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對問朱雀關（二）

朱紅羽盯着大耍滑頭的狄沖霄，凶火暴起之際，心頭閃過一個念頭：我這是怎麼了，怎麼像個小女孩般和一個氣人小子鬥嘴？

朱紅羽抬頭望天，須臾，心情重歸平靜，淡淡輕語：「自詡為至尊的狄家小子，本堂主希望你能站起來一決高下。還是說天雨門大師兄改性了，覺著本堂主的貞守與孤傲算不得什麼值得守護的美好事物？」

官雙妍捂眼輕吟，失策，事前居然沒想到朱紅羽會用這一招。完蛋了！

狄沖霄彎腰坐起身，將頭轉向溪流那邊的官雙妍，嘆道：「看吧，我都說耍賴這招行不通的。紅羽姐這麼關心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的怪脾氣嘛。」

朱熔淚生怕狄沖霄會犯傻，死死拉着朱紅羽，哀哀美目將心思表露無遺。

狄沖霄走過去，將朱熔淚拉入懷中，皺眉低語：「淚兒，怎麼可以為了一個認識沒多久的朋友就為難至親之人。你想過紅羽姐的心情沒有？」

「可你會死的。師傅可不是山白虎那傻大個。尊青龍那惡人都還有兩個知心朋友，我也要有。師傅啊！」

狄沖霄親了親朱熔淚，道：「都說別在難為紅羽姐了。這事我自有辦法解決。若真不幸被燒成一堆灰，也不準怨怪紅羽姐，一念也不行。替我收屍就好，當然，死後牌牌上刻個狄門朱氏泣立就更完美了。」

正裝哭的朱熔淚不忿被逗笑，狠狠踢了狄沖霄一腳。

朱紅羽看了看滿臉懊惱的官雙妍，心道逼人耍賴必是她的主意，現在的言行才是氣人小子一慣的行事作風——無論黑暗光明，都會竭盡所能地維護美好事物。想了想，朱紅羽終不忍讓朱熔淚過於失望，收回拳道：「看在淚兒份上，本堂主就聽你將話說完。」

狄沖霄以笑作謝，轉身看向某處，一字一句地道：「若紅羽姐打算為了之前的數次無禮舉動殺人，小弟無話可說，可要是為了夜老爺子的威名，小弟這條命還要多留些時間。紅羽姐身為四大堂主之一，不會不知道我在飛雁山與夜老爺子的一拳之約吧？」吸氣大叫：「夜老爺子，當時可是說好只要我和小秀、師妹、瘋婆娘能聯手接下五成神光一擊，就送個絕色後輩給我當媳婦的。」

「油滑小子！淚丫頭，掌嘴！」渾雄老人聲自濃霧裏傳來。

朱熔淚不敢違令，可也打了個折扣，手蘊巧勁，聲響力柔地抽了狄沖霄一下。

狄沖霄藉機吻了下香指，高叫：「老爺子，雖說當時是小子自說自話，可你並沒有反對來着。」

霧中再沒有任何聲音傳來，可朱紅羽明白會主絕不會無的放矢，略略思索，想通會主是在隱晦表明飛雁山一拳之約中確有外人不知道卻又不方便說的隱情存在，否則絕不會命令朱熔淚打那記耳光，下令殺人就行。

油滑，掌嘴，點名淚兒出手。

朱紅羽微微皺眉，暗忖會主已是極明顯地在隱令自己設個不難不易的通關方式就可以了。朱紅羽心下不解，以會主的性子若因着一拳之約不打算追究狄沖霄就絕不會興師動眾，偏又弄得四堂齊至，如此反常，到底是為什麼？

思索中看了看滿臉期待的朱熔淚，朱紅羽借勢轉彎，冷聲道：「會主之事重過私事，你與我之間的恩怨以後再論。飛雁山一拳之約事關寒寧馨，若是在此宰了你，難免不會有人謠傳是會主為討好極炎魔就毀約殺人。狄沖霄。」

「紅羽姐只管說通關方法，是文是武，小弟絕無怨言。」

因着朱熔淚的關係，對上狄沖霄，朱紅羽不自覺地產生一種審視徒婿的怪異立場，眼中升起一抹淡淡笑意，暗道他年紀雖輕卻氣度如海，更能理解關愛所謂的黑暗，難怪淚兒數次吃虧后反倒愛慕於他。

朱紅羽一直冷臉還好，莫名而笑，一直有偷瞄的狄沖霄不禁渾身一激靈，從發梢寒到腳心，暗思難道大妖女想出了能令人生不如死的過關方法？

不止狄沖霄，極少看到朱紅羽笑的朱熔淚嚇得着實不輕，垂下頭怯怯低呼：「師傅啊！」

短短三字，將複雜心情表露無遺，不想為難朱紅羽，又渴求她能稍稍放些水。

朱紅羽自是明白徒弟心事，不置可否，重回冷漠，走到溪邊，看着水中的孤傲身影，踢起一塊石片將水面打散。待得水面重歸平靜，朱紅羽轉回身，道：「朱雀關通關之法就是我與你互相提問，被問者必須於半柱香內內作出經得起考證的回復，否則就算失敗，若是答得出，就得到提問權；難住對方的問題不可重複問；彼此一對一，不準任何人插手代答。就是說，只有被問者才會敗，敗的一方要接受贏方的任何懲罰。誰先提問由抓閹決定。」

官雙妍五人沒想到朱紅羽能提出此種文武合一的奇特法子，一時間誰也無法提出反駁意見。

百花姐妹溜到狄沖霄身邊，附耳悄語。姐姐建議抓閹用流電環作弊；妹妹教下一個沒人能解答的死題。

「紅羽姐，女子優先，請出題。」狄沖霄哈哈一笑，聽完就算。

「我是天下皆知的火煞妖女，教出來的徒弟自然就是小妖女。你與小妖女作朋友沒什麼，可四聖會終有一天會與所謂的正道發生巨大衝突，到時你如何自處？」朱紅羽毫不意外，對面小子若不是遵從覺醒執念雖死無悔，哪可能在不到兩年的時光就在滅神一道上擁有驚人成就。

狄沖霄奇道：「就這問題？紅羽姐，放水可不好。」

「少啰嗦。淚兒，計時。」

狄沖霄道：「淚兒妹妹不必忙了，對於這個問題，小弟的答案只有三個字：寒寧馨。」

隱意所指不難理解：論到血脈黑暗與世間難容，魔皇之女遠勝小妖女，他可以為了寒寧馨與極炎魔、與十魔會、與光明宗、與天下人為敵，朱熔淚自然也不會例外。

朱紅羽既不認可也不反駁，微微點頭后揮手示意狄沖霄可以提問了。

狄沖霄瞄瞄暗打眼色的朱熔淚，只能放棄百花貞所說的死問，乾咳一聲，小心翼翼地道：「紅羽姐，小弟很想知道你到底想讓淚兒妹妹去殺誰。連你也不是對手的人，淚兒妹妹上，不是送死么？」

此言一出，官雙妍五人就都明白在霧神湖那會，朱熔淚和狄沖霄說的悄悄話中必有此事在內——讓「情郎」幫着探探她渴望知道、朱紅羽卻絕不說的秘事。

朱紅羽何等人物，聽音就猜到狄沖霄為何有會此問，看向朱熔淚，眼神極是不悅。

狄沖霄生怕她會處罰朱熔淚，急道：「真是小弟想知道。若淚兒將我當朋友，那朋友之間就該有難同當；若是當情郎，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朱熔淚不迭點頭附和，將大黑鍋結實地扣在狄沖霄頭上，滿懷期待地看着朱紅羽。

溪流邊一片沉寂，只余淙淙流水聲，偶而也有氣悶的魚兒躍出水面打量一下水外的世界。過得一會，溪流邊越發靜得詭異，靜到能聽清各人胸腔內的砰砰心跳聲。是期盼時間趕緊過去的得勝鼓；是期盼能聽到答案的虔誠祈求。

看看時限將近，朱熔淚心中突然無比鬱結，後悔之情陡盛，懊惱嬌呼：「師傅，是淚兒錯了。狄大哥說得對，淚兒不該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就讓至親之人為難。狄大哥，換個問題。」

狄沖霄巴不得如此，將百花姐妹拉到身前，高叫：「紅羽姐，你看她們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百花姐妹極是得意，到底誰該是姐姐、誰該是妹妹，連老娘與接生的長輩都弄不清楚，就別說外人了。

朱紅羽收回凝望溪流的目光，不悅輕語：「我朱紅羽可不是山白虎。思事過久越時未答，這一回合輸了。是就此通關，還是提出一個處罰條件後繼續提問。你選吧。」

眾人都愣住了，沒想到她寧可尋借口繞開勝負，也不願正面回答這一問題。

這一回，百花藏最先反應過來，急忙大吼：「通關。」非是他心急，實在是凈山堂御神羽美事件就是前車之鑒。

很不幸，這回他猜對了。

狄沖霄暗打眼色示意小妖女不要心急，道：「藏少，你說了不算。紅羽姐，什麼處罰都行？」摸摸鼻子，試探地道：「摸一摸都有過兩三回了，親一親反倒沒有，紅羽姐不會覺著做回山白虎也不錯吧？」

官雙妍搖頭嘆息，就知道他會這麼說。

「聽說，你在射國京都親了御神羽美？」朱紅羽答非所問。

狄沖霄點頭。

「事後，她追殺你五百餘里。」

也是事實，狄沖霄再次點頭。

「本堂主還沒淪落到連她也不如的境地。你想清楚了再說。」

狄沖霄奇道：「紅羽姐，這可不像你說的話，反正前罪未了，多被追殺一次有關係么？」

朱紅羽一窒，旋又冷下俏臉，盯着官雙妍諸女，眼神中滿是殺機，寒聲道：「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想提什麼條件是你的事，自個掂量著辦吧。」

狄沖霄深知大妖女絕非嚇人開玩笑，換了平時，定是會見好就收，可眼下情勢只能在敷衍小妖女與得罪大妖女之間選一個，若選前一個，小妖女一旦火起鬧騰，一樣是要得罪大妖女，且比直接得罪大妖女更為嚴重。為能保住官雙妍五人，為能對小妖女所有交待，也是有意佔些小便宜，狄沖霄笑嘻嘻地親了過去。

因着高傲自尊，朱紅羽無法自悔食言，眼睜睜看着大嘴吻住從沒被男人觸碰過的艷艷紅唇。唇唇相接，先涼后溫，出於女子天生就有的本能，朱紅羽手蘊火光，一巴掌就將狄沖霄扇成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