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死戰鬥神境（二）

引人來攻，狄沖霄的任務完成了，自門外退回門內，閃向左側，露出背後舉劍蓄勢的寒寧馨。

周散對南宮靈素頗有所知，見她並非紅衣，又是身繞黑暗神光，心下哪還不明白狄沖霄是在胡扯，更當她是準備上斬室頂逃生，冷笑聲中再行連斬焰劍。七道劍光連環射向內室。

寒寧馨猛地睜開眼，嬌嘯聲中邪皇雙劍向前交叉揮斬，積蘊其中的龐大神光失去了神魂無極限的束縛，洶湧而出，化作最強神殺技：劍濤千疊！

狄沖霄深知劍身累積神光遠遠超出寒寧馨能掌控的極限，早在她揮劍前斬的瞬間就繞到她身後，換成三重覺醒中的恢復神系，手貼她背心引發飛神枷鎖，借用彼此間存在的微妙聯繫分擔她所承受的神光反噬，並療治由此而來的震傷。

劍濤千疊層涌，內蘊神光數十重，呼息間就將八道劍光吞噬，恰巧黑虎又將直道土壁化作青色怪石，對神光攻擊有着相當的震彈效力，令千疊亂斬近乎毫無削弱地重演雷明室一幕，千斬合一，威勢卻要強過先前十數倍，餘威穿過直道猶然不散，將整個料庫捲入其中。

直道外邊可沒有黑虎強化土壁，立時牆毀室塌。

周散初時不在意，可與千斬神光合而化一的巨浪對抗的瞬間就知道錯了，驚駭之下再顧不得身後人，放棄化震盾技，改以全部神光展開獨有的最強防禦神殺技「百世輪迴」，這邊受傷那邊傷合，縱是要害受傷也不例外，有如不死之身。

積存於邪皇雙劍的龐大黑暗神光是寒寧馨花了半天時間積累而來，根本就不是一劍擊濤千疊就能宣洩一空的。擺脫劍內隱蘊的金飛環神光壓制后，黑暗神光反噬反制主人，不斷自行化生十疊斬、百疊斬，令先前的千疊斬威力更增一籌，也令寒寧馨痛苦慘哼，連連噴血，全靠狄沖霄以命分擔反噬才沒有和直道中人同歸於盡。

雙方都在苦苦死撐，每過一息都覺著如過一年，終於，邪皇雙劍內的黑暗神光由盛而衰，又由衰而隱。雖還有些殘餘，可不足以化生出疊斬神技了，過會就會自劍身自行消散。

狄沖霄噴出口血，只覺渾身酸軟無力，再也扶不住寒寧馨，抱着她跌坐地上，未及苦中作樂說笑打趣，聽得寒寧馨嬌聲驚呼：「師兄，他沒死！」

狄沖霄只當寒寧馨是在開玩笑，探頭看去，立時驚得血液逆流，那周副宗主只余左手右腿，身上更是萬千劍痕，可眼中的毒戾之色絕不是死人能有的，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所有傷處皆無一絲鮮血流出，面色如常紅潤，由此就可知絕非是血液流盡。

周散發力前蹦，卻是膝骨一軟摔倒於地，眼盯狄沖霄兩人，心下惡戾與驚駭混雜，「百世輪迴」傷殘再生神效被受傷速度完全壓下的事還是十多年前發生過一回，可對手是靈神境，敗而不死已是足可向世人誇耀，眼前的少女不過是戰神境，差一點就連百條命也不夠用。

周散扭頭大呼：「黑虎，還活着么？」

他身後地面上的半圓石塊應聲向兩側分開，內里正躲著奄奄一息的黑虎。黑虎掙扎站起卻沒能辦到，坐在地上慘哼：「蒙副宗主護庇，青坎鋼岩也算結實，這口氣還能撐會。」

周散分出一點神光打在他心口，惡戾低吼：「有老夫在，你死不了，叫人來，在那兩人神光恢復前給我剁成碎塊！」

黑虎勉強分出神光點在地下。眨眼間，九個小石人自地里鑽出，七個依主人心思沖向外面尋人傳令，不管外面還有幾個活人，只要有，就足以殺了身受神光反噬，極度虛弱的狄沖霄兩人；餘下兩個石人跳進直道屍堆中，尋到周散的斷臂殘腳，扛到周散面前放下。

周散保住黑虎小命就收回神光，左手拿起殘腳接在斷口處，神光蘊注，斷腳就此與傷處粘合，劍痕切口緩緩消隱。換了先前，殘肢再生輕而易舉，可此刻傷勢太重，神光大半皆用於壓制傷勢保命，哪還有餘力施展神技，只能以平常看不上眼且有隱患的接肢法應急。

狄沖霄明白絕不能任由周散接好斷肢，掙扎站起，勉強走了一步就又半跪於地。寒寧馨身受的神光反噬更重，空自着急卻無能為力，將心一橫，手按在心口處。她快，狄沖霄更快，伸手拽開，神色極是不悅，要是在這種情況下放開對暗魂之心的束縛，事後極可能再無法從黑暗侵蝕中恢復過來。

寒寧馨硬聲道：「他定是恢復神系覺醒，拼回復我們絕非對手。寧可我被世人千夫所指，也絕不讓你死。」

「寧可我死，也絕不讓你親手毀掉心中渴望的世間美好。要放開它可以，用邪皇劍殺了我。」狄沖霄毫不退讓，旋又輕嘆：「師妹，不許裝傻，喝點百味靈漿就那麼難嘛？」

寒寧馨一扭頭，輕哼：「噁心到家了。寧死不喝。況且那是治傷，沒法恢復神光。」

狄沖霄搖搖頭，自幻形袋中拿出兩瓶用情魂靈液調配過的百味靈漿，二話不說就強給師妹灌了一瓶，自己隨後服下了一瓶，頓覺舒泰了極多。然而兩人傷勢仍重，神光又沒回復多少，也只能幹看着周散接續斷腿。

兩邊生死就算誰能先恢復過來。

不多時，七個石人引著十餘傷勢相對較輕的人回到直道。外邊遭受千疊斬餘威，有牆壁幫着散去近半威勢，除去一些倒霉鬼，大半都活着，可都傷重難行。

有總比沒有的強，周散命令手下亂劍殺了對面兩人。流水宗弟子應命前沖，可皆是有心無力，踉蹌沖了幾步后不是噴血摔倒，就是靠着劍刀撐地才能站定。周散恨極，卻無可奈何，為保住諸多心腹的小命，更不得不將有所回復的神光分出大半打入他們體內。

狄沖霄鬆了口氣，倚在門旁專註回復，心想運道不錯，那姓周的渾身都是致命傷，必然要用大半神光壓制傷勢保命，餘下的那點神光就算能接好手腳，也要消耗大半，只要閣上的人不下來，未必就不能比他先回復過來。

世間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周散將斷腿勉強接妥後起身站起，手握焰劍一高一低地緩步向前，獰笑：「臭小子，是不是以為老夫會接手？很遺憾，老夫是斗神境，實力遠強於你們，神光回復速度自然也在戰神境之上，對付你們，有一隻手就足夠了。區區戰神境，竟然能將老夫逼到如此境地，稱得上是天縱英才，不過世間有一句老話，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強敵一步步接近，狄沖霄掙扎站起，心想事到如今只能試着借用大哥用以封禁神光果實的半份天地靈源賭命了。

寒寧馨對狄沖霄的了解比他自己都深，扶着他站起，冷哼：「你不准我放開對它的束縛，我也不准你自找死路。邪皇劍內還有些殘餘神光，你的身體對超越極限的神光有着我也難及的承受力，就用它賭命吧。萬事都等你對付不了他再說。」反手一劍刺在狄沖霄屁股上，借用內里的黑暗神光以神魂「無極限」強行增幅他體內幾近消散的神光。

此舉和狄沖霄在六年多前以命換取神光對戰狐王相似，差別之處在於寒寧馨是藉著與他由飛神枷鎖而來的微妙連繫施展神技，是竭澤而漁的應急法子，沒有折壽隱患，但有相當可能會令他當場斃命，尤其是他現在的狀況極糟。這一招也是兩人只要有一線可能就絕不會用的危險底牌。

眨眼間，狄沖霄身外神光由隱而現、由現而盛、由盛而極，銀黑參半，一頭黑髮也由此轉為銀色，極是詭異。狄沖霄感受着體內難以言喻的脹裂痛楚，立知本就受到震傷的內臟傷上加傷，忙分出些神光施展百味靈漿神技壓制傷勢，緩過來后自寒寧馨手中奪過一柄邪皇劍，狂喝前沖，斬向周散。

此戰必須要速戰速決。

周散傷勢仍重，不願再多受傷，謹慎起見，便一反往日的換傷戰法，揮劍隔架。

雙劍相擊，咯啷脆響，周散雙腳下沉三分，狄沖霄應力上飛撞在道頂壁上，撞得石粒直落。雙方都是重傷在身，周散是斗神境，即便傷重以至實力大損，也遠強於狄沖霄與寒寧馨任何一人，可狄沖霄此時偏是相當於雙人合一，這一劍，竟是拼了個平分秋色。

狄沖霄就勢將神光蘊於喉內逆血，一氣噴出，逼得周散揮劍隔架。藉機落回地面，以兩手壓一手，右手胡亂劍斬，左手暗地十疊拳，逼着周散耗費神光，心想他不知道我有百味靈漿可以延命壓傷，只要能拖到他傷發，就能藉機宰了他。

周散全力以攻還攻，半步不讓，心想這小子定是用了飲鴆止渴的神技，拖着就好，只要黑虎回復一半，殺他兩人易如反掌。

兩人都是強弩之末，都有重傷，皆不敢耗費神光施展強猛神技，劍來拳往，誰也奈何不了誰。數十息后，狄沖霄得來的虛假神光開始降減，一劍比一劍弱，只能改攻為守。周散見機強攻，一連十餘劍，逼得狄沖霄連連倒退，離內室只有三步之距。

再退，就可能令寒寧馨遇險，狄沖霄心內那股源自離界死斗的凌厲殺意暴發了，不理來劍，專一刺斬周散心口與腦袋，劍劍以命換命。周散原本不懼，可眼下實不願再受致命傷，束手束腳間硬是讓狄沖霄擋死，無法再進一步，令他襲殺寒寧馨盤算徹底落空。

寒寧馨自狄沖霄衝出去后就沒看對戰，專註將神魂「無極限」用於增幅神光回復速度，及世間生靈與生俱來的自愈能力，後者雖遠比不上周散，可前者又遠非周散能比，不多時，接近消散的黑暗神光復盛，傷勢也稍好了些。寒寧馨猛然站起，握緊邪皇劍，嬌嘯前撲。

此刻或許再多一點點力，就能令周散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