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Loudcloud沉浮錄:我會活下去

第二章 Loudcloud沉浮錄:我會活下去

你以為我會崩潰嗎?

你以為我會坐以待斃嗎?

噢,不,我不會。

我會活下去。

美國黑人女歌星格洛麗亞蓋納《我會活下去》

隨着網景公司的成功,馬克結識了矽谷所有的頂級風險資本家,我們不再需要引薦。對我們而言,不幸的是,凱鵬華盈(KleinerPerkins)公司網景公司的支持者已將資金投給了我們的一個潛在競爭對手公司。和其他所有的頂級公司交談之後,我們決定將標桿資本公司(BenchmarkCapital)的安迪雷克里夫作為突破口。

如果我必須用一個詞來描述安迪的話,這個詞就是紳士風度。安迪聰明、優雅、親切,具有極強的抽象思維能力,他能輕而易舉地將極複雜的策略用極簡練的句子表述出來。標桿資本公司計劃向我們這家投資前估值為4500萬美元的公司投資1500萬美元。此外,馬克本人也將投資600萬美元,此舉將使我們公司的總價值(包括貨幣資金價值在內)提升至6600萬美元,同時馬克將出任公司的全職董事會主席,蒂姆豪斯擔任首席技術官,我則出任CEO。至此,Loudcloud公司誕生剛滿兩個月。

公司的規模和資金的估值要求我們必須和時間賽跑,趕在資金同樣雄厚的競爭對手之前儘快壯大並搶佔市場。安迪曾對我說:本,好好想想,如果資本是免費的,你會如何運作。

兩個月後,我們從陷入債務危機的摩根士丹利投資公司額外籌集到4500萬美元,而且三年之內不需要簽訂契約,也不必償付,因此安迪所提的這個問題要比我們想像得更現實。儘管如此,如果資本是免費的,你會如何運作依然是企業家面臨的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這情形有點兒像問一個胖人:如果雪糕的營養價值和花椰菜完全相同,你會怎麼辦?這個問題所引發的思考有可能極其危險。

自然而然地,我接受了這個建議並按照這個建議開展工作。我們很快就建起了自己的雲基礎設施,簽約客戶的數量開始快速增長。公司創建短短7個月,我們已經簽訂了1000萬美元的合同。Loudcloud公司正在騰飛,而我們為了在競爭中勝出,正在和時間賽跑。這意味着我們要僱用最優秀的人才,最大限度地保證雲計算服務的順暢進行,這還意味着要花錢大筆大筆地花錢。

我們僱用的第9名成員,其職責是為我們招募人才,當我們手下有了十幾名員工時,我們僱用了一個人,負責管理人力資源。我們在一個月內就招募了30名員工,矽谷許多最優秀的人才都被我們網羅到了公司。我們新招募的一位員工之前曾辭去了美國在線公司的工作,這兩個月一直在爬山,沒想到他加入了我們公司。還有一位新員工在其公司上市當天辭職加入Loudcloud公司,為此他被罰款數百萬美元。6個月里,我們的員工數增加到了200人。

整個矽谷炸開了鍋,《連線》雜誌在其題為《馬克安德森再展雄風》的封面報道中對Loudcloud公司進行了宣傳介紹。我們用第一間辦公室(在這間辦公室里,只要你同時使用微波爐和咖啡機,電路就會被燒壞)在森尼維耳市換得了一個15萬平方英尺[1]的大倉庫,可等我們搬過去時,該倉庫對我們而言已經太小了。

我們又花500萬美元買了一棟新的、貼有玉色瓷磚的三層灰泥辦公大樓,並將其稱作泰姬,因其和泰姬陵頗為相似。不過,這棟辦公樓還是太小,跟不上我們火爆的人才招募節奏,前來應聘的人擠滿了走廊。我們沿街又租用了一個停車場,貨車不停地穿梭於貨場和辦公樓之間。(相鄰的公司都快恨死我們了。)我們的廚房裏應有盡有,簡直就像一家好市多(Costco)[2]超市。我們的零食承包商把我們的冰箱弄得像菲利普羅斯在《再見了,哥倫布》一書中所描述的那台冰箱,為此,我們炒了他的魷魚,他提出要回股權。

這時,局勢發生了變化。

到了下一個季度,我們簽訂了價值2700萬美元的新合同,此時,公司成立還不滿9個月。看情形,我們似乎開創了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業務。然而,接踵而至的卻是互聯網泡沫的破滅。2000年3月10日,納斯達克指數達到峰值5.04862點其市值比前一年翻了一番多僅僅10天以後,這一指數即從峰值迅速下跌了10%。《巴倫周刊》題為《火勢已起》的封面報道對即將出現的經濟格局進行了預測。到了4月,政府宣稱微軟實行了壟斷,之後納斯達克指數進一步直線下跌。創業公司和投資者們損失慘重,曾被看作是新經濟的曙光而大受熱捧的網絡公司幾乎在一夜之間全都破產倒閉,成為人們口中的網絡炸彈。納斯達克指數最終跌破1200點,跌幅達80%。

我們認為,我們的業務在當時也許是有史以來增長速度最快的,這是個好消息。但壞消息是,我們需要籌集更多的資金來應對這一災難性局面。我們籌集到的價值6600萬美元的股票和債券幾乎全部配置殆盡,用以建立最好的雲計算服務,支撐我們現在快速增長的客戶群。

互聯網泡沫的破滅令投資者們嚇破了膽,因此籌集資金並非易事,而且我們的大多數客戶都是互聯網創業公司,籌集資金對我們來說更是難上加難。當我們向日本軟銀資本公司(SoftbankCapital)大力推銷服務之時,這一點表現得十分明顯。我的朋友Loudcloud公司董事會成員比爾坎貝爾在軟銀資本公司內部有熟人,我們向軟銀資本公司推銷服務之後,他主動提出去打探一些幕後信息。當比爾打來電話時,我迅速接起了電話,急切地想知道推銷結果。

我問:比爾,他們怎麼說?比爾用那粗糙刺耳、教練派頭一樣的聲音回答說:本,老實說,他們以為你在吸毒。當時,我們有將近300名員工要養活,公司資金已所剩無幾,我覺得自己已經快撐不下去了。作為Loudcloud公司的CEO,這是我第一次產生這種感覺,但肯定不是最後一次。

在此期間,我學到了最重要的集資規則:尋找一個統一市場,其中只要有一個投資者點頭,即可功成,其他30位投資者即便全都搖頭拒絕也無關緊要。我們最終以驚人的、高達7億美元的投資前預估價值為C輪投資找到了投資者,由此籌集到了1.2億美元的資金。該季度的銷售預期高達1億美元,一切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考慮到此前的銷售預測曾低估了實際的銷售表現,我堅信,該季度的銷售預測完全合理。我甚至認為,我們也許可以巧妙地引領客戶群躲開互聯網炸彈,把他們帶入更穩定的傳統客戶群中,例如耐克(當時,它是我們最大的客戶)。

可是,接下來的結果並未如我們所願。

2000年第三季度,我們只完成了3700萬美元的銷售額,與我們所預測的1億美元的銷售額相差甚遠。最終結果表明,互聯網泡沫的破滅所造成的災難性後果遠遠超出了我們的預期。

歡樂和恐懼

我需要再次籌措資金,只是這次的形勢更加糟糕。2000年第四季度,我拜訪了每一個有可能為我們提供資金的人,包括沙特阿拉伯王子瓦利德本塔拉勒,但無論估值多少,沒有一個人願意投資。僅僅6個月的時間,我們這家創業公司已經從矽谷最炙手可熱的雲端跌落到投資者避之唯恐不及的深淵。477名員工等著發工資,而我們的服務就像一顆定時炸彈,沒人敢碰,怎麼辦?我在苦苦尋找對策。

如果我們的資金全部用完,後果會怎樣呢?把我精挑細選招募而來的員工全部辭退,將所有投資者的錢賠得一乾二淨,置所有信任我們並和我們合作的客戶於險境每當想到這些,我就心情煩躁,很難集中精神思考對策。馬克為了讓我振作起來,給我講了一個當時並不太可笑的笑話:

馬克:你知道創業公司的最大好處是什麼嗎?

本:是什麼?

馬克:就是讓你體驗兩種情緒:歡樂和恐懼。我發現,睡眠不足會令這兩種情緒更加強烈。

時鐘在嘀嗒作響,一個不太起眼卻有趣的辦法漸漸浮現出來:我們可以上市。當時,有一種很奇怪的現象,私人融資市場對我們這樣的公司大門緊閉,但公開市場卻對我們虛掩著一扇窗。這聽起來也許很瘋狂,不合常理,事實也的確如此,私人資金已對我們完全失去了信任,而公開市場只有80%的人會如此。

由於無路可走,我打算向董事會提議:讓公司上市。在準備過程中,我將上市的利弊一一列舉了出來。

我知道,比爾坎貝爾是個關鍵人物,我必須想辦法說服他。比爾是董事會成員中唯一一位曾在上市公司中擔任過CEO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公司上市的利弊。更重要的是,每當陷入困境時,所有人似乎總會傾向於聽從比爾的意見,因為他身上有一種特殊的品質。

當時,比爾已經60多歲了,頭髮灰白,聲音粗鈍,卻仍像20歲的小夥子一樣精力充沛。最初,他是一名大學足球教練,40歲才進入商界。儘管入行較晚,但最終卻登上了財捷集團(Intuit)[3]CEO的寶座。此後,他成為高科技領域的一個傳奇,為多位大名鼎鼎的CEO提供過指導,例如蘋果公司的史蒂夫喬布斯、亞馬遜公司的傑夫貝佐斯,以及谷歌公司的埃里克施密特。

比爾極其精明,具有超凡的魅力,堪稱業務精英,但這些特質卻並非其成功的關鍵。他的成功是因為,無論身居何處,擔任何職他曾在蘋果公司董事會效力10多年、在哥倫比亞大學董事會任主席,以及在美妝女孩足球隊擔任教練他都是大家最喜歡的人。

比爾的人緣為何如此之好,大家的解釋五花八門。不過在我看來,理由很簡單。無論你是誰,你的一生都需要兩類朋友。第一類是當你遇到好事時,你可以打電話與之分享喜悅的朋友。他的喜悅不是那種矇著羨慕、嫉妒面紗的虛假喜悅,而是發自內心的真誠喜悅。他會比好事發生在他自己身上更高興。第二類是當你身陷困境時,你可以打電話與之分擔、向其傾訴的朋友。比如當你危在旦夕,只能打一個電話時,你會打給誰呢?比爾坎貝爾兼具這兩類朋友的特質。

我陳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我們在私人市場上已找不到任何投資者。我們要麼繼續在私人投資市場上想辦法,要麼就準備上市。一方面,我們認為,私人集資的前景不容樂觀;另一方面,上市也存在大量問題:

我們的銷售流程並不完善,公司很難針對不同局勢做出預測。

我們的市值在快速下跌,最低點在哪裏尚不清楚。

我們的客戶正以一種驚人的、不可預測的速度破產。

我們正在賠錢,而且在相當長一段時期內,我們將繼續賠下去。

我們在經營上並不完善。

總而言之,我們尚未做好上市的準備。

董事會聽得非常認真,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對我提出的這些問題非常關心。接下來是漫長的、難挨的沉默。正如我所料,比爾打破了這片沉寂。

本,這不是錢的問題。

我感到一陣莫名的輕鬆。也許,我們還沒到非上市不可的地步;也許,我把資金問題看得過於嚴重了;也許,我還有第三條路可走。

接着,比爾又說道:這就是他媽的錢的問題。

我想,我們必須上市了。

除了我給董事會列舉的這些問題之外,還有一個問題是,我們的業務非常複雜,投資者們很難搞明白。通常,我們和客戶簽訂的是為期兩年的合同,然後按月確認收益。這一模式現在很常見,但在當時卻極不尋常。鑒於我們預售額的快速增長,收益總會落後於新訂單一大截。因此,我們在S-1(我們在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註冊證)上寫明,我們在隨後6個月的收益是194萬美元,預計下一年的收益是7500萬美元令人難以置信的收益增長幅度。由於利潤受收益而非訂單推動,因此我們蒙受了巨大的損失。此外,當時的股票期權規則使我們的損失看起來似乎是實際損失的3倍。所有這些因素使得媒體對我們公司上市進行了極其負面的報道。

例如,《紅鯡魚》(RedHerring)[4]上一篇措辭犀利的報道指出,我們的客戶名單非常薄,我們對網絡公司過於依賴。該報道援引揚基集團(YankeeGroup)一位分析師的言論,斷定我們在過去的12個月里損失慘重,每位員工都損失了100萬美元,並猜測我們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場,是因為我們在停車場點燃了篝火,驅使所有人大把大把地燒美元。《商業周刊》的一篇文章把我們說得一無是處,宣稱我們是來自地獄的新股。《華爾街日報》的封面報道引述了一名資金經理對我們的新股所說的話:哇哦,他們已經無路可走了。一位金融家此人其實投資了我們的新股稱我們的舉動為一堆糟糕無比的下下策中的上策。

儘管媒體惡評如潮,我們依然堅定地準備上市。為了和同類公司有所區分,在隨後實行反向股票分割[5]方案之後,我們將新股定價為每股10美元,這樣一來,公司的市值雖不足7億美元,低於前一輪私人融資的估值,但總比破產要好得多。

這次新股發售能否令我們起死回生,我們完全不得而知。股票市場正在崩潰,我們拜訪過的公開市場的投資者們一個個都垂頭喪氣。

在準備過程即將結束,銀行已簽字同意之後,我們的財務總監斯科特庫珀接到摩根士丹利投資公司一位銀行家打來的電話。

銀行家:斯科特,你們資金中有2760萬美元是限制用途資金,而且還與房地產委託書捆綁在一起,這些你知道嗎?

斯科特:我當然知道。

銀行家:也就是說,你們的資金只夠維持三周,然後就該破產倒閉了嗎?

斯科特:沒錯。

斯科特一邊將電話轉給我,一邊說:你相信嗎?他們都已經簽字認購了,竟然到現在才發現資金是受限的。所有的文件,我們早就交給他們了。

就在我們即將出發,開展首次公開募股路演之時,我召集了一次公司全體會議,告訴大家兩點:第一,我們即將上市,或者說至少我們打算嘗試着上市;第二,公司市值下跌得非常嚴重,因此,我們不得不實行二合一合股的反向股票分割方案。

我認為,關於第一點,大家應該沒有異議,我擔心的是第二點。我們必須採取反向分割方案,以抬高每股的價格,使公司達到上市要求。從理論上說,反向分割根本不會影響股東的利益。每位員工都持有一定比例的股份,公司掌握著股份的總量。用所持股份百分比乘以股份總數,結果即為員工所持的股份數額。將股份總量減半后,員工所持股份的數量雖然也隨之減半,但其所持股份的比例並不會發生改變。

噢,不對,公司還是有一些改變的。我們從零開始,在短短不到18個月的時間內,逐漸發展壯大到擁有600名員工,因此企業內部難免會滋生一些浮誇之詞。有些過於興奮的管理者誇大宣傳,張口閉口只提股份數量,忽視股份比例,謊稱每股股價有可能高達100美元。於是,員工們開始盤算自己幻想中的每股股價,並據此計算自己究竟能賺多少錢。我注意到了這一切,但從未想過我們會反向分割股票,因此,我對這一切一點兒也不擔心。可是,與那段時期我所搞砸的其他事情一樣,如果我對此現象早有警覺就好了。

費利西婭像往常一樣參加了公司的全體會議。當時,我岳父岳母正好在城裏,因此也雙雙參加了這次會議。會議進行得並不順利。大家都沒有意識到破產離我們已近在咫尺,因此,公司上市的決定並沒有讓大家高興起來,反向分割股票的提議更是讓大家鬱悶不已事實上,大家對此不是鬱悶,而是憤怒。會上,我將他們所幻想的股票總數削減了一半,他們對此非常不滿。沒有人當着我的面說難聽的話,可我岳父岳母卻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我岳父對我說:情況不妙啊。

岳母洛蕾塔問我妻子:為什麼每個人都這麼仇恨本?不管在任何場合,費利西婭通常都很有活力、很開朗,不過這時的她剛剛做過疝氣手術,正在恢復當中,因此不像往常那樣精神抖擻。她很沮喪,岳父岳母的情緒也很低落,員工們都怒氣沖沖。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籌集到資金。用什麼辦法來啟動新股的路演呢?這種活動通常都會搞得聲勢浩大,排場十足。

此時,搞新股路演非常冒險。股市每天都在崩盤,罪魁禍首就是科技股。我們到場時,投資者們一個個看起來就像是剛從審訊室里被放出來的一樣。一位共同基金經理看着馬克和我,問道:你們到這裏來幹什麼?全世界現在出了什麼事,你們知道嗎?我覺得我們沒有辦法籌到資金了,我們肯定要破產了。在整整三周的路演期間,我每天的睡眠時數不超過兩小時。

路演進入第三天時,我接到了岳父打來的一個電話。在過去的71年裏,我的岳父約翰威利可謂歷經坎坷。他小時候,父親在得克薩斯州被人謀殺。為了生存,他和寡母與一個刻薄的男人生活在一起,這個人自己還有9個孩子。在那個家裏,約翰經常受到虐待,其他孩子們吃晚餐時,他卻被趕到牲口棚里和牲口待在一起。最後,約翰和母親離開了那個毫無溫暖的家,帶着自己僅有的一點兒家當,沿着一條土路徒步走了三天。約翰這一輩子都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次徒步之旅。長大以後,為了贍養母親,他高中還沒畢業就離家參軍。有了5個孩子以後,為了養家餬口,他做過各種工作,包括從船上卸香蕉、參與修建阿拉斯加輸油管道等。他還不到60歲時,就有兩個子女相繼離世。他一生歷經磨難,已到了處變不驚的境界。

約翰威利並不輕易給我打電話,只要一打,肯定是大事,而且很可能是要命的大事。

本:你好。

約翰:本,你的秘書讓我別打擾你,不過我只想告訴你,費利西婭剛才沒呼吸了。還好,她死不了。

本:死不了?你說什麼?出什麼事了?

我簡直無法相信他所說的話。我一直全神貫注於工作之上,卻疏忽了與我至親的家庭。對自己本應關心的這件事,我再次疏忽了。

本:到底出什麼事了?

約翰:她用藥時產生了過敏反應,然後就停止呼吸了,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本:什麼時候的事?

約翰:昨天。

本:什麼?為什麼不早點兒告訴我?

約翰:我知道你很忙,況且工作又遇到了大麻煩,都怪那次會議。

本:我還是回來一趟吧。

約翰:不用了,我們會照顧好她的,你只要管好自己的事就行。

我驚得完全不知所措,渾身冒汗,以至於放下電話后不得不換了身衣服。我心神大亂,不知該怎麼辦。如果我回家去,公司肯定就會破產;如果我待在這兒可我怎麼待得住啊?我把電話打回去,讓約翰把電話轉給費利西婭。

本:如果你需要我,我馬上就回來。

費利西婭:別回來了,一定要把上市的事情辦好,你和公司已經沒有多少機會了,我沒事的。

在接下來的路演中,我方寸大亂,魂不守舍。一天,我稀里糊塗地穿了身西裝外套和西褲,直到會議間歇時馬克提醒我,我才發現這身衣服根本就不搭配。我有一半時間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在我們四處開展路演的三周里,市場上同類公司的市值損失過半,這意味着我們每股10美元的股票定價大概是當前股價標準的2倍。銀行家們建議我們將新股的價格降低到每股6美元,以反映出這一新行情,但他們並未向我們保證,這樣做一定會成功。接着,就在新股發售的前一天,雅虎公司互聯網繁榮時期的一座燈塔宣佈了其CEO蒂姆庫格爾辭職的消息。我們已經觸及了互聯網泡沫破裂的最低點。

Loudcloud公司的新股最終以每股6美元的價格進行了發售,由此我們籌集到了1625億美元的資金,但我們既沒有搞慶祝儀式,也沒有慶祝會。而且,高盛投資公司和摩根士丹利投資公司帶我們上市的兩家銀行甚至都沒有按慣例給我們舉行閉幕晚宴。這也許是有史以來最低調的首次公開募股活動了。不過,費利西婭感覺好多了,我們也圓滿地完成了這次活動。在乘飛機回家的途中,難得有片刻時間心情愉快,我轉向斯科特庫珀我的財務總監,說道:我們總算成功了!他回答道:沒錯,不過我們還是被坑了一把。

2012年,雅虎公司解僱了其CEO斯科特湯普森,費利西婭若有所思地說道:他們是不是應該把蒂姆庫格爾請回來?我吃驚地說:蒂姆庫格爾?你怎麼知道蒂姆庫格爾?費利西婭回憶起了我倆11年前的那場對話。

本:我們被騙了。

費利西婭:什麼意思,發生什麼事了?

本:雅虎解僱了庫格爾。結束了,一切都玩完了。

費利西婭:庫格爾是誰?

本:雅虎的CEO。我們被騙了,公司就要完蛋了。

費利西婭:是真的嗎?

本: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他們解僱了庫格爾。我們被騙慘了。

費利西婭以前從未見我如此沮喪,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對大多數CEO而言,新股公開發售的前一個晚上是萬眾矚目的精彩時刻,但於我而言,那卻是最令我沮喪的難挨時刻。

既然毒藥非喝不可,乾脆一飲而盡

在新股路演期間,為了緩解緊張的氣氛,馬克總是會說:記住,本,事情在變得更糟之前總是最暗淡無光的。他是在開玩笑,但當我們作為一家上市公司進入第一季度時,這些話似乎頗有預見性。客戶們繼續拋售、炒賣證券,宏觀經濟環境持續惡化,我們的銷售預測不斷下滑。在面向投資者舉行首次業績發佈會的時間越來越近時,我對公司的運作進行了一次全面的回顧,以確定我們仍在正常軌道上運行。

好消息是,我們該季度的營收預測可以實現;壞消息是,我們的年度營收預測幾乎不可能實現。一般情況下,投資者們的期望是,如果公司無法實現第一年的營收預測,這家公司就會停止上市。儘管當時是非常時期,但首次業績發佈會召開在即,此時重新調整營收指標實在是下下策。

在討論給投資者們重新調整營收指標時,我們面臨着一個艱難的抉擇:是以儘可能小的幅度降低營收指標,竭力將初始損失降到最低,還是重新制定一個營收指標,並將其風險降到最低?如果我們大幅降低營收指標,股票也許就會崩潰。但是,如果營收指標降得不夠低,我們也許還得再次進行調整,這會令我們僅存的可信度喪失殆盡。財務經理戴夫康特舉手發言,提出了一個具有決定性意義的建議:無論說什麼,我們都是死路一條。只要調整營收指標,投資者們立刻會對我們失去信任,因此我們現在不妨將所有苦果一口咽下,因為凡是樂觀的營收預測,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既然毒藥非喝不可,乾脆一飲而盡。我們重新調整了年度營收指標,將最初7500萬美元的營收預測大幅削減至5500萬美元。

調整營收指標也意味着要調整支出指標,隨之而來的就是裁員。一直以來,我們都是創業界的寵兒,可現在卻不得不忍痛將公司15%的員工遣散回家。這表明,我已走投無路。我對不起我的投資者們,對不起我的員工,也對不起我自己。

調整營收指標之後,高盛和摩根士丹利兩家投資公司雙雙終止了其銀行投資研究,也就是說,這兩家公司的分析師將不再為其客戶對我們公司的發展進行投資分析。它們這樣做無異於自己扇了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完全背棄了當初對我們的承諾,可當時,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所以我們並沒有追索補償。由於銀行對我們失去了信任,再加上營收指標的下調,我們的股價從每股6美元跌至每股2美元。

儘管壓力巨大,我們依然迎難而上,並在2001年第三季度取得了相當不俗的業績。接着,9月11日,恐怖分子劫持了四架噴氣式飛機,其中兩架撞擊了世貿大廈,另一架撞擊了五角大樓,整個世界陷入一片混亂。該季度,我們最大的交易對象本來是英國政府,交易額占訂單總數的三分之一,如果交易無法達成,該季度的營收目標根本就無法實現。我們的交易大王打來電話告訴我們,英國首相托尼布萊爾已將原本用於和我們進行交易的資金轉而用於戰爭基金。但幸運的是,我們的銷售總監說服了布萊爾身邊的一位工作人員,將資金又要了回來,這才使我們達成了交易,實現了該季度的營收目標。

然而,此次的僥倖成功卻表明,我們的整體運營方式太過脆弱。9月26日,當我們最大的競爭對手Exodus公司申請破產時,我們都頗為震驚,因為就在一年多前,該公司的市值還高達500億美元。而且就在9個月前,該公司憑藉一個全資助方案剛剛籌得8億美元的資金。Exodus公司的一位高管事後開玩笑似的對我說:我們開車衝下懸崖時,沒有留下任何剎車的痕迹。我想,既然Exodus公司都能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失去其500億美元的市值和8億美元的資金,那我必須未雨綢繆,制訂一個後備計劃。

在初次嘗試實施B計劃時,我們對數據回傳公司(DataReturn)進行了評估,該公司和我們公司性質相同,但其更側重於Windows應用程序,而我們則側重於Unix應用程序。我們對這一收購計劃反覆研究了幾周,模擬兩家公司合併後有可能出現的狀況,計算產品供應及成本協同效益。當時,我的首席財務官對這一收購計劃極其興奮,因為這樣一來,他最拿手的本事削減成本就有了用武之地。

討論快結束時,我休假兩天,打算去俄勒岡州的阿什蘭放鬆一下。剛到目的地,我就接到約翰奧法雷爾打來的一個緊急電話,他是我們公司的業務發展負責人。

約翰:本,抱歉打擾你休假了,可我們剛剛就收購數據回傳公司一事開了個會,我認為我們不應該收購該公司。

本:為什麼?

約翰:坦白說,我們目前正處於困境,這家公司同樣深陷泥潭,兩家一合併只會令麻煩加倍。

本:我也這麼認為。

事實上,數據回傳公司目前低迷的經營狀況讓我清楚地看到,Loudcloud公司的下場可能也好不到哪兒去。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一想到我們未來的命運,我就輾轉反側,無法入睡。為了令自己感覺好受一些,我不斷地問自己:最糟糕的結果會是什麼呢?答案總是一樣:破產,賠光所有人的錢,包括我媽媽的錢,令那些在極其惡劣的經濟環境中一直兢兢業業工作的人全都失業,將所有信任我們的客戶全都拖入苦海,我的一世英名全部毀於一旦。可笑的是,這樣的假設從未令我的心情有絲毫好轉。

之後有一天,我問了自己一個不同以往的問題:如果公司破產了,我會怎麼辦?我的答案令自己吃驚不已:我會買下Loudcloud公司自用的Opsware軟件,從破產的陰影中走出來,開辦一家軟件公司。Opsware是我們自己編寫的軟件,目的是使雲運行的所有任務實現自動化,例如配置伺服器、建立網絡、部署應用程序、提供災難恢復安全保障等。接着,我又問了自己另外一個問題:有沒有辦法在不破產的情況下實現這一想法呢?

我將各種有可能幫我們退出雲計算服務、轉而投向軟件業務的方案想了一遍。無論哪種方案,第一步都是將Opsware軟件與Loudcloud公司分離。Opsware軟件僅供Loudcloud公司內部運行,而且運行該軟件有諸多限制,這使其無法成為一個在任何環境下都能使用的產品。我問蒂姆豪斯,將Opsware軟件從Loudcloud公司分離出來需要多長時間。他說大約需要9個月,事後證明,這個估計過於樂觀了。我立即指派了一個由10名工程師組成的小組,着手實施一個被稱為氧化物(Oxide)的計劃。

此時此刻,我們開展的依然是雲計算服務,在公司所有人面前,我絲毫不露聲色,沒人知道我另有打算。實施氧化物計劃會令我們唯一的業務立即擱淺,因為所有人都希望為未來打拚,不願意停留在過去。我告訴大家,氧化物計劃只不過是另外一條生產線而已。這一說法令我的兩名員工憂慮不已,他們是畢業於斯坦福商學院的高才生。於是,他們專程來見我,用一大堆幻燈片向我詳細說明為什麼氧化物計劃只是一個空想。他們認為,研發新產品會侵佔我們核心業務的寶貴資源,而且這個新產品肯定會失敗。我讓他們將45張幻燈片全部展示出來,其間,我不置一詞。幻燈片放完之後,我說:是我讓你們來放這些幻燈片的嗎?瞬間,我從和平時期的CEO變身成了進入戰鬥狀態的CEO。

憑我在公司的地位,以及我們是上市公司這一事實,除我以外,沒有人清楚公司的發展全局,沒有人能令公司擺脫困境。我知道我們陷入了很深的泥潭。如果我任憑那些根本不了解具體情況的人對公司的發展大計指手畫腳,那我就無藥可救了。我需要的是信息和數據,而不是有關公司未來發展方向的任何建議。這是重要的戰略決策期,公司的生死存亡取決於我的決策是否正確,逃避或推卸責任是絕不可行的。如果我所招募的所有人他們對公司都忠心耿耿全都被打發回家,而公司對此幾乎拿不出什麼站得住腳的理由來,那麼任何借口都無濟於事。我絕不會說出這都怪經濟環境太惡劣了、都怪我得到的這些建議不中用、都怪形勢變化太快了這樣的借口。我所面臨的唯一選擇是,要麼生存,要麼徹底毀滅。是的,大多數事情依然可以假手於人,大多數管理者都有權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做出決定,但是,最基本的問題Loudcloud公司是否能夠生存下去以及如何生存下去是留給我一個人的,也只有我才能回答這個問題。

我們終於把2001年第四季度應付了過去,實現了年度營收目標,實際收益達5700萬美元,高於我們所預測的5500萬美元。這並不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勝利,但在那一年,很少有公司能夠實現其預期收益,因此我還是將其當作一個小小的的勝利。我們的股價逐漸上升至每股4美元,看情形,我們的雲計算服務似乎還有一線生機。

要想繼續開展雲計算服務,我們需要投入更多資金。仔細分析財務計劃之後,我們認為,公司還需要5000萬美元才能使資金流動保持平衡,只要達到了這個平衡點,我們就不需要再籌集資金了。鑒於我們在市場上的巨大壓力,現在籌集資金幾乎不太可能了,唯一的辦法就是藉助一個很少被用到的概念私人投資公開股票(PIPE),與摩根士丹利投資公司攜手合作,以5000萬美元的籌款目標令投資者們排起了長隊。

周一早上,我們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周二舉行私人投資公開股票路演。這時,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本,Atriax公司的CEO打來電話,要給你轉過來嗎?Atriax公司是一家依託花旗銀行和德意志銀行的網上外幣兌換公司,也是我們最大的客戶。該公司每月要向我們支付100多萬美元,我們之間還有一個為期兩年的保障合同。電話打來時,我和人力資源部副總裁德布卡薩多斯正在開會,我說:轉過來吧。電話中,對方告訴我,Atriax公司破產了,他欠我們的2500萬美元連一個子兒都還不起。剎那間,世界彷彿停止了轉動。我坐在那裏,神思恍惚,直到耳邊響起德布的聲音:本,本,本,這個會我們還是稍後再開吧?我回答說:好。我慢慢朝首席財務官的辦公室走去,準備評估我們的損失。我們蒙受的損失比我想像的更嚴重。

鑒於事態的嚴重性,如果不率先公開我們已然失去了最大的客戶以及我們的財政計劃已縮水2500萬美元的消息,我們就無法籌集資金。我們暫停了私人投資公開股票的路演活動,發佈了一條媒體新聞。我們公司的股票隨即暴跌50%,公司1.6億美元的市值迅速下滑,我們再也無法利用私人投資公開股票籌集到5000萬美元。原本,使資金流動保持平衡只需要5000萬美元,現在,由於Atriax公司的破產,這一數額已經提升至7500萬美元。Loudcloud公司已在劫難逃,我不得不實施氧化物計劃。

當時,情況十分複雜,我們有450名員工,其中440名都在從事雲計算服務,我們所有的收益都是他們辛勤工作的成果。我無法告訴這些員工以及我的管理團隊,我正在考慮放棄雲計算服務,因為我們的股價有可能會暴跌至一文不值,最終令我們轉讓公司、避免破產的所有希望都化為泡影。

此時,我信任的只有一個人,他就是約翰奧法雷爾。約翰主要負責公司的業務發展事宜,此外,他還是我所認識的最了不起的大人物。為了說明這一點,我這樣打個比方,假如你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正面臨着上帝對你做最後的判決,由於事關你能否得到永生,因此你可以選一個人代表你去和上帝進行交涉。此時,你會選誰呢?如果是我,我一定會選我那位來自愛爾蘭的好兄弟約翰奧法雷爾。

我告訴約翰,他要和我共同執行一個緊急計劃,我們必須立刻開始行動。這個計劃只有我們兩個人參與,同時我們必須讓其他人都專註於自己目前的任務減少Loudcloud公司在資金方面的損失。接下來,我打電話給比爾坎貝爾,向其解釋我們必須退出雲計算服務的原因。

比爾很清楚危機有多可怕,因為20世紀90年代初,他曾在GOCorporation公司任CEO。1992年,GOCorporation公司曾試圖研發一個類似蘋果手機(iPhone)的設備,結果卻使其成為有史以來風險投資虧損額最大的公司之一。我把我的思路告訴了比爾:在不破產的情況下,退出雲計算服務的唯一辦法是提高銷售額,因為即使我們將所有員工全部辭掉,如果銷售額無法實現大幅增長的話,基礎設施成本依然會把我們逼上絕路。我進一步解釋說,日益縮減的現金結餘會打擊客戶的信心,這反過來又會影響銷售額的提高,導致現金結餘進一步縮減。比爾聽完,只是簡單地說了句:惡性循環。我一聽就知道,他完全明白了。

約翰和我對整個行業環境進行了分析,以確定哪些公司有可能對收購Loudcloud公司感興趣。不幸的是,許多有意收購的買家都處於自身難保的境地。電信巨頭奎斯特公司(Qwest)和世通公司(WorldCom)正身陷做假賬的官司之中,Exodus公司已經破產。我們決定把重點放在三個最有可能的買家身上:IBM公司、大東電報局和EDS公司。

IBM公司主管主機業務的吉姆科爾熱爾對收購Loudcloud公司立刻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吉姆和我性格相似,他很看重Loudcloud公司的品牌和我們的技術優勢。但是,EDS公司對收購併沒有表現出興趣,這令我極其擔心,因為我研究了兩家公司的資料,我認為,EDS公司比IBM公司更需要Loudcloud公司。在兼并和收購過程中,需要總比意願重要。約翰對我說:本,我認為我們應該忽略EDS公司,這樣才能將重點放在可能性更大的目標上。我讓他把EDS公司的組織結構圖再畫一遍,看看我們能否找到一位在EDS公司很有影響力、我們尚未接觸過的人物。約翰畫圖時,我問:這個傑夫凱利是誰?約翰頓了頓,說:嗯,我們還沒接觸過,不過,也許他能做得了主。

果然,傑夫對收購很感興趣。現在,有了這兩家有意收購的投標公司,我們開始採取實際行動。約翰和我拚命給IBM公司和EDS公司製造緊迫感,因為我們的時間並不多。我們在公司里招待兩家公司的負責人,有時,這兩家公司負責人會在走廊里擦肩而過,這只是約翰運用銷售技巧精心策劃的一個局而已。而且,我們為收購的最後階段設置時限,約翰和我就此爭辯怎樣做效果最好,因為我們原計劃設定的最後期限顯然是假的。在去得克薩斯州的普萊諾EDS公司的老家的途中,我建議在洛杉磯稍作停留,去找邁克爾奧維茲獲取一些建議。

邁克爾是Loudcloud公司董事會的成員,從前的名氣非常大,許多觀察家稱他為荷里活最厲害的人物。28歲時,他創辦了一家演藝經紀公司,即創新藝人經紀公司(CAA),該公司後來佔據了荷里活娛樂業的半壁江山。創新藝人經紀公司的走紅使邁克爾的事業如日中天,以至於以前那些從未有人達成的棘手交易,他輕而易舉地就能達成。

我們到邁克爾辦公室時,他正忙得不可開交,似乎在處理一大堆各不相同的事,最後,他終於出來會見我和約翰。我們向他說明了情況:我們正在爭取時間,目前有兩位買家,但我們沒有好辦法讓這兩位買家乖乖地朝最終目標前進。邁克爾頓了頓,思索了片刻,然後說出了他的建議:

先生們,我做過很多交易,通過做交易,我研究出了一種做事的方法,當然,你們也可稱其為哲理。在這條哲理的指導下,我有一些信念。我相信虛假的最後期限;相信應該讓兩個買家互相競爭;相信除了違法或違背道德的事之外,我們可以不擇手段地達成交易。

邁克爾確實很有一套,他總有辦法扭轉乾坤。

謝過邁克爾後,我們前往機場,並分別給EDS公司和IBM公司打電話,告訴它們,我們將在8周之後結束收購程序,把Loudcloud公司賣給其中某一家。如果想繼續參與收購,他們要麼在最後期限內完成收購,要麼立即撤退。我們知道,也許最終,我們會被迫延長最後期限,但邁克爾令我們相信,與沒有最後期限相比,延長最後期限更為可取。

7周之後,我們和EDS公司達成了協議,他們用6350萬美元現金買下Loudcloud公司,並承擔Loudcloud公司的相關債務和現金消耗,而我們將保留知識產權和Opsware,搖身一變成為一家軟件公司。接下來,EDS公司還以每年2000萬美元的價格用我們的軟件運行Loudcloud公司和EDS公司。我認為,這次交易無論對EDS公司還是我們自己來說,都非常划算,這肯定比破產好得多。18個月來,我第一次可以大大地鬆一口氣了。可是,事情並不是表面上這麼簡單。出售Loudcloud公司還意味着要將大約150名員工一起轉給EDS公司,同時還要辭掉其他140名員工。

我打電話給比爾坎貝爾,告訴他交易已經達成,我們將於周一在紐約宣佈這一消息。比爾說:你不能去紐約參加發佈會真是太遺憾了,不過你必須派馬克去。我問:為什麼?他說:你必須守着公司,確保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處境。你一分鐘都不能拖,大家有權知道自己現在是繼續跟着你在EDS公司干,還是要另謀出路。噢,真該死!比爾說得對。我派馬克去了紐約,然後準備告訴大家他們現在的處境。事實證明,比爾的那條小小的建議為我們日後重建公司打下了必要的基礎。如果我們不能公平、公正地對待那些即將離開公司的人,那些留下的人就永遠不會再信任我了。只有親身經歷過極其可怕並極具毀滅性的大風大浪的CEO才會在那樣一個時刻提出這樣的建議。

[1]1平方英尺=0.092903平方米。編者注

[2]好市多是美國最大的連鎖會員制倉儲量販店,在2009年是美國第三大、世界第九大零售商。

[3]財捷集團,位於矽谷山景城,是一家以財務軟件為主的高科技公司。

[4]《紅鯡魚》是最知名的互聯網投資、技術雜誌之一。該雜誌於1993年創刊,多年來被創投界譽為矽谷聖經。

[5]反向股票分割:指將公司已發行的股份數量縮小至少量股份,而股東所持股份的比例不變,這不會對股東造成損失。通常,這隻在股價較低時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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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業維艱·如何完成比難更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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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Loudcloud沉浮錄:我會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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