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篇 上】

【結局篇 上】

柳明月就被安置在李煜特意為夏陽準備的那個避難山谷里,離帝都不過百餘里,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快馬急趕的話,兩個時辰左右就能來回一趟了。

不過……

柳明月腳筋被挑斷了。

這個時代常人而論,他這樣的傷便是有靈丹妙藥輔助治療,也難再恢復如初,至多只能勉強站立短程行走,餘生多半還是要靠輪椅過活,可帝延老頭那語氣說來,帝氏一脈的功法卻是十分逆天的存在,即便是柳明月這樣的傷,功法輔助妙藥,也還是能恢復如初的!

這就太招搖了啊……

人怕出名豬怕壯,帝氏一族曾經在這片大陸那麼強大那麼牛逼,卻最終還是被人滅了個人丁凋零,何況如今這個世界恐怕真的只剩她和他了,孤立無援之下,還是夾緊尾巴低調做普通人比較好。

所以,夏陽才自作主張替柳明月對外宣佈退隱,至少他傷未痊癒的現在,是被她給強制的隱居了……

當然,這只是當下她單方面的做出的決定,他實在不樂意的話,傷好之後大可換個方式重出江湖,而到時候,他怎麼決定的他自己的未來,就與她無關了。

不過……

她實沒想到太醫院那幫廢物竟然這麼沒用!

這才幾天?

竟然就讓惠武帝情況不好了!

這讓她可怎麼收場啊啊啊!

沈妙梅和李燁都知道夏陽和柳明月的關係,也猜得到柳明月忽然退隱的原因以及夏陽的為難,也能理解,可是……

「都知道你跟明月公子有淵源,你的毒又還沒解,便是你說不知道他隱居何處也沒人會信,甚至可能會引來父皇猜忌,壞了與九弟這漸好的情分……」

沈妙梅嘆氣,遲疑道:「要不,你派個人裝腔作勢的出去一趟,往遠了走,反正也沒人知道明月公子究竟隱居在哪,拖着一天算一天……」

話未說完,夏陽,李旭,李燁,三人皆轉眸看向她。

沈妙梅尷尬,說不下去了。

如今面上看來,惠武帝確有要立李燁為儲的意思,可沒立便是沒立,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倘若這時候惠武帝去了……

李旭過繼給了戰王府,不會爭,可李靖也不爭嗎?

這些年,支持李靖的那些人和勢力,能不抓住這個漏洞死命的狠狠搏一把?

李旭參與的話,李燁勝算固然非常大,可惠武帝就這麼去了的話,李旭恐怕頭一個要被道德攻擊——戰王妃肯請明月公子出手的話,惠武帝何至於會去了!

搏命最後一拼的人,都是瘋子,可不會跟你講什麼常規道理,肯定怎麼臟怎麼潑,怎麼大怎麼鬧,只要能把你弄死,什麼陰險卑鄙厚顏無恥都敢來,總歸絕對不會讓事情輕巧過去。

最最重要的是,與人搏命,最後就算自己僥倖贏了,便是不殘,也會重傷,到時候,難保不是河蚌相爭漁翁得利!

在座不論是夏陽李旭還是李燁,都不是糊塗傻人,又怎會想不到這些……

沈妙梅那般說,自然底氣不足,被三人這麼盯着看,也就說不下去了。

「辦法會有的,你們別急。」

夏陽淺笑安撫,而那意思卻也很明顯,不打算再讓柳明月出來摻和這些事,她更不會主動出這個風頭,不然,就白藏了這麼久了……

沈妙梅和李燁都理解,可心裏還是忍不住着急,若能往好的方向走,他們自然不願讓事情往壞的方面發展。

夏陽想了想,忽然道:「你們等我一會兒,我去問個事。」

沈妙梅與李燁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視,夏陽則直接讓李旭扶著出了門去找姬氏極。

「發明蠱術之初的目的,其實也是為了治病救人,慢慢的才被野心人士發展成害人的東西,讓人談之色變,不過,不論如何演變,習蠱者都得先通醫藥毒理卻是不會變的,換言之,通常情況下蠱術高手醫術也很高明!」

夏陽簡單說罷,開門見山問姬氏極:「極哥哥,你可願去去靖王府一趟?」

姬氏極自然明白夏陽特意解釋的意思,卻不禁皺眉:「你敢讓她進宮去治惠武帝?你不知道南疆與大華現在關係多緊張?」

「我的好哥哥,我眼睛是瞎了,可我的心不瞎好嗎?」

夏陽嗔道:「我雖未見過那位未來嫂子,可透過你和大力叔分明惹着她們了卻還能安然回來也不難斷定,她雖是蠱族之後,卻是心善仁慈之輩,否則,首先你便沒法活着回來!」

忽的又驚愕掩嘴:「還是極哥哥你當真自戀的以為自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香到讓人聞一下就如痴如醉的超級香饃饃?去南疆就那麼一點點時間,跟她接觸頂多就那麼個幾次,就能讓她神魂顛倒為你死也不悔?極哥哥,聽妹妹一句勸,自戀不可恥,但過分自戀絕對不可取,會悲劇的。」

姬氏極面目一陣扭曲:「這便是你求人的態度?」後面那些刺激人的話,完全可以不用說的好嗎!

「我求你了嗎?」夏陽歪頭,一臉納悶的「看」着他:「我什麼時候求你了?我怎麼沒印象?」

「你……」

「你不樂意去,完全可以不去啊。」夏陽勾唇,笑容燦爛,卻莫名的陰險:「回頭自己別後悔就成了。」

姬氏極斜目李旭:「我可以打她嗎?」

李旭給他一個自己領會的眼神。

姬氏極抿唇,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道:「陽陽……」

卻才開口,又再次沉默了。

夏陽大概猜得到,他是想讓她放那個姑娘一條生路,淡淡道:「極哥哥不妨去靖王府回來后再與我說,不過,痴情蠱主的心頭血我是不論如何都要取的。」

「……我知道……」

姬氏極面色微妙的看着夏陽,既覺心暖,又覺糾結,勸放不是,不勸放也不是,百感交集難以言喻:「……我一會就出門……」

夏陽點頭,讓他小心,便由李旭攙扶著回頭去找李燁夫婦了。

路上,夏陽忽然問李旭:「李木頭,我是不是很壞?」

自己不願暴露,也不想柳明月攪進來,於是就把那位心地並不壞與姬氏極和她都有恩的蠱族姑娘給推了出去……

李旭不以為然:「你只是做出了最合適的決定。」

她的立場向來簡單粗暴,直接以親疏為標準。

誰跟她親她就跟誰站一塊兒,什麼國家社稷民族大義倫理道德於她而言都是屁!如果所謂的國家社稷民族大義倫理道德涉及她或她親近的人的安危,她毫不猶豫選擇叛國叛民與倫理道德對着干!

這個親疏的區分也一樣簡單粗暴——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誰寵着她縱着她真正用心去待她,她就疼誰寵誰為誰殺人放火!

或許她的決定會無意中傷害到一些人,讓一些家庭蒙受滅頂之災,在那些人眼裏,她是錯的,是壞的,是惡魔,可包括他在內的這些被她袒護的人眼裏,她從來沒有錯,亦比誰都善良……

儘管李旭沒有安慰人的天賦,語氣也平板,可夏陽依然還是能從他哪裏感受到溫暖。

勾唇笑了笑,她說:「李木頭,以後我們也找一個民風樸實的地方隱居吧。」

李旭默默看了她一眼,道:「西戎確實不錯。」

夏陽笑深了些:「西戎固然不錯,可一輩子那麼長,只待一個地方也挺沒意思,再加上世界那麼大,那麼多好地方我們沒去過,有生之年不四處去看看實在太虧了……」

李旭輕易便被她帶了溝里去,幻想起與她攜手天涯的日子,總覺得非常非常的不錯,唇角不由自主便勾了起來:「所以呢?」

「咱還是去週遊世界吧。」

夏陽咧嘴:「遇上特別喜歡的地方,咱們就多住些日子,等住膩了,就換的地方……生命不止,腳步不停,讓人生真的變成一場隨心所欲的旅途。」

李旭越想越覺得不錯:「都依你。」

相比之下,李燁和沈妙梅就現實而又正常太多了,此時想的着急的,完全是惠武帝的傷……

「七哥七嫂回去便與賢妃娘娘說,我已派人去尋明月公子,但不能保證短時間就一定能找到,而且,他願意不願意回來也不敢保證……」

夏陽的話,讓李燁面色有些微妙。

雖然他可以理解夏陽的決定,可惠武帝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雖對他也沒有多少關心,可至少從未薄待過,如今明知有人可以救卻無法開口求救,只能眼睜睜看着,心裏難免不好受。

心思在李燁肚中百轉千回,最終還是忍不住張嘴想說些什麼努力一把,卻被沈妙梅阻止了。

沈妙梅笑與夏陽道:「既如此,我們便不打擾你休息了,你身子虛弱,要好好休息才是。」

夏陽勾唇,笑了:「七哥七嫂莫急,我話還沒說完。」

沈妙梅怔住,李燁則恍惚的有種看到希望的感覺,屏息凝視着夏陽,生怕聽錯了她接下來的話……

「這世上奇人無數,能者更非我一脈所有。」

夏陽能感覺李燁的目光,莞爾笑道:「便是我不出手我師弟不出手,也不意味着就再無人能救皇上了。」

「當真?」李燁驚道,語氣不免明顯外露的急喜:「人在哪兒?我這就去請!」

說罷才驚覺當着夏陽的面這麼反應似乎不太好,不知夏陽會不會誤會,尷尬起來。

好在,李旭神色倒是淡定的。

或許他其實也是希望惠武帝能再多活些日子的,只不過,惠武帝和夏陽之間,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夏陽,於是,這事上他反而比李燁和沈妙梅更不好開口了……

夏陽雖然看不到,卻至少還是知道和相信李燁為人的,何況,她也清楚,於現在的大華帝國而言,惠武帝確實還不能死,自不會在意李燁那真實的情感流露。

她淺笑着道:「有些事有些人,我實不方便多透露,不過七哥七嫂只管放心回去,不出意外的話,皇上那邊很快便會有人出手相助。」

李燁和沈妙梅雖然好奇,但也信得過夏陽的為人,便也沒多問便去老王妃那裏接了福哥兒便回去了。

**

夜深人靜,阿月獨自盤坐房中練功。

當然,她練的其實是蠱!

因為一些緣故,大華漢人對蠱有很深的誤解,以為舉凡是蠱都只是害人之物,搞得每每談蠱皆色變,日積月累便對蠱族生出了很深的排斥心理,加上南疆與大華現在的關係緊張……

若不小心些被人看到她在練蠱,必定軒然大波,到時候,她和阿琴很可能便要被永遠的留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了!

外面再好,再繁華,終歸不是他們的家,她覺得,他們終歸是要回去的,何況她是村子的繼承人,肩負着守護村子的責任,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於她而言,終究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分心分神,本就效果奇差的讓人煩躁,偏這時候還有人來打擾!

本能放蠱,卻聽到個熟悉的聲音:「阿月姑娘,是我。」

阿月微怔,匆忙撤蠱,而後便見緊閉的窗上映出一道修長的黑影。

一牆之隔,她仍舊能感受到他的氣息凌亂不穩,哪怕小心翼翼的掩飾,依舊透著痛處和虛弱……

「咦?」

阿月忽覺他身上的蠱數量不對,不禁脫口而出驚異了聲,卻不想這時,他低低悶哼了聲,便蹲下了身去。

阿月聞聲色變,差一點就打開窗子查看,但手觸及窗子的時候又猛然想起什麼而硬生生的停了下來,慢慢的,慢慢的收回了手。

她知道,他之所以痛和虛弱,甚至控制不住的蹲下身去,都是因為痴情蠱在咬他,懲罰他不去找阿琴卻來找她!

他似乎痛得說不出話來,半天沒聲音,只有喘氣。

阿月嘆氣:「你別動。」

聲落,一隻純金色散發着淡淡光澤的怪蟲從她口中出,無比神速的從窗縫爬了出去。

「你不亂動,它便不會傷你。」阿月隔着窗子盡量平淡的語氣提醒。

她雖不會漢話,不通西戎語言,但姬氏極卻會南疆語,而且說得還很不錯。

低眸瞥著那隻趴他胸口處盯他的金蟲,姬氏極不由自主就勾起了唇角:「嗯。」

這玩意兒他已不是第一次見,雖然至今不知是什麼品種和什麼品種雜交變異出來的,但可以肯定,前所未見聞所未聞!

它現在縮著身子隔着衣服趴在他胸口上,看起來短短圓圓的,一副憨態可恭的蠢懵模樣,便是盯着他看監視他,看起來也很無害,彷彿它只是一隻模樣有些奇特顏色比較奇異的普通蟲子而已,可他知道,這不過是表象,因為剛剛還在瘋狂啃咬他心臟的那隻痴情蠱,這會兒竟然非常老實了,蜷縮著身子一動都不敢動,更別說繼續咬他了……

他再不懂也約莫猜得出來,這是蠱蟲之間的等級壓制,這隻看起來憨態可恭蠢懵蠢懵的黃金蠱母戰鬥力非常恐怖,起碼,足夠讓他身上那隻痴情蠱放棄抵抗,直接縮著等死!

不過……

他再開口,淺笑便沒了,換了嘆息幽幽:「阿月姑娘到底還是信不過在下啊,終究還是追過來了……」

阿月張嘴正欲解釋,猛然又想起他身上的蠱數不對,沉下臉來:「幸虧不信!」

聲落又覺更氣,不由又譏諷的冷笑着補了句:「是我糊塗了,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蠱族之蠱並非只有蠱族一脈能解!不過我警告你,別動阿琴,否則……」

姬氏極幾乎立馬反應過來,定是她發現了他身上的蠱數不對,聽着她這番話的時候又不禁想起夏陽的話,面色頓時難看起來,打斷她的話:「借了你的東西,欠了你兩條命,我承諾過會還便會還,等這邊事情清楚,自會帶着東西再去南疆,可你為什麼要跟着他追過來!」

阿月或許真的很厲害,非常厲害,可,他還是不認為她斗得過夏陽那個小魔女:「你既然也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為何還要追過來?這不是送死嗎!」

他聲音不高,在這寂靜的夜裏也不足以驚動旁人,卻驚到了阿月。

「送死?」阿月沉下臉來,掩著心慌不安,冷冷道:「你好大的口氣!真當我蠱族威名是靠嚇唬人得來的嗎?」

「蠱族威名,當然不是嚇唬人得來的……」姬氏極的語氣也變了:「我姬氏一族拜魔蠱之賜,幾度深陷滅族之險,兩位姑姑更是一死一失蹤,對了,大伯之死雖難得證實,卻也多半脫不開關係,我父親也為此蒙受難白之冤而被堂兄仇視,最終演變成手足相殘……魔蠱之威,姬氏一族深有體會!」

阿月怔住,這是她第一次聽說這些事,也總算明白,當初初遇時,他為何會用那種可怕的目光看她:「抱歉,我並不知道這些,可蠱族繁衍數千年,早非我一脈習蠱,且我一脈有祖訓……」

「這些都不重要了。」

姬氏極打斷她的話:「現在走還來得及,帶他趕緊離開吧,等這邊事完了,我會去南疆物歸原主。」

「包括你的命嗎?」

阿琴的聲音突兀橫插進來,驚得阿月面色一變,再也顧不得許多的抬手開窗。

阿琴緩緩自黑暗之中走出來,目光幽幽的在阿月和姬氏極以及黃金蠱母之間徘徊,眼中怒火越燒越高:「你還是現在就去死吧!」

眼見阿琴撲向姬氏極,阿月面色再度大變,匆忙翻窗而出:「阿……」

勸阻的話才起,阿琴就突兀的定住不動了,甚至還維持着奔跑的古怪姿勢。

很顯然,這裏除了他們三人之外,還有人在!

「誰!」

阿月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機,目光銳利四下掃視的同時就要奔向阿琴,可惜,她還沒來得及動作,十數片脆嫩的樹葉便如鋒利的刀子一般,哧哧圍繞着阿琴深深沒入堅硬的青石地磚之中。

這是警告!

她若敢有任何妄動,阿琴便會沒命!

阿月面色難看,不敢再動,卻順着樹葉來的方向,緩緩轉頭看向院角那棵樹,果然看到樹上有道修長的黑影虛掩在枝葉之後。

枝葉正好遮擋了他的臉,她看不到他的五官相貌,只看得到他站姿筆直,如同一桿長槍般立在那裏,個頭非常高,可怕的是,這麼遠遠看着,依舊能看出來,他精壯的身體里蘊藏着多麼可怕的爆發力,散發着怎樣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氣。

當然,那並不是真正的血腥氣,而是一種,殺人太多的具象表現,這意味着死在他手裏的人,多到恐怖!

一眼,阿月便後悔了……

後悔看過去!

後悔來到有這種可怕存在的大華帝都!

但緊跟着,她便愕住了,不由自主的再度望過去——等等!他是什麼人?為何能養黃金蠱!?

「他不是南疆人,也並未習蠱,脾氣極差性情也冷酷,你別指望能跟他套到半點交情。」姬氏極與阿月說罷,瞥向樹上那人:「你來做什麼?」

「看戲。」

聲如其人,冷到人骨子裏去。

姬氏極沒好氣:「滾!」

阿月面色微妙,總覺得樹上那人的話和聲音配起來莫名怪異,不過,她還是看出來了,樹上那人明顯是為保護姬氏極而來的。

才這麼想着,便又聽到姬氏極驚道:「等等!」

阿月不明所以驚怔之間,便猛然察覺身邊多了個人,赫然是剛還在樹上的那人!

一瞬間,阿月頭皮發麻,本能反抗。

趴在姬氏極胸口上的黃金蠱母霎時間目露凶光,掉頭就走,速若神行。

姬氏極面色大變,慌忙躍起就撲了過去,同時驚道:「別傷她!」

李旭面無表情,眸光卻隱晦的微微一閃,手中銀光隨即一轉,便聽叮一聲,宛若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那撲向他的黃金蠱母倒飛回了阿月身上……

阿月趔趄退了一步,便被姬氏極扶住了。

才扶住她,沒了黃金蠱母威脅的痴情蠱又開始猖狂起來,狠狠的咬住他心臟,直痛得他兩眼一黑就跪了下去,差點緩不過來的直接暈死過去。

阿月忙伸手要拉住他,卻被另一隻手先了一步。

李旭直接拎大貓似得拎住姬氏極后領,面無表情的看着僵住的阿月。

他真的好高,身手也奇快,還養著一隻黃金蠱母……

雖然不想承認,可他真的克她克得很徹底啊!

阿月面色難看:「你……」

才開口要說話,他卻忽的扭頭走了,拎拖着姬氏極走向阿琴。

他想幹什麼!

阿月面色再變,匆忙追上去:「你敢碰他我就跟你同歸於盡。」

李旭好像沒有聽到她的威脅一樣,面無表情的在阿琴面前停下,居高臨下的盯着阿琴看。

阿琴也從未見過這麼恐怖的人,面色十分難看,可惜他動都動不了,不過,雖然動不了,可聲音並沒有被封:「你想幹什麼?」

「讓李靖知道你們醫術了得,帶你們進宮救一個人。」李旭冷冷道。

阿琴怔了一怔后,笑了:「我為什麼……」

話沒說完,銀光突兀一閃而過,跟着阿月滿頭青絲便散了。

這是赤裸裸的警告!

若他不照辦,便會要了阿月的命!

當然,他也不可能活着離開這大華帝都!

不過……

為什麼他是用阿姐的性命來威脅他?

普通情況下,不應該是用他的性命來威脅他阿姐嗎?

他到底知道什麼!

阿琴黑著臉,閉上了嘴,緊緊盯着李旭不說話。

阿月抿唇沉眸,也不說話,彷彿被挑散了發的人,不是她。

許是離著阿琴近了,痴情蠱也不折騰的鬆了口,姬氏極總算緩過勁來。

他一把推開李旭拎大貓似的手,臭著臉,卻沒說話。

這情況,他還能說什麼?

李旭卻問他:「說完了?」

姬氏極抿了抿唇:「說完了。」你在這裏盯着,我還能說什麼!說什麼她們也聽不進去了啊!

李旭眸光一轉,又回到阿琴與阿月之間:「你們只有一夜的時間。」

換言之,明天還不進宮,便送他們上路!

阿月阿琴面色難看,眼睜睜看着他說完就走,第一次不敢貿然從背後放蠱偷襲。

剛才他已經用實力充分證明了他的身手遠在他們之上,足以在瞬間秒殺她們!

換做其他高手,她們倒也沒這麼忌憚,畢竟身手並非她們主修,她們是行蠱一族,更厲害的自然是蠱,比如非常厲害的姬氏極就吃虧的落在了她們手裏,然而偏偏,這個人也有一隻不弱的黃金蠱!

起碼,他的黃金蠱足夠為他爭取到殺她們的時間!

這個男人,簡直三百六十度完全沒有死角!

「你們最好不要心懷僥倖,以為他會心慈手軟。」姬氏極神色複雜說罷,看了兩人一眼,也走了。

臨走之前,折了根樹枝回射,幫阿琴解了穴。

阿琴恢復自由,面上卻難得的流露出慌色來,拉着阿月問:「阿姐,怎麼辦?」頓了頓,又道:「不如我們連夜走!」

「走不掉的。」阿月面色難看的搖頭:「就算能出大華帝都,也回不去南疆。」

「不會的。」阿琴面色更慌了:「他不可能一直盯着我們!」

阿月:「但今晚,肯定會,而且……他後面,恐怕還有個更厲害的。」

阿琴:「……」

阿月嘆氣,摸摸阿琴的頭:「別擔心,有阿姐在,誰都不能傷害你,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得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

半個時辰后,剛剛歇下的李靖便被人叫了起來。

「郡主突發急症,有些不好。」

李靖立馬驚起,匆匆趕到便見李珍抱着肚子滿床打滾,哭鬧不休,小臉青白得嚇人。

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肚子痛的,可誰也哄不住她。

秦語姍正在罵人,見他來了,更加陰陽怪氣:「珍兒在我身邊的時候好好的,白白胖胖乖巧得不得了,你偏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硬是要從我身邊將她搶走,現在好了,也不知道這些狗奴才怎麼照看的,給她吃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竟讓她……」

「你閉嘴!」

李靖一把揮開她,大步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欲抱李珍:「太醫什麼時候能到?」

奶娘冷汗都不敢擦,忙應:「初初覺察郡主不舒服的時候便尋了人去請太醫,這會兒恐怕還在路上。」

秦語姍被李靖那麼一推,踉蹌倒退就險些摔倒,好在阿月阿琴在身後及時扶住了她,才不至於讓她當着這麼多下人的面摔在地上,可她暴脾氣還是上來了。

「李靖你……」

秦語姍大步上前,欲要與李靖理論,卻被阿琴拉住了。

阿琴語帶焦急,不高不低道:「靖王妃,郡主這是急症,再不急救恐怕……」

秦語姍頓驚:「真的?你確定沒看錯?」

「不信你問奴婢姐姐。」阿琴驕傲道:「奴婢姐姐雖然是個啞巴,醫術卻是絕頂的。」

「那還愣著幹什麼,快給小郡主看看啊。」秦語姍說着,一把將阿月推了出去。

在她看來,阿月阿琴這兩個來歷不明的人終究是靠不住的,李珍才是她真正的王牌,若是李珍沒了,李靖絕對不會再留她。

阿月趔趄站穩,抬眸便對上了李靖冰冷審視的眸。

那目光銳利得,彷彿能穿透皮肉看透她的心……

阿月終歸是心虛的,多少有些不自然,好在她被定位為啞巴,無需開口說話,不然,李靖若問什麼的話,她還真不知道怎麼就回答。

不過,李靖並沒有問任何問題,而是直接站了起來,把床邊的位置讓給她,明顯是讓她立刻檢查治療。

略微的錯愕之後,阿月趕緊上前。

才坐下,脖子便一涼,李靖手中鋒利的寶劍緊緊貼着她的頸。

阿琴大驚,但緊緊握著拳頭忍住。

秦語姍沉臉意圖討回點架子,卻還沒開口,便聽李靖冷冷道:「珍兒有半分不好,你主僕三人立刻陪葬。」

「關我什麼事!」秦語姍又驚又怒,他眼裏,她的命竟跟她的兩個丫鬟同等。

「動手!」

李靖根本不理會秦語姍,直接冷冷命令阿月。

阿月暗暗深吸一口氣,裝模作樣的給李珍仔細檢查了一番,就與阿琴打了幾個手勢。

阿琴立馬默契的與李靖解釋:「姐姐要先為郡主通穴止痛,王爺莫驚。」

李靖微微眯起眸子,如同洞悉狡猾的兇猛野獸盯着企圖耍弄心機的獵物般盯着阿月,緩慢點了下頭。

阿月立即抬手,往李珍身上一陣拍啄推打……

手法古怪而奇特,但確實是打在了穴位上,而且,她每打一下,李珍的痛處就似乎真的減輕了一些,哭鬧也漸漸的消停下來。

李靖走南闖北那麼多年,聞所未聞,更別說見過,一時間眉頭擰得更緊。

他相信,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奇人異士不在少數,有機緣者,說不準哪天就忽然遇上了,但他不相信,身懷絕技的奇人會毫無目的的跑到他靖王府來當丫鬟!

不過……

他並沒有打擾阿月給李珍治療。

半柱香后,太醫總算到了,可李珍已經安靜下來,熟睡過去。

李靖先讓太醫把李珍又檢查了一遍,而後又把阿月開的方子給太醫過目,問他一些問題,發現太醫所言與阿月所斷基本無差異,而李珍也確是急症,確實不立即實施治療的話,一不小心便會出人命……

儘管如此,李靖還是不信那麼巧合,卻聽那太醫竟然小心的打聽起阿月來:「手法奇特,聞所未聞,倒是與明月公子的針法有異曲同工之妙……不知,下官可否有幸拜會這位高人?」

李靖想了想,示意人帶他去。

「起初陳太醫看到阿月姑娘年輕,又是啞的,還十分輕視,但很快透過阿琴姑娘一番溝通后,很快便變了臉色,十分慎重的請教了一些問題……他們說的,屬下也聽不懂,不過,剛剛陳太醫匆匆告辭回去了,但卻是去了宮裏。」

「宮裏?」李靖揚了揚眉,笑了,笑得陰冷含毒:「現在什麼時辰了?」

「寅時末了。」

「這會兒進宮倒是正好。」李靖冷笑一聲,站起身來:「把阿月和阿琴帶過來。」

**

雖然惠武帝還沒有正式立李燁為太子,可他受傷之後,朝政便一直是李燁代為打理。

如今,大華東面正與東夷打,北面北狄也從未死心,南面南疆又虎視眈眈時刻準備着動手,局勢實在不太平……

為避免遺漏鑄成大錯,惠武帝養傷期間早朝也照舊,依舊是李燁代為主持。

雖然如今惠武帝連着幾天高燒不退,暈厥不醒的消息並未傳出,但早朝照舊,身為靖王的李靖進宮倒也方便,不過,他雖把阿月阿琴當隨行侍女帶進來了宮,卻並未直接去找陳太醫去找惠武帝……

李燁朝上看到李靖還有些錯愕,以為他要幹些什麼為難自己,不想李靖什麼都沒有做。

納悶到下朝,胡亮便湊了上來稟報,說是惠武帝連日的高熱終於慢慢的退下了,人也已經醒了過來。

「當真?」

李燁大喜,又問是怎麼退下的,哪位太醫的手段或方子,得到的答案着實意外:「靖王妃的貼身丫鬟?」

胡亮點頭:「說是這幾年靖王妃身子越發不好,一日不如一日,前陣子更是眼看着都要不行了,靖王乾脆死馬當活馬醫,為她找了兩醫女……」

「起初也只當是有些手段的醫女而已,不想昨晚靖王府郡主突發急症,十分危險,這才發現她們竟身懷絕技。」

「對了,據說是一對孿生姐妹,大的叫阿月,天生是個啞的,但醫術非常了得,陳太醫便是從她那得到了方法,小的叫阿琴,也通醫理,不過似乎並沒有那麼厲害……」

如果李燁昨晚沒去找過夏陽,還真就信了這些說法,可偏偏,他昨晚和沈妙梅一起去找了夏陽,而且,夏陽還說了那樣的話……

【便是我不出手我師弟不出手,也不意味着就再無人能救皇上了。】

原來,人竟在三哥那兒么?

七弟妹竟然早就知道了?

怎麼知道的?

什麼情況啊這是?

誒喲喂,他這腦子瞬間又不夠用了,疼……

李燁皺眉想了想,問道:「母妃可在父皇那兒?」

胡亮點頭。

「走,看看父皇去。」順便,看看母妃的意思吧……

**

惠武帝退熱醒來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戰王府。

「這位陳太醫可以啊,靖王的功都想貪。」夏陽表示必須鼓掌稱讚三秒:「好想知道他腦袋什麼構造。」

姬氏極淡道:「惠武帝連日高燒不省人事的事情並未對外宣佈,若不是燁王來說,你們也不知道嚴重到這種程度不是嗎?他不說,倒也說得過去,何況阿月在靖王府不過個小小的丫鬟而已,照李靖素來愛做臉面來看,是不會與他撕破臉皮說那麼清楚。」

然而現在,惠武帝大事小事一股腦兒全交了李燁代理,李靖則被以養傷為名愈發的遠離朝政,怕當下的都漸漸失去,急了……

而李靖也不蠢,進宮並未直接殺去找陳太醫對質,承認他一直都在密切關注惠武帝的情況,而是隔山打牛假裝只是去上朝,只通過宮人與淑妃的對話將阿月也進宮了的消息傳給陳太醫,隔空恐嚇陳太醫。

其實,陳太醫如果再豹子膽些,李靖其實也奈何不得他,功勞自就能盡數貪掉了,可陳太醫終究還是有賊心沒賊膽,怕李靖日後報復而不敢貪了功勞。

「不說那些破人破事了,咱還是來說說咱那未來嫂子吧。」夏陽說着,扭頭便於李旭打聽起來:「咱未來嫂子漂亮不?」

本來她早該打聽的,奈何李旭早上才回來,而她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來二去便拖到現在了。

「都不如你。」

李旭惜字如金,但字字都有暴擊的力量。

夏陽恬不知恥的咧嘴笑道:「那是必須的啊,不過,下次委婉一點哈,你這麼直接極哥哥的臉不好看。」

李旭一本正色應好。

「你們慢慢聊,我不好看我滾蛋。」姬氏極懶得理跟他們較真,白眼一翻起身就要走,卻聽李旭忽然問他道:「兩條命,你準備怎麼還?」

姬氏極想捂他嘴都來不及了。

當然,就算來得及,也是捂不住的。

默默的,他欲大步退散,卻聽夏陽笑吟吟問道:「極哥哥,什麼兩條命?不解釋解釋嗎?」

「陽陽,這是我的事。」姬氏極面色複雜道。

夏陽沉默的「看」了他好一會兒,忽然的勾唇又笑了:「也是。」

姬氏極不是姬氏魁,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她這麼說便真的不會管了,不禁皺眉,沉聲:「陽陽,這是我的事。」

「我沒聾,聽見了啊。」夏陽無辜說罷,無辜便沒有了。

姬氏極面色微妙到複雜,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也知道,夏陽倔起來比誰都倔,是根本不可能勸得動的……

嘆氣,默默的走了。

「李木頭,我管太多了嗎?」

姬氏極走後,夏陽委屈的靠近李旭懷裏:「可是,極哥哥是為我去的南疆,如果他不去南疆,不為我去蠱族偷葯,又怎麼會招惹上這樣的爛桃花,如此的左右為難……」

她差一點就想問李旭,他那一世結束之前,姬氏極成親了沒有,娶的是誰。

可惜……

即便不問她也知道,這一世早在真正的鎮北侯郡主離開的時候,就偏離了原本的軌道,越是與她這個「冒牌貨」親近的人,越是受影響!

李旭低頭輕吻她的額:「我也不知道你這樣算不算管太多,不過,不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李木頭!」

夏陽倏地抬起頭來,頂着一雙猩紅猩紅的兔妖眼,拚命沖他放射亮晶晶:「我有沒有說過遇上你真好?」

李旭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卻道:「沒有。」

「是嗎?真的?你確定?」

看着她壓過來的表情無比誇張的臉,李旭嘴角的笑紋便更深了些:「本來很確定,可現在忽然又不確定了。」

「……旭哥哥,快去拿小掃子小簸箕來。」

李旭瞬間默了——這什麼鬼?腦迴路跟不上啊喂!開口前能不能先考慮一下本地土著的心理陰影面積啊!

「你節操菌掉地上摔碎了,趕緊掃起來吞回去!即便是碎的也總比沒有的好。」

李旭——雖然聽不懂,可,莫名就是覺得不是什麼好意思……

**

惠武帝醒來后,聽了陳太醫的坦白,倒也接見了李靖和阿月,卻只是讓阿月好好照看李靖的身體,需要什麼缺什麼,直管講,並未將她留在宮中。

為此,阿月暗暗鬆了口氣,李靖卻很是不忿,覺得惠武帝太過偏心,連麗妃和林氏那麼大的罪行都能為了李旭而刻意去淡化,與李旭關係愈發往好的方向發展,卻始終不肯原諒自己母親那點被逼無奈的過錯,連帶着看他不順眼,不論他做什麼,都討不到他半點歡心……

李靖一走,淑妃也被遣開了,只留了張皇后和賢妃在側侍候作伴。

賢妃素來賢惠識大體,從不主動亂湊熱鬧生是非,整個人落落大方讓人處著舒服,幾十年來從未與人爭執紅臉,惠武帝看上了她兒子,有意讓李燁繼承大統,張皇后雖然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卻也慢慢的接受了。

當然,不接受也沒辦法。

她生了李煜之後便被害得無法再孕了,李煜一去她膝下便沒了孩子,在惠武帝膝下尚有皇子的情況下,她抱養宗室的孩子完全不可能,養在淑妃名下與李煜五官神似的李靖從來不在她考慮範圍內,李燁又是賢妃的不好下手,她敢惠武帝也未必願意,李旭又過繼出去了,十三皇子倒是最小生母也沒地位,本該最合適,奈何他實在太不爭氣,潛意識就以李煜為衡量標準的張皇后左看右看了這麼多年,死活沒看上……

一來二去,張皇后倒是陰差陽錯的與賢妃相處愉快上了,如今賢妃又細心體貼的連日照顧了惠武帝這麼多天,疲憊不堪神色憔悴,張皇后看不過去,便做主讓她去休息了。

張皇后見惠武帝遲遲不睡,似有心事,不由問道:「皇上在想什麼?」

「獨獨老九沒來……他是不知道呢?還是不想來?」

聽着惠武帝這麼問,張皇后着實有些懵,而後莞爾:「什麼獨獨老九沒來,老十三也沒來,公主們也沒來……皇上,您這話要是傳出去,老十三和公主們可得傷心了。」

心中又忍不住暗暗的想,幸好當初沒有投注老十三,就這麼一個分分鐘被老子忘後腦勺的存在,哪能指望得上!

惠武帝這才想起他不止那麼幾個兒子,尷尬的咳了兩聲:「那你倒是說說,他不來,是不想來,還是不知道?」

張皇后抿唇笑問:「皇上真想知道?」

也是從皇子一步步當上如今的天子的,惠武帝哪能蠢到不知道,可話已經糊裏糊塗的蠢出去了,哪好收回來。

哼哼含糊了聲,算是應了。

提心弔膽了幾日的張皇后現在一顆心總算回了原位,心情正好,不由與惠武帝開起了玩笑:「若說他一點都不知情,臣妾是絕對不信的。」

換言之便是,李旭知道惠武帝病重方脫險,沒來,是因為不想來!

不想,惠武帝卻並未流露出失望來,而是嘆氣,沒頭沒腦的輕拍著張皇后的手來了一句:「幸得煜兒提醒啊。」

張皇后聽得怔怔的,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惠武帝淡淡一笑:「老九很聰明,也愈發的沉得住氣了。」

張皇后更不明白了,好好的,惠武帝怎麼想起來誇李旭了:「皇上,您難不成是……」後悔把李旭過繼給戰王府了?

惠武帝莞爾:「不是……」

那是為什麼?

面對張皇后旺盛的求知慾,卧病在床無所事事的惠武帝不禁來了幾分精神:「老九是聰明,也愈發沉得住氣了,可他殺氣還是太重了,終究戰王府才是他最好的去處。」

張皇后想了想,雖然還是不明白惠武帝到底為什麼心血來潮提起李旭,又為什麼會說幸得李煜提醒之類的感慨,卻是極贊同,戰王府是李旭最合適的去處。

這時,劉公公近來傳報,說是淑妃親自燉了湯命人送過來。

惠武帝幾乎想都沒想便道:「朕現在沒胃口,你這幾日也辛苦了,便賞了你吧。」

劉公公歡喜謝恩,心中卻忍不住嘆氣。

淑妃娘娘這幾年若還能像之前那樣安靜低調的話,念在三公主的份上,皇上多半還是會善待她的,可惜,三公主去后,她整個人都變了,如今愈發的不像話,卻偏以為皇上什麼都不知道……

靖王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自己都時時記得自己生母是如何死的,又如何去讓皇上忘記?又怎怪得皇上多疑偏心?

相比之下,要論童年所受折磨和所得關愛,戰王才是最慘的那一個,如今長成后的他雖然看起來更具備攻擊性,更危險,也意外的聰明得不顯山不露水讓人有些猝不及防,可他難能可貴的是心思純粹,所求並不多,不惹他他也懶得理你……

沒有比較沒有傷害,一比較,傷害可就大了,皇上又豈能不偏心?

**

阿月和阿琴都被李靖帶進宮后,秦語珊才後知後覺的後悔起來。

李珍固然是王牌,可阿月和阿琴的本事也很重要啊,萬一李靖「借」去之後就不還給她了怎麼辦?何況,她如今美其名曰還是靖王妃,卻其實早已被架空,又沒有娘家可以依靠……

再失去那麼有手段的阿月和阿琴,就更慘了!

於是,她李珍都顧不上了,伸長脖子等啊等,好不容易總算等到李靖回來,二話不說上去就要要回阿月和阿琴。

「珍兒呢?」

本就心情不好的李靖見只有秦語珊卻不見李珍,面色更難看了。

秦語珊被架空很久了,府里的下人早不把她當回事,之前還有阿月和阿琴幫忙鎮著,可如今阿月和阿琴被李靖領走,所有人都覺得有李靖這高枝了,姐妹二人定不會再買秦語珊的賬,秦語珊想要回她姐妹兩人是沒希望的,又哪裏還會聽秦語珊使喚……

給她通報李靖回府的人都沒有,她只能自己出來等李靖,也只顧著在這等李靖了,哪裏知道李珍去哪了。

突然被問,她還真答不上來。

李靖頓時更火了:「從小便不讓珍兒親近你我果然是太英明了!」

秦語珊一聽,也激動了:「你憑什麼這麼說我?若不是你跟夏陽那賤……」

啪!

李靖一巴掌扇過去,打斷她的話:「不可理喻!都杵著做什麼!還不快把這個瘋女人給我關起來!再讓我聽到她胡說八道,連你們舌頭一起拔了!」

正好在周圍的下人琴瑟應諾,匆忙將秦語珊擰走。也都憤她給她們找這樣的麻煩而紛紛的黑手狠著勁掐擰。

都是女人,見她如此的阿月難免心生同情,想要出手相助,卻被阿琴拉住了。

阿琴搖頭,眼神示意了李靖一眼——別惹事,我們自己都自身難保。

阿月抿了抿唇,沉默的別開了眼。

不過,阿琴也默默的,默默的,企圖趁李靖不注意,拉着阿月走開,尋個機會,離開靖王府。

當初他敢一路從南疆追過來,是不覺得這世上有人能剋制住他阿姐,卻哪裏想到,山外真的有山人外真的有人!

昨晚那個神秘的男人,徹底刷新了他對外面世界的認知,他感受到了強烈的危機,再不走,他怕被破腹掏心強取心頭血!

然而……

他壓根還沒有機會帶阿月走開,李靖的注意力便轉回了他們身上:「你們兩個跟我過來。」

阿琴面色難看。

阿月反手拉上他,跟上李靖,袖子恰好擋住了他們的手。

阿琴感覺阿月的指在他掌心寫字——找機會就跑,一路往南別回頭!

不行!

阿琴抿唇搖頭。

阿月咬了咬牙——搬救兵!

她已經看出來了,李靖早就懷疑她們的身份了,只是當時還沒發現她們有多大的價值,所以只是盯着沒有動,可現在卻不一樣了,一旦被他知道她們是南疆蠱族,後果不堪設想!

到時候,不願受他威脅的話,必定起武力衝突,一旦鬧大了出動軍隊,她便是插翅也帶不了阿琴離開了!

可若受他威脅……

誰又知道,會卷進什麼樣的陰謀算計之中?

姬氏極和昨晚那個恐怖的男人,又是哪一邊的?

她可真心不願與那種存在為敵,而且,不管是什麼陰謀算計,她和阿琴都充其量不過是棋子而已,用得着時尚有一時風光,用不着時,隨時命不如草!

她現在的目的很簡單,不管如何,騙也先把阿琴騙走,他不願意回村子甚至可以不回南疆,他那麼聰明,漢話說得那麼好,在大華也一樣能過得很好,而她……

他說欠她兩條命,知道她身陷於此的話,應該會來救她吧?

阿琴面色難看,本要拒絕,卻不知猛然想到了什麼,轉念又答應了。

出去了才有辦法救阿姐,兩人都困在這裏才是真正的死路!

姐弟二人達成共識,手也並未鬆開,倒是顯得非常自然。

阿月無法開口,只能阿琴尋找機會脫身:「王爺。」

李靖回頭。

「奴婢……」阿琴扭扭捏捏一臉尷尬,可只要不是蠢的都看得出來,他那意思是尿急了,要去茅房。

李靖看向阿月。

阿月看着阿琴,也替他急的模樣,卻是沒有也要去的意思。

李靖淡道:「去吧。」

眼神示意侍衛後面跟上阿琴。

侍衛意會,自然的放慢腳步,一拐彎便繞道追了過去。

阿月還在擔心阿琴能否成功逃掉,忽聽前面的李靖突兀問道:「阿月姑娘其實是南疆人吧。」

稍頓,不等她驚回神,又問:「來自蠱族?」

**

儘管李靖極力隱瞞,可他回府沒多久府中就發生打鬥的事情,還是透了出來……

李旭告訴夏陽:「確切的消息還沒有,不過人多半是已經被困住了。」

得罪一個蠱族人還被他逃走了,絕對是場大災難,李靖絕對不可能安安靜靜沒點動作,除非,人已經被他控制住了!

「所謂雙手難敵四拳,她們蠱術再超群也終歸只是兩個人而已,加上蠱蟲亦不是殺不完的,李靖又是謹慎小心之人,在他的地盤上被抓住,我還真是一點都不驚訝,就是極哥哥那邊……」

夏陽嘆氣:「我復明之前,還是先瞞着他吧。」

李旭沉默了瞬,道:「我可以去一趟。」

夏陽無語:「你去頂了天去也就是能救人回來,有屁用。」

李旭:「……」

「除非你能替極哥哥收了那朵爛桃花又打開整個姬氏的心結!」

李旭面色微綠。

「所以嘛,解鈴還需系鈴人,咱一幫盯着適時打打下手就可以了。」

李旭——我們什麼時候變成配角了?

這時,李年回來了。

牙墜,解藥,一起帶了回來。

「他沒鬧着要跟你回來?」夏陽稀奇了,口中的他,自是指柳明月。

李年道:「明月公子說要專心養傷。」

夏陽將煉成丹狀的解藥含近嘴裏,細細品了品味道,差點沒噁心得直接吐出來:「水,水……」

李旭忙給她倒水,輕斥道:「葯又不是糖,該!」

「我這不是好奇嘛……」夏陽委屈的嘟囔了聲,又喝了整整一壺水,才把那股噁心的味道沖淡了些,與李年道:「說實話。」

李年怔了瞬,又道:「明月公子這兩天心情不太好。」

「我就說嘛。」夏陽冷哼:「這葯本來應該不是這個味道的。」

李旭當即皺眉沉聲,伸手就要撬她的嘴:「味道不對竟也敢咽下去,馬上吐出來。」

「你幹什麼!幹什麼!」夏陽一邊后昂一邊雙手狂揮阻攔:「我只是說味道不對,又沒說藥效有問題。」

「藥效沒問題味道怎麼會不對?」李旭沉聲黑臉:「你少給他找理由,快吐出來。」

「好好好,我吐,我吐,你別摳,很疼的好不好。」

李年默默的,默默的,退走了……

而當然,夏陽是不可能把吃下去的吐出來的,哪怕那味道真的是把她噁心壞了。

她還理直氣壯:「那麼費勁的咽下去了又吐出來,多對不住之前廢的勁兒。」

李旭氣得七竅生煙,拎起她來就準備使用非常規手段催吐——先把她腦袋朝下腿朝上的倒拎起來。

「你怎就不信我呢?」

夏陽什麼人,無節操無下限對各種危機卻異常敏銳的神奇物種一隻,哪肯老老實實被他倒拎起來,察覺不對的瞬間就手快的一把抱住他的腰,小腦袋還很無恥的亂拱啊拱,他哪兒敏感她就拱他哪兒,撒嬌的聲音更是甜糯得讓人渾身酥麻:「李木頭,旭哥哥,旭旭……我用我這顆超級無敵漂亮的腦袋擔保,雖然葯的味道真心爛透了,可藥效完整,該有的啥都沒缺,不該有的一樣沒有。」

李旭雖然活了兩世,經歷和見識也堪稱豐富,但他到底兩世都是正經的本地土著,哪裏見識過夏陽這種磨人妖精,愣是沒幾下便被她弄得渾身燥熱滿面緋紅,那啥都精神抖擻鬥志昂然了:「你……你說話就好好說話,不要……不要這樣!快……快放手!」

他放開她了,她卻還不肯罷休,他只好動手去推去扯,卻又不得不承認,雖是隔靴撓癢,但對禁慾許久的他而言,遠勝於無,於是……

欲推非推,拉拉扯扯,半天還糾纏在一起。

能耍流氓的時候,夏陽絕對不會客氣,此時當然也是一副猥瑣惡霸調戲良家婦女的作態:「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你咳……」

「別動!解藥又不是仙丹,哪能吃下去就見效,我先還渾身是毒呢,還是你覺得我實在太優秀太優秀了這輩子只守着你一個人又委屈又可惜,於是大發慈悲弄死自己送我寡婦身好方便我再嫁?」

李旭嘴角一抽,猛的拎起她就往茶几上摁,嘶啦嘶啦,三兩下就把她身上的衣服撕了個還能掛她身上但又哪都能通風透氣方便下手……

夏陽秒慫護胸:「你,你想幹什麼?我,我告訴你,我現在可還是虛弱無比的毒人,一,一不小心就會被你弄死又順便弄死你。」

「我也告訴你……」李旭傾身將她壓在茶几上,一字一頓道:「我忍你很久了!」

「額,咳!咱,咱有話唔……有話,有話好好說,別,別動手動腳啊,一,一不小心……」

「大不了我弄死你你又順便帶上我!」

「可我還不想咳唔……你,你居然咬我!」

「說得是,舔的更安全。」

「啥?」

外面,剛剛帶着薛朗進院的綠屏風中凌亂,簡直恨不得立馬挖個洞鑽了。

兩位,你們能不能,動靜小點兒啊?

嗚嗚……

明明剛才還跟李年談話的啊,怎麼她轉個身出去接人功夫,就變成這樣了?

都怪她,幾年不見心心念念的薛大哥,太激動了,竟然沒注意到本該在院子裏的人都躲起來了,結果,她就這麼帶着薛朗進院,然後,一起聽到了那些熱辣勁爆的內容……

戰王殿下,你丫的為啥不孤峰雪嶺冷傲徹底啊啊啊啊!

還沒凌亂完,頭頂便被薛朗敲了一下:「小孩子不要亂聽牆角。」

回神,便見薛朗轉身大步離開了院子。

北門關不是好地方,荒涼貧苦,危機四伏,卻又是武將建功立業的好地方,因為那裏從來不缺戰爭,不缺少立功的機會……

薛朗自己有本事,短短几年立功無數,帝都這邊又有夏陽李旭照應,爬得自然比別人快。

前段時間,李旭已為他恢復真名,並與惠武帝舉薦他做如今的夏家軍一把手,長期鎮守北門關。

許是薛朗的戰績確實驚艷,又許是惠武帝賣李旭這個人情,也想通過這些修復與夏陽的關係,迂迴架空鎮北侯府……

總之,惠武帝答應了。

薛朗這次回來,一是惠武帝之命,正式受封受命,二是夏陽也要他這個做哥哥的回來處理綠屏的婚姻大事。

摸了摸自己的頭,綠屏紅著臉跟上去,羞赧嗔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薛朗回頭看了看她,有點怔,跟着就匆匆的別開了臉:「嗯,我撿你的時候,你才這麼長,現在……確實大了,是該嫁了。」

嫁……

綠屏滿面羞紅,不知道如何應。

然而,薛朗跟着卻問她:「有看上的么?有的話我去給你把把關,若是沒有,只好拜託戰王妃和老王妃了……」

綠屏驚怔住。

薛朗走前面沒發現,兀自道:「我這次回來最多也就停留三個月,趁我還在帝都,趕緊把你的事兒辦了吧,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綠屏臉都白了,明明滿腔的話要說,卻亂糟糟的不知從何說起,卻張嘴就自動的蹦出一句:「你……你不要我?」

薛朗怔住,回頭,有一瞬面色微妙,但很快便道:「姑娘大了都要嫁人的,就算你嫁了,我也不常回來,我們不能經常見面,但你還是我妹妹,若有人欺負你,我還是會替你出頭,怎麼能說是不要你呢?」

這不一樣啊!

綠屏眼睛都紅了,不死心的問:「你不娶我嗎?」

薛朗一副受驚的樣子,瞪大着眼睛看她,竟然支吾起來:「雖然我當初只是把你撿回來,仔細起來也沒盡什麼撫養責任,可,可我真當你是妹妹啊……」

「妹妹?」

這兩個字對綠屏而言,是巨大的打擊:「我只是妹妹?只是妹妹?」

她跟了夏陽多年,確實變勇敢了,可她又終究不是夏陽,無法處處都得夏陽真傳……

至少這一刻,她懦弱的,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狠狠哭一場。

眼見她快哭了,素來嚴謹的薛朗也不禁慌了變色了,其實是手足無措的僵在那裏,不知如何安撫,卻因為常年征戰沙場的緣故,戰將氣質已然天成,反倒給人一種冷眼對待的感覺。

當然,他臉色其實的很精彩的,只不過,現在的綠屏自覺難堪,沒仔細……

「我眼進沙子了,去洗洗,你在這裏等我會兒。」

綠屏哽著聲音匆匆說罷,一溜煙跑了。

薛朗張嘴想叫住她,可叫住她之後呢?

沒整明白,只好先放棄了,左右四顧,想尋個地方坐下等,不料卻看到個高高壯壯的西戎漢子翹腿坐在不遠外的游廊里笑望他。

夏陽在西戎也很有身份地位的事情,薛朗自然也聽說了,所以見到索朗穆也並不驚奇,但……

「綠屏姑娘長得還算不錯,人能幹,脾氣也好,而且瞧那身段還是好生養的。」索朗穆語不驚人死不休:「你不喜歡,不如讓給我啊。」

薛朗沉下臉,但還是很禮貌的問:「穆王子?」

索朗穆揚眉,還挺意外:「你竟然認得我?」

「屏……我妹妹在信中提起過你們。」特徵還蠻明顯,所以不難認。

索朗穆咧嘴:「大舅子認得我就更好說話了,如你所見,我是西戎索朗的王子,絕對配得起綠屏姑娘……」

薛朗越聽面色越難看。

什麼叫絕對配得起?

**

李旭和夏陽還沒「忙」完,索朗穆和薛朗就打起來了。

如蘭二人哪裏敢去找李旭和夏陽,便命了人去尋綠屏和姬氏極等人。

綠屏是薛朗義妹,姬氏極等人和索朗穆一樣是西戎人,總能拉開的。

「怎麼就打起來了?」姬氏極表示很無語:「薛朗不是今天才回來嗎?」

「額,好像,跟綠屏姑娘有關……」

姬氏極怔了怔后,沒好氣道:「我看跟索朗穆腦子有問題有關!」定是他嘴巴不幹凈,說了惹人家上火的話。

匆匆正要趕去勸架,迎面忽然奔來一個丫鬟。

雙目無神獃滯,卻跑得飛快,趁着他錯愕的功夫猛就撲了過來。

本能的,他一腳將那丫鬟踹翻在地,正要問,卻聽那丫鬟念念有詞的自覺就開了口:「阿姐被靖王抓起來了,阿姐被靖王抓起來了……」

聲音確實不像阿琴的,可語氣卻很像,而且,阿姐這種稱呼在大華並不多見,還跟靖王聯繫在一起……

姬氏極面色難看,一腳將那丫鬟踢暈了過去。

奉命通知姬氏極的侍衛目瞪口呆看着一切。

「先把這個人關起來。」姬氏極說着,大步繼續往索朗穆和薛朗打架的方向去。

綠屏已經先一步到了,可惜,她的到來非但沒能讓兩人停手,還打得更凶了。

姬氏極勸架的方式與夏陽又異曲同工之妙,一樣的簡單而粗暴——直接拔火銃沖兩人打架的方向轟了兩下!

槍聲過後,整個世界都清凈了……

索朗穆回過神來,怒罵:「卧槽!你勸架就勸架,用得着開槍嗎?子彈不用錢啊!你錢太多我完全不介意你送點給我啊!」

姬氏極收火銃轉眸,看向薛朗:「他腦子有病,你不用理他,不過他很窮,你跟他一起打壞了這麼多東西,他肯定是沒錢賠的。」

「喂。」索朗穆怒瞪姬氏極——我跟你是一國的好不好!我再窮也好歹是個王子啊!這點東西還是賠得起的好不好!

姬氏極涼颼颼瞥過去:「怎麼?你要打腫臉充胖子全數賠償?我當然不反對,也相信我那妹子絕對會很高興。」

索朗穆:「……你吃火藥啦?」

姬氏極沒理他,轉眸看向聞訊趕到的周榮泰安等人:「你們給我好好看住他。」

周戎泰安等人怔了一怔,面面相視不得答案,又目光詢問的看向索朗穆——什麼情況?極哥向來很好說話的啊,不太與人計較,你怎麼惹毛他的?

索朗穆——你們問我,我特么問誰去?我剛剛只是專心的痛快的打了一場架而已!

姬氏極不管他們,轉頭又交代綠屏:「看好你家男人。」

說罷也不管綠屏什麼顏色,轉頭就往李旭和夏陽那裏去。

「大白天的你們有完沒完!沒完也趕緊給我先收拾起來!我有話問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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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王爺穿越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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