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 踏上冰原
汪洋上的航行遠比狄沖霄曾經歷的海界航行要艱難得多，恐怖之處更是遠甚於陸地。那份恐怖一是來自海底深處的莫測海獸，一是源自變幻不定的天象。尤以後者為最，看似風平浪靜，數息后就能是天黑雲暗、風雷齊至，皆是極危以上的天象，只要稍有變化就會變生滅世品靈劫。好在飛鷗上除去格爾夏皆是實力強橫的滅神師，又有黑神魂預觀天象探察異動，一路有驚無險，於三日後抵達大地北端的永恆冰陸。
十餘年前那一場由堅國暗中攪起來的冰風靈劫中，永恆冰陸毀於一旦，這些年來，水凍冷凝下，散碎冰陸已有部分連接拼合一處，恍若大地新生，陽光照處，近岸冰土一片綠色，生機盎然。格爾夏操縱飛鷗停在一處背風海灣，因着長久沒來且冰陸毀壞嚴重，實在無法辨出此地到底是當年哪一地域，只能肯定是冰陸最南端一帶。
狄沖霄本就沒指望能以一尊魂器就直接進入極北冰原，就此登岸，吩咐格爾夏自尋安全地等候，若覺著有危險，便去西亞蠻極北的王后島暫避。格爾夏應命，又是傷心舊地重回，魂靈深處的愧疚與思念自心底泛升，與狄沖霄告別後操縱魂器離灣，試着尋找當年駐守過的冰陸殘塊，好為同伴們獻上一束花。
冰靈世界火靈絕跡，也就意味着任何火靈神技的消耗都要比原先多得多，朱紅羽便沒有帶着狄沖霄兩人飛空，順着冰陸向正北前行。不疾不疾，邊走邊看。不多時，百花姐妹牙關咯咯作響。兩個淘氣包自以為神光烈烈，哪肯包得像棕子一般，便穿着溫暖地域的漂亮秋衣進入冰雪世界。
狄沖霄呵呵一笑：「淘氣丫頭，吃虧了吧？此處的寒風與冰雪與陸地冬天有天地之別，實是天地自成的冰靈神技，想穿單衣就要能做到時刻用神光護體。你們在神光恆穩的修行上不過略有小成而已。」摟過小姐妹倆，展開焚天熔爐弱化而來的火爐神技。
朱紅羽皺眉伸手，將狄沖霄拽到前面，揮手間以一道火牆隔開他與百花姐妹。其中意思不難明了，要麼乖乖穿上準備好的絕冰魂衣，要麼就要有能耐對抗天地冰靈。
百花姐妹哪敢抗議，嘟著小嘴各施各法：姐姐鏡現元靈雷，妹妹增幅體內暖氣。不一會，百花真不冷了，百花貞牙關卻是抖得更厲害了，且是全身皆在抖。狄沖霄心生怪異，暗思以百花貞的實力不至於連這麼點時間也抗不住才對，破穿火牆，將人拽到身前，以神光探察，卻是發現小丫頭體溫只是稍稍低了些，沒有什麼異常。
朱紅羽淡淡掃了一眼，輕語：「她那神魂是借打擊增幅或是禁封神技神光削弱對手，不自行壓制神魂，寒戰是不會停的。寒戰是人對抗嚴寒的本能，她那神魂必是同類中的超等，此刻被不斷蝕身的冰靈刺激到了，便自發地將寒戰本能百十倍增強以對抗天地，越寒越抖，增強體內陽炎之氣抵消冰陸的陰寒之息。對那小丫頭而言，冰原會是一個不錯的修行地域。一個時辰讓她休息一會好了。」
狄沖霄心下恍然，確是此理。
百花貞苦着臉道：「紅羽姐，我想穿衣服。」
朱紅羽道：「到你真的支撐不住再說。那小子就是太寵你們了，弄得兩人加一起才勉強算得上強手。」
「是紅羽姐要求太高才對，嘿，還真是冰雪一片，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狄沖霄舉目四望，只見漫漫雪花飛飄而下，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朱紅羽早知會如此，於手心幻現四朵小火苗，以神光操縱它們分四向飛飄，十數內，略偏左前的火苗率先熄滅。朱紅羽不說話，偏頭看向狄沖霄。後者會意，咧嘴笑笑，道：「紅羽姐當真了得，火冰天然斗逆，此處越向北冰靈越盛也就越寒，北向火苗自然就會第一個熄滅。沒想到才走了這麼幾步就偏了正北。」就此改向。
行出三五里，朱紅羽再對方位，竟然又是偏了不少。狄沖霄俯身抓起一把冰雪，心下無語，難怪一說起極北冰原就人人驚懼，光是寒息就已經很可怕了，竟然還隱有天地自成的冰靈幻境，即使是滅神師也要在不知不覺間錯亂迷途。
朱紅羽道：「此處尚是永恆冰陸，進了極北冰原會更麻煩，且冰獸佔有地利，風雪大時必須尋地休息，絕不能冒險前行。」
狄沖霄心有同感，為防萬一，自幻形袋中拿出事前準備妥當的各色事物，一人分了一份。這樣一來，即便眾人遇逢意外分散了，在相當長時間內也是無需擔心食水等問題。朱紅羽自有裝物收寶的魂器，對於低了數等的「三百御」着實看不上眼，轉換過東西后將袋子扔了回去。
狄沖霄接住三百御收好，抬頭望望天空，自黑神魂處得知短時間內不會有大風雪，便帶着人疾進，於入夜時分來到極北冰原與冰陸交界的地域，於一處冰山背風面掏了個冰洞，暫作休息。點燃火堆，鋪上皮毯，於冰靈對抗大半天的百花姐妹很快就甜甜睡去。
狄沖霄坐到洞前守夜，自幻形袋中拿出一壺百果釀，拋給朱紅羽，道：「紅羽姐，那晚的千罪長老雖是不凡，可還不夠格與索拉三世、葯靈之輩並列。」
朱紅羽接住喝了一口，該是酒量並不大，臉上升現一抹淡淡紅暈，回道：「少裝純真少年，你會不知千罪長老有分品級？十魔會各魔以魔號分，四聖會各堂主事長老是以衣色分，千罪長老自然是以懸紅多少來分，是天不饒、地不恕、神無赦、人必殺四等。」
狄沖霄笑道：「小弟說過，最見不得紅羽姐孤芳自賞的落寞神情，便是裝糊塗說胡話也要逗紅羽姐開口。天不饒地不恕，懸紅一族還算有自知之明。」
「又裝糊塗。是罪不饒天、惡不恕地，斬神無赦、遇人必殺。當然，懸紅一族之外的人都是按你的想法去理解。」朱紅羽明知壞小子在逗自己開口，可還是忍不住接了話。
狄沖霄最怕朱紅羽不言不語，見大妖女肯接話，喜上眉梢，自門口挪到大妖女身邊，笑語：「霧山那會，問答比戰上紅羽姐輸了一陣，小弟給你機會扳回來。小弟發誓，絕不用當時的無賴伎倆為難紅羽姐。」
「難道本堂主問你愛淚兒多些，還是愛寒寧馨多些，你也敢說真話？」
「這有什麼不敢的，當然是最愛寒寧馨，環姐、雙妍她們都知道。寧馨希望我開心，我就開開心心地生活下去，只要有可能，紅羽姐我也會抱在懷裏美美親上一親。狄沖霄也希望寒寧馨開心快樂，所以對於身邊所有親人，都會用命去守護去愛，就像在守護她一般。」
「難為你能將一條命賣給這麼多姑娘。若你為救別的姑娘死了，不怕你師妹生氣么？」朱紅羽毫無不悅。
「若寧馨知道我能救身邊親人卻冷血旁觀，必定會親手宰了我，哪怕我是為了她才冷血。寒寧馨愛的是能用命守護親人、守護一切美好的狄沖霄，以任何理由放棄這一執念，狄沖霄便不再是狄沖霄，不再值得寒寧馨去愛。」
「就是淚兒說的珍惜心愛之人的珍視之物么？」
「嗯。紅羽姐對淚兒不也一樣么？小妖女突然變成了小聖女，大妖女不心痛欲絕才是奇事。」
朱紅羽喝下口酒，微微點頭。
狄沖霄心中想着朱熔淚的種種交待，便藉著朱紅羽少有的談興小心探問起來。漫漫長夜，火堆夜話，別有一番閑趣。
次日清晨，風雪消止，是個難得的好晴天。百花姐妹這回皆多穿了兩件，跟在狄沖霄身後前行。踏上極北冰原的一刻，雖僅是一步之別，狄沖霄立時感到分明兩個世界，不僅僅是腳下踩得是亘古不化的萬丈堅冰，漫空無形冰靈不再是死物，是擁有意志的半生靈，那要封凍一切的混沌而又強烈的意志遠非曾經遇到的滅天品靈劫可比！！
狄沖霄不禁打個寒戰，極北冰原就是一個活着的亘古冰劫！！是足以將世間永恆冰封的星殞冰劫！！
朱紅羽觀情知意，道：「第一次來就由天地意志悟出個中真相，你已可算是靈神境中的頂尖了。極北冰原就是一個活着的冰劫，威勢亘古不散，自極北冰原而生的天象，隨便一個都是縱是遠飄萬里依然可變化為靈劫的恐怖存在。這些天象就是冰原施展的神技，天天都有，並非針對個別生靈，是針對世間所有的一切，包括天地。只要機會適當，極北冰原就會化生星殞品級的靈劫，甚至是絕滅大劫。也正因此處是亘古就存的活劫，所以才會化生出眾多的天地靈珍，冰獸也更為強猛。」屈指對着一團飄然而來的冰霧彈出一線火環。
朱紅羽的神魂是無燃界，恰對冰靈也有克制之力，火環束縛住冰霧，連帶着令冰霧一起燃燒，令冰霧中掉落下無數微小冰獸屍體。狄沖霄有樣學樣，對着另一片飄來的古怪冰霧噴出烈雷槍，入霧后雷電自行蘊入冰獸體內，既電擊又升溫，令獸屍掉落鋪滿冰面。
須臾，看似死亡的獸屍中有近半重飛入空，合作一團大冰霧，在四周飄來盪去。
百花真奇道：「那是什麼冰獸？」
狄沖霄順手給百花姐妹鼻中堵上凈味魂器晨露，道：「冰霧屍甲，屬活屍蟲一類，以冰霧神技迷惑生靈，若不知情誤吸入體，不消一個時辰就能在不知不覺間將生靈五臟六腑吞食一空。因着它們邊吃邊將自身生命元氣分給生靈，所以生靈直到它們離體時才會有所察覺，除非具有某些極端神魂神技，否則源自它們的生命靈光消散之時就是暴斃之時。從現在起，你們兩個要堵住耳鼻，神光盾至少要維持三步方圓。不必太強，二成就好。」
百花姐妹依言照做，維持二三成神光的恆穩正是日常修行，半點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