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光明宗主

來者音色和極炎魔一般無二，狄沖霄心中一震，先前隱隱猜到的某些事清晰起來。寒寧馨抬頭望向天空傳聲處，只見神光照耀下正有一團黑色火焰化現。很快，黑焰化為一個人，落在地面。來人身穿黑袍，面戴黑色面具，手中拿着一個五色交纏的圓環。環身光明大放，將島上黑暗驅盡。

來人竟是拿着光明五極環，光明四季快步上前，大禮拜見宗主，可心中無不有疑。

新任光明宗主自接位后就沒有離開過光明神域，也沒在人前現過身，可說除去逝去的老宗主，無人見過他的真容。明光月武最後之所以會離宗獨居，也有此因在內，光明五極環確是宗主才能擁有的鎮宗魂器之一，但並非代表宗主傳繼的傳宗魂器。傳宗魂器是神輝光明玉，初代宗主於無盡荒野得來，玄奇莫測。

寒寧馨冷盯着來人，道：「春和，你們輸了賭約給我，魔願結束后就不再是光明宗中人。現在行下屬禮，是想要毀約么？」

光明四季何等人物，一聽就知寒寧馨不是責備是要藉此打探落實眼前人的身份。正好也有疑，春和就勢道：「上稟宗主，我四人先前輸了賭約，今日之後光明之心不變，但不再是光明宗中人。若有罪責，春和一人承擔。」

「不必再說，賭約一事本宗主清楚，你們沒有做錯，准許離宗，不受一切責罰。」來人將手中五極環一分為五，一大四小，分出四小環遞給春和。

春和接環又奉還，道：「宗主，五極環是鎮宗至寶，我等四人已非宗中人，萬萬不可。」

來人道：「你們雖是宗中長老，可對光明五極環的來歷一無所知。極炎魔，不如由你替本宗主小作分解。」

極炎魔盯着來人，道：「光明宗七代祖生性明爽最愛游世，一生交結了四位知己，此環就是七代祖與四位至友逝去之前捨棄神魂、靈源而成，但五人中只有七代祖是光明弟子，另四位並不是，只是四位心有光明的天地英傑。七代祖留有遺言，此環只有主環是我宗之物，另四環只是代為收存，由宗主送贈給當世光明英傑，若得環人邪變，就以主環收還四環。直至二十三代宗主前，各代宗主都謹守七代祖遺訓，於人世替四環尋找主人。二十三代宗主繼任后，五環就成了宗中私物，久而久之，便是光明宗主也不知道它的來歷了。春和，收下環，你們是配得上它的主人，當你們死去之時，自會有人前往收回。」

春和心下感慨，謝過光明宗主賜環。

等到春和四人退離，極炎魔厲色喝道：「你到底是誰？此環來歷是小薇查明，除去本魔，便是老宗主也不盡清楚。」

來人取下面具，三十上下年紀，英華內斂，相貌堂堂。

赫然又是一個左丘灼。比起極炎魔來，少了落寞冷厲，多了剛正浩然。尊傲不群處一同。

來人道：「自魔滅之戰後我就一直在等你，等你來到封縛在光明神域的魔滅谷。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四十餘年。」

極炎魔怒發，寒聲道：「原來如此，是我也不是我。不管你我誰才是真身，本魔今天必要殺了你！」

魔皇幻身攔在兩人之間，輕語：「你們兩個都是真的，但都只是一半。一個是黑暗中的光明，一個是光明中的黑暗。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左丘灼，光明暗尊。左丘，是我帶給你痛苦與愁悶，更讓你對畢生堅守的心念有所猶豫。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正推動魔滅之戰的幕後主使么？其實沒有什麼真正主使，非要說有，就是魔魂。他是慾望主宰，當被困縛無數年的它借我脫困來到世間之後，各種慾望自然而然地就因它無限增強、膨脹，相對於平凡世人，越是擁有某種執著心念的滅神強者越容易受到暗蝕。光明與黑暗，皆是。拋開樹祖這些存在不提，人世中天地四極最先察覺到此種異變，我最後之所以能將魔魂暫行強壓困縛，有一半要歸功於四極的約戰。」

光明宗主道：「有些暗蝕隨着魔魂重被壓制而自行消散，有些暗蝕反會變得更為強烈。所以當年左丘灼才會答應他原本絕不會答應的永夜大計。所以隱世神族才會再不甘隱伏，為能得到暗魂之心與星域圖，各自主導推動着他們自以為無人知的魔滅之戰。」

狄沖霄插道：「光明宗主，你是說，轉眼間就蝕染大地所有生靈心魂的那一個魔魂才是真正的最初的魔魂？」

光明宗主道：「不錯。魔魂只是需要暗魂寄身，不需要一個主人；只是需要一個肉身用以宣洩無數年而來的惡怨，豈會容忍永夜魂靈反客為主。故作隱忍只是因為海底只得小薇一人，慾望再強也不足以令他回復被困無數年的靈光耗損。小薇初時不知，一心以為完全掌控了魔器，帶着太古魔魂重回大地。我們人實是天地間最具慾望的生靈，永遠渴望着得到更多，永遠沒有滿足的一刻，因而回到大地的一瞬，那覆滿大地的慾望靈光令魔魂得到最強靈補，重回太古至尊，於一瞬蝕染所有生靈的心魂，催生並無盡膨脹各**望。」

狄沖霄心中將當年事拼出了大半，感慨地道：「在魔魂而言，此事只是如同人種莊稼一般的小事，但我們人對慾望的承受是有極限的，若然超出，就會瘋狂。」

光明宗主道：「你這孩子確是不凡。我們人並非安於平淡、易於滿足的育花一族，若是讓魔魂如此下去，不用一年，人世就會因瘋狂而絕滅，最好的結局也只會是極其少數能令魔魂滿意的上好『莊稼』能倖存下來。天幸小薇尊傲不在魔魂之下，又是一損俱損令魔魂有所顧忌，這才沒有令魔魂完全占身，但由此得來了一個變化，小薇心魂強時就是可親姑娘，魔魂佔上風時就是冷酷至尊。一旦小薇失敗，魔魂就不再受到任何制約。左丘灼，你本是能助小薇徹底壓下並改變魔魂的唯一可能，但你最終沒能做到。辜負了渴望幸福與快樂的小薇。」

極炎魔冷聲道：「辜負？難道不是背叛么？我與你，到底誰才是在魔滅谷背叛之人，光明宗主，你也是左丘灼，有着一宗之主該有的氣度。回答本魔。」

光明宗主道：「在你是辜負，在我是背叛，但我背叛的並非是小薇，是魔魂。」

極炎魔冷笑道：「事到如今，你還要巧言令色么？」

魔皇幻身道：「左丘，有時真相就是如此，既不如你想像般曲折，也不似你想像般直簡。聽他說完。宗主，繼續吧。」

光明宗主接着道：「光明暗尊在光明與黑暗間徘徊，在愛情與使命中痛苦，矛盾糾結之下終被窺伺已久的魔魂鑽了空子。光明暗尊變成了兩個人，一個是你，黑暗中的光明；一個是我，光明中的黑暗。對魔魂有利的是我這一半的左丘灼，我得到的是左丘灼的使命與責任，沒有情，一個沒有情的人沒法讓小薇擁有能夠壓制魔魂的幸福與快樂。只是魔魂小瞧了我，我的心念是光明永輝，一人之命相對於天下蒼生，我的選擇只會是後者。經歷一番折磨之後，我擺脫了魔魂的暗蝕，與小薇聯手，卻非面對面的籌劃合作，是彼此心照不宣，借勢推動了魔滅終戰，小薇為的是你與寧馨，我為的是碎分不滅魔魂。要想碎分魔魂，單憑我與小薇的力量並不足夠，好在貪心人極多，不需我們多費心神去引動；也有一些懼於魔魂的強大凶獸主動尋來合作。結局與世間傳聞的相差不大，我在最後時刻背叛了魔魂，借用小薇收取數萬強者神光合以自身神晶化現而成的碎魔刀，將亘古以來從沒有破損過的魔器碎裂了。不滅魔魂不會因為碎裂而消散，但積累了無數年的惡怨會消散，事實證明我與小薇賭對了，現世不論哪一個魔魂成為主魂，他都不會是最初的那一個最惡魔魂。」

狄沖霄不禁感嘆，原來這才是魔滅終戰的真義所在。

極炎魔道：「你該死而沒死，是因為萬魂回命這一禁忌神魂。」

光明宗主道：「是。此事不在我的計劃之中，畢竟這世上只該有一個左丘灼，因魔魂而生的我本意是要隨着使命與最惡魔魂一同消散，但小薇事先安排的幻身以萬魂回命而成的復生魂晶將我復生。因為小薇愛你，她至死也不想你有所殘缺。依着她死前留下的約定，我回到光明宗里等着你，等着你來找回使命與責任。然而你要尋找的終究不是使命與責任。或許這才像是人，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思憶。原本我會一直等下去，直到消散的一刻，但永夜重現，我無法漠視。光明暗尊因為情緣與使命分離成兩個人，今天，同是因為情緣與使命，分離的兩人將重合為一。這也該是天命。極炎魔，當你我重歸為一時，你將重歸完整，得回所有的記憶，曾經分離的神光也將重合為一，助你成為有史以來第二個滅神境。」

極炎魔冷聲道：「若本魔說不呢？」

光明宗主道：「你會的。我說過，我得到的是使命，而你得到的是情感。你已經辜負了小薇一次，難道還想辜負第二次么？」

極炎魔道：「不愧是為使命而生的我，神聖光輝。但只要本魔還活着，就絕不會與你重歸為一。你有什麼遺言，儘早交代。」

光明宗主點頭，相請天地四極為公正，叫來自行離宗不返的光明右衛明光月武，將手中光明五極環主環遞了過去。

光明永輝並非是一人獨照，是世代傳承，身為光明宗主，最重使命就是傳承光明。上承先輩，下傳後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