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千河斗戰（六）
狄勇百心粗性蠻，可並非沒腦子。體會著胃裏的香醇與甜美，狄勇百試着晃了晃身，聽着水聲微響，有些明白怪事因何而來了。狄勇百以拳捶胃，毫不留情，令果汁逆噴而出，嚼著自胃回嘴的半乾癟果肉，終是徹底明白了，將雙手一胸前、一後背，同時齊震，想着能不能擠出更多果汁來。然而除去震得胃疼，一無所獲。
狄沖霄笑罵一聲，卻是明白說是浪費口水，便由得蠻族大勇士胡思亂來。
狄勇百的威風嚇到了極多獸人，皆極犯難。難以分辨內蘊獸相數量下，吃了弱獸相是送肉上門，吃了過強獸相就是自找死路。有些獸人想到逃下山躲起來，可一看到滿山獸人就打消了念頭。如此情勢下，與狄勇百一戰還有可能保住小命，要是被別的強猛獸人抓住，必死無疑。
沒什麼是比命更重要的了，和北平波、溪雲遭遇相類的獸人們終是放棄成為獸神、重回人身的僥倖，選擇棄戰，去除身上隱患。官雙妍將一輛水車連掛在飛翼身上，宣冷幽躍上飛翼，將那些失去獸相的人送到王城安頓。王城中人皆是千河魔覺而來的逃難人，本國人、他國人皆有，先前被守城衛軍奉王令封關在幾處軍營里，理由是懷疑有人與獸人暗通消息。如今，包括衛軍在內都對千河王半信半疑，再無人守王令，放出逃難人，聚在一起，互相照應，並向失去獸相的人探聽消息。
城衛反叛，王衛們無一出現，王子王女們也是深居不出，無一出來指責駁斥狄沖霄，令城中人更增懷疑。
不多時，溪雲帶着十餘同伴在靈靈衛護下上到山領，令無主獸相又多了些。溪雲同伴皆是千河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皆是無意中發現了獸初形，當作食物給吃了，其中一個最為重要，是在五十八天前誤食獸初形，是現下已知的最早魔覺人，令狄沖霄對千河魔覺的起源又多了些了解與線索。
山嶺上，那些本就是前來千河賭命覺醒、增強神光的獸人們終於再無法忍受大堆無主獸相的誘惑，再一次賭命，儘可能挑選只比自身稍強一些的獸人留下的獸相，卻是無一能對吃飽喝足的狄勇百造成傷損。狄勇百依著宣冷幽處傳來的心音，獸性暴起時的殺戮不計，除此之外，只要對手是殘殺過無辜之人的，一律不留情。
一個時辰后，陸續現身的獸人們皆是失去獸相，近半去了黃泉，近半去了王城休養，別有一些是各國各宗派來搜索援軍，神智恢復，立在狄沖霄身後。
隱伏獸人依然眾多，狄沖霄半點不急，也不逼，再借宣冷幽以心音覆蓋四百里，其後是五百里，直至音覆千河。隨着弱小獸人的減少，隨着醒悟獸人放棄虛謬的渴望，嶺上的獸初形與獸食形堆了數十大堆。
一個獸初形是一個凶獸散身碎塊合以天地元靈而成，一個獸食形是數個、十數個，乃至上百個獸初形蘊合而成，狄沖霄以現有數量等同於王族、后族所有為假設，大致推算后心下暗驚，若是散身的數量與凶獸實力密切相關，最初的凶獸至少也會是神殞荒原星斑七尾猞猁一等的邪靈大獸。
狄勇百再一次以靈果、靈草、靈土填滿肚子，看着大堆無主獸相，咕噥一點也不好吃。
狄沖霄停止思索，道：「勇百，現在單論靈光，你已是聖神三四品之間，對弱者有什麼惡暴念頭？心裏有什麼異怪感受？」
狄勇百道：「回主人，是有了一點，可沒想殺人，就是想揍他們，讓他們知道男人就該去當一個勇士。還是那種吃不飽的感覺，但並不想吃那些獸相。」
官雙妍道：「看來心粗蠻族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嘛。天公疼蠻憨，果然不假。冷幽，傳遞心音，想躲著隨他們意，但從現在開始起，每隔三十數，勇百就會吞掉一個獸相。有沖霄的靈光奇變，勇百絕不會錯吃下強過自身的獸相，更不會蠢到一氣狂吃異源獸食形，會是每一次都是恰好弱於自身一些，一點點積累，直至全部吃完。着重提醒他們一點，就算勇百獸性暴起無法控制，他首先要殺的是同樣具有獸相的魔覺獸人們，而非我們，我們有着足夠時間帶着所有無辜之人退到邊界看熱鬧。我們能出千河，獸形人再強也不能，此種熱鬧猴戲真是千年難有，不看真可惜。」
宣冷幽淺笑，再借狄沖霄之力以心音覆蓋千河全境，心音傳以百遍方停。隨後開始數數，三十而停。
沒有隱伏獸人出現，狄沖霄挑出一個巨熊掌，拋給狄勇百。蠻族大勇士咕噥一聲腥氣后吞了下去，靈光再增，獸形再增，雙耳生鰓。宣冷幽再行以心音數數。見狄沖霄並不是在威脅，是真要來個兩敗俱傷，毀掉他人成為千河獸神的可能，隱伏獸人們不再隱伏，各自現身，三十餘，皆是怪形怪狀，遠不是全部。
其中一人上前，道：「官雙妍，你那瘋女人之名名實相符。狄沖霄，你贏了，明知你用意所在，老子還是不能不現身，在這出猴戲里耍一場給你看，不過一個一個打是不是太慢了？既然戰後而強，不妨一起吃，一次打盡。」
狄沖霄道：「不錯的主意，嶺上地方有限，一次就三十吧。獸相任你們挑吃，我不管怎麼打。規條有三，一是只准一對一，二是勝者必須等到別的勝者出現才能進行新的攻戰，三是不準牽連到王城。最後勝者就暫為千河獸神第一人選，繼續下一輪斗戰。當然，你若覺着實力足夠殺了我盡可以試一試，只要殺了我，無主獸相都是你的。」
月芽兒道：「大個子，你也很有勇氣，只是還是單打好些，不該死的，大叔會手下留情的。」
那人冷笑道：「小丫頭，我入千河前想了三天，若是無法成為千河獸神得到最強獸形與神光，死就死了。狄沖霄，她也該是魔覺獸人，不要否認，我能感應到她有獸相，只是無法察知獸相寄在何處。是不是你做的手腳？看來那蠻族是上當不自知，他只是你為眼前小丫頭準備的獸食。」
狄沖霄道：「無聊的心計。」喝道：「勇百，聽了他的話，心裏有什麼想法？」
「從主人接受小公主的回報時起，僕從的命便是主人的，一切聽憑主人吩咐。」狄勇百單膝跪地，聲若雷震。
那人冷哼一聲蠢蠻，不再說，越狄勇百而過，挑食獸相。其餘獸人跟上，各自挑選，落後一步的獸人們先行退遠。並非實力不如人，是想着先看一看他人神魂獸賦不為壞。
隱伏獸人們皆非先前那些，原本就是強悍滅神師，皆對自身情況極具了解，又是隱伏看到現在，對收集的獸相歸屬與強弱已是有了足夠了解。眾獸人們儘可能地挑選同出一人的散分獸相，其次是獸相相類、靈光相近的獸形。
不多時，獸食達到極限，三十魔覺獸人分成十五對單挑對殺。狄勇百早有所盯，與那和狄沖霄耍心眼的獸人對上了，比起先前，鱗片上添附了一層粘稠水液，看着無害，恐怖處在於鱗片切入體內，立時就會令血液與水液一般粘稠，蝕肉化骨，實是一種極為強猛的毒獸獸賦。
官雙妍以水靈移來一片落地毒鱗，看了看水色，道：「北寒洋獨有的毒血膠，極為兇猛，但若以本有鱗膠煮燉就會是絕味。這一獸賦變化絕非是無中生有，勇百生在海邊，常食海獸，
自然少不得毒血膠，時間一長，體內多少會有一點鱗膠靈光積留。正可算是獸賦殘存，被獸相借用新變。」
狄沖霄認同這一判斷。任婷秀記下這一新發現。
獸人對戰雖說並不粗蠻，可皆是以強猛狠快為主，若是試探后發現比對手強一些就會是以傷換命，若是找到機會也是一樣，不多時，十五對就只餘下五對。又有一對分出生死，勝者吞下死者獸相，靈光再增，人形不在，虎頭獅身，鹿角牛蹄，皮毛閃焰，三尾飄動，對着狄沖霄惡戾咆哮。一如凶獸。
狄沖霄興奮起身。等到現在終於有一個成長到巔峰的獸食形了，獸終形的出現將是先前假設的最大佐證。
那獸快，靈靈更快，如電飛前，天成獸威威壓山嶺所有獸人，六彩靈光衝天而起，虎爪揮出焚神火爪。雷火合風，如五道神劍，破穿獅虎獸而過，將獸身化為火灰。風吹灰散，一顆火晶獸心落下，別無它物。
狄沖霄急將獸心移入手裏，與先前得到的血珠對比，斷定也是由獸人而成的獸初形，卻要更高數等，是靈光合晶而成的極上等獸食。
官雙妍道：「神光凝晶，在滅神師中是尊神及以上才能做到，剛剛的獸人強是極強，可只是介於尊神與聖神之間，絕做不到此事，只能是寄附獸相的玄奇。不到尊神、獸變不全就身化凶獸，相信這是他成長至巔峰、無法再進的明證。十有七八了，沖霄，以此反推，最初的散身凶獸該是邪靈巨獸的程度，這次若是重拼完整，怕就會是魔神初成了。」
狄沖霄點頭，來到宣冷幽身前，再次借她傳遞心音，警示所有隱伏獸人，千河獸神不是成神美夢，相反，只會是一個極度惡夢，現在知退還來得及。也是要進一步誘引、逼迫千河王現身，若是狄勇百吃下這杖聖神巔峰成長而來的靈晶獸初形，就此成為千河獸神最強獸身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