露出有着倔強弧線的唇。十字架耳飾在他的耳邊閃爍,晃了一絲光亮。

端木玉?!

我一驚,他怎麼在這裏?!

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拽着我往來的方向走。我呆了好一會才想起掙脫開他的手,發出疑問:「端木玉,你怎麼在這,你跟蹤我?」

端木玉的嘴角動了動,看着我的眼神沒有任何熱度,就像俯望大地的月光:「如果我說,我也在受邀的名列?」

「如果我沒有記錯,那天小櫻根本沒有給你邀請卡!」

「……」

「你到底是誰?」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為什麼?」我終於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我聽到過你跟欣欣的談話,你們都知道我是高若雅……對不對?」

端木玉腳步一頓。

「你為什麼知道,你是誰?為什麼你知道卻不告訴我一切,為什麼要瞞着我?!」

端木玉取下手套和面具,隨手丟進花田裏:「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我知道回去了你也不會告訴我,沒關係,我去問高幽。」我轉身,手又被拉住,身體一旋隨着他的力道不由自主朝前走去,「放開我,端木玉,你放開我——」

端木玉猛地鬆開手,我身子一歪栽進旁邊的草叢裏。手掌好像壓到了滑膩的東西,我轉頭,藉著皎潔的月光,一團麻繩粗的大蛇就壓在我身相下。

「啊——!」我尖叫站起來。

被壓過的大蛇彈起半個身子,猛地朝我襲擊過來!

我嚇得捂住眼睛:「啊!啊!救命——!」

一陣寂靜。

等我睜開眼,那條蛇已經死鳥鳥地躺在草叢裏,一動不動。

我鬆一口氣,又立即覺得自己剛剛的舉動有些丟人:「我早就知道是死的,其實我剛剛是嚇你的,我才不怕——」忽然我的話僵在嘴邊,當時的表情一定是快哭出來,「端木玉……?」端木玉左手摁著右手,黑褐色的血卻仍然止不住地從他的手指縫裏溢出,往下滴淌。他的臉都慘白,額頭大顆大顆冒着冷汗,卻安慰我:「沒事,我們回去。」

他轉身朝前走了兩步,忽然腳一軟,跪在草地上。

「端木玉,你怎麼樣了!」我跑到他面前,執意要扳開他的手看看傷勢,結果扯動傷口,血流得更多。我好像被打傻了一樣,不停地喃喃著,「血里有毒……那條咬你的蛇有毒!有毒!端木玉,你中毒了!」

「聽到了,耳朵里全是回聲。」

「我去叫人——」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別去……不要接近他,不要去他身邊。聽見沒有,你已經選擇了我……」

「呀!你瘋了,在說什麼?」

「我是瘋了。」他用力蹩眉,用力摁住我的肩膀,「我快被你逼瘋了,我真的要瘋了……」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猛地抱住我。透過薄薄的衣裳,我可以清楚地感受他的心,在我的胸前一格一格地脈動。

「端木玉……」

從沒有見他這樣失去理智的樣子。他的身體竟在發抖!

「如果你去……我很可能會永遠失去你。」

「不會的……」

「我們回去。」

他掙扎著要站起來,可是動作到一半,整個人倒了下去。

「端木玉——端木玉?!」

「怎麼了?」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一個緊張的女聲。

我連頭也沒回:「救……救命!求你幫我打求救電話……不,恐怕來不及了,要想辦法送他去醫院!」我拉住端木玉的胳膊想要拉他起來,可是根本沒有力氣!

一隻手撥開我:「我來吧。」

我怔神,看到一張俯下來的美麗側臉。

是高幽——?!

他面色沉靜地把端木玉扶起,往肩上背去,我呆了一會才想起上前幫忙。

「高少爺,那我……我該做些什麼?」旁邊的女孩插不上手地問。

「去教堂叫人。」

「好!「

高幽有車,好在及時送去了醫院,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只要能跟端木玉在一起,過去的一切和糾纏在腦海中的疑問都變得不重要了。比起高幽,我更害怕失去端木玉……

「那個……謝謝。」

鬆口氣,我看着背對着我站在窗口的高幽。從始至終他都保持着那一個姿勢,白色禮服在沉重的氣氛下,散發出一絲詭秘。

「對不起,你現在不要回去嗎?你是那場宴會的男主……」

我朝他走了幾步,忽然病床傳來響聲,我回頭,端木玉睜開眼,醒了?!

我跑回床邊:「端木玉,你感覺怎麼樣?」

他沒說話,目光盯着窗口的高幽。

「當時情況太緊急了,所以我找了他們幫忙……端木玉,醫生說你要住院,你家的電話是多少,我通知他們。」

「不用了。」端木玉眼睛依然望着高幽,「以前住院我也從不通知他們。」

「可是……」

「他們不會在意的。」

端木玉的目光慢慢轉向我,聲音里有股冰涼的冷意:「肖瑤瑤,如果你不想在這裏陪我就離開,不用找借口叫我父母。」

「我哪有不想留下來陪你?」

「你走吧。」他閉上眼睛。

「端木玉……」

「走——!!!!!」

他突然這是怎麼了?!

我還沒搞明白狀況,窗口的高幽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眼瞳深邃:「既然醒了,也無大礙,我走了。」

「高幽……」

他已經走出門口,我猶豫了一下,跟着他跑出去。

「高幽……今天真的很謝謝,我送你到門口。」

一直走到醫院停車場,他都沒跟我說一句話。

候在跑車前的司機為他打開車門,高幽毫不猶豫上車。

我張了張嘴,鼓起勇氣:「對了,今天我去宴會,是小櫻邀請我去祝福你的——祝你們幸福。」

高幽睫毛下疊,目光始終沒有落在我的臉上。跑車在我面前轉了一個彎,開出去。

高幽,對不起,對你有好多好多的抱歉……可為了端木玉,我還是打算掩藏那些秘密,再不去挖掘。

還沒走進病房,衝出來的一個人影迅速拉我入懷。我抬首,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他的唇忽然壓了下來。

端木玉吻得很纏綿,就好像我們正站在結婚的殿堂上。他的眼眸深邃,似一片深不見底的海洋:「為什麼回來?」

我想了想,盯着他的眼睛:「你猜。」

「不想知道一切了?」

「嘿嘿,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說不定以後不喜歡你了我會……喂,端木玉,你在這幹什麼,還不快躺回去!」

端木玉沒動,而是充滿警告意味地眯起眼睛:「下次再敢丟下我離開,我就——」

「你就幹什麼?」

「我就……強吻你。」

像剛剛那樣嗎?好無力的威脅。

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和端木玉睡在一張病床上。

我剛坐起來下床,就被一雙手拖進了被子裏。我一驚:「端木玉?你幹嘛,鬆手啦!」

端木玉緊緊環着我的腰,一動也不動,聲音帶着沒睡醒的慵懶:「再陪我睡會。」

「可是我要去上課了。」

「好,我也去。」他坐起來,卻還是抱着我。

「不行,你要留下來住院休息。」

「你陪我。」

「端木玉,你今天很奇怪哦。」

「……」

「簡直像個任性的小孩子嘛。」

從來沒想到他還有撒嬌的時候,這真是個難得的發現。

端木玉沉默,抱緊我。掙扎了好一會,我都沒有掙脫魔掌,只好妥協:「好了,我留下來陪你!不過前提條件是,你要乖乖住院直到身體康復,OK?」

端木玉的下巴枕在我的肩膀上:「有什麼獎勵?」只聽聲音,就可以感覺到他心情很好。

「我陪你不夠還要獎勵?」我笑着想了想,「這樣吧,等你康復后,我免費陪你渡過開心而有意義的一天。」

端木玉若有所思:「我可以理解為,你在約會我?」

「就算這樣吧。」

「我考慮考慮……」

這人真是……

我揚起眉毛:「我忘了告訴你我的檔期可是很滿的,如果你不願意……」

「我考慮好了,因為是你約會我,那天的節目都由你安排。」

啊?!我窮得每天吃乾麵包,都恨不得把自己按斤稱了去賣了,居然讓我安排!

不過,誰說約會就一定要花錢啊。

「吶,端木玉。我覺得有意義的一天一定不能建立在物質上,而且,就算沒錢我們也照樣可以渡過開心的一天。」我把手伸進衣袋裏,掏出唯一的五塊錢拍在床上,賊賊地說,「所以我們約定好了:那天的支出絕對不準超出預算!如果你答應這個條件,我就陪你去玩。」

端木玉皺起眉:「這……可能嗎?」

「怎麼不可能,我有計劃!」

「什麼計劃?」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計劃的是:兩塊錢吃早餐,一人吃兩個包子,自帶水。吃完了去爬山(其實航茵市沒有山,實在要說有的話,有一個不算太矮的小山坡),大概爬完了下山就中午了,剩下的三塊錢去吃拉麵(我聽說城南街有一家拉麵館新開張,近半個月都在搞促銷,所以拉麵不僅味道好還很大一碗,肯定能吃得飽飽的)。至於下午的計劃是逛公園~一般的公園都有許多免費幽玩設備,比如鞦韆啊、滑梯、跳板啊,足夠玩到晚上。晚飯我可以餓著,而端木玉,打發走了自行解決。

哇哈哈哈,滅哈哈哈,這簡直是天衣無縫的「窮人約會計劃」!

結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和端木玉步行走到包子點就九點了,再從包子店走到那個山坡下就中午十二點了。

什麼叫計劃趕不上變化?得,山坡都不用爬了,我決定沿路返回,去找拉麵館。

端木玉完全一副「上當了」的表情。

我張大嘴:「怎麼,你覺得不開心嗎?「

「……」

「跟我一起壓馬路不開心?」

「……」

「我看偶像電視劇里,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就算面對面坐着什麼也不幹什麼也不吃……都會很開心的。端木玉,我再問你,你覺得不開心嗎?」

「開心……」

「撒謊!你臉上的表情明明不是那麼說!」

端木玉皺緊眉,那表情無比鬱悶,沉默了好久提議就在附近找一家餐館吃。

其實我也早就走不動了,可囊中羞澀啊:「不行!我們事先不是說好了嗎?!要過開心又有意義的一天,支出絕對不能超出預算!」

端木玉盯着我半天,嘴巴一動:「我請客。」

踩中地雷,我惱羞成怒:「端木玉,你什麼意思?你在看扁我嗎?你以為我沒錢?我只是……只是覺得,要過開心而有意義的一天,不能用惡俗的金錢侮辱了它的價值!」

「……」

「你要是太累……旁邊就是公園,我們去休息一下。」

「要買花嗎?」

剛找到椅子坐下,一個清脆的童音響起:「姐姐,買支花吧!」

抬首,公園裏有好幾個的女孩手提花籃,在公園裏兜售各種顏色的鮮花。

「不買啦,走開。」我擺擺手,賣花小女孩卻哀求地看向端木玉。

端木玉抽出錢夾——

「不要買!端木玉!你敢亂花錢試試?!」

我的橫眉豎目再加上震天的聲音,嚇得女孩趕緊提着花籃上別處兜售了。十分鐘后,這個公園裏有男朋友的女孩全都抱着一束花。唯一沒拿花的我,不停有不知情的賣花女孩前來兜售,被趕開,引起許多人的側目。

該死,這公園呆不下去了!

我站起來:「端木玉,休息好了沒?我們走吧!」

轉身,咦?人呢?!

「端木玉?端木玉?!」

端木玉的身影在公園花壇里出現。

晌午,光束從稀薄的雲層中漏出,在天際下緩緩旋轉。他手捧著小束滿天星,就像捧著無數金色的星星。

我一愣,他走回到我面前,我傻傻看着他的衣角和手指上沾的泥巴。

「拿着。」

「這個……」

「不是買的。」

有微風,濃郁的花香從我鼻前拂過,格外醉人。

「謝謝!」我從端木玉手裏接過花束,抱在懷裏,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整個公園的女孩都抱着花束,可我覺得我的花束最美,也最珍貴。

……的確珍貴。

十分鐘后,幾個體格壯碩的大漢圍堵住我們。為首的是一個四方形臉的男人,指著花壇邊插著的「不準採摘,違者,罰五十/朵」的警告牌說:「您在我們的花園裏采了滿天星五十二朵,一共罰款金額二千六百元人民幣,先生。」

二、二千六百元人民幣?!

我一口氣沒喘過來,差點當場噎死過去。

事後的發展就更要噎死我,端木玉被公園員工強行掛了一塊「我是採花賊」的木牌在公園門口悔過。正好時逢休息日,公園裏人來人往,每個經過的人都好奇地掃過來兩眼……

而端木玉那表情,活像吃了三百條臭鹹魚!要不是我再三勸阻,他早就揮拳頭打人了!

某大媽:「哎,這麼帥的小伙居然偷東西……」

某大爺:「現在的孩子越來越沒品質和公德心了!像我們那個年代,偷東西要幽街示眾的!」

某大叔:「一看他尖嘴猴腮的,就不像什麼好東西!」

……

指指點點,點點指指。

「我沒有偷東西……」端木玉的臉色越來越差,好像陷入了某個可怕的夢魘,猛地扯下吊牌,「我沒有!滾開,都給我滾——」

埃?

他突然怎麼了!

2.消失了一個星期

回家的途中端木玉說不出的沉默,臉色也怪異極了。彷彿在極力逃避什麼,兩條長腿載着他「刷刷」走得飛快……

「端木玉!」我一路小跑地追着,怎麼叫他都不應,「端木玉你怎麼了?!這種小事有什麼好生氣的!生氣容易衰老,衰老你就不帥了!不如,我來給你講笑話吧!」

端木玉無聲。

「火柴棍突然覺得頭很癢,就伸手撓,撓著撓著就把自己燒死了……」

端木玉依然無聲。

「從前有一隻鳥,他每天都會經過一片玉米田,但是很不幸,有一天那片玉米田發生了火災,所有的玉米都變成了爆米花,小鳥飛過去以後……以為下雪,就冷死了……哈哈哈哈!」

端木玉還是無聲。

「有一隻公鹿,它走着走着,越走越快,最後它……」

「夠了!」端木玉終於出聲,音調卻是勃然大怒!

「怎麼了?你不覺得好笑?」

端木玉惡狠狠地轉頭瞪我,那樣子像要把我活活掐死:「你是在提醒我跟他們一樣愚蠢嗎?肖瑤瑤,我看起來是不是像個笨蛋?!」

我驚愕:「你這個笨蛋,怎麼會說自己像笨蛋呢!」

端木玉的臉都白了……

我慌忙捂住嘴,搖頭:「端木玉,不是的,你不是笨蛋!你怎麼會可能是笨蛋!有你這麼帥這麼拉風的笨蛋么!」

「你在嘲笑我?」

「我沒有……」

「該死,儘管嘲笑吧!」

端木玉一腳狠狠地朝前踢去,正好前面就是電線桿,他的腳「哐」地踢上去——不用去感受,我也知道那足夠痛了!

「端木玉,你有沒有怎麼樣?!」

端木玉緊緊皺着眉,唇色蒼白,低聲詛咒了一聲什麼,猛地將我推開:「走開,離我遠點!」

「端木玉你去哪,喂!~~~」

他居然單腳跳到馬路邊,隨手攔下一輛的士,丟下在烈日中的我無情地走掉了。

第二天也沒看到端木玉去上課,位置是空的。

受什麼刺激了,行為這麼反常?!雖然掛着「我是採花賊」的牌子站在公園門口被大家觀賞很丟人,可這也不是我的意願啊。

放學后我去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找到他,已是夏天,連吹來的風都是熱的。我擦著汗不經意抬頭一望,看到教學樓天台的欄桿上坐着個人。白色襯衣被風吹長鼓鼓的帆,手裏夾着根煙,一如初始我見到他那樣。

端木玉……

只有在他煩惱的時候才會上那個天台。

我爬上天台,穿過洞開的鐵門,看到空闊天台上端木玉側面的臉。他面前的欄桿上放着一些啤酒罐,有一個橫倒的罐頭被風吹着動來動去,發出落寞的聲響。

我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他卻完全沒有看到我一樣,側着臉仍看着遙遠的地方。

「為什麼不去上課在這喝酒?」

「……」

「因為昨天的事?」

「……」

「如果你覺得那實在很丟人,我會嘲笑你的話……」我從兜里摸出手機,調出相片,「你看,我後來返回去也掛着那吊牌拍了相片,現在你可以盡情嘲笑我了!」

「……」

「端木玉?」

端木玉抬手,手機被打掉,脫離我的手呈自由拋物線落下七層高的教學大樓!

我有些呆住……

端木玉轉過臉看到我,眼睛一片水洗過的清明:「你走吧,讓我靜靜。」

「可是我不明白…在那之前你都好好的,為什麼在那之後你就……」

「肖瑤瑤!」

「我一點也不了解你……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為什麼突然發脾氣,你什麼都不跟我說。」我聳聳肩,「端木玉,這個樣子,我都不知道要從何安慰你。」

端木玉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勢,側臉堅硬冷漠:「我說過,讓我靜靜!」

確實不了解他……原來在網絡上看到他的介紹是孤兒,可經過接觸發現他並不是,他有父母,只是家庭是個怎樣的狀況,他從來都閉口不提。

仔細想想,他真的很少跟我提他的事。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突然衝過來,擋在正走出教學大樓準備回寢室的我面前。

「小櫻?」

「怎麼辦……少爺不見了。」小櫻臉色發白,連身體都在顫抖,「婚宴那天後他就不見了,到現在也沒找到!」

不會吧?

我驚訝:「可是這種事找我也沒用!我又不是他的保鏢。」

「如果是若雅小姐,一定知道他在哪……只有若雅小姐才能找到他!」

「我不知道……」我轉身要走,又被她拉住,煩了,「他失蹤了關我什麼事?!而且你也不用擔心,也許他去哪裏玩,過幾天就會出現。高幽不是一直都是那種行蹤捉摸不定的人?」

「不是的,少爺一定是出事了!」小櫻哭喪著臉,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因為剛失蹤的那天,我們有給少爺打電話,接起來的卻是陌生人。那邊很吵,傳來打架的聲音,後來手機被掛也明顯是有人掐斷的忙音。」

「……」

「直到現在,他的電話都打不通,我們派了人去過所有他可能出沒的地方,可是根本找不到!」

腦子「嗡」的一聲響,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緊緊地攉住了我的心臟。我的嘴巴幾乎是不受控制的問——

「『COME』咖啡館,你們有去找過沒?他只要心情不好就去那裏的。」

「去過了,沒有。」

「那『森永俱樂部』呢?他一定在那裏!」

「也沒有。」

「會不會在自己的馬場,或是去了賽車場,要不然……」

「我說過,少爺可能出現的地方,我們都找過了。」

望着小櫻肯定的表情,我更是恐慌。

怎麼會,那他可能去哪?婚宴到今天,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他消失了一個星期?!真的出意外了嗎……

冷靜!

我攥緊了拳頭,手心手背卻全是汗:「讓我仔細想想,你們繼續找,如果有消息了我們立刻互相通知。」

「嗯。」

我跳下計程車,爬上山,在教堂前的花海里四處轉。正值夏天,向日葵花開得燦爛,迎風搖擺在金色的光線下,發出奪目的光彩。

因為地處山上,這裏的風好大,我沿着被吹褶的小溪一路往前走。眼睛穿過花海四處張望,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躲人的地方……

沒有,沒有……走了好久,天漸漸暗下來,晚霞蓋住天空。

我揉着發麻的兩隻腿,停下來喘息。

這是我知道他最後可能出現的地方,如果他不在這裏,我再也想不到他會出現在那裏。如果他真的出了意外……

不,他一定不會出意外的!

為什麼我會這麼難過,心臟怎麼也透不過氣。鼻腔里有沉重的氣息在噴出來,眼睛也變得酸痛,好像潛藏在體內的一種情緒不受控制地在源源往外釋放。

「幽,你在哪裏……不要丟下若雅……」

「嗚嗚……」

「幽,不要再跟我躲迷藏,你出來好不好……」

偶爾從腦子裏一閃而過的細節,痛得無法自抑的心,以及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高幽可能會去的地方,潛意識裏我根本比了解端木玉更了解高幽……

這一切,都在證明我錯位的身份。

終於,我無力蹲下身,雙手抱膝放聲大哭。無所適從的心情,就像小時候迷路的那次,哪裏都找不到他,以為就這樣再也見不到了……惶恐讓我蹲在原地心酸難過地大哭。

這一次,我是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嗚嗚……高幽,高幽你在哪?你給我滾出來——」

最後一絲夕陽籠罩着這片花海,我揉着淚濕的眼,忽然聽到不遠處響起悉索的聲音。我的身體變成繃緊的一根弦,站起來慢慢朝發源地靠近……

撥開繁茂的花草,一隻修長的手臂壓在向日葵花盤上,指上一抹溫潤的祖母綠。

我的心跳得直打鼓:「高幽!」

沒有聲音。

「高幽,高幽——」

我連聲喊著,撥開重重花枝走上去,看到倒在花海中的他,穿着一件薄透的襯衫,袖口和下擺都有被刀劃開的割痕和血痕。他的臉上沾著點點泥巴,頭髮毛躁散在地上,狼狽飄渺的像是從另一個時空穿越而來,並且有着隨時會穿越回去的可能。

「高幽,你給我站起來!」

我幾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胳膊:「你在這裏幹什麼,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你聽到我一直在叫你,你也躲在這裏不應答?」

「……」

「你為什麼不說話?!」

掛在面龐上的淚水還沒幹,「嗒」的落在他幽長的睫毛上,他緩緩張開眼。

「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愛哭。」

他的嗓音沙啞著,眼睛就像凝固了幾千年的琥珀,幽深得發亮。手緩緩抬起來,好像要為我拭去淚水的動作,就在指尖觸摸到我臉龐的時候又停住了。

他放下手,蒼白微笑:「原來你還會為我哭。」

「……為什麼打架……」

「我以為,我已經完全被拋棄了。」

「在這裏呆了多久?」

「……」

「你一直沒有吃東西嗎?!這一個星期,你怎麼活過來的!」

高幽吃力地撐著泥土地,自己緩緩坐起來。儘管是這麼輕易的一個動作,他卻花了好長的時間。

「你忘了?」他拍掉手中的泥土,咳嗽,「再過去那邊有個果園,我們還在那邊種過果樹……飢餓的時候,就吃它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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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舞江山:腹黑魔王,跪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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