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封祭主（二）
封祭主得了神魂殿，可貪婪之心並沒有得到滿足，又打起神女殿的主意。他以往曾和御神羽美一起修整水明界，心中清楚神女殿絕非御神羽美為糊弄信徒而弄出的一個招牌，是真有位神女隱於其中。超卓女子的生命靈光，一向是他最為喜好並渴求的。
左賀費盡心機終令封祭主落了單，大任完成，心神放鬆，倒地就睡。
封祭主不明所以，謹慎起見先行退避，與左賀拉開距離。及至發現左賀是在小睡養神，封祭主警惕消散，轉身望向神女殿，心裏盤算著是直接強搶，還是以男女需要分開居住為名要過來。想來想去，封祭主思及可能會有的毀界靈陣，決定先和左賀客氣一些。封祭主迴轉身，正要開口，眼神凝結。
神魂殿殿門不遠處立着兩個人，互相親切交談。一個是左賀，一個是封祭主。
盯着與自己一般無二的假貨，封祭主心知不妙，閃身就逃，然而抬起的腳停滯在抬起的一瞬。靈靈散去內重水戲幻境，狄沖霄一行於封祭主背後現身。童宣韻淺淺地笑。
封祭主身不能動，可知道有人出現，叫道：「左賀，你這是什麼意思？」
左賀道：「沒什麼意思。封祭主，耍心眼沒用，水戲幻境外面的人聽不到的，你那些人看這邊就是一塊空地，及一場由兩個如真假貨上演的好戲。瞧，羽天帶人來了。」
封祭主眼睜睜看着那個假祭主令示羽天將人又帶了回去。
先前左賀一意拖纏，不單是要設法讓封祭主落單，也是要讓編寫水戲劇本的狄沖霄多些時間觀摩封祭主的言行，揣摩他的脾性。
狄沖霄繞到正面，看了看人，道：「果然有些像。唯命是從，這個天大好處有時也是天大缺陷。封傲世，我有說錯么？」
封祭主驚呼：「狄沖霄！」
狄沖霄道：「是我。我早該想到的，將天地間蘊有生命氣息的靈光合入女子生命靈光，進而創造出兼具父母所有長處的超卓生命，這百年來只有你的神魂才能辦到，只有你才能將暗魂祭母的惡毒邪法達到極致。當年就是御神羽美將因創世始神大計破毀而瘋癲的你自百兵雕琢院中偷走，是御神羽美借用魔器碎片讓你的瘋癲有所減輕，但你仍然無法如以往隨心操縱神魂，為防有一天已經極度衰弱的神魂消散，你就通過御神羽美湊齊了雕琢寄魔胎所需要的人與獸料，將神魂分離大半加以寄養。御神羽美知道一些世間人不知道的秘隱，就將最後一個寄養人給放在了毒蝕之海，做為一個可能有用也可能沒用的閑棋。一年多前，混毒穢蝕於皇宮莫名失竊，必然是你在經歷太多失敗后瘋癲重回，且強到魔器碎片也無能為力的地步。」
封祭主心神回歸，道：「狄神將果然是天下少有的聰明人。既然你猜到是我，我那個可以稱之為天命奇迹的女兒必然也在。」
碧玉心移到正前，滿目痛恨。
「不愧是我生命中最為成功的一次創造，你擁有百位母親所有的長處，完美無缺。」封祭主眼現自得與狂熱。
碧玉心道：「我不是你創造的，我是老院主與爺爺費盡心血才養大的。封傲世，這些月來，一直在夢中呼喚我的就是你吧。」
封祭主道：「是，但不是呼喚你，是你體內那原屬於我的天地靈源。我創造了你，而你創造了另一個奇迹，不僅讓那份破碎的天地靈源重歸於整，還更有增強。」
碧玉心道：「我是你最強靈源神技而成的生靈，天地靈源就是我的魂靈，要是沒了它，我就會死，是不是？」
封祭主道：「你是我創造的，你的命當然也就是我的。你本是完美無缺，卻讓邱榮光那蠢貨給毀了，父親得回天地靈源才能給你進行修整，重回完美無缺。」
碧玉心道：「換了一年多前，我會傷心到不想活，但現在的我懂事了，不會用他人的邪毒來折磨自己。封傲世，御神羽美雖是用盜走的混毒穢蝕治好了你的瘋癲，但瘋狂沒有任何靈藥可以救治。御神羽美已經為她的瘋狂付出了應有的代價，接下來就到你了。」
封祭主道：「我是你父親，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不會殺我的。若是這個理由不夠，還有很多，那些人都是教主為命養靈珍準備的上上等容器，沒有一個沾過血腥與罪惡，因為只有此種純真到一無所知的人做為容器，靈珍才會具備成長到極峰的最大可能。沒有我，他們就都會瘋狂。做下這種手腳，原是用以應付教主的。」
狄沖霄道：「聰明如你，我為什麼要拖到你落單才出手，不會是一件很難猜的事。唯命是從，有時實在是件極為美妙的事。」
封祭主道：「的確不難猜。其實從左賀試圖找我開始，我就覺著是個圈套，但怎麼也沒想到他背後的人會是你。教主曾說過你若不死遲早會是心腹大患，今天果然應驗。狄沖霄，怎麼還不動手？喔，是了，你什麼都猜到了，可有一件事沒猜到，最後的寄養人現在會在哪裏。」
狄沖霄道：「所以說你的聰明才慧只在雕琢一道上，在你現身的一刻，我就知鐵兵大哥還沒事。若是寄魔胎將重回巔峰的神魂交還給你這個主人，你那神光就該是充溢着千人祭獻而來的生命靈光。你之所以不收還，一是你現有的殘衰神魂還沒有消散，此時取回相合，反不如消散后重歸；二是御神羽美一向不信任任何人，寄魔胎是她讓你盡心辦事的一個籌碼，必然暗做手腳，沒有摸清御神羽美到底做了什麼手腳，你不敢貿然破散寄魔胎，取回神魂。封傲世，你心裏就真沒有一點悔意么？」
「悔意？我是滅神師，一切都是依著覺醒心念去做，雖死無悔。我之所以沒有成功，缺的只是機緣，若是讓我得到完整的暗魂之心，哪怕只是一半，始神創世大計就絕不會失敗。狄沖霄，你不覺著人世之所以會充滿苦痛，就是蠢人太多的緣故？若所有人都如你我一般才慧，天下就會是完美世界。讓那些該下地獄的蠢女人在死前去孕育改變世界的希望，難道不是這世間最為美好的事么？狄沖霄，和我聯手，我們聯手會是天下無敵！」封祭主狂熱更增。
狄沖霄道：「你沒有人心，卻是世間極為少有能做到以命堅守心念的滅神師，這就是我到現在還沒有殺你的唯一原因。封傲世，你離開家太久了，該回去了。小聖女。」
白瑪上前，將手貼在封祭主心口，以神魂混毒靈身將源自她自身穢血的混毒穢蝕收歸體內。
沒了用以壓病的靈珍，封傲世漸行獃滯，思事大緩。聰明人最怕的事就是失去才慧，封傲世驚懼掙扎，可身受一尺之半的束縛，毫任何逃躲的可能。不多時，封傲世重回心靈崩潰時的瘋癲，雙眼空洞，傻傻地笑。狄沖霄自他心口取出一杖暗魂碎片，見它靈光暗弱，對着碧玉心輕輕搖頭。
碧玉心扶住創造自己的人，輕語：「你的想法或許沒錯，但做法絕對錯了，你該做的不是清除那些普通人，是用你的智慧去啟迪他們的智慧。你的生命靈光早被暗魂之心碎片毀盡，回家吧，安靜過完最後的幾月。你留下的那些罪孽，我會全部解決，不是因為你是我的父親，是我的覺醒心念，魂器不是為了殺戮而存在，是守護。」
封傲世傻傻地笑。口角流涎。
百花藏道：「不審審他真的好么？」
狄沖霄道：「不必，他是雕琢師中的奇絕之才，可其他方面並不比西門奮進強上多少。寧馨，接下來由你編劇本。玉心，咱們該出去演戲了。將他們安排妥當后，天之御中就算是真正徹底地完結了。」
碧玉心將瘋癲封傲世交給任婷秀照管，陪着狄沖霄來到水戲幻境外邊。
水戲封祭主在靈靈的操縱下來到修行比戰場，會集所有黑暗神子、神女，當眾宣示由於自己病重需要休養，將統御權交給了他最為信任的狄沖霄。羽天諸人自打來到世間就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其間深受各色邪法的修整，對封傲世是有令必遵，面對莫明多出來的人，沒有一個心生懷疑，恭敬領命。狄沖霄轉手就將統御權分給了封祭主的大女兒碧玉心。碧玉心體內有着封傲世的天地靈源，羽天諸人一探便知，更為恭順。
封傲世自負才慧，由來只信自己，但唯命是從的「器物」是例外。
碧玉心叫過羽天、音天，問道：「你們之中都是誰替父親收存秘典與鐵兵。」
果不其然，羽天叫出一人，那人打開一個空界，將內里東西取出交上，昏睡不醒的鐵兵也在其中。狄沖霄上前探察，斷定鐵兵正受着寄魔胎的操縱，一如先前所料。狄沖霄取出一桶聖湖水，將鐵兵泡入桶中，隨後破散寄魔胎，將寄養其中的神魂引入碧玉心體內。
碧玉心的本源就是封傲世的天地靈源，神魂入體毫無任何觸抵。有了封傲世的神魂，解救那些深受中下等黑暗神液蝕害的可憐人就會事半功倍。
白瑪來到桶邊，滿目憂心。
狄沖霄道：「不妨事，有聖湖水阻滯死相汲取死氣，半月後鐵兵大哥就能徹底擺脫寄魔胎的蝕損，到時令他半邊身體復原，輕而易舉。」
白瑪改憂為喜。
狄沖霄將所有人送進至尊小居，帶着靈靈鑽出水明界，回返華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