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神主魔願（三）

半藍半紅的天地靈源與暗魂之心一點點接近，直至相觸，行將疊合之時，微有異響，黑芒驟現，實形的暗魂之心將虛形的天地靈源彈了開去。

不管神主是要做什麼，此一模樣必是失敗無疑。台上強者無論正魔，對竹毒神主有好感的沒幾個，不約而同，或發噓聲，或以譏笑。老蠻子噓得聲最響，直如雷震。眾人齊噓也是心存分散神主心神之意。

百花藏對狄沖霄道：「比你差了很多。」

狄沖霄搖手。

百花藏奇道：「這麼狼狽，難道比你強？」

狄沖霄點頭，卻是不說，只是專神看。

寒寧馨道：「有腦子不願用的藏少。奇迹靈果與師兄是同魂同命的，爭鬥處只在是誰為主，所以只要足夠危險，它便會毫無猶豫地與師兄相合。暗魂之心與奇迹靈果都是至尊品等的靈物，但魔器並不是魔魂，魔器只是魔魂給自己造的一個安睡小窩。神主要想強壓蘊有魔魂的魔碎為輔為次，根本就是毫無可能。剛剛只是嘗試，他該還有后招。」

百花藏明白了。

神主全神貫注，對台上的噓譏充耳不聞，輕輕吐氣，雙手輕緩虛做外拉之勢，將天地靈源與暗魂之心慢慢拉離，相距尺半就停。神主一聲低喝，神光無盡蘊聚在天地靈源上。很快，天地靈源由虛而實，化為一個神晶球。神主再行緩緩對壓，比之先前又要小心輕緩一些。

實形對實形，這回沒有對撞彈開，可也沒有疊合，天地靈源與暗魂之心互相吸附不分，交接處，半藍半紅的靈源晶球漸變得幽暗。

台上魔願者對這變化都是熟悉，皆知只要再有一會，神主靈源就會被魔魂吞食一盡，到時神主就會是境界弱降、神光大損，甚至就此被魔魂反噬操縱也不無可能。無不暗喜。

眼見得神主這回失敗得更慘，老蠻子噓聲更響。

神主依舊是雙耳不聞，急急再將雙手虛做外拉，神光極增，終在靈源晶球半黑之時將它與暗魂之心分了開來。暗魂之心越發黑亮起來，時不時還有閃跳。神主是唯一局內人，極知是魔魂藉著魔器靈光變化來譏諷人，心下惡怒無限。

非是氣怒魔魂的挖苦，是怒魔魂毫無任何信用，明明事先說好的事，變強之後便是萬事不認了。卻是忘了魔魂的心性與意志皆是誕生於暗魂寄體，魔魂的心性就是寄體的心性，以此來說，恰應了一句老話，一個人的最大敵人就是自己。任神主事前思想得如何周密萬全，到頭來，一應事全都壞在自己手上。

神主冷靜之後便是想明錯失在哪，怒氣削減大半，極盡神光，一試再試，然而得到過多魔碎、分魂的魔魂再非他能壓下的。

殘損不全的暗魂之心越發黑亮，直如一個散發黑光的小太陽。

天上神主竟是連一份殘損魔魂也無力壓服，聖多情不禁搖頭。他是當世極少數與魔皇見過面還活着的人之一，極知當初魔皇純是憑着執著心念就壓下了完整的魔魂。能辦到同樣事的，魔皇死後只有狄沖霄一個。

狄沖霄依舊是別事不理，專神看着。他心中明白神主直到現在還是在嘗試，若是辦法用盡還是無法以自身之力實現七極靈合，就會是魔皇靈源登場之時。

不多時，天上傳出撞擊聲響，震得弱者心頭悶痛。隨後，天上飄下藍紅晶屑。

神主收還被暗魂之心撞損了小半的靈源晶球，僅余的怒氣也是消散了，以神光修復靈晶球。神主手現一根神晶針，兩頭尖、中間圓，內里飛浮着一團靈霧。神主將針對嘴，將那內里靈霧吸入體內。觀者皆不知靈霧來歷，無不詫異，互相低語探問。

吸盡靈霧，神主忽發慘哼，雙手在身上往來亂抓，一時間血痕萬千。及至不抓，身體又似球般脹起，越脹越大，超出極限后爆作無盡血肉碎塊。

觀者面面相覷，難道神主的魔願就是要給人世演上一場自滅猴戲？

血肉碎塊有的落地，有的浮空不落，不落碎塊忽有黑色神光閃現，化為無形靈繩，互拉相聚，拼合生長。及至長成，神主回歸，面貌如少女，再非先前的中年男子樣貌，可又非女子，上半身是女相，下半身是男相。不男不女、亦男亦女，極是怪異。

神主睜開雙眼的一瞬，雙瞳幽暗如夜。神光重回，再非半藍半紅，幽黑之色，微可見些半藍半紅的小點。神光罩體，化做黑色晶袍，盤龍舞鳳。神主將頭下望，伸指對着老蠻子所在輕輕一點。意蝕到處，火靈化做一個火晶火爐，將老蠻子困了進去。

老蠻子實力不在雲逸、楚飛揚之下，也是心中早存防備，可事到臨頭卻是心神受制，抗拒之念升起便消，只覺就這麼被燒成灰才是快意，才是洗凈了嘲諷之罪。雲逸、楚飛揚離得最近，欲要幫手救人，可心上救人之念升起就散，只覺老蠻子是罪有應得。

對上極神意縛都不至於如此，雲逸心下震駭，竟是滅神意劫！

楚飛揚怒發，神魂罩體就要化變天怒獅獸，獸身靈相不僅威強，在對抵意蝕上也要強過人身，可剛剛一時失算受了束縛，便是幻變獅相也無法隨心所欲。

危急間，一道白光射來，化為凈世朱雀，將那火晶爐灼出一個缺口。也將那滅神意蝕灼散了些。

老蠻子本就是至死都不會服輸的性子，身為蠻皇也不可能對他人低頭給蠻神蒙羞，正準備捨命一搏，見機內外相合，一聲狂喝，強絕神光將困身火爐震毀，脫身而出，神光大損，喘息不停。雲逸、楚飛揚一左一右，護到老朋友身側。

老蠻子扭頭看向角地，笑道：「沒想到今個欠了妖女人情。只及小小地域，天上的滅神意劫強得有限。」

朱紅羽躍來，撿起地上火晶，看了看后道：「神主救了焰獍，本堂主便還他一回。僅此而已。若是滅神意劫，剛剛內外合擊之下就不該是晶毀，該是聚火化現靈劫，說是滅神意劫，倒不如說是披着滅神意劫外衣的極神意縛。介於兩者之間。你們三個小心些，神主意蝕已在極炎魔之上。」

「剛剛我們是給魔皇氣息嚇著了，可不是神主。他的意蝕是在極炎魔之上了，卻是可笑，猶如小馬拉大車，絕無法隨心所欲，還有累死之危。」楚飛揚點頭。

朱紅羽帶着火晶回返角地，將火晶交到寒寧馨手裏。寒寧馨遞給七姐，七姐聞了聞、舔了舔，扭頭嫌棄了。宣冷幽將七姐心音傳於眾人知道。七姐不是嫌火晶不夠美味，是厭惡魔皇姐姐的神光里有着某種惡怪氣息。寒寧馨拋掉火晶，抬頭望空，盯着神主絕不應有的永夜雙瞳。

狄沖霄沒了靈光奇變沒法暗探，但見識與智慧沒減，心道只此就知神主神魂絕非是單純假借他人神魂。

神主先前一擊只是想試試魔源輪迴歸體后的威勢，挑上老蠻子一是他夠強，二就是他噓聲最惡。見尊神巔峰也是難逃意蝕困縛，儘管代價並不小，神主心上還是極為滿意，不再理下方人，將指點向天地靈源神晶球。神晶球就此化為黑色晶球，看外形，與暗魂之心相差無幾。

神主再行將雙球對合。這一回，雙球小小撞了撞就是輕鬆疊合，七極靈合達成。神主將靈源收在手裏，摁入心裏。

魔魂、魔碎、魔皇靈源，三者合一，神主神光再無雜色點，幽暗無盡，意蝕到處，火神台震顫開裂。

楚飛揚道：「這下可不是小馬拉大車了。那位的神魂還真是古怪，我竟是從沒聽過見過。」

雲逸撫須點頭。

極炎魔冷哼一聲，毀滅黑炎再現，將神主意蝕毀散一盡。火神台重歸安穩。

神主稍稍下降些，道：「魔王莫怪，覺醒新生，多少有些難以控制，現下就安妥了。魔王覺著現在的我可有資格與你一戰？」

音色也是不陽不陰，不雄不雌。但清脆響亮，比起先前要好聽多多。

極炎魔只是冷笑。

神主討了個沒趣，笑了笑自解尷尬，將手指天，一道細小黑暗神光直入雲霄，微有震鳴，情景極似昨晚狄沖霄弄出的聚魂召喚。不多時，十二道黑色流星飛至，撞入黑色神光柱里，盤旋而下，逐一停落飛浮在神主身側。

觀者細看，發現都是些古怪東西，或是骨頭，或是玉石，或是朽木，等等。相同處在於都是破損的。

「不幸猜中。藉由黑神魂打開的時光之門才會是真正的時光之門，這絕非一般人知道的。」狄沖霄扭頭看向青霄處，發現他臉上的驚震比之旁人更要濃重。

寒寧馨也有發現，低語：「看來神主不是現存八支神族之一，八神目下還是同盟的。難道他也如暗星姐般，看着是人，實是某個太古遺族？」

狄沖霄無法否認這一可能，沉吟不語，心中想着大魚哥滅掉的三支神族並非是完全絕滅，酉姓神族有一花奴倖存，是為蘭芳皇族的始祖，薛姓神族也有一人逃脫，是為薛家始姐，若神主先祖是另一神族倖存者，也是不無可能。

正想着，聽得百花藏急叫：「快看，那些東西變成門了。」

狄沖霄抬頭上看。

果然，十二樣破損之物在合入黑暗神光后化變成十二座精緻小巧的門類魂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