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第190章 暗攪風雲(2)

193.第190章 暗攪風雲(2)

自簽華閣而出,呂不韋便跳上了一葉渡船,河面不寬,雖偶有浮冰也並未凍實,身穿蓑衣的艄公左右撐開長蒿,十幾下起落便來到了對岸,倒比從木橋繞行還要快些。

朔風吹面,呂不韋站在船首,鞋履被河水濺濕。對岸這邊地勢較高,老西門卻早安排了夥計接應,探手將呂不韋一拉而上,方要脫下自己的鞋子與商主換上,呂不韋卻擺擺手,大步流星直向太白樓去。

太白樓前看熱鬧的行人還在聚集,三三兩兩指指點點,都在談論著方才發生的戲劇性一幕。

二層之上,齊王特使閆箕宣完了王命,似乎這才注意到了田建的存在,老老實實地上前見禮,田建卻頗不領情地將他一推而開,卻也不知是閆箕故意作態,還是閹人本就體弱。

受了田建這一記推,閆箕向後一個趔趄便是仰倒在地,便連頭上的紗冠都滾出好遠,呲牙咧嘴道:「哎喲喂,我這老腰,怕是已經折了。」

聲聲呼痛之中,卻窺空向趙歡眨了下眼,趙歡看在眼中,心道這個閆箕,嬉笑怒罵,雖為閹人,倒是仗義。

「你……」

田建呆立當場,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樓上樓下的眾人便又是一陣小聲議論。

今日大家本是為了換月公子而來,看熱鬧的可大都是貴胄之後、世家子弟,眼界自不同於市井小民,看向田建,再比較一下趙歡,不由便是一番品頭論足:

「縱是心裏一萬個不爽,又怎好當眾推倒王命特使?」

「就是就是,咱們這位太子的涵養功夫也太差了吧,真是丟我們齊人的臉。」

「反觀人家公子歡,錦衣狐裘,翩翩玉立,明明是臘月寒冬,手裏偏要握著一柄扇子,多有世外高人的感覺,也難怪連田換月也能被他收服。話說這象牙小扇哪裏有賣?」

聽了這問,馬上便有人投去鄙夷的眼光:「你連這都不知道,這可是聚寶閣限量版呢,正品一共就有三柄。據說現在閣中還留有一柄,不過那價格嘛,你還是問過你老爹再來說吧。」

另一邊卻是不服氣道:「嘁,不就是聚寶閣嘛,上次那個什麼呂仲想要拉我家老頭入股,我老爹還沒肯答應,我回去便去敲敲邊鼓,想要什麼還不是手到擒來?」

旁邊則又是一個聲音:「認識呂仲,有啥好了不起么?我倒是與公子歡早就相識,上次他率領公子軍平定墨者之亂,小爺可是副將哩。當初我與子歡公子指揮若定,智計百出,以三百人將數萬大軍打退,好不威風。」

這位拍拍自己胸脯,又拂開外袍,露出掛在腰中的一塊銅牌,上書『公子軍副將』幾字:「看看看看,這可是趙公子府親自送來的『紀念腰牌』,厲害吧,威風吧,沒見過吧?」

「什麼什麼?你是副將?怎麼我也是啊!這不,腰牌,我的也帶着哩。」

「甚甚甚?我家也有一塊,不是我的,倒是我哥的,寶貝得什麼似的,碰都不讓我碰。」

副將到底能有幾個?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當大夥發現銅牌「你有、我有、全都有」時,不由得是哈哈一笑,都大感趙歡太壞,壞出了我紈絝界的風采,又回想當初曾一起「戰鬥」,頓時生出一股袍澤之意,三兩人揚起手臂呼道:「歡公子!」

二樓之上的趙歡為氣田建,則故意輕搖著小扇,對着樓下揮手致意。

田建的臉上青一陣紫一陣,最後惱羞成怒冷哼一聲斬袖而去。

此時呂不韋堪堪來到人群的外圍,便忽見人群層層閃開一條道路,一個衣冠散漫的錦袍公子怒氣沖沖登上軺車而去。

呂不韋見太子田建竟也來到了現場,似乎還鬧得很不愉快,心中則是擔心更甚。

太子走後,看熱鬧的眾人漸散,趙歡命換月等七名徒弟留在二層,自己則同呂不韋、李斯、韓非上到三樓議事,而馥夫人和田假則被安排在第四層的暖閣,趙歡還沒有想好,到底要怎麼接過這個燙手的山芋。

二層雅間,田換月端坐案前,優雅地品著一爵汾河老酒,兀然身邊冒出一個冬菇似的小腦袋,舔舔嘴唇道:「大師姐,這酒……是什麼滋味,好不好喝哩?」

說話的是年齡最小的趙悅,頭上雙丫髻,皓齒明眸,他還未到變聲期,雖是男童,倒更像是一個俊俏的女孩。

田換月看去,這趙悅之後,又咕嘟咕嘟連連冒出五個腦袋,都眨著忽靈靈的眼睛看着自己,聲聲拜道:「大師姐。」

田換月是家中么女,這番一下子多出了六個師弟,倒也是大感有趣,端足了師姐的架子,撫摸著孩童的腦袋,指手畫腳地道:「你們呀還都太小,還不能喝酒,等你們再長得大些,師姐再來教你。」

「唉,」趙悅則長嘆口氣道:「好想快些長大,也像師傅那般有本事,也討個師姐這般漂亮的婆娘。」

童言無忌,聽者有心,這兩句分開來講本沒什麼,可這兩個「也」字「也」在了一起就大有問題。

田換月聽出語病,登時羞紅了臉,啐一口道:「嚯,小小年紀就不學好,你才多大,就開始想媳婦了?」

說着她便拈起兩指捏住趙悅肉嘟嘟的小臉,趙悅卻絲毫不怕,捂住臉道:「咦,師姐的臉咋紅了?」

趙龍年長一些,便也懂得多些,將小悅抱開:「去去去,別煩師姐。」自己卻是腆起笑臉八卦道:「師姐師姐,你說太子和子非公子,你到底喜歡哪個哩?」

田換月的杏眼驀然瞪的老大,可是這還沒完,旁邊最是高大憨傻的趙雄撓撓頭道:「不是還有咱們師傅?」

最為跳脫的趙虎則馬上在他頭上扇了一瓢:「你傻?師姐和師傅,是師徒!師徒懂嗎,師徒怎麼能成親哩。」

趙志比較沉穩,皺起眉頭,婆娑著下巴思索道:「按道理說,應該是不能的。」

陡然一個聲音破出,這趙鷹的目光最是凌厲,在胸前握起拳道:「這有什麼?師傅說了,我趙家男兒多奇志,敢叫日月換新天!」

田換月見幾人越說越不像話,曲起手指挨個砸在六名師弟的正腦門兒上,叉起腰道:「好一群小兔崽子,都給我去牆根站好,師傅不在,師姐便來執行師法,手心都伸出來。」

田換月俏臉漲紅,言語生威,心裏卻也是一番思量:

太子田建自私幼稚,虛偽作態,現在真是見了都要噁心,我會喜歡上他?

我與老師不打不相識,從鄙夷而到折服,戲劇性的變化中間,到底是崇拜和敬服多些,喜歡自是喜歡,但卻絕不是那種喜歡,現在既已拜他為師,便是自己的長輩,當然更不可能。雖然臨淄城中常有風言風語,但我與老師光風霽月,清者自清,卻管他們何來?

倒是這韓非嘛,想不到他竟會為了自己與太子決鬥,不過他自作主張,自己幾斤幾兩還不知道,誰要他冒出來充大瓣蒜?如此呆瓜,我田換月才不喜歡,哼!

「大師姐~」

六個孩童一臉委屈地靠着牆根排成一排,最小的趙悅可憐地道:「我們知道錯了,再不胡言亂語。」

最大的趙龍接過話頭:「對的對的,我們只是看師姐人好,又長得好看,咳咳……比師娘們還要好看,才會胡說八道的。」

憨頭憨腦的趙雄撓撓頭道:「我咋覺得還是師娘們更好看一些?」

頓時頭上便又挨了一記,趙虎道:「明明都很好看的,一樣好看。」

趙志吊起了書袋:「非也非也,是各擅勝場——」

趙鷹則搖頭晃腦接道:「——各有千秋!」

「嗯嗯?」田換月則是秀眉一抬:「師娘——們?」

下一刻則勾勾手掌:「過來過來,你們快告訴我,你們……呃,是咱們,咱們有幾位師娘?」

八卦的基因,是上天造物之時便烙進女人的靈魂中的,公子換月——她也是女人,她也八卦呀!

六名小童一聽師姐語氣轉變,紛紛獻寶:

「兩位!」

馬上有人糾正他道:「不對,是三位!」

然而馬上又有人道:「什麼三位,是四位!」

田換月的嘴越長越大:「到底幾位?」

趙龍掰着手指道:「毓兒師娘,最是親切;雲央師娘呢,又很溫柔……」

趙虎接道:「本來還有一位婷兒師娘,後來卻出走了。」

「出走了?」

趙志學着師傅啪地打個響指:「婷兒師娘已經不在公子府,公子府中卻還流傳這她的傳說。」

田換月道:「這也才三位哩?」

方才說四位的趙鷹說道:

「你們忘了?還有一位孔教習哩?」

六童中的五個都恍然啊的一聲,只有趙雄皺眉沉思:「難道她也是嗎,這我卻不知了。」

田換月又是疑問一聲:「孔教習?」

六童登時又來了精神,搶著說道:

「她上次罰我用冰水洗澡!」

「她上次罰我一天沒有吃飯!」

「她是個女妖怪!」

「她是個大魔頭!」

最小的趙悅吹脹了雙頰,用手拍著自己臉道:

「師傅早晚都會被她給吃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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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公子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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