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下一世的許諾
李虔靜靜的看着她，伸手向她臉上的淚水拭去：「別傻了，在我坐上那個太子之位后，你便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你今晚能來，算是上天對我不薄。國破家亡后，我心裏記掛的，就只剩你、星月和小離了，什麼百姓、南朝，我……」說到最後，李虔唯剩苦笑。
一提星月，漠漠便心如刀絞，將臉埋在了膝蓋上，她滿心的歉疚，卻不敢在此時告訴他實情。
李虔只當她是在為自己難過，伸手便向她的後背上安慰的輕輕拍打去：「我想求你一件事……」
漠漠不顧滿臉的淚水，正色看向了他：「你說！」
李虔看着她那樣子，眼角也開始有淚水滑落，不過，聲音卻仍舊平靜的很：「你把小離帶走吧，給她改個名字、改個身份，若是你和星月不方便照顧她，便把她送給一戶善良的牧民，讓她安寧、平安的長大。」
漠漠強忍心頭的悲痛，向他鄭重說道：「師兄，我對着我師父和師叔的在天之靈發誓，從現在起，小離就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會好好的照顧她，我一定會讓她平安的長大！我只求你，跟我們一起離開，我對不起師叔、對不起師伯，我不能看着你這麼待在這裏！」
李虔溫柔的笑着：「你從來都沒對不起過任何人，是我們對不起你。那日，母妃持劍是想一路殺到我殿中去的，我知道，她是想跟我死在一起，省的受辱，可是……靜蕪也很決絕，在破宮之前，便上吊去了。我不是怕死，而是那時舅舅還在帶着御林軍做最後的拼殺，我若是在那時自盡了，一定是絕了他們的念頭……等我後來想死的時候，便死不了了，這個大殿是我父皇生前住的地方，大西國故意將我囚禁在了這裏，就是為了羞辱我……」
漠漠的拳頭捏的死死的，懇切的勸道：「師兄，你跟我走，等出去了，或許還會有復國的希望！我這一路走來，大西國並不得民心，你只要在，就還有希望！」
李虔苦笑着搖頭：「你知道我的心意，也了解我的性情，我根本就不適合做一國之君，我現在，只求速死……」
「師兄！」
「你不要這麼激動，聽我慢慢說。」李虔安撫漠漠的情緒，「大西國之所以想盡法子不讓我死，而是要把我囚禁在這裏，為的便是防止流落在外的皇族子弟有復國之意，我便是一個籌碼。或許，在大家的眼裏，我能逃出去是最好的，以我的身份，挑起複國大旗是最佳人選，可是，你應了解我不想再堅持下去了，我沒有那個才能，也不想做一個傀儡……」
漠漠聽了這翻話，心裏的那絲希望徹底破滅了，身子頹然一松，獃獃的看着他流淚不止，她感到了無助，前所未有的無助。
「我死了，就乾淨了，不僅不用再活的這麼累、活的這麼屈辱，也可以讓大西國少了這個籌碼。」李虔說着，便滿目懇切的注視向了漠漠的雙眼，「師妹，現在能成全我的，就只有你，你理解我若是活下去，那便是苟且偷生，若是那樣，我寧願一死了之。況且，今日你能來見我最後一面，我真的已經是知足了。把你的匕首給我，然後你就帶小離走，我不想讓你看到我流血的樣子，你只要記着我在楓林中彈琴的樣子就行了。」
漠漠看着他，一下子向前抱住了他，趴在他的肩頭低聲嗚咽：「師兄，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
李虔緊緊的抱着她，淚水從緊閉的眼睛裏沖刷出來，不舍的喃聲低語：「傻瓜，今天我真的很開心，說實話，自從被囚禁后，我一直都在幻想，幻想着有一日，你會不會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沒想到，還真的會有這麼一天……我知道，北國那王上很愛你，為了你，他能親自涉險去洪城，在那一刻，我便放心了……你好好的待在草原，替我照顧好星月和小離，開開心心的活着，我便走的了無牽掛了……」
漠漠已然崩潰了：「師兄，我……我把星月帶回來了……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師叔，是我害了她……我當初就不該求阿古拉答應和親一事，我不知道南朝會送星月去……」
李虔一驚，鬆開了懷裏的漠漠：「你的意思是，星月她……」
漠漠懊惱、愧責的語無倫次：「若不是我，她便不會去草原……我若是不那麼大意，她便不會……我抱着她，我恨不得隨她一起去了……她還那麼小……她在那裏每天都想你，都想師叔……我想照顧她，卻把她……」
不等漠漠話說完，李虔便一抹臉上的淚水，打斷了她的話：「這樣也好，她待在那裏，我總是懸著心，如今我就要去了，我這就去陪她！」
漠漠痛苦的看着李虔，一雙淚眼在黑暗裏閃爍著光芒。
李虔伸手向她腰上的匕首拔去，漠漠阻住了他。
「師妹……」
還不等李虔央求的話出口，漠漠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瓷瓶，聲音空洞、飄忽：「我早已料到你會如此，可是我還是想儘力試試……師兄，若是你真的不想留下，那我便親自送你走……這一生我欠你的太多，下一生，我一定會好好還……這瓶葯，是離開草原時，我從巫醫老爹那裏偷來的，你吃了它，便會感不到痛苦，就像睡著了一般……」
李虔看着她那絕望的樣子，又心疼又感激的苦苦笑道：「原諒我的自私，把小離和痛苦都留給了你……」
「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她……」漠漠拿着藥瓶的手在顫抖，聲音也在顫抖。
李虔沒有直接接過來，而是伸手向她的手臂上拉去：「我得叮囑小離幾句話，她性子實在是太敏感了，若是等醒來見到是一個陌生人守着她，她一定會鬧個不停的。」
漠漠順從的跟着他往外殿走去，抬袖擦凈了臉上的淚水。
李虔坐在了龍榻旁，伸手將女兒那小小的臉扳了過來，聲音低柔的在她耳畔喚著：「小離……」
看着那張粉嘟嘟的面龐，漠漠心疼的幾近窒息，咬牙不要再讓淚水滂沱。她長的與李虔很像，眉眼間還有些像劉子閑……
李虔察覺到了漠漠的反應，抬眸向她臉上看去，歉疚的伸手捏了捏她的右手。
漠漠勉強扯起了一絲笑容，單膝跪在了他的身旁，向那張稚嫩的臉上看去。
在李虔的輕聲呼喚下，小離睜開了那雙朦朧的睡眼：「父皇……」
漠漠的手抓住了龍榻的邊緣，她在剋制着心頭的那份激動、疼惜，她發誓，一定要將這小小的孩童救出去，這樣囚禁的生活，絕對不是她該過的！
「父皇！」小離隨即便發現了身着黑衣的漠漠，驚懼的一下子撲到了李虔的懷裏。
漠漠心裏一驚，一個晃身便到了殿門旁，透過縫隙往外看去。
李虔及時按住了女兒的小嘴，見漠漠沖自己搖了搖頭，已經往回走來，便低頭向女兒解釋道：「小離別出聲大喊大叫，她不是壞人，就是父皇、母妃、祖母、星月姑姑常跟你提起的那個東方姑姑，她是來救你出去的，咱不能大聲說話，知道嗎？」
小離那水汪汪的大眼裏，透著的恐懼漸漸散去，眨眼向漠漠臉上打量來。
漠漠走過去，疼惜的伸手向她的頭上摸去：「小離乖，姑姑不是壞人，姑姑這就帶小離離開這裏，去一個自由的地方……」
「你就是東方姑姑？」小離的聲音很小，怯怯的，這讓漠漠與李虔都心疼不已，可見她受到了太多的驚嚇。
漠漠用力點頭：「我就是你父皇的師妹，東方離歌……東方姑姑喜歡小離，小離喜不喜歡姑姑？」
小離天真的連連點着頭，一笑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星月姑姑說東方姑姑有一把很厲害的長劍，東方姑姑能給小離看看嗎？」
漠漠咬牙笑着，盡量將聲音放柔和：「可以啊，等姑姑先平安將小離離開這個地方，姑姑將將劍拿出來給小離看。」
「那父皇一起走嗎？」那小離似是很聰慧，聽了她的話，馬上便抬眼向李虔看去。
李虔笑着將女兒抱了抱，柔聲叮囑道：「小離乖，你能不能聽父皇的話，以後不要再叫你東方姑姑叫姑姑了，就叫娘，好不好？」
小離才兩歲多，平時叫靜蕪都是叫母妃，本就對漠漠的印象不錯，一聽李虔的話，微微一遲疑便點了點頭，而後向漠漠甜甜叫去：「娘。」
漠漠雙眼一酸，眼淚險些又掉下來，伸臂先她抱去：「小離乖，娘以後會好好的護着你，親眼看着你嫁人、生子……」
漠漠說這些話時，眼睛一直都盯着李虔，她想讓他放心。
李虔欣慰點頭，故作輕鬆的坐在那裏催促道：「把東西給我，你們趕快走吧！」
「父皇，你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