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殘陽如血（下）

蕭義回到庄中已是第二日清晨。饒是在王仙芝府邸留宿了一宿，他仍有幾分醉意，下馬時一個趔趄，險些從馬上摔了下來，肅立一旁的蕭二黑眼尖，搶前兩步攙扶住他，貼在他耳旁小聲說道：「義父，慢些。」

「不妨事。」蕭義擺手掙脫蕭二黑，咧嘴嘿嘿一笑：「昨兒個王令守把話說的透亮，為父心裏暢快，多飲了幾杯。」說着，蕭義的目光依次從眾人臉上掃過，掠過蕭七的時候，稍稍停頓了片刻。

「虎殺」共分甲、乙、丙、丁、戍、己、庚、辛、壬、癸十隊，每隊各百人左右，有隊正一名，隊副兩名。丙隊專事負責打探中遙周邊各路官軍和賊寇的動態，收集各方情報。

蕭七是丙隊隊正，也是「虎殺」中唯一不受各項禁令約束的成員。身為丙隊隊正，蕭七這些年的工作卓有成效。

他用人不拘一格。在蕭義的默許下，他採用各種手段收買、籠絡，乃至威逼脅迫不少官員家中的旁系成員，以及僕役、丫鬟，為「虎殺」充當眼線，打探、收集消息；同時，他還在不少山寨佈置了「暗線」。各山寨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暗線」就會在第一時間將消息傳遞出來。

「虎殺」之所以能夠屢屢剿滅數倍於己的強敵，蕭七他的丙隊功不可沒。

蕭義很清楚，在「虎殺」中，丙隊發揮的作用是其他九隊無法替代的，而蕭七在丙隊中發揮的作用，在丙隊中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只不過，這一次奔襲陸八寨，「虎殺」遭遇前所未有的折損，蕭七卻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蕭義雙目精光暴閃，凝注在蕭七的臉上。他不相信丙隊刺探消息的能力會比王仙芝的手下遜色。王仙芝的手下幾乎沒有費吹灰之力就打探到的消息，丙隊會打探不到？

「老七，你可曾聽說過黃巢這個人？」

「黃巢？」蕭七下意識的用餘光瞥了蕭義一眼，見他神色似怒非怒，正用玩味的眼神打量著自己，心裏頓時一緊，連忙避開蕭義的目光，極不自在的搖了搖頭：「義父，孩兒從未聽聞有這麼一個人，不知他是。。。。。。」

蕭義皺了一下眉頭。他心裏原本還在替蕭七開脫，認為蕭七絕對不會故意知情不報，很有可能是收到消息后，沒有對黃巢表現出足夠的重視，而疏漏了這個消息。是以，他的初衷並沒有借題發揮的意思，只打算敲打敲打蕭七，對他略施懲戒。

但是，蕭七的回答卻讓蕭義大為失望。

這裏所有人都可以否認，說他們沒有聽說過黃巢，惟有他蕭七不能否認。

不止不能否認，他還應該明白自己提到黃巢的用意，主動站出來承攬陸八寨行動傷亡慘重的責任。

可是，蕭七卻矢口否認他聽說過黃巢。

這隻能說明他心裏有鬼。很可能他是故意知情不報。

一瞬間，蕭義徹底推翻了自己最初的想法，決定不再和蕭七兜圈子，單刀直入的問道：「老七，你沒有聽說過黃巢？陸八寨不是有你安插的眼線嘛，難道他沒有向你傳遞有關黃巢的消息？」

蕭七跟隨蕭義多年，對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手段瞭若指掌，見他把話挑明，深知若不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他今天是不會念半點父子情分，放自己一馬的。

蕭七一邊暗中凝神運功，提聚勁氣，防備蕭義用先發制人的手段攻擊自己，一邊裝出一副懊悔不及的模樣，斷斷續續地說道：「義父，這一次都是孩兒的錯，孩兒怕您責怪，一直不敢向您稟報。孩兒安排在陸八寨的細作早已暴露了身份，被董。。。。齊那廝梟首示眾了。」

「你說什麼？安排在陸八寨的細作身份早已暴露？」蕭義先是一怔，繼而突然冷笑了起來，目光也越發凌厲：「老七，你信口雌黃的功底越發了得了，在為父面前居然也信口胡謅？好，為父就當你安插在陸八寨的眼線身份暴露了。難道沒有他你就打探不到陸八寨的消息？我告訴你，王令守在陸八寨可沒有佈置什麼眼線，他手下的游騎沿着陸八寨周圍繞了一圈，就打探到黃巢的消息，你那麼多手下難道都是吃乾飯的？」

打蛇打七寸，蕭義一席話句句切中要害。

蕭義覺得自己好象在人前被剝光了衣服，眾人的目光正肆意地在自己精赤的身體上掃來掃去。

他突然發現，自己錯了。或許，從一開始，決定冒險對付蕭義就是一個錯誤。

蕭義不是善與之輩。而自己的計劃偏偏又有致命的破綻。。。。。。。

蕭七心中暗作主意，心想：功敗垂成，惟有以死相搏，蒼天如果開眼，庇佑我蕭七逃過今日一劫，來日定將今日所受加倍奉還蕭義匹夫！

念頭轉動之間，蕭七猛地抬起頭，望着蕭義，咬牙說道：「義父，孩兒可以對天盟誓，如若我所言有半句不實，老天教我立刻被亂箭穿心。」

說話之間，蕭七突然合掌作勢，身形騰空躍起，雙掌平胸推出，擊向蕭義。

「孽障，你敢偷襲？」蕭義料不到蕭七竟會陡然間下手施襲，想待招架，已自不及，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勁道正擊在他的前胸，蕭義悶哼一聲，步履踉蹌著向後倒退了十數步。

蕭二黑、蕭十三等一干人都沒有料到蕭七會突然偷襲蕭義，想待組織，已自不及。眼看蕭義硬生生受了蕭七一掌，蕭二黑等人連忙強前幾步，扶住蕭義。

蕭七一擊得手，並不戀戰，怪笑兩聲，身形猛地向後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