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棄戰救人
小黑狗很可愛很精靈，可長須老人眼中根本就沒有它的存在，只有抱着它撒嬌的小孫女。他散去神光，緩緩伸出手放到小孫女腰間，極是輕柔地將她舉起，如看絕世珍寶般盯着，兩行老淚順頰而下，喃喃輕語：「你終於醒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小孫女將黑月貼到爺爺臉上，嬌憨地道：「爺爺壞，說好等萍兒醒來一起玩的，結果萍兒一睜眼只看到爺爺請來的哥哥姐姐。小黑月，舔舔。」
小黑狗不愧是擁有凶獸血統的上等神犬，極通人性，伸出舌頭就在長須老人臉上亂舔起來，弄得長須老人哭笑不得。
狄沖霄走上前為老人解了圍，又吩咐宣小僕帶着小姑娘先去一邊玩。沒了孫女在場，老人家臉上笑容散去，滿是滄桑的雙眼在狄沖霄身上掃來掃去，暗自猜測他的來歷與來意。
寒寧馨為人行事一向不喜歡繞彎子，直接了當地道：「我叫寒寧馨，他是狄沖霄，皆是天雨門弟子。今天專為獸眼而來，消息是王河王大叔告訴我們的。」
長須老人一怔，隨又點頭道：「既然王河相信你們，就表示你們絕非姦邪惡人。老夫姓王名行三，你們叫我三伯就好。說來你們的名字三伯一進城就聽人提及，先是以二對四打平連家兄弟，其後又以弱克強完敗四聖會易東山，稱得上是少年英傑。若三伯沒猜錯，你們要獸眼是為接下來的雕琢比戰。」
狄沖霄點點頭。
王行三默然想了想，終道：「三伯感激你們代為照顧萍兒，不過那套獸眼三伯沒打算出讓，請回吧。」
狄沖霄毫不在意，道：「在見到萍兒前，我對獸眼可說是志在必得，現在不是那麼重要了。我雖是救醒萍兒，但用的法子治標不治本，萍兒過不了多久就會重新感到睏倦。以沙海魔晶凝聚日光的法子更是連治標也談不上，頂多再拖三、五日。」
王行三又是一怔，心想那麼多大人物都沒法救醒孫女，甚至不敢出手，他一個修神境滅神師可能么？
狄沖霄觀情知意，打趣道：「三伯定是在想這小子八成是想利用不治之症騙走獸眼。」
王行三搖頭道：「說笑了，你若是想耍花樣，大可綁走萍兒以作要挾，想來你是設法救人時恰好遇上萍兒睡醒罷了。三伯雖比不得少年英才，可苦修一生也是戰神境中人，與一些見聞廣博的強者也頗有交情，然而對這一怪異寒症都是毫無頭緒……唉，算了，病急亂投醫，就聽聽你的看法吧。」
狄沖霄正色道：「三伯，你與那些人都錯了，萍兒不是得了怪症，是誤食了邪靈獸餌。聽說過赤焰冰晶么？萍兒體內正有冰晶神光隱伏，以她目前的情況，不出十天就會身化冰晶，更會引來赤焰冰晶前來食用。赤焰冰晶是邪靈獸一級，到時仙海城周遭就要面臨滅頂之災！」
「什麼？！赤焰冰晶！？」王行三失聲驚呼。
狄沖霄鄭重地道：「三伯，我師娘曾有緣與尊神境滅神師相處過一段時日，因而天雨門對各類凶獸皆有着相當的了解，赤焰冰晶就是其中之一。在救醒萍兒時我與冰晶神光有所接觸，由此可以斷定萍兒長睡不醒始於三年前，最初的沉睡至醒來用了五天，醒來后體散清甜香氣，自此厭於飲食，可身體卻不見瘦弱，一切如常。」假託師娘名義，一來是確有其事，二來是尊神境滅神師更有說服力，三來就是要隱下修羅界內的事。
短短數語令王行山如被雷震，望向玩耍中的萍兒，苦澀地道：「有如目睹！難怪用盡法子也無法驅散半分寒息。狄沖霄，獸眼歸你了。走吧。」自懷內掏出一杖鐵牌遞了過去。
狄沖霄推開鐵牌，皺眉道：「三伯這是什麼意思？」
王行三慘然一笑，道：「我不會丟下萍兒，也不想害人，今日就離城，找個無人荒野等著那凶獸來。我就是死也要狠狠咬它一口。」說到最後幾字時幾近是以全身之力低吼而出。
寒寧馨沒想到說出實情倒是令老人家絕望了，不禁心下火起，叫道：「死就行了！？你要是放棄了，隨你！獸眼我們不要！宣少。」
宣人福走上前道：「敢情老大來這是想要同光獸獸眼，瞧這麻煩勁，還弄得佔人便宜似的。只要寒姐開口，小弟包管在五天內湊出一套來。王老頭，虧你還是滅神師，瞧你的沒出息樣，赤焰冰晶怎麼了？它難道是無人可敵的獸神？我就不信仙海城附近沒人打得過它。」
王行三嘆道：「邪靈獸是超越皇獸之上的存在，威勢可令非自身族群的凶獸俯首貼耳供其驅使。它若前來，就極可能帶來一場規模難以想像的獸襲。宣家少爺，你知道么？」
宣人福還真不知道，看向狄沖霄道：「這個，會比大虎山人面蛛獸襲更大么？」
狄沖霄咧嘴笑道：「你將十萬潛地人面蛛想像成赤焰冰晶驅使下的開路雜兵就可以了。」
宣人福聽得眼發直，猛地轉身叫道：「小僕，別玩了，收拾東西，今晚離城。」
寒寧馨笑罵：「瞧你的出息勁。赤焰冰晶是來吞食冰晶，多半是孤身前來，不會耗費神光威嚇萬千凶獸。所以還有得救，就是沒時間參加雕琢比戰了。三伯，趕緊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離城，務必要在萍兒身化冰晶前回到天雨門。」
王行三默想了下，雖是心動可還是以搖頭作回復。
狄沖霄道：「三伯定是認為天雨門根本不是赤焰冰晶的對手，這點我不否認，要想對付邪靈獸，至少要有聖神境滅神師坐鎮，不過以三伯的年紀該聽說過赤羽破天弓。」
王行三喃喃念著赤羽破天弓，猛然驚喜叫道：「聽過，聽過，它是尊神境滅神師以自身神光凝化的神晶為主料雕琢而成的絕世晶魂器！」
狄沖霄傲然道：「沒錯，目下只有我師娘可以自如操縱。況且未必要與赤焰冰晶死戰，只要能得到它體內的赤焰沸血，憑馬伯天下無雙的雕琢造詣，必能雕琢出化解冰晶神光的靈食。到時沒了冰晶神光吸引，又有破天弓威阻，赤焰冰晶多半便會離去尋找別的冰晶靈食。三伯，別猶豫了，時間緊迫啊。」
見他信心滿滿，王行三滿是絕望的心中又有了一絲希望神光，然而不想害人的心念猶存。衡量再三，王行三決然地道：「狄沖霄，三伯看得出你語出至誠，但彼此非親非故，你為什麼要如此不遺餘力的幫助我與萍兒？給我一個答案，否則三伯寧可與赤焰冰晶拼了也絕不會將濤天禍患引向義天城。」
狄沖霄轉身望向萍兒，昴然道：「十多年前，難以計數的凶獸突襲義天城，為能讓病重兒子及親人們能活下去，爹娘毅然以命作餌引走邪靈獸八翅彩瘴，至今生死不明。相信爹娘當時流下的眼淚和三伯的眼淚一樣溫暖，一樣充滿對生命的珍視。三伯，我之所想成為滅神師，就是要擁有力量守護世間一切的美好，此刻我絕對不會漠視這份溫暖與珍視！」
王行三心中再無疑慮，叫過孫女抱在懷裏。偌大的院子，他什麼也不想帶，只要孫女能安然無事就足夠了。
一行人匆匆回到會館，經過商議，留下魏無忌一行人看管貨場，由狄沖霄操縱雷水車帶着人以最快速度回返天雨門。收拾東西間，狄沖霄想起什麼，派人叫來宣人福，拜託他跑一趟城主府，代為向官萬年表示歉意，但月底前必會趕回，到時希望他能從雕琢比戰頭魁手中借來另一杖禁地通行令牌。宣人福知道他隨時會離城，便沒有耽擱，匆匆去傳信了。
過得一會，魏無忌走進屋內，叫道：「狄老大，雷水車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嗯，冰晶靈食到底是怎麼回事？」
狄沖霄道：「赤焰冰晶有時會以自身神光幻化冰晶果實散落山間、河流、草地。果實有大有小，有圓有扁，冰身而柔軟，和一般山間野果沒什麼區別，但遇火不化、遇水不溶，若有生靈接近就會散發一股無法抗拒的香甜氣息誘使人獸吞下。依據果實所蘊神光，短的一兩天，長的七八年，服食人獸就會化作沉睡冰晶等着它來食用。」
門外走進一人，搶過話頭道：「不同於一般捕食，冰晶果實是赤焰冰晶藉以增強實力的獨有法門，一次百杖至萬杖不等。赤焰冰晶會極有耐心地等待果實成熟，一旦接到冰晶神光的呼喚，那就算相隔萬里也會尋找并吞食冰晶人或是冰晶獸。以那孩子三年而成來算，她當年無意中吞食的冰晶果必屬上品，是赤焰冰晶等候已久的上品靈食。」
狄沖霄聽音就知道是誰來了，奇道：「官哥，你怎麼來了？」
官萬年笑道：「當然是不想日後聽見好兄弟在途中就被赤焰冰晶吞進肚子裏的壞消息。王行三與他孫女交給我了。臭小子，與官哥見外是不是？要不是宣少隨口說起赤焰冰晶，官哥差點就以為你小子是因着抽到下下獸料無計可施，就想來個掩面羞遁。」
狄沖霄道：「官哥，不是見外，既然你清楚赤焰冰晶是什麼存在，就該明白光靠人多是不可能打贏的。況且消息一旦傳出，仙海城必然會有蠢人試圖殺了萍兒。若是萍兒橫死，冰晶神光消散前一樣會與本體遙相呼應，赤焰冰晶暴怒之下後果難以預料。」
「你小子被萬年耍了，他哪會知道赤焰冰晶的事，是老夫告訴他的。熱血豪義，秦天放有你們這樣的徒弟與女兒真是令老夫羨慕。狄小子，不用跑遠路了，此事就交給老夫處理了，你安心比戰。」屋中突兀響起蒼勁、爽朗的老人聲。
狄沖霄轉頭四顧沒發現人，放開神光也沒探察到流竹院附近有滅神師隱伏。
就在屋中人好奇間，一條體形嬌小的五爪金龍自官萬年右袖裏飛出，口出人言：「老夫福如海，與天雨門不算陌生，你該聽你師娘提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