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以後不會了

這一次顧以莘沒有很快回答，他太過震驚而無法迅速思考給出結論。依琳說她後悔了，他可以理解為是她要回來的意思嗎？

這個女人終於要放下那些莫名其妙的愧疚，面對自己的內心了？

「嗯。」

良久，顧以莘才低聲應道。

你可以後悔，因為有我在你身後。

不管你受了多少委屈，只要你回頭，我就還在，我會用所有的疼愛來彌補你受到的所有傷害。是我沒有牢牢抓緊你的手，才會讓你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如果要後悔，我比你後悔得早。

顧以莘在心裏默念，依琳卻沒有回答，扭頭才發現這女人已經趴在自己背上睡熟了。紅唇微張，還有酒氣撲來，卻讓他莫名覺得可愛。

把依琳背回酒店，本想讓她簡單洗漱一下再睡，但無奈這人醉得太死，根本叫不醒。

莫景瑟也有些累，接了熱水用毛巾簡單幫依琳洗了把臉，就靠着沙發睡著了，只是莫景瑟沒想到，依琳睡得並不安分。

莫景瑟入睡沒多久，依琳就醒了，迷迷糊糊的在屋裏轉了一圈，找了水喝下然後就跑出酒店。

依琳腦子不是很清晰，心裏的念頭卻很強烈，她要見西西，不管多麼困難她都要見西西。

因為陸戰不讓她進出陸家，所以依琳只能想其他的辦法，從計程車下來，依琳沒有直接去小區門口，而是圍着小區轉悠，恰好看到小區旁邊一個小花園有兩個小孩子在打羽毛球便加入進去，然後一個不小心就把球打到裏面去了。

依琳在兩個小孩子崇拜的目光中爬上牆頭，有門衛過來問，小盆友立刻熱心的幫依琳解釋：；「這個阿姨在幫我們撿球。」

依琳笑着沖門衛眨巴眨巴眼睛，她的確是有很正當的理由呢。

這兩個小孩子應該也是在這個別墅區住的，門衛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依琳把球扔回給小朋友，自己則貓著腰進入小區。

別墅區的建築其實都差不多，依琳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陸家在哪裏，正準備故技重施翻牆進去，就看見陸戰的車開了回來，依晴和西西依次下車，看得出他們今天這頓飯吃得很開心，依琳躲在一邊看着，心裏平靜得沒有任何風浪。

腦袋還有些暈乎乎的，因為陸戰回來了，所以依琳沒敢輕舉妄動，想等陸戰走了再去看西西，可是左等右等陸戰都沒有出來，竟然靠着牆頭睡著了。

依琳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腦袋開始發疼，不知道是因為喝醉酒還是因為感冒。揉着腦袋站起來，想了半天才記起自己幹什麼來了。

依琳不知道陸戰有沒有走，鑒於上次的經驗，直接脫了高跟鞋翻進去。陸家雖然還亮着燈，但已經沒有小孩子的笑聲，西西應該在自己房間睡覺。依琳打量了一下陸家的房間結構，順着廚房的鐵欄爬上去，順着二樓的陽台往西西的房間去。

西西的房間就安排在二樓主卧旁邊，主卧黑漆漆的，陸戰和依晴並沒有睡在這個房間，依琳沒有過多注意，很快來到西西的房間，怕嚇到西西，依琳先輕輕推開窗戶。

屋裏留着一盞橘黃色的床頭燈，西西小小的一個躺在床上，看樣子已經睡熟了，依琳小心的從窗戶進去，整理了一下衣服好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狼狽才走到西西床邊。

還沒靠近就看見西西眉頭皺起，然後揉着眼睛醒來，看見依琳，西西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後不滿的捂著鼻子：「麻麻你又喝酒了。」

依琳有些局促，自從有了西西之後，她就很克制自己，就算喝酒也是淺嘗輒止，根本不會喝醉，到Z市以後，她倒是沒了那麼多顧忌。

「西西，媽媽……媽媽以後不會了。」依琳緊張的解釋，聲音發顫，她太害怕了。現在除了西西她什麼都沒有了，如果連最依賴她的西西都離開她，她還有什麼？

依琳手足無措的說着，想要親近西西卻又不敢，突然聽見西西硬邦邦的聲音：「媽媽，已經很晚了，你明天來看懷瑾吧。」

「懷瑾？懷瑾是誰？」依琳輕聲問，指甲嵌進手心卻毫不自知，只一動不動的看着西西。

西西的小臉滿是認真，一字一句的回答：「麻麻以後叫我懷瑾吧，陸懷瑾，這是我的新名字。」

陸懷瑾，他說他叫陸懷瑾，要忘記西西兩個字嗎？就這麼輕易的丟棄屬於西西的一切了？連她這個母親也不要了？

依琳覺得空氣越來越稀薄，再也待不下去，轉身匆匆忙忙的想要離開，這不是她的西西。

她的西西不會這麼有板有眼的跟她說話，她的西西不會對她這麼疏離，她的西西不叫陸懷瑾！

依琳走得很急，甚至連西西那句『麻麻再見』都沒有回應就從窗戶出去，從廚房下來的時候，被護欄勾住衣服，卡在那裏不上不下，突然聽見陸戰和依晴說話的聲音，依琳停下動作看過去，只看見陸戰和依晴站的很近，卻看不清他們的表情。

依琳剛想聽他們在說什麼，就聽見陸老太太要吃夜宵，劉嫂要進廚房！

依琳用力掙扎了一下，偏偏被勾得很緊，用盡全力一掙，終於掙脫束縛，同時整個人也從半空掉下去，所幸廚房外面是草坪，依琳沒摔得多慘，順勢一滾在劉嫂發現之間躲進花園的灌木叢。

劉嫂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陸戰和依晴已經說完話，陸戰把外套脫下來罩在依晴身上扶著依晴離開，依琳一直在灌木叢里蹲到腿麻了才從花園翻出去。

就那麼光着腳走出去，看上去狼狽到了極點，回到酒店，陸戰並沒有回來，依琳泡了一個熱水澡才把自己扔到床上。

蜷縮在床上，柔軟的被窩也無法讓她有一點安全感，依琳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腦子裏亂鬨哄的完全無法思考，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中浮現，攪得她心神不寧，胸口一陣陣的絞痛。

蘇暖給依琳打電話說要來Z市的時候，依琳正和站在門口的陸戰大眼瞪小眼。

簡單說了幾句掛斷電話，依琳轉身進屋讓陸戰進來，他手裏還提着一個盒子，依琳接過來打開一看，是她昨晚穿的恨天高。

「你昨天去看西西了？」雖然是問句，陸戰用的卻是肯定語氣，依琳點頭承認：「我想兒子了。」

「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陸戰問，語氣夾着幾分怒氣，看見這雙鞋就能猜出依琳是怎麼進去的。

「我手機沒電了。」依琳隨口撒了個謊回答，就算給陸戰打電話又能改變什麼？他會接電話嗎？他不是在忙着陪依晴吃飯，她一個電話就能讓他拋棄依晴帶着西西過來么？她還沒有這麼大的魅力吧。

依琳這般自嘲着想，陸戰有些無力，這個女人現在一副完全不想和他說話的樣子，他根本沒辦法跟她溝通交流。

雖然他們之間的問題，根本不是簡單的溝通就能解決的。

「我說過只要你想見西西，給我打電話就好，以後不要再這樣做了。」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在我不知道的時候。

後面的話陸戰沒有說出來，他本就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感情的人，有些事，他更喜歡放在心裏。

「如果你能帶西西來見我，我很開心，但如果你帶來的是陸家精心培養的繼承人陸懷瑾，我想並沒有必要。」依琳淡淡的說，她想要的是那個留戀依賴自己的西西，而不是一個貴族小少爺。

那不是她一直疼愛的西西，而是陸家刻意培養出來的陌生人，她不認識，也沒有見面的必要。

「你什麼意思？」陸戰警惕的問，這女人昨晚到底受了什麼刺激？

依琳沒再說話，她已經被完全排除在西西的世界裏，他的名字，他的教養都受到全新的洗禮，也許不久之後，依琳就會完全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即使依琳很早以前就想過這個結果，真的面對時，也還是會覺得心痛難忍。

只有她一直自私的想要留住西西而已，明明西西在陸家才是更好的選擇，不管陸家二老怎麼樣，陸戰會是個很好的榜樣，西西跟着他，可以學到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雖然在情感表達方面會有所缺失，長大以後卻不會缺少愛。

女人么，只要男人足夠優秀，哪怕他冷若冰霜，依然會忍不住對他心動。

所以她還在擔心什麼呢？

依琳這麼問自己，站起身來。

「過幾天是西西的生日，那天我要給他過生日，你們可以先給他過，如果沒有時間，至少讓我見他一面。」

依琳的要求已經降得很低，她甚至只需要見西西一面，陸戰被依琳悲愴的語氣噎得說不出話來，這一切，都是他帶給這個女人的，他讓她嘗到了絕望的滋味。

絕望，說起來很簡單，真正體會起來，卻是錐心刻骨。

「我會帶他來見你……」

「不用現在給我承諾，到時做到再說吧。」依琳冷漠的打斷陸戰的話，現在他在她這裏已經沒有信譽可言了，或者說，她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期待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