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第129章 天罰將近

129.第129章 天罰將近

照顧宿醉的酒鬼,還真是一個技術活,書幽以前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面對渾身酒氣、胡言亂語,差點把穢物吐到她身上的某人,她乾脆選擇性無視。堂堂天尊,竟然會變成這幅樣子,說出去都沒人信。

最終還是承玉去照顧他了,真沒看出來,承玉還有這麼賢惠的一面,看起來,承玉竟然比她還像個女人,再加上他那俊秀脫俗的相貌,書幽甚至都想剝了他的衣服,看看他到底是男是女。

不想見奕鉉,所以故意躲着他,不過這傢伙好像也知道她不想見他,所以一連幾天,都沒有出現在她眼前。

因為奕鉉的暫時性失蹤,書幽免不了被連續騷擾了好幾天,那些經常光顧紫幽堂的年輕姑娘們,整日追在她身後,問她奕鉉去哪裏了,是不是出事了,他還會不會回來之類的問題,書幽不勝其煩,卻又不能惡語相向,時間長了,竟不開始盼望奕鉉能早日歸來。

後來實在煩的受不了,就把一切店內事務都交給承玉,自己待在浣蓮居享清閑。

因為之前不知道承玉會來,所以她就理直氣壯地霸佔了這裏,但現在這裏的正主回來了,自己沒道理不騰地方,但承玉人好,不需要她搬走,只要求分給他一個棲居之處便可。

承玉在想什麼,書幽並非不知道,她只是假裝不知道而已。

當初她曾問過他,他對自己到底心懷什麼樣的感情,那時候他沒有說真話,她也沒有逼問,雖然後來知道,他之所以隱瞞是因為他覺得自己配不上她,但感情就是這樣,錯過了,就不會有第二次,若當時他承認自己的感情,明白表示想與她在一起,沒準如今的她,就不是書幽,而是北堂錦歌了。

如果畢竟是如果,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既然當初錯過,就永遠錯過好了。

優哉游哉在浣蓮居看了一天風景,覺得自己這樣似乎有些不厚道,哪有老闆不管事,一切店務全讓夥計去做的,更別提夥計還不要工錢,這不是變相壓榨勞工么。

於是書幽決定,趁著黑之前,去紫幽堂看看,要是承玉一個人忙不過來,她就搭把手。

結果,她萬萬沒料到,這一次,那些姑娘們不找她詢問奕鉉的下落了,而是問了她一個更勁爆的。

「書幽姐姐,聽說你要和奕鉉哥哥成親了,這事真的嗎?」

「書幽姐姐,你可真有福氣啊,奕鉉哥哥竟然要娶你為妻,還說什麼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書幽姐姐,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辦酒啊?」

「書幽姐姐穿上嫁衣一定很漂亮美艷,奕鉉哥哥穿上喜服,也一定很瀟灑倜儻。」

「書幽姐姐……」

「……」

天吶,自己要和奕鉉成親?他們是從哪聽來的夢話?

耳膜簡直都要被吵爆了,這些姑娘們實在是熱情過頭了,敢情要成親的是她們自己一樣。

書幽還是小看了這些普通人類的力量,當她幾乎要在姑娘們的熱情火焰下崩潰時,她發現,來向她詢問成親事宜的,不但有年輕的女子,還有上了年紀的大嬸,她們對於這門親事,似乎比年輕女孩還要熱忱,甚至開始為她介紹起司儀和喜娘,哪家綢緞莊喜服做得好,哪家的花轎打得好,事無巨細,好似自己是她閨女似的。這事要是在魔界,只需她一個眼神,量誰也不敢再多說一句,但面對這些看似脆弱實則無比強悍的人類,她卻毫無辦法。

最終還是在承玉的解救下,才擺脫了那一群比洪水猛獸還要可怕的女人們。

看來今天的生意是做不成了,故而早早打烊。

她就弄不懂了,自己開的明明是武器店,怎麼搞得像胭脂水粉和珠寶首飾店一樣,來這裏的大部分都是女人,購買力還不是一般的強悍,就好比剛才粘著自己問的最多的那個姑娘,貌似是帝江城首富家的千金小姐,備受寵愛,她光顧紫幽堂的頻率,簡直高的嚇人,紫幽堂的大部分收益,都來自於她,她從這裏訂購過長鞭三把,雙劍兩把,長刀五把,飛鏢二十把,弓箭四把,更不用提其他大大小小,或普通或貴重的器具,再這樣下去,帝江第一首富,馬上就會變成帝江第一乞丐了。

「奕鉉呢?」耳根子終於清靜了,書幽這才想起去找罪魁禍首。

「早上才見到他,不轉一轉眼就不知去哪了。」承玉一直在忙店鋪的生意,要不是奕鉉太過受歡迎,他都不一定能注意到他。

「又不見了?」

「也許晚上就回來了吧。」

書幽根本等不到晚上,她現在就像找到奕鉉,狠狠暴打他一頓。

什麼成親!什麼酒宴!所謂無風不起浪,這事若不是奕鉉宣傳出去的,哪會有人知道?難道那些姑娘大嬸們都發夢了,還都發的同一個夢?

「不行,我現在就要見他。」若是等到晚上,怕是全城的人都要知道自己嫁給他的消息了。

「不可以。」承玉勸阻道:「我們處於鬧市之中,周圍人來人往,難免會碰到修仙者,只要你用法術,就會被他們感知到。」

「那又如何?」

承玉將她輕輕按在椅子上:「我來吧,其實我也會點仙法,不至於驚動到那些修仙之人。」承玉並不擔心書幽會有危險,他只是不想引起騷亂而已,畢竟現在的書幽,就是連神祗都耐她不何。

書幽點點頭:「好吧,你來試試。」其實她不想答應也得答應,她現在力量太強,若是動用魔力,怕是動靜不會小。

承玉剛要施法,房門就被推開,一人大步而入:「不用了,你們找的人,就在這裏。」

幾天未見的人站在門欄前,單手支頤,斜靠在牆邊:「才幾天沒見而已,書幽你竟然就這般想我了,真是令我感動。」

呸!鬼才感動呢!

「你跟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衝到奕鉉面前,揪起他的衣領。

他目光下滑,落在她緊抓自己衣襟的手上:「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她咬牙切齒:「聽不懂?你覺得跟我裝傻有用嗎?」

「你說的,該不會是咱倆成親一事吧?」他笑呵呵道,還一臉愉悅。

書幽加大手勁,語氣和眸光一樣森幽:「奕鉉,別跟我來這套,你知道我對你已經沒感覺了,愛恨皆無,」

「你越是這麼說,我就越覺得你在乎我,你一向喜歡口是心非,這一點,我比你還要清楚。」

「別妄想猜測我的心思,你還沒有那個本事,讓我牽腸掛肚。」

「是嗎?」他微微傾過身子,與她靠近,「可你的眼睛告訴我,才能讓你這顆波瀾不興的心,盪起漣漪。」

書幽皺眉,還是喝醉了的他,比較討喜,「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別說是我,就連壽數短暫的人類,一生也做過不少錯事,我不會因為曾經的一個錯誤,就懲罰自己一輩子。」

「你總是這樣,讓我傷心難過,你就會快活嗎?」見她要鬆手,他立刻牢牢將她握住:「你說的沒錯,不管是人類,還是神魔,一生中都會做錯事,但有些可以彌補,有些卻不能,我不想後悔,不想到了無可彌補的時候,才知道要珍惜,你也一樣,你現在若是放棄我,你終於一天要後悔。」

「我已經後悔過一次了,那種痛,讓我至今都難以忘懷。」

「是嗎,那我現在就告訴你,你還會後悔一次,而且比之前那一次,還要痛上百倍千百,且永遠無可挽回!」

就像詛咒般,早已平靜的心,彷彿驟然間被生生捏碎,痛到難以呼吸。明明是根本不會發生的事情,為什麼,卻覺得一切近在眼前,痛入骨髓。

「夠了。」承玉上前,分開兩人,將書幽護在身後:「你別再逼她。」

奕鉉嘴角噙著一縷嘲弄的笑:「區區青丘白狐,也想阻我嗎?」

「我知道自己力量有限,即便如此,我也會竭盡全力護她周全。」

奕鉉笑意更濃:「你?護她?開什麼玩笑!別說她根本不需要你,就算需要,你也沒這個能耐!」

承玉臉色微微發白,知道他所言非虛,卻不肯退讓半分:「是,我是沒有這個能力,但至少,我不會傷害她,不會在她心裏,留下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傷疤!」

這回換做奕鉉臉色發白,勉力維持的淡定從容,都被這一話輕易打破。

好,好的很,連承玉都知道,什麼才是他心中最深的痛,知道萬年之前,他親手在所愛之人的心口上,刻下了永恆的傷痛。

「書幽……」那些狂妄,那些強勢,都只是他用來偽裝脆弱的外殼,一旦破碎,便露出了最柔軟易傷的部分:「你還在怪我嗎?怪我刺向你的那一劍?其實你心裏很清楚,那根本不是我的本意,你不肯接受我,是因為自己在害怕,害怕往昔重現,是么?」

書幽垂着眼帘,一語不發。

他說的沒錯,自己的確是在害怕,已經犯過的錯,她不能再犯,神魔終究殊途,是命運安排了這一切,強行逆天,天道不容,總有一天會遭到報應。

想通了這一點,她反而平靜了,輕輕推開護在自己面前的承玉,走到奕鉉身前,與他直視:「是,我害怕了,既然明白一切都是錯的,我為什麼還要放任自己走上一條不歸路呢?」

「不歸路?」他愴然苦笑。

「我已經放手了,你也放手吧,死過一次,才明白,不論任何執念,到最後,都將失去意義。」

「書幽……」他身手去抓她,卻只抓到了一片衣角,隨着她決然的轉身,從他緊握的掌心中滑落。

或許,他這幾近半生的追求,也如那一片衣角般,抓得再緊,也會從手中滑開,變成鏡中花,水中月,看得見,卻摸不到。

看着仿若神魂離體的奕鉉,承玉不禁重重一嘆,強大尊貴如他,說到底,也只是愛而不得,求而不得的可憐人罷了。

想說兩句安慰的話,但說什麼呢?也許就這樣懷着一分遺憾,從此天涯兩端,倒是最好的結局。

只輕輕在他肩膀拍了拍,承玉轉身離開。

保持着同一個姿勢,一動未動,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裏什麼時候多了一具栩栩如生的雕塑呢。

天色漸漸陰沉起來,烏黑的雲彩,將整個天際都籠罩起來,遙目遠望,整個世界,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凝重而悲慘。

奕鉉看着地面的石板,石板的另一邊,排成一排的螞蟻,正在辛勤地勞碌著,它們將食物從這個洞口搬到那個洞口,像是不知疲倦般,不停的努力着。

他抬頭看了看天,一滴沁涼的雨水落在鼻尖上,慢慢散了開去。

面對一場即將到來的瓢潑大雨,渺小的螞蟻幾乎微不足道,即便它們在大雨來臨前,將食物全部安全轉移,當雨水漫過長街,漫過小巷,它們的家園也註定會被淹沒,這就是命運,不可抗拒的命運,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改變。

神祗又如何呢?在命運面前,一樣渺小如螻蟻。

雨水漸盛,正在搬運食物的螞蟻被水流沖的狼狽四散,奕鉉不禁看得有些心酸,有時候幾乎想要伸手去幫它們一把,但就算幫了它們又如何,這一次它們免於受難,那麼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忽然自己就是這小小的螞蟻的感覺,拚命的努力,拚命的與命運對抗,結果什麼都沒得到,一切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他幾乎開始懷疑,自己的堅持到底是為了什麼?就為了一次次的傷心,一次次的絕望嗎?

他抬起手,指尖泛起淡淡的光暈,真窩囊啊,現在的自己,竟然輪到了要為一群螞蟻結束痛苦的境地,他搖搖頭,嘆息一聲。

剛要將指尖的光暈朝彈向地面,他忽地怔住了。

大雨的沖刷下,弱小的螞蟻,連邁出一步都那樣艱難,但它們卻不肯放棄,被沖遠了,就再一點點爬回來,即便行動艱難,也沒有一隻退縮。

明明不可能辦到的事情,它們竟然辦到了,終於,在雨勢變得更大前,它們完成了所有的搬運工作,雨水落在地面,有些滲入石板之下,有些順着台階流到了泥土裏,還有一些在台階下積成了水窪,而在那處地勢較高的石板縫隙下,雨水無法侵襲,螞蟻們終於保住了自己的家園。

他怔怔看着,心底那簇即將熄滅的微弱火星,砰然之間,綻出了熊熊火焰。

即便弱小如螻蟻,只要懷揣一顆堅韌不屈的心,再難的事,也會有成功的一刻。

眼中的陰霾瞬間被驅散,彷彿感受到他此刻的心境,連晦暗的天空,也透出了一絲明凈的光亮,五彩的雨點,伴着金色的陽光,形成一道絕美的彩虹,世界再次變得生機勃勃起來。

彩虹的光影中,又道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奕鉉才舒展開的眉頭,不禁又擰了起來。

果然,下一刻,白從便出現在了他眼前。

「主人,您不能繼續待在人界了,還是趕緊跟屬下回去吧。」白從懇切地勸著。

如果他早來一刻,或許奕鉉就會同意他的懇求了,「你別來煩我,好不容易有了些希望,我不想半途而廢。」

「可是……」

「沒有可是,難道連我的話,你也要違逆?」

白從一向對奕鉉言聽計從,但這一次,他真的不能再裝啞巴了,不管奕鉉愛不愛聽,他都要說:「主人,我不知您所說的希望到底是什麼,我只知道,您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想必您比我更清楚您現下的狀況,神力日漸衰弱可不是件小事,加之天罰將近,您若繼續一意孤行,就算有再多的希望,您也看不到了!」

奕鉉雖煩他,但不得不說,他說的都是不容忽視的事實。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神力衰減的後果,可他現在真的不能走,他怕自己這一走,和書幽之間,就真的永無瓜葛了。

再說,這種現象每隔五百年都會出現一次,神祗的力量不是無窮盡的,每一次發作,都會讓他的神息變得衰弱一分,這來來回回幾十次,他魂魄中的神力,也該耗盡了。

他根本不怕死,他只怕死而有憾。

「我……再等等吧,反正也不差這一日兩日,你先回去,記住,這件事不許對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司南上仙。」

白從最了解奕鉉的脾性,話既已說到這個份上,一切都只能靠奕鉉自己拿主意,他就是說破嘴皮也不會有用,只好道:「屬下明白,還望尊上保重。」一道白光閃過,混在彩虹的光芒中,無人注意到。

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要挨過天罰,他必須回到神界,藉由神樹以及神界的清靈之氣,重新凝聚神力,若是神力不足或是未來得及凝聚神力,只怕就要在天罰中灰飛煙滅。

上一次已經那樣艱難了,這一回,怕是凶多吉少。

如果註定生命要在此結束,他寧可留在人界,與她多一些相處時間,也好過帶着遺憾,在天罰孤單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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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尊,別太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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