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神魂名為八方顛倒
雷聲震耳欲聾，電光刺目耀眼，觀戰城民們本能地捂耳低頭。散落各處觀戰的滅神師們皆有神光護體，又身在遠處，因而受到的影響並不大，各自靜觀結果。
遠處塔頂，那位神秘的軍裝佳人眼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副濾光水鏡，絲毫不受刺目雷光影響，低聲自語：「有點意思，上一場分明還是修神境兩三品，一會不見居然就精進到六品上下，先前絕沒有隱藏實力才對……嗯，現在轟人是假，既是借雷聲和電光壓制笑面虎的耳目，更是要以狂暴的黑暗神光攪亂萬靈神視，笑面虎那名為『八方顛倒』的神魂到底還是要被探出來了。但若是莫名達至修神六品的實力就是最後的底牌，天雨門依然毫無勝算啊。」
果如她所料，狄沖霄換成三重覺醒中的恢復神系，以神光蘊注雙眼隔絕雷光，藉著狂亂神光充塞對戰場的掩護，悄然繞到易東山左側，臂蘊六成神光，對準神光罩擊出十疊拳。另一邊，擁有蛛眼膜護目的寒寧馨毫不在意刺目雷光，飛速衝到易東山右側，以蘊神百步破硬捍神光罩。
轟然巨響中，在銀光黑芒的壓迫下，深藍光罩瞬間黯淡七分。
打鐵要趁熱，狄沖霄再行狂嘯出拳，寒寧馨凝神配合，力求徹底震散神光罩。
易東山此時方擺脫雷光彈形成的散亂狂暴神光餘波的困擾，重新以萬靈神視鎖定兩人方位，探察之下不由得咦了一聲，這兩人的神光竟然出人意料地達至修神五六品的程度。
神光罩暫時不會崩潰，易東山便縮小籠罩範圍以減少神威消耗，感受着自神光罩上傳來的龐大威勢，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終做出決斷——不用神魂是沒法輕鬆解決眼前兩人了。易東山向來不是拖延派、猶豫派，心定便無疑，不理會猶如狂風暴雨般的攻擊，自行解除神光罩。
狄沖霄沒有自大到認為是終於擊散了神光罩，卻是毫無所懼，閃到易東山背後，以十疊拳打向他背心要害。寒寧馨依舊全力配合，以神光天壁護住身體，腳下展開連步蘊神法，極是兇狠地撞向易東山胸膛。易東山不閃不移，原地撫撫須后眼瞳中閃現一抹淡淡藍光。
寒寧馨是正面攻擊，第一時間就察覺到強敵眼中的異樣，心生戒備的同時發覺神光威勢極弱，絕非神光風暴或是神光震空波之類的神技。既然無害，寒寧馨便繼續前撞，及至接近之時忽覺眼前一花，前方的易東山竟是憑空消失。
寒寧馨急以萬靈神視探察，驚詫發現易東山不知何時轉到了左後側，速度快到匪夷所思的程度。驚歸驚，寒寧馨迅疾轉身對戰，可隨着腳步移動，一種無法言喻地扭曲感升上腦海。扭曲感過後，寒寧馨盯着前方嘩然高呼的觀戰人群，心下頓感不妙，明明是向前沖的，怎麼轉到右面來了？
另一邊，狄沖霄也是遇到同樣的鬼怪事，不僅易東山快到如同瞬間挪移，更是只要腳下一動就變得東南西北全亂套，壓根不知自己是向哪個方向沖。狄沖霄急收步站定，盯着不遠處的易東山仔細打量，不由得心下一震，陰險老頭腳下地面有雷擊灼痕！他壓根就沒動過！難道他的神魂是與空間有關？！
易東山察知到狄沖霄有所醒悟，便自某處觀賽台上收回目光，向猶自亂轉的寒寧馨扔出個神光彈。威力不強也不弱，可若是不幸挨實，就不是被震飛場外了，至少要丟掉半條命。
有萬靈神視在，寒寧馨精準探察到神光彈軌跡，便抱着萬一心情向左閃。然而腳下一動，便不由自主地先是向右轉，繼而又跑轉回原處。眼看就要挨上，寒寧馨將心一橫，於右拳上形成黑色光罩，以捨棄右臂的最壞打算擊向神光彈。
易東山目現詫異，心道：神光罩算不得什麼了得神技，可看過一次就領悟，還能變通施展，此事在四聖會中恐怕也只有那位朱雀堂小妖女才能做到，天雨門一向中立，不理魔正兩道是非，可以她的心智與資質，長成后絕不會安於現狀，或許應該在走之前殺了她以絕後患。惡念既生，易東山親和笑容中透露出一絲陰森，豎起左手食指輕輕繞動。
在他的操縱下，遠飛的神光彈似是有線牽着般繞過迎來的拳頭，自左側射向寒寧馨頭部。
危急間，準備以神光盾硬拼的寒寧馨猛然聽得一聲如雷狂喝，「跳！」
寒寧馨由來最信狄沖霄，音入耳便發力躍上天空。於空中調整身形試探，寒寧馨心下大安，果然沒有在地上的那種扭曲感。
易東山操縱神光彈上追，隨後半轉身看向挺立不動的狄沖霄，眼中殺機大盛，心中卻是閃過一絲不為人知的懼意，世間除去會主、堂主等有限幾人，還從沒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察覺到神魂「八方顛倒」的不足之處。笑面虎終化身食人猛虎，易東山飛步前沖，手刀刺向狄沖霄胸膛。
狄沖霄向來將寒寧馨看得比自己小命都重，更知在未知神魂干擾下閃躲是徒勞，便不理易東山的必殺手刀，抖手向天上扔出個神光彈，精準撞毀追襲神光彈，化去寒寧馨的危機。及至手刀近前，狄沖霄不閃不避，猛地屈膝下蹲。
人突然矮了小半截，易東山失算之下沒法完成刺穿心臟的如意算盤，便順勢在狄沖霄左肩上刺出個深深血洞。感受着心口上方的難言痛楚，狄沖霄反倒是戰意倍增，借疼痛施展修神技縮體蓄力夾緊刺肩手刀，同時雙拳回縮至腰間，對準易東山小腹以七成神威打出十疊拳。
相距極近，右手又被夾住，易東山無法退避，也是想想試試古怪神技的底細，更想挨過拳后拔出手刀再刺，便沒用左手隔架，只以神光護住小腹。狄沖霄觀情知意，又明白十疊拳絕無法傷到易東山，便隨機應變，於雙拳打實的瞬間主動解除縮體蓄力，放開對手刀的束縛。
沉悶交擊聲於對戰場響起，十重神光疊加震擊，威力驚人，雖無法傷到易東山，卻是推著人一退再退，令易他再刺手刀的盤算完全落完。
一連退出二十餘步，易東山終站穩腳步，以手撫撫小腹處，眼中微現驚意，四成神光的神光盾竟是差點就崩潰了。
此時，寒寧馨自天而落，護到狄沖霄身前。
一對二，其中一個還是增幅神系，易東山不想過於消耗神光，更不想逼人死斗以至受傷，便收回跨出的腳步，於心中另想省事法子殺人。
寒寧馨分神看了看狄沖霄傷口，低語：「怎麼樣？」明著問傷，暗地裏是問有沒有探出神魂，是就此棄戰還是繼續對戰。
狄沖霄知她意思，搖搖頭後手蘊神光在傷口上拖抹而過。神光到處，傷口雖不在流血了，可並沒有完全癒合。很顯然，手刀所造成的傷勢超出了他目前所能療治恢復的極限。
寒寧馨微斂秀眉，又道：「我不想打贏了你卻死了。」
狄沖霄舔舔嘴唇，雙眼中閃現無比凌厲的殺意，答非所問地道：「六年來，每一天我都是處於必死境地，最後卻都活了下來。此刻肩上傷勢是很重，可痛得心裏非常舒坦，讓我有種正在進行離界死斗的久違感覺。寧馨，為能在修羅界中活下來，我的心念不是用盡所能用的方法保命，是沒有任何不安與內疚、平靜且決然地殺掉每一個對手。」
寒寧馨眨眨眼，突地甜笑道：「難怪你愛看閑書，原來是要保持寧和心靜來制約內心深處的無盡殺意。雖說我極喜歡你這殺意盈心的凶霸模樣，不過，今天不准你殺人。」
狄沖霄看向主辦台，回道：「這是當然，哪能讓死去多年的人因為一些邪人刻意弄出的無聊事再沾染不必要的鮮血。況且若是殺了他，姓丁的就有借口宣佈我們違反對戰規法，拒絕發出通行令牌。哼，若非臨行前曾答應師父師娘以正當方法進入魔皇禁地，我必會用環姐的邪怪繩術將姓丁的一家全都綁吊在城門口的旗杆上。」
寒寧馨聞言不由得想起蓄意遺忘的邪怪繩術，立時俏臉飛紅，伸手重重扭了他一下，又向易東山處呶呶嘴。
狄沖霄看向易東山，壓着殺意道：「易東山，你一有空隙就總是打量四周，不是被關得太久見什麼都覺著親切珍貴吧？你不用答，你是笑面虎，說了我也不信是你的心底話。你的神魂絕對與空間無關，不然十疊拳絕打不到你身上。非前非后、非左非右就是應付法子之一。」
易東山已然盤算好省心省力的殺人法子，溫和地道：「少年人，教你一個笑面虎秘法：無關緊要的心底話說了不僅無害，更能增加信任感。寒寧馨的悟性就已讓老夫驚訝，可你還要更勝一籌，這種對他人神魂的超卓體悟絕不是一句天賦就能了結的，要麼百戰餘生，要麼具有某種奇特探察類神魂。此事真是令人費解，不想也罷。老夫的神魂名為『八方顛倒』，它混亂的不是空間，是世間生靈對方向的認知與定位。只要是處於靜立狀態就不會受到干擾，腳步不移的各種動作也不受太大影響。換句話說，身處神魂籠罩下的你們就是兩個死靶子。」甩手扔出一杖神光彈。
深藍神光彈離開易東山手心便開始分裂，及至半道已是裂化出千百杖。正是狄沖霄尚無法完全掌握的分光子母彈。子彈彼此交錯，將狄沖霄兩人圍了個重重疊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