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第十四章 興濟・張府

第一篇 第十四章 興濟・張府

由家丁帶路,我們走了不遠,就到了官道上,張府的馬車正停在那裏。我隨着金氏和韻婷登車回府,心中想着這可比鏢隊的馬車舒服多了,官家的東西果然不一樣。一路上我們聊了許多,金氏從韻婷那兒知道了我的「身世」,對我投來同情憐憫的目光。我也知道了韻婷家中還有兩個尚在書院讀書的弟弟,張鶴齡和張延齡。而面前這位雍容的女人金氏,原本就是鄉中聞名的大家閨秀,出身不凡。她的父親張巒更是厲害,曾以鄉貢入太學,也就是說他父親曾經是國子監的學生,那可是大明帝國的最高學府。要論地位,太學院可遠比柔姐讀的北大還厲害,北大至少還有個清華和他PK呢!這太學院在明朝那就是四個字——一支獨秀。絕對不是一般人進得去的,其難度系數可比從外地考入北大清華還要難上許多。

車行了近1個時辰(為了方便在古代生存,我還是盡量用古人的計時方法),就到達了興濟縣內的張府。這張府真是氣派,估計是整個興濟縣內最豪華的府邸了,大門口是兩個看家護院的大石獅子,氣勢雄偉,往裏更是個三進三出的大宅院。

我被安排在韻婷住的東院裏,金氏細心的差人幫我預備了洗澡水。我也不客氣,脫掉衣服就泡進大木桶里。這是我來古代后,第一次如此安逸的享受沐浴的樂趣。往日在福興樓里,總是怕被人發現,整得洗澡和打仗似的全身緊張還要掐算時間。

「呵——」我舒服地長噓著,擦洗的同時不忘仔細檢查了全身。果然如我所想料,沒什麼嚴重的傷口,就是些划痕和淤青而已。洗完澡,我便換上了金氏派人送來的女裝。我有點靦腆地看着旁邊的韻婷,這是俺在古代第一次穿女裝,所以心虛得很,生怕穿錯了什麼地方被人看出來。

韻婷神色如常的誇了我幾句,我一顆懸著的心才安了下來。看來自己還是很聰明的,沒有什麼地方穿錯。韻婷又叫丫鬟幫我梳了髮髻,我心中感激。這古代女人複雜的髮髻我可整不明白,成天梳最簡單的男人的髮髻都快累到手抽筋呢!如此收拾停當,已是傍晚十分,門外的小廝來報,說是張巒回府了,請韻婷和我一起過去。我心知肚明,必是金氏把今日之事都「彙報」給了張巒。

我趕忙起身,隨着韻婷穿堂過室來到客廳。遠遠看去,正中的太師椅上穩穩端坐一慢慢品茗身錦袍的中年人,這定是張巒了。韻婷先福身向張巒行禮,我趁機打量張巒,容貌端正、氣質儒雅和一般文人墨客無異,目光溫和,極為和煦。便也有模有樣地學着韻婷的樣子像張巒福了福身,張巒忙上前虛扶我起來,轉身問金氏:「這位便是張姑娘了吧?」金氏點頭稱是。

張巒也細細打量我一番,然後對我客氣地說:「看張姑娘的樣子分明是個清透嬌柔的閨中小姐,竟沒想到是個巾幗俠女!今日之事,我已聽聞,老夫感謝張姑娘仗義出手,救下小女。」言罷還抱拳給我鞠了一躬。

我趕忙還禮,口中說道:「張大人實在是太客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張巒低聲重複著,隨後頗有感慨地說:「好一個人之常情!倘若我大明子民皆像姑娘一樣的見義勇為、俠義心腸,又怎會有流寇作亂危害地方?國泰民安指日可待!

金氏笑着接過話來,「老爺又想多了,而今四海歸順、天下太平,些須草寇是成不了氣候的!」

張巒道:「夫人所言極是。」

我一旁聽着,這金氏起確不是一般只懂得相夫教子的閨中貴婦,是個頗為聰明的人,不讓她夫君在我這外人面前非議國事,也難怪她能鄉里聞名了。張巒彷彿還要說些什麼,卻被韻婷先開了口:「爹爹不知可願幫姐姐的忙?」

我笑笑,看來這也是個聰明的,不過到是避免了我冒然開口的尷尬。

張巒道;「此乃小事一樁。」說着招呼來管家,讓他拿了自己的名貼連夜趕往滄州府打探消息,又囑咐道;「只說張小姐是老夫的本家遠親,來此投親即可。」我忙道不妥,簡單說了自己一路男裝而來。張巒倒也善解人意,就讓管家把「小姐」改為了「公子」。

打發了管家,張巒又體貼地讓我暫時在府里安心住下,調養身體,不必客氣。看他真摯和善的樣子到不像客套,而是真正發自內心的。我也沒多客氣,福身謝過後就隨韻婷下去吃飯了。

我的想法是既然在興濟縣也沒地方可去,與其住客棧多花冤枉銀子,不如就厚點兒臉皮呆在這裏好了。手裏是有不到10兩的銀子,可無宅無地的,根本還沒正式「脫貧」。

張府的飯菜可比我這許多日吃得都好,四菜一湯,有肉有蛋。我餓得早已有點心慌,顧不得許多,直接開動。心想,這味道還真不錯,當官的就是會享受!飯後,韻婷與我小敘了片刻,就起身告辭,臨了還要我好好休息,我笑着應下了。

送走韻婷,我坐在雕花的漆木大床上,不由多扭動了幾下屁股,真軟啊!這舒適度可比吳老闆家的西廂房強多了。又隨意欣賞了下房間,紅漆的柜子、圓桌、凳子上都罩着繡花的外罩,連梳妝台也是做工極為精細的。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連客房都這麼體面。這幾日又是趕路又是躲避山賊逃命的,我實在是累了,再不願意多想,脫掉鞋子、外衣,扯過被子就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醒來,太陽已經升得老高,我看眼手錶,媽呀!都9點了。天啊!我在古代這兩個月,除了在王爸爸、王媽媽家養傷那幾日外,就從來沒有7點後起床的。這倒不是因為我勤快,實是與古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習慣有關,古人雖達不到聞雞起舞的程度,但在早晨5、6點鐘就基本都起來,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我心想第一天來人家「蹭住」就賴床,這人可丟大了。就趕緊起身穿衣,穿襪——如果眼前的東東也能叫襪子的話。呵,好吧,古人管這個東東叫做「足衣」或「足袋」。這古代女人腳上的裝備委實很詭異,根本不是古裝連續劇里演的長布套,一直裹到腳踝的那種,而是沒有襪底,呈圓捅狀,到腳踝下腳跟處就結束了的奇怪裝備。我正研究着腳上的東西是不是該這麼穿,門外就傳來金氏低聲的試探,「張姑娘起了沒有?」

「起了,起了!」我忙請金氏進來,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點頭打着招呼。

金氏雍容一笑:「姑娘不必多心,本是我特意叮囑下人不許來打擾你休息的,想來你這許多日是吃了不少苦,難得睡個安穩覺。」

我懇切地望向金氏,「多謝夫人的關照!」

金氏又和我客氣了幾句,就吩咐下人伺候我洗漱,收拾妥當后讓我隨她回房吃早點。我這才明白為啥昨天只有韻婷與我同食,原來這大戶人家的子女與父母都是分開的,單獨在自己的小院裏吃住。

飯後,韻婷正好過來給金氏請安,見我也在,仨人就熱乎地聊了起來。其間,我知道了這個韻婷不但是個天生麗質的人間尤物,還熟讀詩書、精通樂律、善針織女紅。我無語問蒼天,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人?難道讓她出生就是為了刺激我們這些個凡人的嗎?就是為了傷害我們這些普通人的自尊心、自信心的嗎?誰說在古代「女子無才便是德」,根本的狗屁胡扯!話趕話,金氏也問起我的情況,我只說粗通文字無法與妹妹的才藝相比就繞開了話題。就這樣輕輕鬆鬆地過了一天。

第二天上午,我與韻婷在東院的小亭里練字作畫。嗯哼~~不要太詫異,我早說過自己乃是個「全面發展」的四有新人,哎,本想說是「人才」來着,可與我身邊兒這位相比,(汗!)我不僅是學的雜而不精,完全可以評價為一無是處。這國畫是我小時學毛筆字時順便學的,因為喜歡其中的工筆畫法,所以當年還真用了些心思,加上我多少有那麼點美術「天賦」,如今重新「撿」起來倒也能畫出個大概模樣。言歸正傳,正樂在其中之時,小廝來報說是滄州府來人了,張巒請我過去一趟。

我放下筆,想了下,還是回房先換了男裝才匆匆隨小廝去了客廳。張巒依舊一派儒雅的端坐在太師椅上,只是右手邊多了兩個衙差打扮的人。見我一身男裝,也不驚訝,很快明了我的用意,又介紹兩個差官給我認識。

坐在上手邊的是個25、26歲,寬鼻闊唇、身體壯碩的,喚名王嘯雲的年輕人;旁邊那個叫做孫彪,年紀似乎比王嘯雲稍小一點,身材敦實,頗為大大咧咧的樣子。兩人先問了我幾個當日的問題,待確定我的身份后,取出一張40兩的銀票遞給我,說是什麼賞銀。

我迷惑不解地接過來追問原因。王嘯雲裂嘴一笑,「恭喜小張公子,小小年紀就為朝廷立此奇功,那劉叔乃是犯案累累、殺人無數的江洋大盜『笑面虎』。怎奈他老奸巨滑,每次犯案都在不同地點,又絕不留下活口,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樣貌,故而被官府通緝多年也一直未能抓獲。不想今次被小張公子識破了他的陰謀,還差人來滄州府報了信兒,使得我們兄弟有機會將他及一干從犯一舉成擒!」

我聽得有點糊塗,但腦中已然清楚事情的原委。無非是我運氣好碰上了江洋大盜不但沒死,還反到讓官府有機會把他給逮住了。可這根本不是關鍵問題,我關心的是鏢隊其他人的情況,忙問道:「那其他人呢?月牙兒她們和那些鏢師都怎麼樣了?是否安好,現在何處?」

王嘯雲聞言,笑得更加豪爽:「小張兄弟真是個輕財重義的好兒郎!還是聽我慢慢道來,我們那日趕到時,小張兄弟已經不在,正碰上眾鏢師與山賊惡戰,便與他們一齊合力擒下了武功極高的『笑面虎』。鏢客們都安然無恙,只是……」王嘯雲遺憾地搖搖頭,「只是犧牲了我三個兄弟和一位好鏢師。隨後我們一起上路回到滄州府,除了到滄州地界的客商們,其他人休養了一宿,今早便隨鏢隊出發了。再說朝廷的賞銀本來是有50兩的,鏢師與眾人皆說此次能逃過一劫,全賴小張兄弟運籌謀划,都要把賞銀全留給你。可小張兄弟你當時偏不在場,正巧張府管家來滄州府打探消息,還說你要在此暫住幾日。蕭飛兄弟便做了主,自取了其中10兩銀子留給我們傷亡的兄弟和他那位過世的鏢師朋友。叮囑我們把餘下的40兩換成銀票送來給你。」

「蕭飛?」我下意識反問,轉念想到鏢隊中就一個姓蕭的,那就是曾暗中囑咐我不要再打聽殺手之事的蕭鏢師了。想來定是張巒希望我多在府里休養些日子,才要管家如是說的,倒怨不得蕭飛他們把我「拋棄」在興濟縣了。

王嘯雲看出我神色的微變,趕忙解釋道:「對,就是蕭飛。得到你平安的消息,他怕再耽誤行程,才勉強帶着鏢隊離去的。臨行前,還說小張兄弟是個俠義為本之人,必定不會貪功圖利,才敢自作主張分了10兩銀子的。」

「哦!」我無奈地搖搖頭,有點自嘲的淺笑出來。沒想到蕭飛那小子把我想得這麼偉大,要知道我實際上只是個貪生怕死、貪財好色之徒啊!

一旁的孫彪上前,對我拱手道:「蕭弟初說時我還不信,那可是10兩紋銀呢!如今親見了小張兄弟果真是個重義輕財之士,確讓孫彪佩服!」

我無語,誤會了不是,但也不好多解釋什麼,誰放着好人不當呢!隨手掏出塊碎銀子想打賞兩人,二人說什麼也不肯要。王嘯雲神色不悅地說道:「小張兄弟這樣做未免把我等兄弟看低了!我等雖身在公門,卻也是講江湖道義的!況且能破此案,擒獲大賊,我們兄弟已是借了小張兄弟的光,滄州府上下都將得到朝廷的封賞,怎麼能再拿小張兄弟的銀子?」

我自知理虧,輕慢了兩人,連忙道歉,「是我落俗,怠慢了兩位大哥。兩位大哥是真英雄真好漢,切莫與小弟一般見識!」

兩人見我稱他們為「大哥」而不是「大人」,臉色立刻緩和了許多。張巒也及時在一旁打起了圓場,「張姑……啊,他年齡尚小,又是第一次出門就碰上這許多狀況,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兩位不要見怪,也算是給本官個薄面。」

孫彪忙道:「張大人客氣了,我等兄弟適才失禮了。張大人、小張兄弟,不要與我們粗人一般見識才是!」

我又跟着客氣了幾句,兩人便以公務在身為由,起身告辭。我禮貌地送出門口,王嘯雲回身對我道:「小張兄弟勿送了。如若小張兄弟不嫌棄我等是粗人,他日來到我滄州府,一定要尋我們兄弟二人,讓我們一盡地主之宜!」

我滿口應承了,還學着古裝電視劇的樣子向兩人抱拳告辭。張巒也起身相送,與二人寒暄了幾句,再轉頭看向我時,已是滿眼的欽佩和驚嘆,「老夫只當姑娘是勇氣可嘉,不想還才智過人,胸有謀略。真是讓老夫敬佩!」

我趕緊謙虛了幾句,張巒又道:「張姑娘既然孤身一人,你我又甚是投緣,不如在我府上多住幾日,把身子徹底養好。」

我見張巒滿臉的真誠,實在推脫不掉,只得答應了。就這樣,暫住改成了小住。

我一路回到東院,一邊琢磨:這劉叔真不是個簡單茬兒,否則朝廷也不會懸賞50兩的天價來追捕他。難得我大難沒死,還轉運多了一筆高額收入,對我這個無產階級的窮人來說實在是件天大的好事。我微笑着撫摩「鳳啟」,或許它真是塊靈玉!心中默念:朱紀,你知道嗎?如今我可立了大功了呢!

回到屋裏,金氏和韻婷都在等我。她們急切的問了我前面的情況,我心知瞞不過,就如實回答了,這兩人又把我誇獎了一番。我有些飄飄然,真是不得不承認,被人連續誇獎的滋味就是個爽,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難怪人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當晚,張巒在府里為我擺席慶祝,兩個兒子也出來同賀,長子張鶴齡年方15,長得有幾分像張巒,雖然也彬彬有禮,但難掩恃才傲物的本色,對人更是清清淡淡的,惜字如金,很少說話的那種;次子張延齡才8歲,正值愛玩的年紀,長得虎頭虎腦惹人喜愛,上竄下跳的沒什麼禮數可言,倒是張巒和金氏不以為意,看來是被寵得不得了。

我只盯着滿桌的大魚大肉,心中感慨,這是我來古代的2個月來吃得最好的一頓了。哇噻!這張府真有錢哪,酒具都是純銀的,夠奢侈的。

席間,我還被眾人勸飲了幾杯。具體是什麼酒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是第一次拿銀杯喝,那是相當的激動,早就不知所謂了。記得酒的口感,是有點辛辣但回味甘醇,看來應該是上等貨。以前在現代也喝果酒和啤酒,但從沒碰過白酒,因此接二連三的幾杯灌下肚兒,就覺得有點些重腳輕,藉機提前告退,回房睡大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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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舞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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