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押運歸途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清晨還淅淅瀝瀝，空氣清新爽人，土地變得潮濕而泥濘，一腳下去就能踩出一個水坑，被雨水淋濕的葉子微微抖動着，懸在上面的一滴滴雨水在晨曦折射下晶瑩透徹。
一隊郡兵護著輜重車艱難的行在道路上，一車車糧秣輜重因為雨後泥濘的土地，行走的非常緩慢。
「直娘賊，真讓石校尉給說准了，碰到這樣的天氣趕路回去，真他娘的倒霉！」宋黑子在一甩馬鞭，一臉晦氣的表情。
「幸好昨天準備妥當，否則糧秣可要遭殃了！」莫平正策馬在後，雖然一宿沒有合眼，但還是感覺身輕氣爽，渾身精力充沛，耳目比之往昔更加清明。
「咦！怎麼停了？前面車陷住了，平正，我們去看看。」
宋黑子說完話，和莫平正縱馬上前，草地很是泥濘，馬蹄踩上去打滑，兩人不敢走快，騎馬到了前面，只見在石校尉的親自指揮下，幾名郡兵將陷入地里的牛車推出來，有的尋來些石頭柴草將這個坑填平，以免後面的車再陷進去。
「石校尉！」宋黑子、莫平正抱拳施禮。
石破天點了點頭，指著前面的山坳笑道：「剛才叫土根探過路了，轉過前面的峽口，地勢轉高，就到了官道，路便沒有現在這麼泥濘。」
宋黑子、莫平正兩人大喜，天還沒有亮便收拾輜重，拆營開撥，一路上泥濘難行，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盡頭？要是到了官道，一路通暢無阻，趕夜裏一定能回到馬邑郡。
石破天心情順暢，招呼兩人一聲，策馬奔前，戰馬和他心意相同，草地雖是泥濘，卻是無阻於疾馳。
上百輛輜重車排成長蛇迤邐前進，石破天在隊伍最前面，屠老六三人被他派出去在前面探路去了，身邊再也沒有其他親衛，雨後清爽的涼風拂面而過，石破天不由地思緒萬千，轉眼間來到這個大楚王朝已經將近兩個月了，思及前世，恍如做夢一般，從歌舞昇平的和平世界，到風雨飄零的王朝暮年，他很快適應了這種弱肉強食的社會法則，短短時日爬到校尉的軍職，而這僅僅只是個起步，馬邑郡只是大楚王朝的冰山一角，後面還有很多未知的困難和艱險，必須儘快壯大己方實力，才能在這亂世中更好的生存下去。
陽光從雲層中漸漸灑了下來，從前面傳來馬蹄蹄響，石擔當由遠及近策馬馳前，到了跟前，一勒馬韁翻身下馬，向石破天施禮道：「石校尉，廖郡尉和姚參軍在前面官道，正朝着這邊過來。」
石破天「咦」的一聲，皺眉道：「兩位大人還有多久過來？」
「約莫半個時辰。」
石破天心裏默算時間，古人一日十二個時辰，這半個時辰相當於後世一個小時，他一拉轡頭，吩咐一旁的夏顯道：「帶上十幾個人，跟我上去，去迎接廖郡尉和姚參軍。」
夏顯應了一聲，勒轉馬頭，點齊了兩火騎兵，跟着石破天馬後，策馬奔前，這二十騎便離開了大隊人馬，朝官道急馳而去。
一炷香的功夫，剛轉入官道，便有一隊騎兵迎面過來，當先一人峨冠緋袍，是一鬚髮灰白的老者，石破天倒也認得，他曾在馬邑郡悅來樓江月寨宴請此人，正是馬邑郡郡尉廖玉軒，緊隨廖玉軒身後是一圓臉胖子，一身文官打扮，想必是司士參軍姚正。
廖玉軒正策馬疾馳，迎面看到石破天一騎人馬過來，不由的一愣，放緩馬步，高聲說道：「這不是石校尉么？你怎麼會在這裏？」
石破天縱馬上前，下馬施禮道：「廖大人，屬下這些天在白登山收糧，如今所有荒糧已經全部收穫，準備將糧秣押運回郡里。」
廖玉軒「咦」的一聲，翻身下馬，將馬韁交給親兵，走到他跟前問道：「白登山方圓何止百里，你竟說將白登山荒糧全部收割，你倒是說說，收割了多少糧秣？」
石破天有些不好意思，低聲說道：「回廖大人話，屬下一共收糧六……六千石。」
「什麼？你再說一遍。」廖玉軒年紀有些大，耳朵畢竟有些背，竟沒有聽清。
「六千石。」石破天又小聲說了一句。
「本官沒有聽錯吧！你竟然說收了六千石，可比陸雙名那小子強太多了，他的隊伍總共才收糧三千五百石，步大人兩團雜役兵總計也不過六千石，你一團人馬竟收糧六千石糧秣。」廖玉軒嘖嘖不已，對他連連稱讚。
司士參軍姚正從後面上前，圓臉擠出一個笑容，朗聲道：「石校尉，這次你可算是立功不小，虞太守若是得知，定然非常欣慰。」
廖玉軒忙點頭道：「不錯，本官一定會在虞太守面前替你美言幾句。」
石破天不由瞠目，他私吞了一半的糧草，產量還是遠遠大於其他部隊，只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便是其他隊伍實在沒盡什麼力，只是敷衍差事來糊弄上司。
「石破天，你來得正好，本郡尉正要傳令於你！這下倒是不用了。」廖玉軒手撫長須，對於眼前的年輕人，他心裏欣賞非常，下定決心回去要好好向虞太守推薦一下。
石破天連忙恭聲問道：「不知廖大人有何要事要吩咐屬下？」
「這個本官就不太清楚了！」廖玉軒緊皺眉頭說道：「虞太守傳信，馬邑郡出了有些事情，責令本官召集所有人馬回郡，飛鷹營的陸雙名、猛虎營的徐文虎，還有一些雜役兵、工事兵已經拆營開撥了，你和譚銘傑紮營白登山山脈，離的比較遠，所以沒有通知到。
石破天皺起了眉頭，秦雲城橫死街頭也不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馬邑郡出了什麼事呢？他無暇多想，只能連聲保證道：「請廖大人放心，屬下的郡兵正在後面押運著糧秣，想必連夜可趕到馬邑郡。」
廖玉軒點了點頭，他對石破天映像極好，倒是沒有什麼可擔心，只是心中憂慮另一件事情，隨口道：「石校尉，譚校尉的隊伍也在白登山附近，前些日子你可曾會晤過他？」
石破天一愣，不知道廖玉軒為何要問這個？心急念轉，小心回答道：「屬下前幾日曾受譚校尉邀請，去他營寨敘話！」
廖玉軒嘆了一口氣道：「譚校尉前天夜裏死了，本官正是急着趕去處理此事。」
「什麼？」石破天一愣，脫口道：「他是怎麼死的？」
「本官也不太清楚，從旅帥聯名令人送來的信件來看，是酒後鞭責郡兵，受罰的士兵懷恨在心，趁睡刺死了他。」廖玉軒一臉的愁容，他全權負責此次收糧任務，沒想到諸事不利，不但糧秣收穫的不甚理想，而且莫名其妙的折了一名校尉，這可讓他如何回去向虞太守交差。
石破天眉頭緊皺，佯裝黯然道：「兩日前，譚校尉還和屬下談笑風生，好端端的一個人，沒想到就這麼去了。」
廖玉軒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嘆氣道：「譚校尉性情乖張，和同袍均都交惡，沒想到還有石校尉這個知己，他若死後得知，倒也十分欣慰！」
石破天頭皮一緊，他可不想和譚銘傑這個死鬼扯上關係，苦笑道：「廖大人言重了，屬下和譚校尉也僅僅是一面之緣，並無什麼深交。」
「譚校尉已經亡故兩日了，如今軍心不穩，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亂子，本官這陣要趕去處理此事。」廖玉軒說到這裏，停了一下又道：「石校尉，本官就不再絮叨了，咱們馬邑郡再見。」
石破天向廖玉軒、姚正一一拱手道：「廖郡尉、姚參軍，兩位大人慢走，屬下就不送了！」
廖玉軒，姚正也拱手作別，在親兵的攙扶下翻身上馬，廖玉軒一拉轡頭，從石破天身旁策馬奔前，姚正和眾騎兵緊緊簇擁其後，一眾人馬就此遠去。
石破天目送隊伍遠去，扭頭向夏顯吩咐道：「讓大夥在路邊休息片刻，等大隊伍上來再出發。」
夏顯恭聲應諾，招呼手下將馬牽在官道一邊，路邊野草茂盛，在火長的吩咐下，有幾名郡兵去割草喂馬。
夏顯安頓好手下后，見石破天靜靜凝立在官道旁一塊巨石上，他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像是生怕吵到他思緒一樣，正要開口，卻聽到石破天在前面說道：「夏旅帥，你有什麼事么？」
他身姿挺拔，負手望天，像是知道夏顯來到身後一樣，連頭也不回一下。
夏顯心生敬畏，小聲道：「石校尉，騎兵旅有十匹戰馬原本只是普通品種，但自到白登山以來，就莫名其妙的發生異變，這些戰馬的耐性和敏捷性較為普通戰馬更勝一籌，經屬下判定，已經是良種戰馬，不敢隱瞞，因此向石校尉稟告。」
戰馬一般分為劣品，普通，良種，神駒四種等級，劣品馬只能馱貨駕車，是不能上戰場的，普通馬是一般郡兵的騎乘，而良種比較少見，只有大草原品質純正的馬匹才算得上，一匹良種的價錢往往是普通戰馬的十倍以上，也只有旅帥以上的軍官才有資格騎乘，夏顯突然在帳下馬廄里發現十匹良種，自然感覺驚訝異常，普通郡兵是沒有資格騎這些良**的，他更加不敢隱瞞不報，因為良**的稀少，在各州各郡都是登記在冊的，每一匹馬都有一個特殊的編號，即使馬的主人死了，戰馬都要沒收充公獎給其他將士。
石破天心裏當然明白怎麼回事，普通戰馬可日行百里，通過他的真氣強化，這些戰馬耐力和敏捷性增長，完全可以日行三百里以上，比之品質優良的戰馬也相差不多，淡淡點頭道：「本校尉知曉了，先留在你帳下，好生餵養，以後用得着！」
夏顯有些詫異，突然間冒出來十匹良種戰馬可不是小事情，任何人聽了都要吃上一驚，可石破天如此淡定自如的反應，好像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一樣，夏顯望着他的背影，心裏升起一股高深莫測的感覺。
這時候，遠處傳來車馬轔轔的聲音，幾十輛輜重車在一眾郡兵的押送下，如同長蛇一般迤邐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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