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章 龍骨往事（一）
離天明還差大半個時辰時，龍骨架拼搭完成。
龍骨架振動骨翼，吟嘯聲中空界轉換，帶着狄沖霄一行來到神殞荒原最高處，萬丈一柱山山頂。此山原本是座雄壯高山，在三百多年前的滅神大戰中變得殘破，其後又被某種神技凝縮成一根山柱，筆直朝天，猶如撐天石柱，由此得名。柱頂相對於人來說還是很大的。
狄沖霄來到柱沿，俯首下望，只覺山風強猛、雲氣飄飄，若是向內退後一步，又是強風無蹤、雲氣不入。狄沖霄回到柱中間，以手按地，從中探察一絲神光殘痕，不禁感慨輕嘆。
百花真道：「狄哥哥，這裏好奇怪呢。」
百花貞道：「是呢，明明土內滿是靈光，可一根草也不長。」
狄沖霄道：「雖然不知道那人是誰，可這裏是他為自己準備的神墓無疑。也是一種地理修復神技，當山內最後一絲靈源也合入土靈時，萬丈一柱山就會破開土殼封禁，重回被毀前的原貌，但這根通天石柱並不會消會，會縮化為一座墓碑，永遠立在山頂。龍尊，為什麼要來這？」
「龍也是有朋友的嘛，本龍陪伴這座山墓三百多年了。再有百年，一柱山就能恢復原貌。不止是山體，山內因滅神大戰而毀絕的靈脈也會恢復如初。讓徹底消散的靈脈重回人世，這是愛花小老鼠們也做不到的事，所以小老鼠們才會這麼忙碌，必須要趕在靈脈毀絕前加以修復衛護。」
暗星道：「你這麼說，本皇不否認，但只是絕大多數，只要用命去換，本皇就能做到相類的事。」
龍骨架道：「的確，本龍道歉。滅神師不會生病但並不代表有病的人不能成為滅神師，本龍的朋友先天病弱，每活一天都是和閻王死斗搶過來的，世間就沒有比他更珍視生命、愛惜生靈的人。這份珍視不僅僅是對人與獸，山川河流樹木皆在其中，他自知無法阻止世間的滅神大戰，便在事後前往，以神魂修復那些滿目瘡痍的地理，他的命本就是藉著神光才能強撐，終在那一天神光散盡，等到本龍接到召喚趕來時，他已是垂死。他一生也沒求過本龍，那天求本龍一件事。一柱山地域太過寬廣，而他又是生機將盡之人，縱是捨去天地靈源也沒法徹底修復一柱山，只能內封，一切交給時間，希望本龍能在山體恢復前加以衛護。從那天起，本龍便在荒原安了家，也正是在與人獸都有所交集的地域有了家，世間才有了那些看到本龍形蹤的傳聞。本龍偶爾也會去收集一些花草種子，等到山體恢復的一刻，種在他的墓前。這在人類而言，該是叫祭奠吧。」
狄沖霄輕語：「原來如此。又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世間英傑。龍尊，山柱外的禁制是你設的吧？難怪世人又稱它為幻柱山。」
「是一種錯空迷域靈技，無論人獸都能看到一柱山卻永遠無法到達。設下禁制主要是防範暴起的靈劫，人獸其次。」龍獸骨架卧於地面，道：「小小人類，本龍朋友終其一生都在守護美好事物，和你的覺醒心念相類，他若還活着，你們一定會是好朋友。本龍今天很開心，所以你現在可以進入正題了，只要本龍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狄沖霄道；「能聽聞這一先賢的故事，我深感榮耀。龍尊，龍族時代距現今多久？」
「很久，久到本龍都無法計算了，但有一事可以肯定，龍族是這片大地第二個出現的霸主族裔。第一個，你不妨猜猜，猜對了，本龍以後就叫你名字。」
狄沖霄想了一轉，連一個能說服自己相信的答案都沒有，正要老實說不，心頭閃過靈光，叫道：「太古蛇靈！！」
「猜中。我那朋友可是猜了半天才蒙中。狄沖霄，你對蛇靈知道多少？」
狄沖霄道：「只是神話中的那些。蛇靈人身蛇尾，天生六靈齊聚，合陰陽、返混沌，長成后就有開天闢地之能。」
「差不多吧，蛇靈天性最為仁柔，這片大地之所以存在，就是蛇靈們舉族犧牲換來的，這是我們龍族探究到真相。嗯，以你們現在的實力，本龍真不知該不該說這件事，換了無數年前，你們這些小小生靈的生死，本龍半點不放在心上，可如今，本龍對具有無限可能的美好生命極為珍視。」
狄沖霄斷然道：「那便不說，我從來都是時刻變得更強，遲早有一天會強到超越龍尊。龍族時代的事也一樣。」
「非常好，本龍做出承諾，等着你回來再問的一天。」龍骨架講起太古龍族時代的往事。
過得一會，龍獸骨架噴出靈光，於空中幻現出記憶中的太古時代——天空中，一群群龍往來嬉戲、捕獵，大地上沒有生靈能與龍族匹敵。以輔回憶。
時間流逝，太陽升起，穿透禁制而入的陽光令靈光幻圖多了一抹真實，彷彿太古龍群重現人世。
龍骨架終是停下回憶，美美享用狄沖霄送贈的靈酒。還是先前的喝法，將靈酒化為靈光收入骨內。
百花真手拿魂器劍，在地上畫出幾個龍形。百花貞指着地上龍形，問出心中好奇。瘦瘦長長的，沒龍骨架的龍翼；有龍翼的，又都非瘦長。
龍骨架以龍爪在地上畫出兩個人形，一個瘦成條，一個圓成球，旁寫一個單字問，「人？」
百花姐妹來了興緻，姐姐在瘦人形旁寫下「瘦人」兩字，妹妹在球人形旁備註一個「大胖人」。
龍骨架道：「淘氣小人類，就只准人類貪吃變胖么？龍族本都是瘦瘦長長的，可有些龍實在是太過貪吃，結果就胖成豬獸龍了，要想還能和同伴們一起飛，不加對龍翼可不行，這種肉身幻變的靈技對龍來說不值一提。本龍原先極為貪吃，後來改了，為提醒自己不再貪吃，就將羽翼留了下來。」
狄沖霄奇道：「還有這回事？世事真相可真是出人意表。我一直都以為是龍生九子，各各不同。」
「呃，本龍胡扯，你居然會信。淘氣小人類沒你聰明可也是直撇嘴。」
「真信了，該是我一向慣會胡扯的緣故。真相呢？」狄沖霄輕嘆。
龍骨架道：「龍們也是愛打扮的嘛，各龍各喜好，所以外相上就是千奇百怪。本龍不想和別的龍一樣，為防湊巧事發生就定下龍規，誰敢和本龍一個外相，不管什麼原因都要挨揍。所以本龍的外相是龍中獨一無二的。」
暗星獸眼閃光，極贊是個好主意。
狄沖霄道：「真是個要命好主意，不是龍中最強，怕是連龍骨架都沒可能留下來。」
「當然，本龍完全成長后就是龍中最強，一直都是，直到龍劫來臨也沒變過。」
狄沖霄道：「龍尊，既然龍族如此強大，到底是什麼天地大劫能讓龍族絕滅的？」
「龍族並沒有絕滅，只是不在這片大地了。剛剛最後的幻像是龍飛天穹，那可不是龍們比賽誰飛得高，是搬家。天地間沒有靈劫可以毀滅龍族，就算是天星崩滅也在兩可之間，但有些麻煩不是強大就能應付的，簡單地說就是龍瘟獸的出現。那種獸很美味，別的獸吃了沒事，可龍吃了就要生病，三天之內就只剩下骨架，雖說龍就算只余骨架也能安逸活着，重現龍身也不難，但總是變骨架不僅煩心，還很醜陋。偏龍瘟獸殺不盡滅不絕，最後不僅所有生靈都染了瘟，山川河流也滿是瘟霧。對於龍來說，這實在是難受，剛好天地有異變，大地破碎、海洋枯竭，龍們就搬家了，新家所在，嗯，現世星圖上該是那片名叫天龍的星域。」
狄沖霄打個哈哈，道：「這可真是大搬家。嗯，天星之間的飛移需要多久？星圖星相一道我涉獵有限，但也知天星之間彼此相距幾千萬里都是極近的了。」
「誰說用飛的？那得多累？本龍會合龍皇在內的十二天龍之力，在天星蒼穹之外設下了天龍穿星門，龍們只要飛一小段就到新家了。」
百花真道：「大龍，那你為什麼不走？一隻龍留在大地多孤單啊。是空界門出了問題么？」
「的確是出了問題，可本龍要想是走，還是趕得及在穿星門崩毀前離開，但本龍不能走。相比於人類，龍們無限強大，但強大是要付出代價的，繁衍的艱難就是最重處。換了人類嬰孩一出生就擁有相類龍的神光，結局只會更慘烈，近乎所有嬰孩都會不幸夭亡。只有通過死亡考驗的龍才能來到世間，這就是龍族的宿命，不會因為本龍是龍中最強就有例外。哦，對了，比起強過龍皇，本龍更得意地是拐走了他的女兒做龍妻，她也是十二天龍之一。」
狄沖霄明白了，道：「這的確是一件最為值得驕傲的事。有龍娘看護，不會是新出生的龍蛋出了意外，是曾經以為死去的龍蛋么？」
「不錯，在即將離開天星之前，本龍去了龍墓，準備和沒能來到世間的小龍們做最後告別，卻發現龍墓被掘了，滿是龍瘟氣息，別的死蛋都在，只少了一杖。狄沖霄，你知道本龍當時有多憤怒有多驚喜么？龍瘟獸既是龍的美食也是龍的死敵，它們對付不了成年龍，但驚人數量下，對於幼龍與龍蛋極具威脅，不過它們對死蛋沒有任何興趣。能讓龍瘟獸搶奪，那杖蛋就必定沒有死，哪怕無法探察到半點生命靈光，我的孩子還在生來就有的生死考驗中掙扎，若它能出生，就定會是新生的最強龍。」龍骨架對天吟嘯。
嘯聲中滿是激動、歡悅。
狄沖霄微笑品酒，可憐天下父母心，人如此，龍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