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小……小悠?你……你怎麼還沒有睡?」畢震齊承認自己真的受到不小的驚嚇,尤其原本認定她早該睡了,沒想到竟然坐在他的床上等他。

「你沒有回來,你覺得我會睡得着嗎?會安心嗎?」這不是白問的問題嗎?這三年多來,哪一次他晚歸時,她能安心的躺在床上睡覺?

「喔……對,我……我忘了。」他突然想起,這三年多來,無論他多麼晚歸,她一定都會坐在沙發上等他,又或者躺在沙發上,以極不安穩的姿態入眠,直到他回到家,才會抱她回她的房間。

也就是說,近一個月的逃避生活,雖然他少有面對她的機會,每每半夜才到家也沒有遇到她,不是因為她終於回房睡覺,而是她知道他恐懼面對她,所以刻意把自己關在房裏,避免他尷尬。

呃……畢震齊忍不住苦笑。

兩人的行為舉止,怎麼看起來好像他比較不純熟?好像他比她還幼稚?

「那……我已經到家了,你……你要不要回房休息?」

直到此刻他正視於悠時,才發現她的精神狀況雖然不錯,但是眼底有着淡淡的疲勞痕迹。

心中浮現內疚感,他知道是他害她如此勞累的,因為他的躲避,讓她長時間的等待他回家,明知道她必須確定他平安的回家才能安心的入睡,他偏偏搞出這種行為……

於悠知道他在看她的臉蛋,但是她一抬起頭,與他四目相接,他立刻又迴避她的眼睛。

有那麼一刻她真的覺得好泄氣,輕輕的嘆了口氣,「畢震……震齊,我愛上你的事,真的讓你這麼困擾嗎?」

他在躲避她,對她視而不見,故意早出晚歸,她不是不知道,但是以為時間久了之後,他能從慌亂中冷靜下來,好好的思考她說的話。

結果呢?沒有,他還是那副見她如見鬼的模樣。

她愛他,有錯嗎?

「小悠,現在很晚了,我不覺得適合談論這個話……」

「不,就現在說清楚,講明白吧!否則不管我如何希望你正視我對你的感情,你也只會不斷的閃避……這麼做,你累,我也累。我向你告白,不是為了讓你困擾,更不是為了讓我們兩人之間的距離愈來愈大。」

這是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小女人該說的話嗎?這是一個小女人該有的成熟與理性嗎?她會不會成熟得太快,突然變得懂事?她的這種行為,不是反而更加突顯他的幼稚和膽小?

女人真是一種很可怕的動物,在他的印象中,那個可愛純真的小女孩轉變得連他都覺得陌生,像是一夕之間成為意想不到的大人。

「震齊,不要不說話,請把你的想法告訴我,你覺得我愛上你讓你很困擾嗎?」

感慨不斷的畢震齊終於回過神來,發現她不再連名帶姓的叫他,更不是以無理的口吻稱呼他,而是……震齊……就他現在聽來,她這麼呼喚他,有些曖昧。

深吸一口氣,他輕聲的說:「老實說,我確實是覺得很困擾。」

於悠的眸子暗沉,覺得難過。

瞧見她受傷的眼神,他趕緊再開口,「不過不是因為你說愛上我的事,而是……我有錯。」

「你有錯?」

「小悠,和你一起生活后,我不曾想過當你有一天長大,會開始對男人感到好奇,你會喜歡……我是說愛我,其實只是你錯誤的認知,因為我們生活在一塊,你每天接觸到的人都是我,理所當然會把和你最有接觸的異性當成愛情的對象,這是錯誤的觀念,是一種對感情的誤解。」畢震齊鎮定冷靜的分析。

於悠看着他,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和阿德認識四年,算得上是好朋友,就算沒有天天見面,起碼一個星期見一次面,我就不曾認為自己對他有愛情的想法。」她不是那種會把愛情和親情搞錯的笨女孩,他休想拿這種可笑的理由說服她。

他怔怔的看着她,知道她口中的阿德是誰,那個傢伙每個星期都會來找於悠一次,就算沒有來找她,也會三天兩頭打電話和她聊天,那個傢伙對於悠的喜歡,連他都感覺超級不爽。

「我相信你對我的感情是一時的,因為在你最脆弱無助時,我陪在你的身邊,所以你以為這是愛情。」畢震齊強調。

「我知道在我最難過的時候,你陪在我的身邊,你照顧我,把我當成家人,你對我很好,剛開始我也認為你之於我就像嚴父,又像個溫柔的大哥哥,可是我發現自己會對你身邊的女人感到嫉妒,當你和我談論其他女人時,我會生氣,只要一想到有一天你會愛上其他女人,你會和其他女人結婚,我會難過……直到這種難受的感覺出現,我才確定自己愛上你了,這不是親情間的感覺,而是愛情,我真的愛你,震齊。」於悠有條有理的解釋。

他不禁傻眼,張大嘴,卻發不出聲音。

「所以請不要告訴我,我的想法是錯誤的,只是小孩子的玩笑說詞,不要把我對你的感覺當成錯誤的認知,我是認真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我知道自己對你有什麼感覺,這裏,會痛。」她指著自己的胸口,堅定的望着他。

畢震齊啞口無言,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發現面對於悠時,能言善道的口才毫無用武之地。

「小悠,我……你……才十八歲。」他艱困的吞咽唾沫。

「你二十五歲,我們相差七歲,會很多嗎?」很多情人相差的歲數都不只七歲,他計較這個?

「我……我是你的監護人,是你的家人。」他可以算是她的哥哥,就算被當成爸爸……

「二十歲之後,我就不再受你的監護,到時我和你不再有任何關係,正確的說,我和你毫無血緣,就算成為情人,甚至談戀愛、結婚,都沒有任何影響。」

「感情這種東西,不能當成兒戲,有一天當你接觸外面世界的機會多了,會遇到更多的人,身邊會有無數的男人圍繞,到時你就會知道自己對我的感情……」

「你現在說的話,才是把感情當成兒戲。震齊,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我知道愛一個人的感受,就算未來我的身邊出現其他男孩子,我也不會對他們動心,因為你先讓我動心了。」

「小悠……」她強勢得讓他招架不住,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被堵得無法思考。

她說的話,都沒有錯,但是以另一個角度來看,又全是錯,他卻找不到任何適當的字眼向她解釋。

愛他,不對嗎?對,愛他沒有錯,可是他……心情沉重的閉上眼,畢震齊重重的嘆了口氣。

「小悠,我也愛你,但那是對於親人的愛情。」

於悠的身子僵住,靜靜的抬起頭,望着他,感覺心口隱隱作痛。

「你記得嗎?奶奶去世后,我只想着不要讓你一個人孤單,所以決定成為你的監護人,那是因為我已經把你當成家人了。」睜開眼睛,他一臉歉疚的看着受到打擊的於悠。「你說的沒有錯,等你二十歲后,我確實沒有監護資格,但是無論有沒有這層關係,對我來說,你依然是我最重要的親人。」

「所以……其實你是為了報答奶奶的養育之恩,才出現在我的身邊?」她說得好輕,幾乎聽不到。

不,不全然是。明知答案是否定的,明知她眼中浮現受傷,但是畢震齊仍然用力的點頭,「是。」

「撇開奶奶的養育之恩不談,經過這些年的相處,沒有讓你對我有任何一點的喜愛,將我當成毫無關係的女人,足以談戀愛的對象?」於悠仍然有期盼,哪怕只有一丁點的感覺也好,只要有那麼一點點,她會努力,努力讓一丁點變成好多。

他充滿歉意的與她相望,搖搖頭,「除了家人的感覺之外,沒有其他的。」

「所以……其實你很討厭我愛上你?不只是困擾而已?」她冷靜的開口,眼底卻充滿哀傷。

故作不在意的輕鬆態度,他邁開大步,來到她的眼前,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嗓音清朗的說:「其實我真的很討厭你說愛上我的這種玩笑,困擾也是一定的,你看,你這麼跟我講,害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和你相處,連說話都覺得好彆扭。」

身子微微的顫抖,於悠垂下頭,咬着唇,無法出聲。

「我不喜歡年紀小的女朋友,年紀與我相當的女性和我比較合得來,尤其是女強人,和我一樣有事業心,是最佳的選擇。雖然年紀小的女朋友很不錯,可是太年輕,總是想法幼稚,不夠成熟,有時還會耍性子、鬧脾氣,我最受不了這種,最後可能會成為她的保母兼管家婆,又要教育,又要教導,還得忍受陰晴不定的個性,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我可不要,我已經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妹妹在身邊,哪還有心力再接受小女孩當情人?別鬧了。」畢震齊的笑容不像是裝出來的,態度十分認真。

於悠放在腿上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幾乎陷進掌心,疼痛、苦澀的滋味在胸口蔓延。

她的一切行為令他困擾,她的情感令他厭惡,他不會把她當成真正的女人看待,他永遠只當她的家人,兩人之間有一道跨越不了鴻溝。

痛苦變得麻木,痛徹心腑的滋味難熬,緩緩的抬起頭,她流露出深情的目光。

她不是小女孩……小女孩也有長大的一天,她懂得什麼叫做愛情,了解什麼是愛人的滋味,更明了受傷心碎的悲傷,她不會永遠是小女孩,不會永遠長不大……她的愛情,在初成即碎滅;她的戀愛,在了解即失去。

他不要她的愛情,不要她愛他的心,他不懂她對他有什麼樣的感覺,他不懂他說的話令她受傷。

在愛情的路上,她初次向前踏,連快樂都不曾感受,便跌倒了。

「我……我懂了。」深吸一口氣,於悠將到嘴邊的話全數吞下,埋在心中。「這就是你再認真不過的答案?」

如果這是他要的,她會學習將對他的感情隱藏起來,學會對他隻字不提,她將不再給他困擾,讓他討厭,令他厭煩。

愛一個人該如何做?她不懂,但是希望他能快樂,如果要她放棄對他的感情才能令他自在,那麼她願意放棄,永遠只當他的家人,做他心目中那個不會長大的女孩,學會遺忘當個女人。

「是的,對我來說,妹妹,親人,你是我唯一的家人。」當然只能如此,否則還能有什麼答案?

但是,好奇怪,為什麼他每一次的心跳都?喊著痛苦?

他不該陪着她一塊不成熟,不該將她的兒戲當真,他必須是兩人之中最為理智的那一方,因為他比她年長,他是她的依靠,他是她的親人……

凝望那雙堅定不已的眼眸,看着他面帶笑容,神情溫柔卻毫無激情,他確定了自己的定位,已經向她宣示自己該存在的角色,那麼……她還能有什麼堅持?她何苦再為難他?

於悠閉上眼,直到激情的光芒自眼中消失,關起心房,將所有熱情的話語一層一層的束縛,酸澀痛楚的感覺退散,能再次若無其事的面對他后,再次睜開眼。

她的眼底漠然,恢復以往他認識的那個女孩,那個小女人,那個只當他為單純親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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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苦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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