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 往見宮主（一）
佟總管看着年輕，威權極重，一路上遇到的男衛女侍盡皆半跪於地，待她走後方起身忙事。狄沖霄心下越發納悶，此種光景還是在御神羽美的水明界看過，可左賀是令殿的左尊令使，地位尊崇，女侍總管怎麼聽都不像是很大的。不多時，三人行上諸多冰山之間最高的那一座，此處和別處大不一般，多有孩子在長輩指引下於寒風冰雪中修行。見狄沖霄來到，有私語竊笑的，有橫眉怒對的，有好奇觀望的，可皆礙著佟總管領路，沒人敢近前，至多丟個大冰岩砸砸人。
佟總管揮手震碎冰岩，對着遠處笑罵幾句，回身道：「那些小子丫頭皆是宮主與老殿主的親族，再往前行，就是宮主居所。狄殿主，先前那些男人中，年紀大的一律叫哥哥，其餘的不用理，等着他們叫叔叔爺爺就行。姑娘家倒是麻煩些，反正看着越年輕的越要尊重，但絕不能自降輩份，叫一聲姐姐最多了。」
慘痛經歷在前，狄沖霄輕嘆：「佟妹妹，你想要禮物就說，千萬別折騰，哥哥我實在是個人，不是傳說中的凶獸九命公貓。唉喲。」頭上早挨一敲。
「忘了說，對我，若是不叫總管，就要叫佟姨。」佟總管屈指輕點前方冰壁，令冰壁移退，露出通道。
這一手是以威勢令冰靈自退，並非是冰靈神技，終是漏了些底。朱紅羽目光凝聚，低語：「尊神境。」
佟總管道：「你這丫頭眼光還行。所以你等會最好乖些，別像先前般動不動就對殿主出手。冰晶宮內，除去宮主，境界在我之上的還有兩人，脾氣皆是極差的。強過你的，不少於四人。至於同境界的，就更多了。」
朱紅羽傲然道：「借冰靈之力有何稀奇，離了極北冰原，不過一般。就是在劫母之內，本堂主對上你們宮主也是毫無畏懼。」言下之意，宮主以下就更不用說了。
「你這丫頭的脾氣還真像一個人。」佟總管不在言語。當先順道前行，到得一殿門前，揮退守衛，推開門，踏了進去。
門內是個大廳，沒有侍女也沒有冰靈傀儡，相當冷清，裝飾淡雅，多有冰鏡，卻是無法映景於其中，各自嵌著冰畫；畫中有景有人，人是狄沖霄與朱紅羽，景是劫潮冰界，並非死畫，一鏡一故事不斷重複，正是他兩人被劫眼吞噬后掉入劫潮冰界內的大小事，分毫不差。廳正中是張大大冰桌，上首有兩個尊位，一個有人坐着，一個空着。坐着的人是位姑娘家，明黃衣裙，青巾蒙面，正是在劫母內現身的冰宮之主。
佟總管上前行禮，清脆嬌語：「宮主，少殿主帶到。」
「有勞小妹，坐。」
「不勞，小妹可不是那兩個冰怪，比起修行，都是這事有趣的多。」佟總管自在上首右側第一位坐下。
狄沖霄搶先一步，將朱紅羽擋在身後，先為出離劫界一事道謝，接着方道：「冰宮之主，小子可不是什麼少殿主，萬事不妨明著來。我說過，我是施老伯義子，你與他之間的恩怨我一人擔當。你也無須客氣，若是覺著不便以大欺小，儘管挑個弟子與我對戰，要打要殺奉陪到底，若是求一聲饒，我便不姓施。」
冰宮之主取下蒙面巾，眉目如畫，三十風華，神色間一如三月春風。佟總管對宮主知之極深，深知她越笑脾氣越怪，暗嘆那小子要倒霉了。果然，冰宮之主笑得柔和，手上力道半點不柔，隔空一拳將狄沖霄揍得如圓台彈珠，四下亂撞亂彈。狄沖霄在身邊被人打了個昏天黑地，朱紅羽心下莫名火起，飛身接住人，身上閃現火光。狄沖霄痛歸痛，可身上並無任何不適，明白冰宮之主只是出手教訓，忙又將朱紅羽拉到身後攔住，眼下狀況有些詭異，若是讓這姐姐發飆大鬧，只怕是又要劫母一日遊了。
冰宮之主道：「氣魄不凡，就是愛作怪。你本就不姓施，姓狄。既然你叫那施老鬼義父，他又是身化靈玉不在人世，他與本宮主之間的恩怨自當由你來了結。只是本宮主執掌冰宮，威懾天下，若是與一個後生小子動手比戰，施老鬼在九幽黃泉必是會笑話本宮主以大欺小沒氣度。狄沖霄，殿主之尊的滋味怎麼樣？」
狄沖霄如實回道：「起居皆是天地造化，身邊侍女至差也是戰神境，旦有所命絕不違逆，這份尊榮與享受，世間帝皇也比不了。」
「那就是滿意了。本宮主與施老鬼斗的什麼你不用理，他那一生否定天否定地，連自身也是不認同，就別說收弟子了，因而一直就是個四處攪事人見人懼的孤家寡人，沒想到臨死之前倒是收了個不錯的弟子。」冰宮主頓了頓，道：「所以若能斷了電魔傳承，也算是本宮主贏了那死老鬼。斷得方法有很多，在本宮主而言，殺不過是最為無聊最為心狹的法子，現在只要你小子肯拜入冰宮，便是本宮主關門弟子，做那一殿之主，以你的天資，他日必可繼本宮主之後執掌冰宮，到時天下間便是十魔會也要讓你五分。」
佟總管接道：「狄小子，你在冰雷劫界修行過，該知道那裏對你有多大好處。但那冰界並非永恆，隨生隨滅，天下間唯有宮主可以加以探察並開啟劫眼通道。應望冬有詳說你與極炎魔之間的糾葛，要知極炎魔在四十餘年前就是極神境中人，縱然你天資再高也沒法在短時間內追上，可要是能在宮主幫助下借冰雷劫界修行，三年之內，包你元靈雷達至極速魔生前的境界。此外，你不是要給身邊人討要不竭之水么？這東西是至尊水靈，豈是你想換就能換的，不過若你是宮主弟子就另當別論，送你一份附生子水，佟姨便做得了主。」
不容狄沖霄回復，朱紅羽叫道：「本堂主想要的東西，自會用實力去取，不用他人代勞。冰宮之主，交出地陸水珍，否則別怪本堂主毀了你的冰宮。」
冰宮之主道：「你這話，換了天地四極說才有可能。只是死老鬼都不怕的人，本宮主豈會有絲毫怯懼，本宮主說過，在這冰原之上，便是天地四極同至，也無奈我何。說來本宮主與你的比戰在那對小丫頭的搗亂下只算打了一半，就再給你一次機會。等本堂主與那小子事了之後，佟小妹會與你比戰，只要你能撐過半柱香，就送你一份子水。」
朱紅羽咬着牙道：「絕不接受。你與那小子事了之後，本堂主自會與你對戰。」
冰宮之主道：「你要找死那就隨你。狄家小子，考慮得怎麼樣？現在又多了一樁你必須同意的理由，你答應，師傅頂多出手教訓一下徒弟身邊不聽話的大媳婦；不答應，本宮主就沒必要對毫無關連的人手下留情。別對她的冰晶火種有任何幻想，炎海冰種好稀奇么？」平伸雙手，一團火靈源、一團冰靈源分現手心。兩者若能合一，正會是與冰晶火種互克互逆，吞噬極炎生極寒的靈源神技。
狄沖霄笑着搖頭，拉着行將發飆的朱紅羽來到長桌下首，將朱紅羽按了進去，在她旁邊坐下。
佟總管道：「這是同意了？」
狄沖霄回道：「佟姨真愛說笑，我是施老伯義子，對上別人沒什麼，對上冰宮之主自然就是他的代表，豈能如冰宮弟子般站着回話，坐着才對等。」又道：「冰宮之主，你一不了解紅羽姐，二不了解我。我喜歡紅羽姐的冷漠孤傲，在別人看來，為救她答應條件實在是件天大聖人事，可在紅羽姐看來實是天大羞辱。紅羽姐，是不是？」
朱紅羽冷聲道：「不錯。若你敢答應，本堂主第一個宰了你。本堂主的生死只能由我自己來定，是不著別人來裝聖人。」
狄沖霄道：「所以我只會與紅羽姐並肩作戰，委屈求全的事，從來不想。若紅羽姐尊傲戰死，小子絕不會怨天怪地，收殮她屍轉身離去，他日若有命在，必會來向宮主挑戰，完成她未竟的心愿。這一樁，宮主明白了么？」
冰宮之主微微點頭，揮手示意繼續說。
狄沖霄又道：「至於施老伯一節。實話實說，施老伯絕不允許小子心中有絲毫感激，更不想我當他做師傅；小子自幼深受師父師娘養育重恩，也絕不會叛宗背門，所以才會在劫母之內違備施老伯性子以義子名義擔下恩怨而非弟子。如今宮主要以弟子名義斷去電魔傳承，不是有些驢頭不對馬嘴么？退一步說，施老伯死後，小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他心中的遺願，一是狠揍極炎魔；二是讓寧馨一生幸福。這兩樁如今緊密相連，說是一事並不為過，施老伯何等人物？我豈會借他怨仇之力修那因他而重生的元靈雷，令他死後還受羞辱？冰宮之主，小子十分感激你的大度與提議，但這一生，小子只會是天雨門秦天放、寒春雨的徒弟，是天雨門大師兄。」
冰宮之主冷聲道：「好算計，若是本宮主提議義子也可，那死老鬼便是作鬼也能笑回魂。這麼說，你就是拒絕了？」
狄沖霄道：「是。冰宮之主，你與施老伯在滅神師中皆是驚天動地的存在，相信不會介意我與紅羽姐一同接戰佟姨。時限加倍。生死自負。若是小子僥倖得勝，不竭之水不敢奢望，還望宮主賜還地陸上的水靈奇珍。之後打生打死，隨宮主心意，小子無不接下，雖死不悔。」
佟總管離座起身，無形威勢籠罩整個大廳，微笑面容變得無比冷寒，肅殺之氣有若實質，令人心魂顫慄，竟是不在四聖會會主夜麒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