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炎梟焰獍（二）

朱熔淚沒想到寒寧馨會那麼說，盯着那雙幽暗眼瞳，心上升現懼意。那是一種沒有任何情感的冷漠目光，只有毀滅與虛無，與剛剛判若兩人。

朱紅羽輕語：「那條路不會出現。惡小子為了我們有多拚命，為你只會更拚命，就算他真的死了，你面前的路也絕不會是你看到的那條路。」

寒寧馨道：「強橫如你也會說出這種話，你這一生定是要栽在壞師兄手裏了。」

朱紅羽沉默，忽又道：「我與你不同，你已是路絕難行，我還有路可以選。淚兒。」

朱熔淚道：「不準師傅說，我要聽狄大哥說。大妖女都不知體內有兩個活鬼在，說了也不可信。」

朱紅羽道：「我確是沒想到那對人皮邪鬼居然還活着，但要說的不是此事。大妖女只有一個娘，就是你娘，在她靈柩前，我發過誓要以命衛護你，不過世事難料，若真有那麼一天，惡小子必會替我衛護你。答應師傅，無論如何都要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朱熔淚心有誤會，道：「沒事啦，現下的毀滅黑炎是任家老姑奶奶的神晶而來，與當時不一樣的，等狄大哥殺了那兩個，自然會來化解。」

朱紅羽不置可否，看向兩邊對峙的四台。

台上，狄沖霄與炎梟焰獍好似三個石雕，互相對視，紋絲不動。

觀者不在內台，無法親身感受，可皆知三人必是以尊神意蝕互戰。狄沖霄以一弱對雙強，卻是絲毫不落下風，御神羽美不在端坐，起身，控風飛移至內外台交界處。山白虎、青霄及一些不知名姓的尊神皆是移前。尊神居然動心至此，觀者哪裏還不知接下來必將是驚世之戰，皆搶著近前觀戰，可無一能接近魔戰台邊界。

尊神強者們的意蝕會聚一處，休說靈神，就是聖神全力抵禦也無法接近。那滿蘊不可違逆的無形心念將主人們的橫傲一展無遺：想要與我並排近觀，那就去破界尊神！

魔戰台地域閃現一個三重靈罩，將魔戰台與外界徹底隔開。毀滅黑炎化現飄飛，近觀者無有遺漏，盡皆沾染，須臾，將尊神意蝕破散一盡，猶是不足，附身燒灼不休。

御神羽美身外神光變為藍黑之色，卻非混雜，半藍半黑，頗似神主當日。焰灼任焰灼，御神羽美半步不退，渾若無事。

楚飛揚小退半步，咕噥撇嘴。雲逸向來不願與人爭，既然極炎魔有所不喜，便是退了一步。春和性情與雲逸相近，也是退了一步。秋成、冬肅最知暗尊威勢，不敢大意，向後退了兩步，站定。青霄退了三步猶覺難受，急再退三步，這才與毀滅黑炎相安無事，看向前方六人，心生嫉恨。

四五步極短，可其間的差距便是苦修一生也未必能追上。

山白虎退了九步，但沒停站，筆直前行四步，繼而筆直退回。一進一退間，毀滅黑炎燒身而無礙。山白虎前行超了青霄一步，後退落了青霄三步，看着與青霄不相上下，可青霄是純以意蝕對抵，他是借重神魂相輔才能對抵，比之青霄，實要小遜一籌。

邪鬼盟鬼主飄然移前，在距靈罩五步處停下，強了青霄一步。

一隻大獸飛空而至，撞穿極神意縛而成的靈罩，帶着背上人落在極炎魔身側，安然伏下。是慧思煩與萬獸宗宗主。後者酒氣消散，端坐獸背，滿目神光，好似女皇，優雅而霸氣，半點沒有醉鬼時的懶散、埋怨與攪蠻。

極炎魔毫無慍色，對着萬獸宗主點點頭，算是打招呼。萬獸宗主倒是愛理不理。力無盡臉現古怪笑意，將手上酒袋遞了過去。嗅着酒香，萬獸宗主神色掙扎了，猶豫了。慧思煩不想背上小傢伙又變酒鬼，長尾甩動，遠遠打飛酒袋。萬獸宗主逃脫誘惑，重歸優雅。力無盡大笑。

餘下尊神各自退步，只得兩個和青霄同在六步處，其餘多還在山白虎之後，強弱一目了然。但沒有低於十七步的。

也有沒興緻近觀的，官雙妍、金飛環是，大魚哥是，聖多情與樹祖一家子也是，及一些別有心思的低調人。

極炎魔身側火焰忽地無風自卷，衝天而起，及至散去，多了兩人。兩人皆帶着面具，一人白髮，一人黑髮。

極炎魔沒看，卻知是何人來到，道：「少見你以真身親現。復真之名你已傳下，本魔現在該怎麼叫你？」

來人正是復真閣閣主，道：「老邪人嘛。力魔王，好久不見。」

力無盡道：「你從不肯與本魔打，見與不見有什麼不同。老邪人，反正都是死，不如讓我送你去黃泉，死了也有借口給師傅說，不是你無心殺賊。」

老邪人道：「復真閣斗戰從來都不講究勝戰。左丘大哥，無論怎麼說，我還是認為你該回宗，只有你能令光明百脈重合為一，只有你才有那個雄才整頓百脈，令光明永輝。」

極炎魔道：「多說無益，若你能有超越本魔的魔魂魔碎收集，可以試着願許。」

「果然，我是沒可能說服你。也罷，不說了。我欠那小子人情，若那小子勝到最後要搶媳婦，我便陪着他搶回親。對手是誰，未為可知，若是打壞了炎魔島，還請大哥不要向我這個窮老頭索要賠償。」老邪人取出五杖碎片遞了過去。

此一魔願倒不是要和極炎魔作對，極炎魔何等人物，說了焚世魔願就不會反悔，但狄沖霄接回寒寧馨意味着什麼，台上人都明，必然有人不願見着魔皇重現，必會加以截殺。既然狄沖霄有心接回寒寧馨，自然就要有本事護著，極炎魔到時絕不會理，除非是有人蠢到放着狄沖霄不殺，盯着寒寧馨殺。

極炎魔接過碎片，道：「那小子倒是好人緣，有噬天狐、雀鯤與慧思煩，在島上不會有人敢打他主意。」

老邪人道：「有些人連你都不懼，哪會怕它們。會不會現身，就要看四台上的這一戰是慘勝還是大勝。明光也來了。她是魔滅終戰真正倖存者之一，必與魔皇有過不為人知的交流，你的疑惑，多半是要着落在她身上。不過她最是倔硬，連離宗也是二話不說便離宗，九牛拉不回，你想要讓她開口，難。」

極炎魔輕輕點頭，又微微搖頭。老邪人知他話意暫盡，便不再說。

師傅說完話了，孟復真上前給極炎魔行禮。極炎魔托起人，眼蘊讚許。孟復真收禮，行向四台準備近觀，不過三五步，長長獸尾飛卷而來。孟復真心道要糟，連着閃卻是沒能避開，被獸尾卷中腰。獸尾將人拎起，放到背獸上。

萬獸宗主揭下孟復真面具，道：「難怪小嬌獸不願回家，是個不錯的野男人。你們之間怎麼鬧，本宗主不管，但本宗主絕不容許小嬌獸別建獸巢。明白了么？儘快和小嬌獸睡了，她懷了就會回家，總是我一個人喝悶酒沒意思，養孩子的事不用你這父獸操心。」

對着這一性情怪異的魔道宗主，孟復真無語以對，也不敢對，一個不慎就會是麻煩無盡。

四台上，炎梟焰獍以二對一，可始終無法以尊神意蝕壓下狄沖霄的意蝕，心下驚意越重。要知他兩人的返生破界之法雖是被狄沖霄打斷破散，可二十五年的苦忍並非全然無功，藉著魔魂魔碎之助，實已在先前的焚人劫之上，半個極神並不為過，只在狄沖霄之上。

炎梟瞄向春和與夏烈，心中不願再拖下去了，收斂意蝕，背生雙翼，身繞火焰，當先向狄沖霄攻去。只要殺了狄沖霄就能多一份魔魂魔碎，到時就不懼光明四季，就算有噬天狐攔阻，無法奪回朱紅羽重續返生破界之法，也可安然離島，重找合適人選，從頭開始返生破界。

狄沖霄冷看不動，身外化現巨大銀色蓮苞。

炎梟撞上即被彈返，神光也被吸奪走一些。先前飛撞本就是試探，炎梟對小失毫不在意，退回焰獍身側。

焰獍道：「咱們在紅羽體內聽到過，玉露映霞。全力施為，這是要拖我們一起死。」

炎梟低語：「不，雖說受靈光奇變擾亂無法探明底蘊，可絕無雷靈蘊合，不是四重合蘊，一對一確可辦到同滅，強要對二，威脅有限。那小子必然只是要藉此技御守死拖。絕殺之技只會是先前雷槍。那種直來直去的神技雖是驚人，可不足也很明顯，正在我們獸身克制之中。全力合擊，勝算十成。」

焰獍媚笑，神光罩體，身化獍獸，肖似虎豹，皮毛蘊火，行步風隨，音色如鬼嘯，亂人心魂。爪、牙、尾皆附着神晶，對着神光蓮苞不斷撕斬，又是一擊即離，繞着狄沖霄飛轉。

此種凶獸獸賦極多，野性增幅、幻形、元靈風、元靈火、誘魂、極速等皆在其中。快如電閃，正是應對貫星雷殛的法子之一，只要打不中，再強的神技也是無用。

炎梟變為梟身人形，飛到空中，火靈會聚，合化為五隻神晶飛梟。炎梟一分為五，各與一隻神晶飛梟合化，五梟鳴嘯盤旋，一梟忽飛落直撞，以身化碎晶為代價震散數層銀光蓮苞。這邊晶散，那邊空中又化一隻飛梟。這一回，雙梟飛撞而落。

東方神神魂是真幻互變的極致，見狀就知天上五梟既同真也同幻，若不能一瞬同殺就絕無傷法到炎梟。東方神看向狄沖霄，見他依舊不動不移，心中替他憂心起來——在這炎魔島上，炎梟佔着最強地利，五梟散還生生無盡，拖戰只會是一條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