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林家夫人（二）
小屋裏安靜寧和，林夫人半點不理眾人的怪傻目光，給狄沖霄掛了一塊玉牌做為見面禮，又給寒寧馨、任婷秀、百花姐妹、月芽兒五個送了小禮物，做為婆婆給兒媳婦的見面禮。林依依不樂意了，搶過狄沖霄的玉牌收到自己懷裏，小嘴嘟得老高。
這塊玉牌不是普通靈物，是林淵亭留下的少數遺物之一，林依依一直想要，可林夫人就是不給。
林夫人瞪眼道：「依依，那是娘給你哥哥的，快還他。」
林依依叫道；「不聽。我沒哥哥，就是有，它也是我的，絕不準娘偏心。」
狄沖霄忙道：「林家的寶貝當然都是小依依的。林姨，你可真把我弄糊塗了。我與依依是一個爹，我娘是你相公，陰陽魔也沒法弄這麼亂啊。」
林夫人道：「你見過那非男非女的歪怪人？喔，是了，他在炎魔島出現過，不過他可和娘說的事沒關係。」
寒寧馨拽開狄沖霄，道：「林姨，你放心，我們來真沒什麼大事，只是想問問林爺爺獸伴八翅彩瘴的消息。你就別裝瘋嚇人玩了。」
「你小時我也抱過你，那時你才兩三歲，脾氣卻不小，整天欺負小朋友，尤其是霄兒。那也是娘最後一次去義天城。」林夫人盯着狄沖霄淡笑。
狄沖霄等了好一會也沒等著下文，再看看林夫人那雙閃動渴望的美眸，攤開手道：「好吧，林姨，你贏了。你是我娘，兒子給娘行禮。」起身行禮。
林夫人道：「霄兒就是乖巧。你的來意，依依以往就和我說過，那時娘心裏還存着一份希望，盼着你只是湊巧姓狄，又是湊巧在義天城長大，但這天命就從不讓人安生，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依依，去拿祭血魂天明祖鼎來。就是你爺爺留下的，娘用來上香的小鼎。」
林依依糊塗而去，納悶而回，將手中小鼎放在桌上。
祭血魂天明祖鼎是光明宗雕琢出用以探明血親真偽的魂器，也可用於連以魂天秘法的師徒，但只用於師傅與首徒。魂器依雕琢師的喜好可大可小。
狄沖霄當年在天威救奪龍華芳時見過大鼎，心中越發不解林夫人要做什麼。
寒寧馨、任婷秀同是見過大鼎，看看小鼎，再看看林夫人的平靜，若非可以肯定狄沖霄的親娘姓蕭名心貞，真會信了依依先前的胡扯——狄某人是林夫人送人撫養的私生子。
林夫人道：「明祖鼎，光明宗自古就有，可多有不足，為此宗中才會將舊器重雕。這個小鼎就是為數不多的宗中舊器之一，娘得到后就依新法重雕了，但不損它原有的秘隱。天威閭東樓娶親那會，宗中應神隱之請將一個大鼎借出，你們三個都見過的。有些事，驗過之後方好說。」
寒寧馨會意拽過狄沖霄右手，手現小晶劍，咔嚓一下斬個血口。狄沖霄苦着臉將手移至鼎上，血流而入。林依依掐破手指，滴了些血入鼎。很快，鼎上方顯現一圖：左是狄沖霄名字，右是林依依名字，兩者之間有一紅線相連，線上方附有一代血親、同父異母八字。
林夫人自將手腕劃破，移至鼎上，放血而入。
很快，結果加添：林夫人的名字出現在狄沖霄與林依依上方，與林依依相連的綠線附有母女兩字，與狄沖霄相連的綠線附有二代徒傳。
「我娘是光明宗弟子，是林淵亭的首徒？！」狄沖霄渾身一個激靈。
有此一猜，是他親娘與林夫人的性子極為相近。
林夫人道：「猜錯了，是你爹，娘是你爹的師妹。但你爹的存在，休說光明宗，便是林家也只有我知道，是娘爹的黑暗所在。為能對付老十魔萬毒魔蝕烈，娘的爹用盡了一切能用的法子，從魔滅之戰前打到魔滅終戰後，始終是略遜七分。直到得到一物方旗鼓相當。霄兒該能猜到是什麼。」
狄沖霄道：「暗魂之心碎片。蘊有魔魂的。」
林夫人點頭道：「娘的爹是個好人，但不是聖人，初時還能抵禦魔器對心靈的暗蝕，其後在渴望更多太古毒典的慾望下心中明光大減，終是走上了魔道，雖說最後終是醒悟，以命為代價擺脫暗蝕，但做下的錯事終歸是做下了。天幸的是，這一樁給人世帶來很多不幸的錯事也孕育了拯救人世的希望，那就是你。霄兒，娘之所以極少去人世，一是和你親娘之間的承諾，二就是娘的爹在晚年做了太多錯事，娘要用這一生所有的時光給那些枉死的人祈福。驅使八翅彩瘴追殺師兄以至禍延天下，就是錯事之一。」
寒寧馨道：「當年事果然與林淵亭有關，是為了滅口么？」
林夫人道：「一半是要滅口，一半是師兄擺脫了爹強加給他的黑暗使命。師兄是爹以暗魂秘法培育的噬毒人，噬毒於體加以凈純，不是為他強啟一個神系覺醒，是將他變為活着的神技，所以師兄沒法操縱，一切全在爹的撐控之中。師兄一向認為爹是為了凈毒天下的宏大心念才對他施以神技，對能助爹破散那些禍毒人世的絕域而自豪，但他並不知爹的真意，爹所要的只是暗魂秘法最後的變化，只要師兄以命去換就能在一段時間內化現凈毒神域，那時萬毒破盡就必能致萬毒魔於死地。天命就是如此奇巧，萬毒魔為能徹底壓倒爹，心中想到了與爹同為一源但完全相逆的法子，培育一個噬毒人，噬毒於體加以混變，最後用這個噬毒人化現萬毒魔域，用無盡毒靈破散一切凈毒神技。萬毒魔不屑於欺騙，便挑了一個符合要求的少女，以替她完成任何一個心愿做為交換。」
狄沖霄氣道：「此事能想到沒什麼，能做到，那兩個老龜蛋實該都是尊神境中的極峰了。那個可憐少女定是我親娘了。」
林夫人道：「前一句說對了，后一句猜錯了。集無盡毒靈於一體豈是尋常人可以承受，便是萬毒魔也無法做到，但有一種人若擁有他的血脈就能辦到，那一種人就是天生擁有混毒壓病體質的毒蝕遺族。毒蝕遺族的姑娘可以為情郎付出一切，那個少女的心愿就是希望死之前能有一個人不懼她體內穢血，真心愛她。毒蝕穢血便是我爹也畏避七分，可萬毒魔本身就和毒蝕遺族差不離，哪裏會怕。為能達成少女心愿，萬毒魔在那一段時間放棄一切，以一生唯一一次的真心真情陪着她走完人生最後一程，讓她在死前聽到了孩子的哭聲。那個孩子方是你親娘。蕭心貞就是你外婆死前給你親娘娶的名字。」
寒寧馨叫道：「停。林姨，還說你沒瘋，若是這麼算，蕭姨與狄叔相會那時該是一個還在要糖吃的小丫頭。」
林夫人道：「這便又是天命耍弄人的地方，萬毒魔一生唯一一次的心與情給了死去妻子，對於女兒。」輕嘆搖頭，「萬毒魔哪裏等得了十餘年，便借用了暗魂之心變改了女兒的時間軸
跡，強行讓女兒成了一個神技生靈，一月如一年，十五月就是長成。此法極為損害人的生機，可萬魔毒只需要女兒活到最後對戰的那一天，是以毫不在意。神技生靈在情感、心性上都是有缺陷的，因而儘管霄兒親娘盡知內情，可從不認為萬毒魔是錯的。萬毒魔知女兒命不長久，只要女兒不逆命就是任她遊玩。一個春天，我、師兄與她在一個人世毒域相遇。心貞到底有着傳自親娘的遺族天性，只要情郎真心相待，她就可以付出一切，那一段時間是我們三個最為幸福開心的時光。」
狄沖霄瞪着眼道：「停。娘，你說我爹左擁右抱，我不敢否認，但我爹絕不會是吃了不敢認的性子。要是我真有個二娘，爹絕不會瞞我師傅師娘。」
林夫人掩嘴笑語：「娘先前不是說了嘛，娘的相公是你親娘。你娘我啊，不喜歡男人的，見着你親娘那一眼開始就愛得要死，偏你親娘不愛女人，娘只好裝着喜歡你爹了，這樣才能多纏着你親娘。娘能瞞過你爹，瞞不過你親娘，但你親娘傳自遺族的天性令她沒法對一個真心相待的人黑臉，所以對娘的作怪只能是裝不知了。若非你親娘不準娘動你爹的歪腦筋，娘早就去抓那個陰陽魔，將你爹變成一個女人，讓他沒法娶了你親娘。你爹算是娘唯一看得順眼的男人，他要是變成個女子，娘是不介意左擁右抱的。當然，你爹對這些事是一點都不知情，全是我們兩個女人私下弄的。」
狄沖霄皺眉道：「娘是林家嫡脈，沒可能是這種妖女心性才對。莫非？」
林夫人輕語：「正是。我也是爹的黑暗，若師兄出了事就由我補上。若是爹在我出生之前就有了那種想法，我的經歷只會和你親娘一般。這些年，娘常常笑嘲暗魂之心也會做好事，是它魔蝕了爹的心靈，可也是它讓爹的私心極度膨脹，只要還有外人可用就不會用自家親人去爭勝負成敗。但也僅此而己，該有的噬毒培育，娘與你爹一般，每天都要經歷一回。長久受到暗魂之心的蝕染，娘又不比你爹的堅韌不拔，情感與心靈有所異變就是必然。那時我與你爹都不知情，都認為爹要做的事很神聖，值得我們去犧牲一切。直到萬毒魔與爹新一次對戰的那一天，那時我們與心貞才知道對方就是死對頭。那一次對戰萬毒魔與爹都將新技用盡，可還是不分勝負，約定下一次比戰後各自回歸。你親娘知道下一次就是絕命之時，她不怕死，可不想你爹死，便離家找到你爹與我，說了她自身的實情，希望下一次的比戰，你爹與我不要去。聽了你親娘說，我與你爹才起了疑心。」
就此不語，低低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